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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笛是世家子弟,上一世为了风雨飘摇的辛朝殚精竭虑,费尽心机,才没有让大辛亡国。最后却被龙椅上亲手教出来的小皇帝一杯毒酒送走了,小皇帝自幼被谢笛教导,最后无缘无故却送了他一杯毒酒。谢笛只当自己瞎了眼,死后才发下现自己所在的世界只是一本小说,他就是一个只出现了两句的炮灰,因为挡了主角表现的路就被作者一句话写死了,这些年的凄风楚雨只是别人笔下的一句话,谢笛死后两年辛朝也被主角所在的南云国所灭,谢笛心灰意冷,想着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掺和进主角的事情里,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姓名就好,没想到一睁眼,再次回到了他13岁那年……谢笛根据前世的经验,避开了许多麻烦,机缘巧合之下他认识了还是个小护卫的主角,发现主角和自己之前以为的完全不同...
主角:谢笛,程云迟 更新:2023-02-09 15: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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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笛,程云迟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后我和主角掀翻了作者大纲》,由网络作家“爱吃冰烤地瓜的侯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谢笛是世家子弟,上一世为了风雨飘摇的辛朝殚精竭虑,费尽心机,才没有让大辛亡国。最后却被龙椅上亲手教出来的小皇帝一杯毒酒送走了,小皇帝自幼被谢笛教导,最后无缘无故却送了他一杯毒酒。谢笛只当自己瞎了眼,死后才发下现自己所在的世界只是一本小说,他就是一个只出现了两句的炮灰,因为挡了主角表现的路就被作者一句话写死了,这些年的凄风楚雨只是别人笔下的一句话,谢笛死后两年辛朝也被主角所在的南云国所灭,谢笛心灰意冷,想着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掺和进主角的事情里,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姓名就好,没想到一睁眼,再次回到了他13岁那年……谢笛根据前世的经验,避开了许多麻烦,机缘巧合之下他认识了还是个小护卫的主角,发现主角和自己之前以为的完全不同...
三月里,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谢家的小公子谢笛又病倒了,惹的满府都为之忧心。
谢家是辛朝有名的世家大族,自辛朝建国起,家族里就历代有人在朝堂上做官,多年繁盛。
这一代的谢家家主是吏部尚书谢禆,育有三子两女,这小公子却不是他的孩子。小公子谢笛是他胞弟的遗腹子,父母早亡,又因为早产体质较差,因此,谢禆待他比自己的儿女还要上心,时时询问,处处关切。
今日下朝,谢禆到家第一件事,是先问妻子谢笛的状况:“阿音起了吗?可退烧了?”
谢笛的乳名叫阿音,这个名字是随家里姐妹排着起的,幼时家里将他充做女孩教养,民间传闻这样子可以养住体弱的孩子。
谢夫人一边替他脱掉朝服一边说道:“退了,喝了药刚又睡下了,瞧着没有什么大事了。”
谢夫人也是把谢笛当自己孩子看待的,他自幼失去父母,又体弱多病,谢夫人将他抚养长大,对他上了十分的心。
“那就好,”谢禆顿了顿,又说,“你仔细着点,阿音虽不是咱们的孩子,却是咱们养大的,可千万别委屈了他。”
“知道知道,”谢夫人送了个白眼给他,“阿音自小孱弱,又失了父母,大家都心疼,怎么可能委屈他。”
谢夫人放好朝服,拉谢禆坐下。
仆妇在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谢夫人取了碗粥递给丈夫,说:“你如此关心阿音,可真是比自己的孩子还要上心,伯言几个在这儿不得酸死了。”
“伯言不会如此,老二老三也不是不讲理的。”谢禆认真地回答了谢夫人的问题呢。
谢夫人只是打趣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还认真回答,果真是十年如一日地不解风情。
谢禆低头喝粥,不再说话。谢夫人见现在打趣他没有什么成效,也不再开口了,拿起筷子从桌上慢慢悠悠地开始吃菜。
***
谢笛这一觉睡的极沉,婢女仆妇进进出出都没有把他吵醒,等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他盯着青色床帐上绣的竹叶纹发呆,外头明亮的日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床前形成一片一片晃动的光斑。屋子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婢女清浅的呼吸声和远处的风声。
谢笛望着这熟悉的一切,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是他13岁时的房间,谢家还在,伯父还好好的,辛朝还没有被乱七八糟的暴乱、谋反毁掉了多年的积累,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好好的。
13岁的谢笛因为一场风寒被困在屋里半月,病好后应邀去了外祖家玩耍,等到回来的时候却突然家破人亡,谢家满门被害,无一幸免。
还没等他为谢家的事伤心,外祖家在的金陵城就发了洪灾,外祖多年家业尽数被毁,没多久就去世了。
这两件事一直是谢笛心里的痛。他一直希望能够制止这些事情的发生。
谢笛想,还好,我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他在之前醒过一次,以为自己在做梦,小皇帝那一杯毒酒应当把他送走了才对,他怎么会见到早已死去的伯母?
当时他迷迷糊糊地抱住伯母,不住地流泪以为自己在做梦。
感觉到伯母温柔的安抚,被灌下一碗苦药,谢笛才发现这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从前,一切还能改变的时候。
他明白自己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虽然不懂是谁给的,但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保住全家人。
在他死去的那段时间,他曾迷茫地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看了一个话本,那里的人把这叫小说。
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世界就是旁人写的一个话本,一切都为他人所左右,自己的生死、家人的生死都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谢笛只是个出现了两句的炮灰角色,谢家也只是小说里的背景板,却就此家破人亡,而主角一路顺遂,步步高升,主角所在的南云不过蕞尔小国,最后却灭掉了辛朝。
他一定不会再让那个作者把所有人毁掉,就为了给主角铺路。
谢笛发狠地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早早除掉主角,没有主角,看作者怎么写。
他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光滑的绸缎贴在他的脸上,黑暗遮住他的眼睛,冷静冷静,谢笛,慢慢来。
他把那些痛苦的情绪压在心底。
13岁的谢笛过的很开心,他坐了起来;13岁的谢笛不懂仇恨,他慢慢挺直了脊背。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13岁的谢笛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问题。
谢笛缓缓吐出一口气,喊道:“青姨!”青姨是他的奶娘,在一次刺杀中为了他挡剑死掉了。这时,她应该还在。
“来咯!”青姨挑开床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她的年纪不是很大,妇人髻上只簪了几只珍珠攒成的珠花,穿一身半旧的藕粉色衣裙,依旧是谢笛记忆里最好的模样。
她摸摸谢笛的额头,发现不热了之后松了一口气,又端来一盏温水给他喝,看着他絮絮叨叨,“阿音,你这一病可吓死人了,以后不可以不穿外裳去吹风……”
谢笛喝着温水,听那些熟悉亲切的话语,就算是数落,心里也暖洋洋的,那种活着的感觉逐渐清晰。
他对着奶娘撒娇:“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让大家担心了。”
“我一生病,伯父伯母、兄弟们和姐妹们都为我担心,是我不懂事,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总胡来。”
青姨一愣,笑了,“我们小公子长大了,懂得体贴人了。你要记着,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自个要在乎自个。”
“我知道的。”谢笛乖巧地点点头。
“好了,快起来吧,”青姨笑着对他说:“老爷今早下朝回来还念叨小公子你呢,起来梳洗梳洗,去见见老爷夫人,让他们知道你好全了呢。”
她一边说,一边给谢笛取衣裳,“你病刚好,穿厚实点,大公子才送来件靓蓝色的斗篷就正好,病好了就要鲜亮一点…”
“奶娘你看着办就好。”
“哎!”青姨高高兴兴地去忙活了。
回来真好啊。
***
收拾完毕后,谢笛看着昏黄铜镜里唇红齿白、眉眼如画的年轻小公子,抿唇一笑,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会改变,再也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只为顺应剧情的事情发生了。
让那狗屁剧情见鬼去吧!
谢笛走出自己的小院,日光明媚,风朗气清。
他相信一切都会改变的,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
……
谢笛立在伯父的书房门前,一时有些近乡情怯,踌躇着不敢进去。
这时候,大公子谢竹也过来了,远远瞧见谢笛在自己父亲门前踌躇,笑着走过来,说:“阿音怎么不进去?”
“兄长!”谢笛看见他眼前一亮,不好意思地说:“我怕突然打扰大伯父。”
“怎么会呢?”谢竹笑着说,“你何时进去都不会打扰,父亲可宠你了。何况这会儿,父亲应当是在看书习字,你进去不会打扰的。”
谢笛抿唇冲兄长笑笑,他也知道伯父疼他,只是他现在不是从前无忧无虑的谢笛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伯父了,上一世只有在梦里,还能再见家人的音容笑貌。
如今再见,与兄长们见面还好,唯独被他视为父亲的谢禆,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去见。
他辜负了对方的期望,最后也没有保住谢家的荣耀。
谢竹见他不回话,发现他的情绪不太好。
于是对弟弟说道:“我来,是来向父亲交课业的。”
他装作苦闷地说,“我都及冠了,还要向父亲交作业,真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
如此活宝的大兄很少见到,谢笛被逗笑了。
谢竹看他笑了,满意地点点头:“小孩子嘛,就应该多笑笑,瞧这俊俏的小郎君笑起来多好看。”他越看越心痒,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小堂弟软软的脸颊。
“大兄!”谢笛的眼睛都瞪圆了,没想到大兄竟然跳脱成这个样子,他明明记得大兄很稳重啊……
谢笛闷闷地揉揉脸颊,像只不高兴的小兔子。
谢竹不禁咳嗽一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父亲应该知道我们来了,我们快进去吧。”
谢竹、谢笛联袂走进了谢裨的书房。谢禆的书房里很干净,挂着一些书画,氤氲着一股好闻的墨香。谢禆换了一身家常的长衫,坐在书桌后写着大字。
见他俩进来,谢禆放下笔,抬眼看他们,“坐。”
谢笛和谢竹顺从地找地方坐了。谢禆抬头平静的看他俩,脸上没什么表情,两个人你推我我碰你,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谢竹看看父亲的眼神,心里叫苦不迭,他从小最怵父亲了,何况是课业这种东西,当然不敢先开口了。
而谢笛也不愿先开口,他要说的事情只适合单独告诉伯父,打算等大兄说完之后单独留下来。
于是,两个人都和鹌鹑一样缩在椅子上,把谢禆看的眉头直跳,他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看见两只鹌鹑、不,两个孩子同时打了个哆嗦。
谢禆实在看不下去了,道:“伯言,把你的课业交给我,回去再临五张顾观山的字帖,东西放下就回去吧。”
谢竹如蒙大赦,放下厚厚一摞纸就走了,临走前还使劲给谢笛打眼色。
谢竹走之后,谢禆看了看谢笛,嘴唇动了动,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只好端起茶杯喝水,脸上越发没有表情。
谢禆知道谢笛应该是找自己有事,他也想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氛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笛看着,心里知道大伯父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加上自己一会儿要说的事情实在事关重大,有些害怕,不知怎么开口。
谢禆最终先开口了,说:“阿音可好些了?往后不要再如此肆意妄为惹人担心。”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说出来却像是在教训人。
谢禆背后的老管家面露难色,老爷这张嘴真是……
“好多了,多谢伯父关心。”谢笛答道。
“没事就好。”
寒暄结束,气氛一时陷入僵局。僵持了一会儿,谢笛开口说:“伯父,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单独告诉您。”
“张叔也不能听?”谢禆挑眉。
“不能。”
“行,你们都出去吧。”谢禆如谢笛所言挥退了书房里的小厮,老管家张叔也离开了。
谢裨看向小侄子,“想说什么就说吧,在我这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害怕。
谢笛一愣,知道伯父是误会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说:“伯父,要小心袁家,他们想要灭我们谢家满门。”
“不过袁家只是明面上的,还有其他人也想对我们动手。”他补充道。
袁家和谢家政见不和,关系一向不好,上一世正是袁家在背地里搞鬼,导致“暴民”冲入谢家,谢家又“刚好”没有多少侍卫值守,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如今是三月,皇帝的千秋宴在九月,谢家出事是在六月,应该还来的及。
“为何?”谢禆问,“袁家是与我们不睦,但是断然到不了这种地步,是袁家有人对你做了什么?”他眉眼冷凝,显然是生气了。
袁家与谢家都是辛朝的大世家,早年关系还行,从先帝朝两家就分道扬镳了,原因是袁家支持当今天子,谢家支持已经死去的蜀王。
后来储位定下,谢家受了好一段时间的打压,从谢家家主谢禆不过是尚书之位就能看出,当今天子格外不待见谢家了。
朝堂上的事暂且不论,两家这一代的男孩子年龄相近,这个年纪的男孩们火气都很大,尤其是袁衷作为知名的纨绔总被谢家的谢竹、谢笛等碾压,心里总是不忿的,有时就会主动找事。
“不是,袁家没对我怎样。”谢笛连忙否认,“只是,我上次偶然听到,袁家好像得到了一块兵符,能调动前朝留下的军队,想要对我们动手。”
前朝距今没有多久,辛朝才历经了三位皇帝,不过一百年左右。
坊间传闻前朝遗留了一支军队,得到相应的兵符就能调动。
不过谢笛是瞎诌的,他什么也没听到,但是事情是真的,袁家的袁衷拿着不知哪来的兵符,调了一支军队装作暴民闯进谢家进行屠戮。
谢笛从前一直怀疑那支军队是袁家的私兵,可是后来皇帝的反应却不想是这样的,袁家若是养了这样一支随随便便灭人满门的私兵,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皇帝了。
也许,那个坊间传闻是真的,真的有那支前朝军队。
那么,为什么袁衷一个草包能够用兵符调兵来行私欲之举,有可能调的还是前朝的军队,皇帝和京城其他世家官员却没有任何反应,就这样看着谢家被灭,姻亲故旧没一个伸出援手,这不正常。
袁衷,甚至袁家,大概率是被推出来的傀儡,谢家肯定还牵扯到了其他事情,才导致了最后的灭门。
上一世,谢笛只查到兵符的来历就查不下去了,谢家从前那些故交也没人对他开口,只是微笑着送客,这里面一定还另有隐情。
如今时间虽然看起来够用,却也不能马虎,他也没办法和伯父解释那么多,只能先做好准备,顺便警惕一下最终动手的人。
谢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微微沉吟,面色却缓和了,“想必是他吓你的,前朝兵符只是谣传,就算真有也没办法灭了我们家。”
“是真的。”谢笛强调,“我亲眼看见过袁衷拿出那枚兵符,是一个青铜叶子的形状,上面刻着阳文的“留芳”二字。”
假的,这是后来他费尽心力找到了被袁丞相送走的假死的袁衷,从他嘴里问到的。
袁衷可真是个草包,谢笛后来坐上高位,袁家做的那些事都被揭露了出来,袁丞相费尽心思送袁衷走,他最后还能被抓回来,白白便宜了谢笛。
谢禆听到这儿,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你确定兵符是这个样子的?”
“我确定啊。”谢笛肯定地说道。
糟糕,伯父好像知道那块兵符是什么啊,和谢家有关吗?
谢禆猛地站起来,说:“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要管,出了这扇门,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伯父!那兵符到底是什么?”谢笛追问。
谢禆这般反应,证实了他确实知道什么,谢家出事绝不是偶然!
“这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东西,幼音,”谢禆对他说,“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幼音是谢笛的字,虽然他离及冠还有好久,但是他的字是早就定好的,大兄谢竹字伯言,次兄谢箬字仲亭,三兄谢简字叔离。
按顺序排下来,谢笛的字早早就被伯父定好了,平日里不太常用,但是每次谢禆喊他的字,就代表将他看做一个大人对待了。
谢笛不服气,“可我也是谢家的儿郎,这件事对家族有危险,为什么不能知道呢?”
上一世他什么都没来得及为家里做,一回来就家破人亡,那种痛苦他再也不想体会了!
他想要知道家族为什么被灭门,想要知道伯父瞒着他的事,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至少等你及冠以后,你大兄不也什么都不知道吗?”谢禆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
“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有大人顶着呢。”
谢笛仰头看伯父,对方的身影在光辉中渐渐模糊,他眨眨眼睛,发现是自己眼里泛起了泪花。
他已经自己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习惯了没有人可以依靠,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现在他才蓦然发现,这次醒来他的情绪就不太对,实在是太急躁了。
谢家灭门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也不是现在13岁、没有任何力量的谢笛可以解决的,他却很急切地想要解决这件事,急切到了不正常的情况。
大兄和伯父应该是发现了的,毕竟以前他从不会来伯父书房找他,更不会知道袁衷那么多事情。难怪大兄今天一直在逗他笑…
谢笛用力眨了眨眼睛,想把眼泪逼回去。
身体回到13岁,心智肯定也跟着回去了。他想,我以前没有这么幼稚。
“嗯,我知道了。”
所以,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了。
谢笛悄悄地把头靠在了伯父怀里,真温暖啊。
他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了,不接受反驳。
***
谢笛出门的时候脸上红红的,想来告诉伯父提防袁家,却意外在伯父这儿撒了个娇。和奶娘撒娇就算了,和伯父……
他出门的感觉自己都要烧起来了,一路低着头冲出去,书童逢生险些跟不上他的脚步。
他正跑着,却突然撞上了一个人,两个人都被力道带的后退半步。
谢笛一惊,抬起头来却松了一口气,道:“次兄你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出现啊?”
次兄谢箬,家族里的“浪荡子”,年幼时顶着全家的压力弃文习武,如今在皇城军作护卫。
谢箬无奈地摇摇头,说:“明明是你不看路好不好,怎么就是我突然出现呢?”
谢笛说:“对不起啊,次兄。”
“没事,阿音真乖。”谢箬拍拍他的肩膀,“看你的样子,病应该好了,之前不是答应你带你去西坊玩,还去吗?”
西坊是城中最大的集市,和谢家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但是西坊鱼龙混杂,混乱不堪,家里总不许谢笛去。
“去啊,当然去!”谢笛精神一振,时间太久,记忆不是很清了 但是当年那支“暴民”就是从西坊冲出来到谢家的。
“但是我是约了小郡王一起的,阿音你没见过他,还去吗?”谢箬说。
“去!”谢笛坚定地说。现在的他确实没见过小郡王,但是后来他回谢家奔丧的时候,是见过这位小郡王的。
小郡王沈宫绍,先帝长公主的独子,也是谢笛次兄谢箬的至交好友。
先帝的和柔长公主嫁了镇威将军沈荣,夫妻二人驻守西北,小郡王刚出生就被送到了京城,即是长公主对皇帝的信任,也是充作质子,毕竟沈家在西北积威甚重,皇帝不得不防。
小郡王长在京里,长公主和沈将军无力管教,皇帝对他也十分放纵,就养成了小郡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整日招猫逗狗,游手好闲,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但他虽然是个纨绔子,却深受话本里英雄的影响,立志做个锄奸扶弱的大英雄,和自己次兄处成了好兄弟。
前世,小郡王好像没过多久就没了,长公主和沈将军接了儿子的棺椁回西北,就再没在京城出现过了。
谢笛一边想着,一边和次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马车晃的他头晕,却只能忍着,次兄却骑着马在向他得瑟:“你看你平白生这一场病多难过啊,就这么点路,还得被母亲勒令坐马车,真惨啊!”
“从家里到西坊这段路最颠簸了,女眷出门都会骑马,我们谢小郎怎么还不如女眷呢?”
“次兄,你别说了!”
谢笛暗暗磨牙,怎么感觉次兄这么欠揍呢?
没过一会儿,就到了西坊。谢笛下车,只觉得眼前一亮。西坊街巷密布,连宽一些的主路都有人摆摊,卖点心果子的、卖发钗首饰的、卖各式饮子的……鼻尖传来各种事物混在一起的奇特香味,眼前人来人往,两侧高楼林立,彩旗飘飘,各式的叫卖声、笑闹声、吵嚷声此起彼伏,像一锅被煮沸的热汤,一点就炸。
谢笛想,真热闹啊,自从谢家出事后,他埋首于案牍之中,想在朝堂上爬的更高为谢家报仇,朝堂谢府两点一线,很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了。
次兄还以为他看呆了,心里想这小孩病了一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会儿他要什么自己都给他买。
哎,我可真是个好兄长。
没等一会儿,小郡王就骑着马来了,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锦袍,头戴镶着珍珠玉石的发冠,眉目俊朗,顾盼神飞,当真是金尊玉贵着长大的小郡王。
“谢二,你来的还挺早。”小郡王把马鞭扔给侍从,翻身下马,据说他还专门设计过下马的姿势,力求英俊潇洒。
“见过小郡王,我是谢笛。”谢笛冲小郡王弯腰行礼,谢箬也意思意思地弯了弯腰,他和小郡王关系好,不是很在意这些。
“起来起来,不用行礼。”小郡王说。
“你怎么还把你家的宝贝带出来了?平日里都见不到他呢。”小郡王看了一眼谢笛,问谢箬。
谢箬平日没少和他出来玩,但带弟弟这可是头一次。
“我带家里弟弟出门怎么了?小郡王有意见吗?”谢箬笑着反问,把手搭在了小郡王肩上。
谢笛在一边看着,发现次兄和小郡王感情真的不错,当年谢家出事,小郡王还来看过他,别别扭扭地塞给他一堆金银。
“但是你把他带来,咱们约好的事……”小郡王给了谢箬一个眼刀,“我可不敢带你家宝贝去,免得哪天被谢尚书揪住打一顿。”
“没事没事,我交代他不要说出去就好。”
谢箬笑着,扭头看弟弟,颇具暗示地说,“阿音啊,兄长今天带你去见见世面,回家可一个字都不许说,不然以后我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
他看着谢笛的眼神里暗含威胁,谢笛要是说出去那他就完蛋了。
“当然不会了。”谢笛信誓旦旦,他出门一定要和一个兄长一起的,不然家里不让他出去,兄长们中只有次兄常出门玩,可不能得罪他。
“那好,那就走吧。”小郡王爽朗地笑着,拉着谢箬就往前走,谢笛连忙跟上。
“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我可是做了件助人的好事呢!”小郡王得意地冲谢笛眨眨眼。
他们一路向西坊深处走去,挑的路还都是人迹罕至的小路,遍地青苔和翘起的石板,谢笛心里纳罕,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他难的起了好奇心。但是,一刻钟后他就后悔了。
谢笛站在怡红楼底下,浓烈的脂粉味席卷而来,他看着楼上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面无表情。
早该想到的,能让他们这么偷偷摸摸的,应该是青楼啊。
不过青楼,能做什么好事?
谢笛端着杯热茶,面无表情地坐在次兄谢箬边上,小郡王坐在桌子对面。
他们此刻正在怡红楼里,谢笛有些不安,而另外两位一看就是熟客了,对这里不要太熟悉。
呵,回去一定要告诉伯父。
谢笛心里一万个后悔,早知道就不跟他们一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事,但他还是后悔跟着来了。
谢箬和小郡王言笑晏晏,问站在一边的侍女,问道:“芳若姑娘今天有空吗?”
谢笛面无表情捏紧了杯子。
很好,大白天逛青楼,还想嫖妓,次兄可真是出息了啊。
“姑娘知道两位要来,早就等着了,现在正在房里梳妆呢,一会儿就到。”侍女答道。
“你先下去吧。”小郡王道。
“是。”侍女退出了包厢。
“次兄,你可真是厉害啊!对青楼这么熟悉呀!”谢笛阴阳怪气。
谢箬明白他误会了,只得跟他解释一下。
不过,出于某种看热闹的心态,他没有把事情全部解释清楚。
“咳,”谢箬轻咳一声,“你可别误会,我们来可是有正经事的。”
“什么正经事,找姑娘吗?”
“胡说,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谢箬瞪弟弟。
“我也觉得你是这种人。”小郡王看热闹不嫌事大。
“沈宫绍!你个混蛋,我这都是为了谁?”谢箬笑骂他,作势要打。
他俩笑着闹了起来,谢笛无奈地坐在原地。
应该没有什么大事,这两位都不是荒唐的主儿,应该是真的有事。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干了,谢笛心平气和,那他就先扒了次兄的皮!
包厢门突然被打开了,谢笛闻声看去。一个年轻姑娘走了进来,她画着厚厚的妆容,体态婀娜,妩媚多情。
这姑娘应该就是刚刚侍女说的芳若了吧。谢笛想。
芳若和小郡王他们明显是商量好的,进来之后的动作很有目的性,对谢笛的存在也没有惊讶。
芳若进来后,朝三人福身道:“三位公子请随我来。”
她走到包厢的角落,转动墙角的烛台,墙体忽然翻转了过去,露出一条通道。谢笛回头去看,次兄和小郡王都没有任何诧异之色,想着他俩应该早就知道了。
芳若拿起蜡烛,领着三人向下走去。这甬道一直向下,看的出来应该是有些年头了,两侧的墙壁斑驳。
走了没一会,眼前豁然开朗。他们走到了一座小院,有孩子稚嫩的哭声传来。
芳若听见哭声,熄灭蜡烛,走到房里就开始自然地哄孩子,谢箬和小郡王也很熟练地关上了来时的小门。
谢笛目光诡异地盯着自己兄长,青楼里有暗道和密门并不奇怪,这种地方向来乱七八糟,兄长和小郡王知道也不奇怪,可是这边有个孩子就奇怪了啊!
这两人偷偷摸摸地在青楼的暗门外养了个孩子!
这事情的走向是他没想到的。
“阿音啊,站着做什么,进去啊?”谢箬看他傻站在原地,小郡王早早都进去了,他就过来拉弟弟。
见弟弟目光诡异地盯着他,他哭笑不得,只好说,“你进去就知道了。”
谢笛从善如流地跟他进去,打算看他怎么编。
进去以后,发现这个小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东西虽不奢华,却很有质感,是下了功夫收拾布置的。
芳若抱着孩子,温和地对他们笑笑。
谢笛瞧那个孩子大概只有五六个月大,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被好好照顾了的。倒是这个芳若姑娘,和这个孩子很是亲近的样子,不知道和孩子是什么关系。
应该不是母子关系,青楼姑娘一般不会产子,生孩子无异于自绝生计。
“多谢两位公子帮助芳若留住这个孩子,芳若感激不尽。”芳若对小郡王和谢箬说道。
“不用谢,你都谢了多少次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小郡王摆摆手。
“救人、孩子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应该的。”小郡王补充说。
“次兄?”谢笛一头雾水,拉拉谢箬的衣袖,想让他解答自己的问题。
“让芳若说吧,”谢箬朝她点点头,自己和小郡王凑到被芳若放在摇篮里的孩子边上去了。
他和小郡王都很少见到这么小的孩子,来芳若这儿一半是为了帮她出门,一半是来看、玩孩子的。
芳若见状笑了笑,也没有阻止他们逗孩子的行为。
她对谢笛说:“这孩子是我捡来的,我把他当自己的孩子。我们这种行当的姑娘最忌讳的就是怀孕生子,妈妈在我们还小的时候就告诫我们,千万不要被所谓爱情冲昏头脑,跟人私奔或者偷偷产子。”
“红颜未老恩先断,我们这些姑娘都知道自己老了以后没有什么好下场,也不会对恩客动什么心思。可总有几个傻姑娘,一头掉进甜言蜜语里出不来。”
“这孩子应该是楼里哪个姐妹的孩子,偷偷摸摸地生下来,又没办法养,就丢在了后街上,希望有人能把孩子抱走,还有一条活路。可是这孩子在后街躺了一天,嗓子都哭哑了,却没有人抱他走。想想也是,附近人家都知道这样的孩子大概率是花娘生的,谁敢捡回家啊。我看这孩子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就偷偷抱了回来。”
“芳若如今虽年华正好,许多客人却已经腻味了芳若,我早就攒够了赎身的银钱,却迟迟下不了决心。这个孩子让我有了盼头,芳若自己糟蹋了身子没法当娘了,这孩子就是芳若的亲子。”
“我自幼在楼里长大,知道有个密道到这个早就荒废的小院子,就偷偷把孩子养在这儿。那天小郡王无意中发现了这孩子,知道我的难处,就时不时上门点我作陪,好让我来看看孩子,谢二公子有时也会来。”
谢笛有些惊诧,没想到次兄和小郡王还偷偷摸摸地干过这种事。
谢笛偷瞄小郡王,知道小郡王性子挺好,没想到这种事情他也乐意帮忙。这一不小心就会被当成登徒子啊。
不过,好像那里怪怪的。
“今日是芳若请两位公子来的,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两位。”芳若姑娘擦掉刚刚讲话时脸上流下的泪水,从孩子的摇篮底下摸出一个信封。
“知道你要送礼物,我才带着小弟来的,”谢箬打趣道,“这礼物不得再备一份啊。”他也知道芳若应该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也没想收她的礼,只是看她涕泪交织,想缓和一下她的情绪。
看这信封没什么厚度,应该没有什么好东西。
芳若听了谢箬的话,不禁噗嗤一笑。
又正色说道:“诸位也都知道,青楼这个地方鱼龙混杂,消息灵通的紧,这个信封是上次有客人留下来要转交的,那位客人言辞间提到了谢尚书和沈将军,态度很恶劣。芳若大胆,偷偷把信取了下来让两位公子一观,等之后芳若再原样放回去。”
她把信端端正正地递给谢箬和沈小郡王。
谢箬和小郡王面面相觑,十分震惊。
谢笛也是同样的反应,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信里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当时次兄没有什么大动作,就是有段时间心情很郁闷而已。可是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啊,次兄把他瞒的死死的,上一世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信里会有什么呢?
别是什么惊天大雷吧。
谢箬接过信封,心里有些打鼓,本来以为芳若姑娘说要送礼,应该就是金银玉器之类的,才把小弟带出来的。一是想炫耀一下做哥哥的悄咪咪办了件好事,二是想带一直被拘在家里的弟弟见见世面。
这怎么感觉事大了呢?他心里叫苦。瞅一眼旁边的小郡王,对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悠哉悠哉地等他打开信封。
谢箬暗暗骂了这个不靠谱的,看看身边的小弟,给自己打气,没事的,阿音在呢,真有什么事,父亲揍他应该会轻点的吧?
会的吧?
他打开信封,展开信纸,看到纸上只有一个红色的叶形花纹,悬着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
一个花纹而已,没什么问题,吧。
谢箬放下心来,把手里的信纸递给小郡王,小郡王翻着看了一眼,又递给了谢笛。
谢笛看见纸上的红色花纹,心脏狂跳。这个花纹,和袁衷那块兵符上的图案是一样的!
他猛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纸上印着的花纹,叶形花纹中“留芳”二字隐隐可见,没错,是那块兵符!
上一世他查了十几年都没找到的线索就这么轻松的被送到他眼前,太蹊跷了。
如果上一世次兄谢箬和小郡王就看到了印着兵符花纹的信纸,那谢家灭门的事是多久之前开始布局的?!
小郡王……小郡王在谢家出事后没多久也病逝了,是不是也是被牵扯进这场阴谋了?
谢笛一时心乱如麻,上一世刀山火海闯出来的经验让他勉强维持住了体面,只是面上不由有些仓皇。
谢箬和沈小郡王被他吓了一跳,谢箬试探着问他:“阿音认识这个花纹吗?你反应好大。”
“没事,就是觉着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它。”谢笛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能告诉次兄和小郡王,他们不知道那些事情。
“你不最爱用叶形花纹做装饰吗?可能是在你的衣服、饰品上见过吧。”谢箬说。
“可能吧。”谢笛低头折好信纸。
芳若姑娘哄睡孩子,听见他们说话,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次兄,我们该回去了。”谢笛说。
“还早啊,”谢箬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是很情愿这么早回家,“去西坊再逛会吧,难的出来一趟当然要尽兴再回去。”
“行吧。”谢笛只是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他想回去梳理一下思路。
“那走啊,”小郡王听他们说完,“你们要逛西坊,那当然得我带路了,这片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人比我沈小郡王更了解!”
“你就瞎贫。”谢箬抬手打他。
“我可没瞎说,咱俩是好兄弟,你弟弟就是我弟弟,今天我请客,”小郡王对谢笛说,“想要什么直管说。”
“芳若,我们走了啊。”小郡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哎!”谢箬拉住他,“等会儿芳若姑娘吧,我们可是用找她的名头进的怡红楼,一会儿出去,芳若姑娘不在包厢的话岂不是穿帮了。”
芳若捂住嘴浅笑,吩咐院里的侍女照顾好孩子,理理裙摆,福了福身,道:“多谢三位公子体恤。”
谢笛将信纸和信封交给她,她原样封好了带在身上,就又像来时一样领着他们出去了。
芳若送他们出了怡红楼的门,才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借着宽大的袖子拿出另外一个信封换掉了刚才带出来的那个,交给了擦肩而过的一个侍女。
她的动作又轻又巧,没有人发现她的动作。侍女走远后,芳若捋捋衣袖仰起头,眼波一转,又笑意盈盈地去见了下一位客人。
***
谢笛三人出了怡红楼,是从来时的路回去的,小郡王带着他们不知怎么一拐,就来到了西坊的中央大街。
金黄的阳光续续撒下,微风吹来,谢笛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有小摊贩扛着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杆走过,有对面羊肉摊老板娘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行人拥拥挤挤,谢笛一下进入这嘈杂的环境,那种活起来的感觉逐渐鲜明。
小郡王领着谢笛和谢箬一边走,一边到处打招呼,“张婶,今天生意不错啊,能给孙子买几刀好宣纸回去了。”
“李叔,您老今天真精神,这煮的茶汤都鲜亮了。”
“小云……”
小郡王一路走,嘴巴就没有停过,手里不时被塞进来些小礼物,连一边的谢家兄弟也有份。
谢笛算是真正见识了小郡王的好人缘,谢箬倒是见怪不怪 悄悄告诉他:“这就是我要带你和他一起逛西坊呢?”
“跟着小郡王能白蹭很多折扣呢。”
“谢二,你好好的世家公子,怎么就这么在意那些小便宜,”小郡王瞪他,“那几枚铜钱对这些小摊贩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下次我不会再应你的约来西坊了。”
“是啊,次兄,你这样是不太厚道。”谢笛附和道。
“我这不就只是说说嘛,”谢箬有些生气道,“小郡王,我哪次没把钱给足啊?”
“说说也不行,”小郡王扭头说,“百姓们过的够苦了,万一他们当真了呢?”
“好好好,听你的。”谢箬没好气地说,“哎……”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神色一凛,拉住谢笛的手把他甩到身后,谢笛还没反映过来,只见眼前金石之声迸裂,次兄抽出腰间的匕首挡住了刺来的刀,道“阿音小心!”
谢笛定睛一看,一个中年男人面目狰狞袭来,地上撒满水果和断掉的扁担。
看着不是专业杀手,他想。
小郡王见状也过来帮谢箬,谢笛能得出的结论,他们也看的出来。一个花架子,二个自幼联系的世家子加上隐在人群里的护卫轻轻松松地就拿下了。
侍卫擒住男人的双手,迫使他低头,谢箬和小郡王刚想要问话,就看见男人嘴角溢出黑色的血,自绝身亡了。
三人都被惊到了,非专业杀手刺杀失败后立即自杀,说明事情比想象中的还大!
最后,谢笛被谢箬拉着回府,这边的事京城卫会有人来处理,谢笛最后回头看的时候,看见了杀手颈后的半个叶子刺青。
……
回到谢家以后,谢笛还在想着那惊鸿一瞥的刺青。
接连不断地,兵符、杀手的刺青,都和叶子有关,像是有人故意把线索送到他面前一样。
这不正常。
上一世,他一个人追查了十几年,只查到了兵符的线索。
这种兵符共有四块,分别刻有“留芳”“千秋”“万岁”“颂歌”的字样。
但是也就查到这里了,兵符能调动什么军队?不清楚。
兵符是属于谁的,用来做什么?不清楚。
到最后,自己家的事没查清楚不说,还稀里糊涂地送了性命。
谢笛眸光暗淡,深深感到了自己的弱小。
这就是小说炮灰的待遇吗?
什么都不被允许知道,只能被迫按照作者的安排生活,生死都在他人一念之间。
谢笛不甘心,既然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就别想他会放过。
无论是谁把这些线索摊到他面前,又抱着怎么的心思,他都暂时无暇顾及。
利用好手头仅有的东西,努力保全自己和谢家,才是当务之急。
他渐渐放松下来,三十多岁的谢幼音那种从容的气度浮现。
你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因为你不被允许失败。
***
因为出门逛街遇到了刺杀,虽然没有什么大碍,谢笛和谢箬还是被训了一通,一人被灌了一碗安神汤赶去睡了。
谢笛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一沾床榻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好像回到了上一世。
他记得这个时候他也是生了一场病,不过没有好全,一直在床上躺着。
次兄也有喊他一起出去玩,但是他拒绝了。
他记得当时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
是什么?
梦里火光冲天,把漆黑的天空映照出了一片火红,人声嘈杂,人影交织,乱糟糟的一片,哭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哪里,是哪里着火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想法,眼前的景象瞬间拉近。
是,是怡红楼。
整个怡红楼都在燃烧,黑烟一直蔓延到了天上,里面的姑娘和小厮们都着急地想要逃出去,各个衣衫不整,仓皇失措。巡防的守卫见势不妙,开始联合起来灭火,然而只是杯水车薪,火势越来越大,逃出来的姑娘们泣不成声,妈妈更是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怡红楼怎么会着火呢?
没等谢笛仔细思考,他突然看见了一个熟人——今天才见过的芳若姑娘。她披头散发地瘫倒在床上,面容青紫,嘴唇发黑,身体僵硬,明显已经死去多时了。她身下还压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那孩子满脸是血,也死了。
她的房间在三楼东北角,火势也是东北最大,怡红楼东北已经快塌了。就在谢笛发现芳若的时候,整个怡红楼开始倒塌,一下将芳若和小小的尸体埋在了废墟里。
哭喊声越发地大了,眼前尘土飞扬,重重影子在谢笛眼前晃动,哭声仿佛就在耳边,他耳中轰鸣,瞬间惊醒。
呼,呼。
是梦啊,谢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捂住额头,怎么会梦到怡红楼着火呢?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不对。这个梦太真实了。上一世好像是真的发生过这件事。
那,芳若又是怎么回事?她瞧着像是中毒而死,还有那个孩子怎么也死了?怡红楼失火和她有没有关系?
这些事情好像都存在一条线索,可就是连不起来。
谢笛想,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这次还会发生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他努力回想,在梦境里失火是在黑夜,天上一轮满月,是十五吗?
今日十四,那不就是明天?
不,不行,还不能确定,万一是下个月呢?
但是明天一定要去怡红楼看看。他想。
那里一定还藏着不少秘密。
***
第二天,谢笛和谢箬都被叫去了谢禆的书房。
因为昨天的刺杀他们是当事人,谢禆说京城卫好像查出了什么东西,就喊他们过来了。
谢笛一进去,就感到气氛不太对劲,谢箬垂头丧气地站在书桌前,谢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
谢笛进去乖乖地行礼。
谢禆见他进来,道:“昨天的事已经有结果了,京城卫那边说是旧怨,一时激愤之下刺杀的,自杀是因为怕我们家报复。”
“至于什么旧怨,”他冷哼一声,“这就得问老二了。”
“据说,是因为我买光了人摊子上的东西没给钱,他没钱给孩子买药导致那孩子病死了,”谢箬满脸愧疚,“这才怒上心头。”
“不可能吧?”谢笛说,“你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何况,你怎么会买光人家的摊子?”
“许是我忘了,”谢箬挠挠头,“我以前是干过这种事的,可能是走的匆忙没给钱,没想到害了两条人命。”
“你傻啊!”谢笛见他不开窍,道:“你去西坊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吗?没带一个小厮?你忘了给钱小厮也会给的,咱家从来不做买东西不给钱这种事!”
“这一看就是京城卫那边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我们,你怎么这么好骗?!”
谢箬满脸愕然,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
谢禆听到这里,给了谢笛一个赞许的眼神,说:“阿音说的有道理,这么浅显的事你都看不出来,真是练武把脑子都练没了!”
他见谢箬还是满脸茫然,横了他一眼。转头问谢笛:“你们昨天是从那个花娘手里见到叶子图案的对吧?”
昨天一回府,谢笛就把芳若给他们看的东西给谢禆说了。
谢笛应道:“没错。”
谢禆沉思片刻,“那应该就是你们看到了不该看的,才有人来追杀。这种程度肯定要不了你们的命,应该只是警告一下。”
“不过,那个花娘就不一定了。”
谢笛闻言,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得派人去怡红楼看看。”
“我已经派人去了。”谢禆点头,他突然话锋一转,“你俩去逛青楼,不得给我解释解释?”
“尤其是你,谢仲亭!带着弟弟去青楼,真是胆子大了啊!”
谢箬满脸苦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打死都不会带着小弟去这一趟了。
谢笛悄悄转过头去,假装没看到次兄求救的眼神。对不起了哥哥,死道友不死贫道。
今天的花可真好看啊。
谢箬果不其然被罚了,罚的还是他深恶痛绝的写大字,以及禁足一个月。
为表示公平公正,谢笛也被罚了,他是从犯,同样是禁足和罚写,不过罚写的大字少了几张。
谢笛其实无所谓,全当练字了,他还挺喜欢写字的。
不过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谢笛担心大伯派去的人不靠谱,打算自己去问问芳若,她一定知道什么才会被灭口。
会对芳若动手的人和警告他们的人不一定是同一波,但芳若绝对不无辜。
他得搞清楚芳若到底做了什么才行。
不过他现在被伯父禁足,首先需要想办法出去。
他想了想,最后决定偷溜出去。
他的院子在花园附近,因为那里景色最好,不过家里人不知道的是,花园有个小门通到街上,是修葺的时候不小心落下忘记拆掉的,一般人都不知道。
谢笛有一次偶然发现了这个小门,但是他谁也没告诉,想着哪天自己说不定会用上呢。
***
下午的时候,谢笛假装自己要午睡,把青姨和婢女小厮都赶出了房间。青姨有些无奈,但还是随他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谢笛悄悄换了衣服,从小门溜了出去。刚一出门,他就发现小郡王已经在等着了。
谢笛没有傻到自己一个人去找芳若,而是叫上了小郡王。谢家兄弟都被长辈罚了禁足,小郡王可没人管,心里正窝着火呢。
小郡王虽然大大咧咧,但是他能独自一个人在京城长大,又怎么会是草包呢?
他见惯了那些刀枪剑影,自然看得出这件事有问题。
虽然他有些好为英雄、耳根子软,但是小郡王可不是没心眼。他纨绔的形象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装的,只有这样皇帝对他才会放心。
这次被算计,小郡王是真的很生气,因此谢笛一给他递消息,他就立刻答应了。
小郡王见谢笛悄咪咪地溜出来,嘲笑他,“多大人了,家里还管着不许你出门,你可真是谢家的宝贝啊。”
“被管着我乐意,”谢笛拍拍身上的灰,“好了,咱们别聊了,快去找芳若吧。”
“行,”小郡王说,“我备了马车,骑马太显眼了,路上说。”
谢笛点头,和他一起上了停在巷口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
一路上摇摇晃晃,两个人都没说话,小郡王先憋不住了,道:“我们今天不从上次的路走,走另外一条道,可以直接到芳若的小院。我之前撞见她偷偷养孩子就是从那条路去小院的。”
“小郡王考虑的真周到。”谢笛夸他。
“那是,”小郡王骄傲地仰起头,“走之前的路对方说不定有所防备,我才不傻呢。”
谢笛失笑,小郡王还挺可爱,一夸就这么开心。他想了想,细细地给小郡王分析了一下问题。
“芳若应该知道什么,”谢笛说,“她那个孩子养的也很奇怪,之前没有细想,一想全是问题。”
“她是怡红楼的头牌,就是在楼里正大光明的养个孩子,妈妈也不会说什么,她却偷偷摸摸地做,那孩子是不是花娘的孩子还两说呢。”
“再有,青楼传递些见不得人的消息,都是常有的事,这些事情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却一般不会拿到人前说,她怎么就这么把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了,不怕被责罚?”
“说是你们帮她的谢礼,你们帮她的事本就可有可无,怎么就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风险给你们消息了?”
“处处都是漏洞,”谢笛懊恼地说,“简直就是挖了个坑给我们,我们还傻傻地跳了。”
小郡王听他说完,想了想,说道:“就芳若之前表现出来的,我觉得她人挺好的。我还查过那个孩子,附近的人家说那段时间确实有个孩子被扔在后街上,我就没细想。”
“你认识芳若多久了?”谢笛问。
“有三、四个月了,”小郡王说,“不熟悉的话我也不会把谢二和你往那边带。”
谢笛心下一沉,看来这盘棋是早早就下好了的,连他们的反应都算进去了。
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芳若的小院。院子里有孩子的哭声和芳若轻声细语哄孩子的声音不时传来,很显然芳若是在的。
“她可宝贝那个孩子了,”小郡王带着谢笛悄悄走进小院,一边压低声音说,“只要没有大事,她这个点总要来看看孩子的。”
谢笛默默点头。
他俩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吓了芳若和照顾孩子的奶娘一大跳。
开玩笑,这种时候谁还会老老实实敲门啊,当然是直接进啊。
孩子也被吓到了,不住哭了起来,芳若的神色阴沉了下来,把孩子交给了奶娘,让她带孩子下去。
奶娘动作的时候,谢笛看见了她头上的珠花,心下一凛。
奶娘把孩子带下去之后,芳若看他俩,坐着慢悠悠地问:“小郡王和谢小公子突然到访,有何贵干啊?”
“是也想和芳若尝尝鱼水之欢的滋味吗?”她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
小郡王愤怒地盯着她。
“要是没什么事,就请二位回去吧,我这小庙可接待不了二位大佛!”芳若冷笑。
“你这态度变得可真快,”小郡王怼她,“是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你的真面目了,所以不装了是吗?”
“芳若可没装过,不是小郡王自己眼巴巴地贴过来的吗?怎么还赖我了呢?”
“你!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却一直耍我,就不害臊吗?”小郡王气结。
“我可没让您帮我,不就多来了几次吗,真把自己当我大爷了?”芳若翻了个白眼。
他冷不丁在小郡王和芳若吵架时插话:“那个孩子和宫里有关系吧。”
他怎么知道?!
芳若脸色瞬间就变了,完全丧失了刚才和小郡王胡搅蛮缠的神气,强装镇定:“谢小公子别胡说,这孩子就是楼里姐妹扔掉的孩子,怎么会和宫里有关系呢?”
小郡王也很不可思议,悄悄捅谢笛的手肘,问:“你怎么看出的啊?”
谢笛答道:“奶娘。那个奶娘头上的珠花,我的奶娘青姨也有一支,青姨那支是太后赏的,只有宫里才有这种式样的珠花。一个普通的奶娘怎么会有太后赏赐的东西。”
“就算退一万步,她就是从宫里出来的,这样的奶娘多少大户人家都挣着抢着请去家里,怎么会为一个青楼女子带孩子?”
小郡王恍然大悟,芳若却面色难看,谢笛知道的如此清楚,这下她没办法再遮掩了。
谢笛正色道:“我们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你就别想掩盖了。这次出来小郡王早通知了京城卫,时间一到他还没出现就会来这儿拿人,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才有一条生路。”
“更何况,就算你不告诉我们,守口如瓶,你背后的人会信吗?我和小郡王在这儿停留这么久,傻子也不会觉得我们什么都没问到,而且我们也知道你最大的秘密了。”
我哪里通知京城卫了?小郡王心里嘀咕,不过他明智地什么都没说,反而出声附和。
“如果想活下去,你最好吐些东西出来。”小郡王补充说。
芳若帕子都快绞烂了,在谢笛说完之后身体软倒在了地上,坐都坐不住,她满眼绝望,秀美的脸上毫无血色。
她深吸一口气,对他们说:“这个孩子,是袁皇后的孩子。”
小郡王惊的站了起来,“不可能,你撒谎!”
芳若苦笑着说:“两位既然把我的老底都揭开了,我还瞒你们做什么?”
小郡王说:“皇上皇后未有子嗣,你瞎说也要有个道理。”
芳若从地上坐起来,冲他们说:“这孩子是皇后的私生子,与皇帝无关。”
豁,真是一个大瓜啊。小郡王下巴都快掉了。
谢笛倒是很冷静的样子。
冷静个鬼啊,谢笛只感觉到惊悚。
谢笛勉强维持住表情,问她:“你说这孩子是皇后的私生子,我暂且相信你的话。但我有几个问题问你。”
“这么不可靠的事,怎么可能是真的。”小郡王在一边说。
谢笛扫了一眼小郡王,“小郡王先别急,等我问完看她能否回答上来就知道真假了。”
小郡王被他那一眼镇住了,乖乖地不说话,心里嘀咕,谢笛有点凶啊。
“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谢笛盯着她。
“其一 这孩子为什么交给你抚养?皇后的私生子,肯定要藏起来,她怎么会相信你?”
“其二,你既然知道这是皇后的私生子 为什么要引小郡王来?”
“其三,昨日的刺杀你一个青楼女子从哪知道的如此迅速?不要狡辩,今日我们来你的态度就反应出你一定知道昨天的事情。”
谢笛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这才停下来,芳若面如土色,这三个问题完全卡着她回答的底线问的,还真被他给问住了。
她在心底暗骂,谢笛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这么犀利。不过,她苦涩的想,她刚刚被对方一吓,已然是抖了不少老底,这下得和他们绑在一条船上了。
虽然被一个毛头小子逼到这个份上有些难看,可自己也不亏。她想,主子已经打算放弃她了,自己得马上找个下家,小郡王和谢家这不就撞上来了。
芳若调整了一下语气,斟酌着答道:“皇后知道自己与人私通生子,无论是袁家还是皇家知道她都讨不了好,但又不愿杀了自己的孩子,就把他送到了怡红楼。”
“至于为什么送到这儿,因为怡红楼本来就是袁家送给皇后的嫁妆。”
“袁家送青楼给自己嫁进宫的女儿当嫁妆,这是谁想出来的啊?”小郡王满脸震惊。
谢笛面上不显,心里也很惊讶,知道怡红楼背后有人,没想到是袁家和皇后啊,难怪这边没人敢管。
不过,他脸上显出古怪的神情,袁家,还,挺野的哈?送青楼给闺女,他还从没见过呢。
“继续。”谢笛不动声色继续问。
芳若悄悄揉了揉膝盖,接着说:“引小郡王来,是因为之前有人来递了消息,命我这样做的。”
“至于昨天的刺杀,”她有些犹豫,看见谢笛面无表情,咬咬牙继续说:“是我做的。刺杀你们的人是我一个相好,毒药是我提前给他下的,他不知道。”
“为什么刺杀我们?”小郡王问。
“因为我给你们看了那封信,”芳若说,“这是计划好的,要让你们相信看到的东西。”
“你可真卑鄙。”小郡王骂她。
芳若不置可否,“我们这样的人,只有够卑鄙才能活下去,您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会明白呢?”她说的很是凄凉,小郡王有些微动容。
谢笛道:“可是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对吧?轻易就骗的别人送了性命,自己毫无愧疚,这已经算的上恶毒了。”
“我也知道,你今日把这些事告诉我们,肯定是为了自己能活。”
“你是个聪明人,”谢笛站起来看她,冷静地剖析:“用刺杀我们来佐证那封信的真实性这种粗糙的计划绝对不是不想出来的。能让皇后放心把自己的私生子交给你抚养,能骗了小郡王好几个月,你不会这么蠢。”
“你今天说的话,也就怡红楼是皇后嫁妆这句话可信,别的都半真半假。”
小郡王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对啊,不管这孩子到底是谁的,肯定和宫里有关系,你大可以随便攀咬;有人给你递消息让你引我来,这我也明白,你就只说这么点,相当于没说。”
“说的不错。”谢笛笑着拍了拍小郡王的肩膀,由于身高不够,他还垫了垫脚。
小郡王骄傲地昂起头,然后又反应过来,不对啊,这谢笛怎么看他跟长辈一样,明明他自己比较大!
不过他也没和谢笛计较。今天这口大瓜吃的小郡王到现在都有点发懵。
谢笛对芳若摇摇头,说:“我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只凭你今天好歹告诉了我一些东西,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他警告芳若,“最近小心入口的东西,以及,”他顿了顿,“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我言尽于此。”谢笛说,“走吧,小郡王,她不会再说什么了。”
小郡王出门前还转回去瞪了芳若一眼,这次如果没有谢笛,他自己一个人来,说不定会被对方绕进去。
他心软,虽然有心眼但是不多,小郡王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芳若这次把他骗的团团转,他之前还傻乎乎地信了这女人,自持身份,认为自己是小郡王,不会被底下人欺骗。
这不就栽沟里去了。
不过,他也算见识了谢二弟弟的本事,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还挺厉害。
这弟弟,他罩了。
***
回府以后,谢笛见一切都是他走的时候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偷溜没有被发现,他松了一口气,稍微放了一点心。
但是,他揉揉额角,他发现事情越来越大了怎么办?
本来只是和次兄去逛一趟西坊的事,怎么感觉越牵扯越多,他心里很不安,像有人把毛线团的线都放在他面前,就等他这只猫忍不住。
风雨欲来,暗淡如晦。
不过,现在好歹有线索了,慢慢查下去,总能得到一些东西吧。
晚上,谢笛把自己目前得到的线索全都在纸上梳理了一遍。
首先是兵符,目前只知道部分,先按下不提。再就是怡红楼,谢笛沉吟片刻,把芳若写在了怡红楼边上,在芳若上方又写了袁家。
怡红楼是袁家的产业这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芳若是谁的人暂时不清楚,不过那个孩子一定和袁家有关系。
另外,还有兵符,说到兵符……
谢笛突然想起杀手身上也有与兵符图案相似的刺青,他昨天居然差点信了芳若的话。
真该死,他懊恼地想。
那现在就得重新梳理了,他重新回顾了一番事件的经过。发现这些事大概可以分成两条线:袁家和兵符。芳若背后的势力一定和兵符有关系,袁家则和这股势力藕断丝连,但应该不是一心的,不然芳若昨天也不会可劲攀咬袁家了。
他写完,看了一会儿纸上清晰的两条线,就把这张纸放在烛台上烧掉了。
青姨刚好进来,瞧见他烧纸,不由问:“阿音这么晚还写字啊?好好的字怎么就给烧了呢?”
谢笛笑道:“是伯父罚我的大字,写的不好,不好意思见人。”
“那有什么的,值得你刚写完就烧掉?”
谢笛但笑不语。
“对了,青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青姨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耳过来认真听。
谢笛问:“你那支太后赏的珠花,还有谁得了一样的啊?”
“我想想啊,”青姨说,她停了一会儿回答,“应该还有小郡王的奶娘刘氏和太后赐给袁家的奶娘王氏有。”
“我这支是当时做大公子奶娘跟着夫人进宫请安得的,”她想到这儿不禁笑了,“你们兄弟几个都是我奶大的。”
“袁家和小郡王?”谢笛重复了一遍。
“对啊,我记得就她们了,”青姨以为他没听清,又说,“我应该不会记错的,因为太后身边的嬷嬷当时还说了呢。”
“我知道了,谢谢青姨。”
“没事没事,阿音和青姨客气什么。”她笑着说,“好了,天晚了,快睡吧。”
“嗯。”谢笛笑着答应。
等青姨吹了灯走后,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睁开眼睛。
小郡王、袁家、谢家,刚好把牵扯进来的几家人全囊括进去了,是巧合吗?
不,应该不是。
但是这指向性也太明显了,几乎明摆着告诉他袁家有鬼了。
不急,不急,再看看,老鼠总会等不及跳出来的。
***
第二日,谢笛哪也没有去,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写大字。用午饭的时候,伯父派人喊他一起去。
他到主院的时候,发现就只有他、大兄谢竹和伯父在。谢笛心里有了一些猜测,他先上前给伯父和大兄行礼。
伯父点点头,大兄朝他笑了笑,谢笛就挨着大兄坐了,他对面是伯父。
吃着午饭的时候,谢禆对他俩说:“伯言大了,阿音聪慧,你们现在也应该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东西,老二和老三我就不指望了,一个满脑子肌肉,一个心思全在书画上,都靠不住。”
伯父还,还挺犀利啊,谢笛默默在心里吐槽。
“今日上朝,有人参了袁家一本。说袁家旁支在金陵贪污受贿、贩卖官职,”他顿了顿,“最后大理寺卿替袁家洗脱了这件事。陛下各打了五十大板,最后参袁家的张御史被贬了官职。”
“你们怎么看这件事?”谢禆问他俩。
谢竹想了一会儿,率先回答:“陛下有意偏帮袁家,袁家应该确实是贪污了的,不然张御史也不会参袁家。”
“另外,”他补充道,“袁家在朝中的势力真是越来越大了。”
谢裨听完他的分析,点点头,道:“伯言说的不错。阿音你呢?”
“啊?”谢笛听见谢禆喊他,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谢竹见他神思不属,关切地问。
“没有,”谢笛犹犹豫豫地说,“我就是想问,这个张御史,是张守丰大人吗?”
“是他,”谢禆有些惊讶,“阿音听说过他?”
谢笛没有回答伯父的问题,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
前世,张御史告袁家不成,又被贬官。实在无法之下,自行前往金陵。金陵城临近曲江,袁家贪污致堤坝全用次品材料所造,七月曲江汛期来袭,堤坝坍塌,金陵城中涌入洪水,死伤无数。
张御史见此人间惨剧,偷开皇仓赈济灾民,被袁家拿捏住把柄,逼迫至死。后金陵城洪灾事消息传入京城,袁家将事情反扣给张御史,张御史祖籍金陵,有张氏族人在城中经营,袁家因此言张御史家族借御史之势私吞钱财,致使此事发生,张御史家因此满门抄斩,死不瞑目。
谢笛想到这里,不禁叹气。张御史为国为民,最后却背着恶名死去,实在委屈。
袁家,袁家凭借外戚之势,在朝中只手遮天,而天子孱弱,朝中人或皆为袁家所用,或不得不避其锋芒。
谢笛回过神来,伯父和大兄还在等他的回答,他道:“我曾听过张御史之名,他在徐州知州时颇有贤名,张御史所言应是确有其事,袁家贪污,苦的是金陵百姓。”
谢禆和谢竹闻言,皆叹息不语。
谢禆道:“陛下未必不知道,只是他没有权利,天子之位尚且要借袁家之势,袁家亦是他的妻族,只能是装作不知道了。”
当今天子尚不到而立之年,先帝当年立储之时他并不占优势,年少体弱,也不得帝心。因娶了袁氏女为妻得了袁家的支持,登上了帝位。
皇帝仰仗外戚得位,又体弱多病,自然在朝堂没有什么权势。而袁家却借此疯狂扩张,结党营私,网络姻亲,一跃成为了“袁半朝”。
满朝文武提及此事,无不扼腕叹气。
事情说到这里,三人都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心思了,谢笛和谢竹就回去了。
***
谢笛回到自己的院子,也没有心思休息。他外祖一家就住在金陵城,当年洪水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京城为谢家奔丧。外祖一家虽然没有人去世,但是外祖父经此一事,精神受到了打击,没多久就去世了。外祖家也一落千丈。
谢笛记得他上一世死去之后,冥冥中看过作者那本书,上面有记载谢家灭亡是辛朝落败的开始、金陵城洪水彰显了辛朝的腐败…
他想改变这一切,辛朝如今虽然稍显颓势,但远不到灭国的地步。
谢笛想,这么多人的生死,决不能让作者一个人来决定,这里对对方来说是一本书,但是却是千千万万的辛朝人真实的家。
决不能如此轻易就被他人左右。
谢笛决定过一段时间,金陵城出事的时候去外祖家待几天,堤坝的事情回天无力了,但他希望能够疏散金陵城中的百姓,让大家提前有个防备。
他想,最少能救一些人。另外,他目光沉沉,他想试一下作者所定下的事情是不是能够改变。
如果可以,那他将拼尽全力,改变命运。
如果不行,他支起脸颊,那就想尽办法,杀掉主角,没有主角,这个世界还能运行下去吗?
他很想看看。
***
没过几天,京城下起了连绵不断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水声在大街小巷响起,百姓大多闭门不出,西坊渐渐冷落了下来。
怡红楼作为一个青楼,本就是夜晚热闹,白日里大多寥落,加上阴雨,更是寂寂无人。
芳若乐得自在,她本就不是正经的靠这种营生过活的姑娘,不过是为了获取情报,为主子做事才进了青楼。
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百无聊赖地梳着头发,芳若的房间里布置的很是奢华,许多寻常官夫人都难得一见的珠宝首饰在她的妆奁里塞的满满的。
之前小郡王和谢箬来见她的房间并不是她真正的住处,她的房间在怡红楼最深处,芳若才是怡红楼真正的掌权人。
她在房里等了一会儿,没多久,一个拎着食盒的妇人推开了她的房门,进来朝她行礼。
芳若微微抬起头,示意对方放下东西就走。
那个妇人向她福身,放下食盒,恭敬地说道:“芳若姑娘,这里面最上层是整理好的情报和主子的命令,下面是奴才们孝敬您的东西。”
“知道了,下去吧。”芳若对她说。
妇人听话地转身离去。
等她走后,芳若打开食盒,上面一层是一摞写满字的纸张和一封信,下面是放的满满的金银和珠宝。
她嗤笑一声,把那封写着主子命令的信丢到了一边,收起钱财,粗粗浏览一遍情报,把这些记载情报的纸和那封信一起烧掉了。
算算时间,她想,小郡王和谢家应该快来找她了,这边的命令就不需要再做了。
她又不傻,芳若想,主子最近的动作摆明了是要推袁家出去,她这些年和袁家可是分不清楚,可不愿意就这样平白无故丢了命。
小郡王说不定保不住她,谢家却一定可以。
芳若做好了打算,心满意足地上床去睡了,为了和谢家的合作,她可要打起精神才行。
等芳若睡着,刚刚的妇人却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房间,对方脚步轻巧,没有发出一点响动,那妇人取出浸了毒的银针,用巧劲打进了芳若的体内。
她等了一小会,芳若的呼吸逐渐轻微,嘴唇发紫,又悄悄地退了出去,打扫好自己的痕迹,带走了芳若身上的银针,又在桌上放下伪装好的遗书。
出门前,妇人还深深看了芳若一眼,背叛主子的人,都得死。
***
谢笛没过多久就收到了芳若服毒自尽的消息,是伯父派人告诉他的。
背后的势力开始灭口了。那孩子呢?谢笛拧起眉头,他没有告诉伯父那个孩子的事情,这件事伯父不应该知道。
他写下一封信,唤来自己的小厮尔葛,让他给小郡王送去,等到小郡王的回信再回来。
尔葛机灵,应该可以完成任务。
他想,该给自己培养一些可用的人了,不然每次要用人的时候都捉襟见肘。
另外,最近他一直被动挨打,伯父在朝上也越发不好过,袁家的动作太大了,简直称得上毫无顾忌。
得想办法给袁家一个教训,让他们收敛一点才行。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找到张御史,改变对方最后惨死的结局,这种心怀天下的好官不应该是这种结局。
联系张御史的话,应该得伯父出马才行。
谢笛去找了伯父,谢禆正在书房处理事情。上次张御史参袁家的时候他帮着说了几句话,这几日被袁家的党羽疯狂针对,有些焦头烂额。
见谢笛来寻,他微微放松下来,温和地问:“阿音有事?”
“伯父,您和张御史有交集吗?”
“你找他做什么?”谢禆问。
“不是我找他,”谢笛解释,“我希望您能去联系张御史,他之前参袁家在金陵贪污,我之前了解过他,知道张御史最刚正不阿,加上他本家也在金陵,我想,也许他会自己去金陵。”
“去金陵做什么?”谢禆问,但他突然反应了过来,“金陵城最近最大的工事就是修葺堤坝,袁家应该也是从中贪墨,汛期将至,张御史是担心出事!”
“我也是这样想的。”谢笛道,“张御史如果独自一人去,那想要查出些什么,或者是想要做些什么,都不太容易。”
“伯父,咱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当然,”谢禆说,“我这就去给张御史下拜贴。”
“还有,”谢笛有些犹豫,“我担心外祖,想去金陵看看。”
“我知道你担心你外家,”谢禆走到他身边,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可是你去,也做不了什么。”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谢笛望着伯父的眼睛,坚定地说,“我有能力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他一定会改变命运的。
“我想去金陵。”他说。
谢禆笑了,“这才是我谢家的儿郎。”
“那你就去吧,不过要做好准备才行。”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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