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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何源遭遇了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一件件诡异事件里夹缝求生,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却屡次揭露出诸多不为人知的隐密,老旧的卷宗尘埃落下,新的故事又在慢慢浮起。
主角:何源 更新:2023-03-12 04: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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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何源的其他类型小说《人途诡话》,由网络作家“阿雨不晚睡”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何源遭遇了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一件件诡异事件里夹缝求生,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却屡次揭露出诸多不为人知的隐密,老旧的卷宗尘埃落下,新的故事又在慢慢浮起。
何家峪,清康熙二十一年《黎城县志》载:“何家峪村”。地处山沟,因村中何姓居多,遂名何家峪的地名。
东西两面危峰兀立,沟谷相嵌,山势险峻,所以落山滚石也时有发生,定居此处的何家村村民哪怕叫苦不迭,也不知为何也不愿搬走。平日里山中无大事,峪中村民们也过得安生。
而此刻,何氏祠堂里却气氛有些微妙。
“那村西头的王寡妇的丈夫走得早,叫你们平日里多照顾着些,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但凡上一点心,也不至于人死在屋里发臭了还没人发觉”
何家峪村村长何有从对着两个子侄河池。虽然年过七十,满头银发却仍显得精神矍铄,不见一点老态。
“王寡妇那相好也是为了我们何家峪献了功劳的人,我们照顾他的家眷是我们应尽的本分。结果情面没给到,反倒是人家上吊咽气了都没人发觉,是我们这个做本家的没当到位啊”
村长把拐杖狠狠的往地上杵了杵,两位子侄都噤若寒蝉,不敢做声。
“那王寡妇挑个好日头,早点安葬了吧,免得坏了风水。”
“可怜那老张家虽是外来姓,王天雷又走得早,一辈子没留下个一儿半女,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照顾好他老婆,咱们这点要求都没办好。”
“这样吧,咱们本家出个年纪小的,入葬的时候带白布系红绳,就当是给王寡妇带个后人送葬了,逢年过节多烧点纸钱,也算是尽点力了”
“可是阿公,话虽这么说,给一个外姓人送葬,这可是违了何家族谱的,这哪怕再对不起,也没有给外姓人送葬的道理啊,这跟过继个儿子过去有啥区别,况且还是个死人”
何江毕竟年纪小,哪怕大哥何海再三给眼色,还是不满的跟村长说道。
“对啊阿公,小江虽然话说的冲,但是给外姓人送葬,论资排辈也排不到我们何家人头上啊,知会他们远房亲友一声总比我们这些外人来的好吧。”
“再说了,这种触霉头的事情,我们何家这些小辈谁又愿意干,您这不是多此一举嘛”哥哥何海虽然为人老实却也想的周全。
“对啊阿公,你说这王寡妇死的不明不白的,儿子女儿没留下来一个,这远房亲戚总有吧。”
“再说了,让我们何家人去给一个外姓人送葬,这不是把咱们往火坑里推嘛,咱还能得她家几个钱还是怎么着,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够了,都给我闭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跟我谈祖宗,我们何家列祖列宗要是知道我们愧对他王寡妇一家,我下去了都没脸见他们”何有从把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
“就明天摆一天灵堂,后天早上就请人抬棺下葬,对了,大海跑一趟给他们锣鼓班子捎个信儿,就说我们何家峪出了白事儿,请他们明天到我们这吹一场,这上吊自尽的怨气大,还是早点入土为安的好”
“行吧阿公,我这就去”何海拉住了欲言又止的弟弟,退身往祠堂外走去。
“哥,你为啥不再劝劝阿公,到时候我可不想去给那寡妇送葬,沾得一身晦气”何江一副埋怨的语气
“你就少说两句吧,这本身就是我们两个照顾不周,再说了这死者为大,你就积点嘴德吧”何海边走边训斥弟弟道
“哥,你就是太老实了,万一到时候选上我了,我可不去嗷”
“放心吧,到时候我们给阿公推荐个家里的旁系,到时候阿公也不会心疼,这种破事也不用我们掺和了”
“嘿嘿,还得是哥你绝啊,那何老二他们家的那小子就挺不错的,是叫何源来着吧,反正也没啥存在感,那小子十三四岁啥也不懂就他了吧,还不用咱们沾晦气,大哥你真精明”
“行吧,那就他们家那小子了,不怎么爱说话反正也不跟咱们怎么走动,我回来就跟阿公合计”何海发动他的红色摩托车就往镇上去了
清早的山间薄雾弥漫,湿漉漉的空气撒在人的脸上令人有些不适,这山间峡谷中连阳光都难以穿透下来,刺耳的锣鼓声和老旧的唱腔像年久失修的收音机吱吱呀呀的响个不停。
守在王寡妇灵堂前的除了两个吹锁呐的和一位唱悼词的老人以外,还有一个头戴白巾的少年。他性格有些沉闷,眼睛直盯着那大红色的棺椁,上面新刷的红漆一点点的滴落在地。
棺椁前黄白色的纸钱纷纷扬扬洒落在地,铜盆里的黄色纸钱被火焰缓缓吞噬,透过橘黄色的摇曳的火苗,棺椁前硕大的奠字像是在摇曳舞蹈,让人看的不真切。
灵堂前充斥着刺鼻的油漆味和纸钱燃烧的难闻气味。前来吊唁的人寥寥无几,几位远房的亲眷生硬的跪在棺椁前,发出难听的哭腔和几滴挤出来的眼泪,配合着老人繁冗的悼词一唱一和。
少年看着眼前的一切,上次见到这样的情景仍是在母亲的葬礼上,那时他还年幼,不懂得温柔敦厚的母亲为何一去而不复返。
那时的他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生离死别,只看着因病折磨,身材娇小的母亲躺在硕大的棺椁里,面色安详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
沉默的父亲,嘈杂的灵堂,假意的哭悲,一切都跟记忆中的场景慢慢重叠。
“囡囡,你要是瞌睡嘞,了就去后头铺上眯会儿,我们几个老家伙干这行夜猫子当惯嘞,恁小娃娃可不兴熬坏了身板子”坐在角的老人把他的旱烟袋往桌角抖了抖烟灰,眯着眼说道。
何源出神的盯着那摇曳的火光,听到老人的话语,恍然回过神来,冲老人摇了摇头
“九爷,这我阿公让我来守孝,哪有去睡的道理,再说了刘爷我不困。”何源因母亲去世,从小就性子沉闷,不爱说话,经常发呆,不过同时也比同龄的小孩子聪明很多,也懂事很多。
“这何老二不晓得是咋子想的,让你来给这王寡妇守孝,这种腌臜事娃儿还是莫靠太近的好。
“老话说这人上三把火,恁们娃儿阳火弱,恁明儿赶早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搁太阳底下多晒晒,免得回去大病小灾缠上恁”
这九爷原名唐九元,是村里有名的风水先生,专门替人家测算风水,挑选墓地。村里有啥白事,谁家老人过世了就请他来定穴选坟,平时解决不了的怪事也请他来,按九爷基本上都能解决。
“九爷我晓得嘞”九爷在村里威望很高,农村人多少都有些迷信,所以对这类人都在农村中极具威望。就连何源他爹何老三来了也得喊一声爷,所以何源对他也是相当敬重。
九爷说罢叼起了烟袋,翘起二郎腿,猛嘬一口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圈白雾。何源又望向那燃烧的火盆,火光好像小了许多,摇曳的幅度也小了很多。
何源望着那大红色的棺椁,惨白的奠字和摇曳的火光,不由的又入了神。
窗外夜色如墨,山中的夏天夜晚原本应伴随许多虫鸣鸟叫,而今天却显得无比寂静。
这空气好像被凝固了一样,不透一丝风,这死寂的夜晚透露着丝丝燥热,令人有些烦躁。
原本绵绵不休的锣鼓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敲鼓唱丧的老人也不见了踪影,偌大的灵堂中死一般的寂静,充斥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放眼望去,偌大的何家峪漆黑一片,不见半点灯光。
“我什么时候睡过去了”何源从靠墙的椅子上缓慢的睁开眼,环顾四周皱眉道“九爷他们人呢,怎么都不见了”何源环顾整个灵堂,试图找到九爷等人的踪迹。
敲丧用的锣鼓零散的掉落在地面上,昏黄的灯光下,刷着红漆的棺椁越发鲜红如血,令人不寒而栗。
四周除了火盆中纸钱燃烧的声音外,没有一丝声响。
“这纸钱还剩很多,九叔他们应该离开没多久,估计等一会就回来了吧”灵堂的气氛虽然十分寂静,对九爷等人的突然离开有些诧异,但是他并未放在心上,只当他们去处理什么事情了,并不做他想。
“吱呀”一声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寂静。在这漆黑的夜晚让何源心头一震,转头一看,原来是木门太过老旧,被风吹动发出的声音。
哪怕是比同龄人要懂事早熟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罢了,在这种死寂的气氛下被惊到也实属正常。
何源皱了皱眉,这眼下的氛围似乎处处透露着诡异,就当他揉了揉太阳穴,转过身去,想坐下休息一会的时候,一双绿色泛着幽光的眼睛,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血红的棺椁。
一只通体黝黑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跃上了棺材,蓝绿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棺椁。就在何源以为只是巧合,想要伸手驱赶的时候。
那黑猫突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死死的盯着棺盖,发出阵阵不安的低吼,身上的毛发猛的直立起来,仿佛棺椁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破棺而出。
何源眉紧皱,哪怕是再坚信无神论的他,也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之处。突然消失的众人,没有丝毫声响的村庄,诡异的黑猫,一切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咚咚”棺材中突然传来了撞击声,整个棺木也随之一震,同时还有好像有人用指甲刮木板的声音,尖锐刺耳。
那棺材上的黑猫突然如临大敌一般,俯下身去,口中的呜咽声更大了。
就在一人一猫紧张不已之时,撞击声和刮擦声戛然而止,灵堂重新归于平静,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幻听一般。
何源缓步向后退去,眼神却紧盯着那棺材,今天的事情都太过诡异,这里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就在一人一猫风声鹤唳之时,天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遮掩住,整个村子伸手不见五指,这座灵堂好像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散发一点光亮的地方。
周围的黑暗不断蚕食着灵堂散发出来的光线,像是无数狰狞的恶鬼想要挤进这座破败的灵堂,将这黑夜中的火把吞噬。
“喀嚓”一双黢黑干瘪的手掌刺破了棺盖,带着飞扬的木屑插入了黑猫的腹部。棺材里的人顶起棺盖猛的坐起来,锋利的指甲撕开黑猫的皮肉,疯狂啃咬着黑猫的躯体。
死寂的灵堂中,只剩下咀嚼声,和血液滴落在地的声音。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何源看着不断咀嚼的人影,拔腿就往屋外跑,十米的距离似乎比平时更加遥远,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不断的摧残着一个十几岁小孩子的心智,今晚发生的一切,见到的一切都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啃食的人影并未在意少年的逃跑,自顾自的啃食着手中的残肢,仿佛没有追过去的打算一般。
方源猛的跨出门外,突然发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已经消失了,身后传来鲜血滴落的声音,他能感受到那东西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他身上了,正朝他追来。
何源不敢回头去看,他知道,那破棺而出的东西,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王寡妇平时孤家寡人一个,住的地方也有些偏远,屋外除了一条泥泞的小路,便是大片的苞米地。
何源来不及多想,一头往玉米地里扎去,小路虽好,但是目标太过于显眼,那东西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刚才它追过来的速度明显远超于他,走小路只会被更快的追上,而只有藏身苞米地之中,等到天亮再想想办法。
夏天夜晚的泥土有些湿软,长时间未经太多光照,泥土已经满含水分,深一脚浅一脚的极大的拖延了何源的前进速度。
锋利的叶片打的他的脸生疼,才跑了不久,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血痕迹,冒着点点小血珠。
正在他扒开玉米地往前逃窜的时候,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中间一道高大的田埂分开了两边的田地,表明过了这道田埂,那边就是别人的地界了。
而此时,原本被乌云遮掩的月亮,也透露出了一角。
借着微弱的月光,何源发现不远处矗立着一座矮小简陋的木屋,是农熟时田地主人专门用来过夜看守苞米所建。
四周很安静,只有微弱的夜风吹动叶片发出细细的沙沙声。
何源慢慢的推开木门,里面只有一张木板铺成的床和几个箱子,上面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他将几个箱子和床上的木板抵住屋门,就在他完成这些靠在墙角刚想松一口气时,玉米地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有人在穿行。
何源屏住气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听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屋外的苞米地里停了下来。
何源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往外望去,一道人形生物似乎在探查着什么,借助微弱的月光,勉强看清了那东西的面目,让何源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惨白的月光下,那穿着寿衣的王寡妇此刻已经面目全非,它的半张脸已经完全腐烂掉了,脸型程扭曲状。
能看清里面的森森白骨,还有蠕动的蛆虫,只要是用力走,脸皮夹杂着蛆虫窸窸窣窣的掉落。
满脸全是粘稠的血液,一张快要扯到后腮的大嘴,满口向外呲着的牙齿上还挂着一小截没有吃完的肠子,尚有几滴血液从肠子上滴下来,鲜红的寿衣已经糊满了血浆变成了黑色的硬块。
何源大气不敢出,生怕引起了它的注意。那东西似乎丢失了目标,正在围绕着木屋不停的搜寻。
突然,那东西好像闻到了什么,猛的转身看向缝隙中偷窥的何源,喉咙里发出卡了痰般的低吼声,用死鱼肚子般的灰白眼睛盯着他并伸出被血染红的双手,摇摇晃晃的向他走来,虽说是走,速度却是极快的。
“糟了,发现我了”何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上,才发现自己脸颊上被划破的伤口正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咚咚,咚咚”那东西已经在撞击这间木屋的小门了,还好刚才用木箱顶住了,才没有第一时间让它破门而入。木门已经开始有些松动了,来不及多想,何源只能靠上去死死地顶住木门。
屋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大,随着一次次的撞击,房梁上的灰尘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本就简陋的小屋也快摇摇欲坠了。
何源死死抵住门的身体也有些精力不济了。就在木门快要被撞开之时,外面的撞击声戛然而止,那东西好像放弃了似的。
何源垂悬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起码屋门没有被攻破,看来那东西似乎找别的方法去了。
他顺着锁眼慢慢的往外望,想要探查一下那东西是否还在屋外。
突然,一只腐烂的眼睛出现在了锁眼外,眼睛上结着一层翳,白色的蛆虫在其中蠕动。
何源心头猛的一震,正想脱离木门之时,突然一只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口,刺骨的痛楚传遍全身。
漆黑色的手掌贯穿了他的整个胸口,他看到自己鲜红色的血液随着穿刺而出的手掌抛洒。
突然一瞬间,他感受不到疼痛了,也感受不到任何声音,他眼前好像看到了那东西的狞笑,看到了它张大着口,露出的尖牙,朝自己扑来。
他知道,他要死了
“不要!”何源猛的从噩梦中惊醒,环顾四周,他还在那个破败的灵堂之中,嘈杂的锣鼓声吵的他脑仁生疼。
何源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抬头望向那大红色的棺木,摆在那完好如初没有一点被破坏的痕迹。
绿瞳的黑猫,复活的尸体,腐烂的躯壳,深夜的逃亡,濒死的体验,仿佛都还在眼前,胸口的隐隐作痛也提醒着他,这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真的只是一场梦吗?”何源望了望墙角假寐的老人“如果有什么蹊跷的话,有九爷在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屋外的天际已经浮起一抹鱼肚白,微弱的光亮洒落下来,勉强能够看清房屋模糊的轮廓。
喧闹了一夜的锣鼓声也渐渐停了下来,屋外也渐渐的涌进来了一些人,人一多本就不大的院子也显得拥挤起来了。
几个精壮的汉子正用钉子钉紧棺盖,墙角假寐的九爷不知何时也整理好了着装,穿上长袍拨弄着一个老旧的罗盘。
“九爷,兄弟们都准备好了,这您看什么时候能抬棺进山呢?”一位魁梧的汉子站在身后,有些拘谨的问道。
九爷低垂着眼眸自顾自的拨弄着罗盘,双眉紧蹙,不作应答。
见此情景,那壮汉也不再做声,恭敬的站在九爷后方一尺处。
由此可见九爷在村中的威望是极大的,毕竟谁家都有个红白喜事,再加上农村本就封建迷信,而且村里会风水的也就九爷这么一个人,九爷的威望自然水涨船高。
屋外鸡啼报早,清晨的山间此刻不知不觉的大雾弥漫,浓郁的白色雾气遮掩住了点点微弱的晨光。
“算了,走吧。”九爷收起了罗盘,面色些许无奈的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等了,进山吧”
灰白色的晨雾裹挟着湿冷的空气让人呼吸都有些阻塞感,早上的泥土因为有露水的缘故,更加湿润了。
繁冗的悼词在山谷之间回声不断,何源头戴着白色的孝布,不断的将白色的纸钱沿路抛洒,飞飞扬扬的洒落一地。
九爷走在最前面,叼着旱烟袋皱着眉头,一只手拿着罗盘闷头往前走,似乎是有些心事。
一路上来都极其的顺利,在到达后山墓地的时候,都没有发生任何状况,大家的心里都默默的松了口气,而九爷的眉头却皱的更加紧了。
“就是这里了,大家把棺材卸下来吧,天湿地滑,大家小心一些。”领头的汉子招呼众人把棺木卸进提前挖好的土坑。
“等等!”就在那汉子准备招呼人用铁锹掀土填埋的时候,九爷突然叫停。
“怎么了九爷,这就差最后一步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钉棺的时候,这棺材七根钉子你们确定都钉严实了吗?”
“九爷,这钉子都是咱一根一根看着钉进去的,总共七根,一根都差不了,咱办事您还不放心啊。”汉子露出一脸憨厚的笑
九爷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叼着旱烟袋围着墓坑绕了一圈,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九爷低下头盯着那个黄铜色的罗盘,此刻上面的指针正不停的抖动旋转。
九爷默不作声,自从踏进后山这片坟地以后,他就发现罗盘出了问题。这片坟地他来过很多次了,这还是头一回发生这样的事情。再加上今天早上突起大雾,他越想越不对劲,不过为了不引起大家的恐慌,所以也没告诉众人。
“九爷,您看这里,这…这……这……”突然坑边一个人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叫道,随即表情突然变得惊恐万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指着棺盖的缝隙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血!血!!棺材流血了!!!”众人循着他指的地方望去,那棺缝之中涌出一道暗红色的鲜血,顺着棺身缓缓流下,浸入土壤之中。
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众人被吓的连连往后退去,墓葬坑周围一下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没一个人再敢上前。
“九爷,这,这是咋回事啊,这棺材咋这么邪乎,还往外渗血”领头的汉子见此情景有些发怵,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九爷看着渗出的血迹,抬头望了望天说道:“稍安勿躁,无非是早上露水重湿气大,上的漆化了而已,不要自己吓自己,时辰要过了,大家抓紧时间把土填上,让死者早日安歇。”
闻言众人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几位壮汉也随即上前去抄起铁锹往坑里掩土。下葬队伍本身就没来多少人,经过刚才的惊吓,大家都噤若寒蝉,只听见沙土落地的声音。
黑黄色的泥土慢慢的没过棺身,那留下的血痕也被随之掩埋。随着土一锹一锹的落下,周围的雾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了,那种呼吸不适感再次加深。
血水越来越多了,棺身旁的泥土也被血水浸成了暗红色,掀土的几人都有些头皮发麻,只得加快手中的速度,想要赶紧埋完离开这个地方。
“砰砰,砰砰。”就在泥土快要没过棺盖,将其完全覆盖的时候,棺椁内突然发出几阵抨击声,因泥土的覆盖显得很是沉闷。
而这几声闷响,也将众人本就紧绷的神经线彻底扯断。
“有…有鬼啊!诈尸了!”不知谁惊恐的大吼一声,众人争先恐后的往山外逃窜,后面的人一听到诈尸,看着四散奔逃的人群,也跟着往山下跑。
现场乱作一团,毕竟接连的怪事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了的了。
一股腐烂的腥臭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粘稠的钻入人的鼻腔,腐烂的气味冲的人头晕脑胀。按理说才死不久尸体应该不会腐烂的这么快,更不会有这么浓烈的尸臭。
何源并没有跟着众人一起逃跑,十三四岁的他根本跟不上那些逃窜的人,而且没人照顾的他,在这雾气中也极容易迷路。
当场面乱作一团的时候,方源闪身躲在了一颗高大的树后,刚好能遮掩住他瘦小的身形。
棺木中的抨击声越来越剧烈,棺材周身的泥土被震的微微颤抖。
现场只剩下九爷和那几位抬棺的壮汉,以及躲在树后的何源。几位壮汉经常帮忙抬棺,身形高大自然胆气也比那些普通村民足很多。
九爷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褐色的符箓,上面用朱砂密密麻麻的画着一些奇异的符号,快步上前贴在了棺盖正中。那棺材里的阵阵抨击声顿时戛然而止,仿佛人们的幻听一般,在场的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快埋上吧,免得多生事故。”九爷似乎不想多解释什么,催促剩余几位壮汉填土掩埋。
几位青年都有些发怵不敢上前,领头的那位试探的走上前去,虽然他对于九爷的能力十分信服,但是毕竟这种东西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不像那些村民一样逃跑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掀起了一锹土往棺盖上掩去,棺材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心里不禁松了口气,转身招呼剩余几人上前。
就在他转过身去的瞬间,一双萎缩干瘪的手掌猛的刺破棺木,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尖锐的指甲抓出一道血痕。
“啊!”壮汉的面部突然变得扭曲惊恐,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喊叫。
霎时间一具面目狰狞的躯体从棺木中坐了起来,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腿之上。
那东西开始疯狂的啃咬着嘴边的血肉,壮汉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哀嚎,情急之下用手中的铁锹疯狂的拍打着怪物的后背,腐烂的血肉四处飞溅开来,而那东西似乎感觉不到一点痛楚一样。
躲在树后的何源看着那梦里如出一辙的画面,一模一样的怪物,瞬间被吓的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望向九爷所在的地方,之前贴完符箓之后的九爷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他转头望向那怪物的时候,那原本高大无比的壮汉现在已经惨不忍睹。
雾气已经消散了一些,不过还是透不下来一丝阳光,四周有些寂静,只剩下那怪物咀嚼的声音。
何源缩回树后低掩着头,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面部肌肉有些抽搐,今天亲眼所见到的远比梦中带来的冲击大。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何源躲在树后颤抖地祈祷着那怪物早点结束离开。
仿佛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那令人反胃的咀嚼声戛然而止,四周顿时一片死寂,甚至都能听得清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不敢伸出头去看,身体顺着树干缓慢滑落蹲坐在地上,想要缓解一下心中的恐惧感。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拖沓的声音,仿佛一个年迈的老人拖着破烂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
声音由远及近,何源的身体止不住的有些颤抖,他想起了在梦中看到的情景,想起了那怪物的面容,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何源眼皮有些颤抖,鼻尖浮现出些许细密的汗珠,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屏住呼吸,希望那东西没有发现自己。
那声音停在了自己的树前,何源都能闻到它身上那股掺杂着血腥味的腐烂的气息,它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何源紧绷着身子,屏住自己的呼吸,尽力的蜷缩着,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就在此时,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吹动了远处的一片灌木,发出一阵声响。那东西迈着拖沓的步子往那边走去。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何源紧绷着的神经才逐渐放松了下来,身体瘫软在地上,身上冷汗直冒,不禁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被发现。
何源扶着树干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往后望去,想要看看那怪物现在的位置。
就在他往身后望去时,一张残破腐烂的恐怖人脸映入眼眶,刹那间何源的心跳仿佛突然慢了一拍,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原来刚才那怪物的离开只是假象,他早就发现了自己,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它猛的张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朝着何源咬去,面部变得无比的狰狞。
何源突然发力撑住树干往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堪堪躲过了那怪物的攻击。
那怪物一击不成,猛的扑向地上的何源。
见此情景何源猛的往下一缩,那怪物尖锐的指甲扎进了土里,整个身子俯在何源的身上。
何源用胳膊死死地顶住怪物的下颚,那怪物不断的嘶吼,死死的盯着何源的脖颈,流露出对鲜血的渴望,绿色的唾液滴落在地上发出阵阵恶臭
何源顶住的胳膊有些颤抖,本来年纪尚小的他力气就不算特别大,只是因为强烈的求生欲所爆发出来的力量。
现在他的手臂感觉被一股巨力压着快要坚持不住了,紧绷的肌肉止不住的颤抖。
那怪物腐烂的眼眶里透露出嗜血的光芒,就在他准备放弃,听天由命的时候。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那怪物身后,猛的一脚将其踹翻在地上,那怪物四肢着地发出阵阵嘶吼声,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愤怒。
何源感觉到身上一轻,胳膊瘫软了下来,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脑子里一瞬间突然恍惚起来,天旋地转般的眩目瞬间涌了上来,渐渐失去了意识。
“嘶,好痛”意识从一阵混沌中醒来,还未转醒便感受到了浑身的酸痛,一阵刺眼的白光不断的照射着他的眼球,刺的他生疼。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患者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到过度惊吓,应激反应才导致昏迷,休息一下很快就能康复了”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一边收起手电筒,一边向一旁的男人说道。
“没事就好,那太谢谢您了”
“没事,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那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让患者好好休息,不用太担心”说罢便外面走去。
“儿子,儿子,听得见我说话吗”男人握住何源的手不断的摇晃着。
“嘶,疼!,老爹,我没事都要被你折腾出事来了”
“嘿嘿,儿子你没事就好,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你妈交代啊。”
看着自己不着调的老爹,何源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母亲去世以后,父亲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不着家,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喝酒的路上。
“对了,老爹,我晕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那怪物怎么样了?”何源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就有些心里不适
“最后是九爷出手了吗”
“什么怪物,小源你没事儿吧,不是因为山体滑坡吗,你是不是磕到脑袋了,要不要喊医生来再给你检查检查。”
“哎呀,我没事儿的老爹,你说山体滑坡是什么意思?”何源回想记忆中好像没有山体滑坡的场景啊,难不成是昏倒过去以后发生的?
“当时送葬的上山没一会,就有一群人跑下来了,说后山上山体滑坡了,让我们赶紧上山救人呢,当时我还慌张的不行,还好你没事儿,不然我都没办法跟你死去的娘交代”男人顿了顿
“当时发现你的时候,你靠在一棵大树旁边昏了过去,旁边那些棺材什么的都被土埋住了,也得亏你小子命大,不过后来我们挖开土什么都没有找到,你说的九爷,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看到过了,咱们在土堆里也没找到他的尸体,真是奇了怪了”
“那棺材呢?还有棺材旁边的……”何源想到了当时的场景,欲言又止。
“什么棺材,都那个时候了谁还管棺材啊,再说了土埋的那么厚,谁知道被冲哪去了啊。”
“小源你真没事儿吗,用不用我喊医生来帮你检查检查,别留下个什么后遗症。”男人关切问到。
“没事啦老爹,你看我现在不挺好的吗,再说了我自己什么样儿,我自己清楚得很,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好好休息一会。”
“那行吧,如果有啥不舒服的一定要跟老爹说啊。”男人一边说着一边退出了门外。
望着重新归于平静的房间,感受到身上的痛楚,何源霎时间有些恍然。
如果说山上的事情可以用滑坡来掩盖,可那些逃走的村民,为什么又都掩饰真相。
何源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些梦幻。
何源脑海中回忆着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自杀的王寡妇,诡异的梦境,复活的躯体。
“嘶,算了,不想这么多了”何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等回去再看看什么情况吧”
和煦的阳光洒落在病房内,窗前的几枝茉莉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今天这天气挺不错的哈,这太阳照的人暖洋洋的,小源你呀,多晒晒太阳,伤势才能恢复的快”何源的老爹身形高大,只是自从母亲去世以后日渐消瘦,也变得苍老了许多。
“老爹,您就别担心了,医生都说了没多大事了”
“今天是你出院的日子,老爸等会给你做一桌好吃的,给你接风洗尘,我的乖儿子嘞”父亲一只手搂住何源的肩膀。
劫后余生的这种感觉就像是重获新生一般,整个世界都好像温馨了起来。
走出医院的大门,阳光洒落在地上映出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一辆摩托车载着两人在乡间小路上行驶。
“爹,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什么?你说什么?”何父沉闷的声音从头盔里发出来,猎猎风声和厚重的头盔阻碍了声音的传递。
“没事”何源看着路上的景色,默不作声。看着一路后退的景色,场景渐渐变得熟悉,他有些茫然的入了神,毕竟这几天的事情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村子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和谐宁静
“老二,你回来了啊,小源没事儿吧”
刚到家,隔壁阿婆便问道
“老二,你回来了啊,小源没事吧”
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村子,隔壁的阿婆关切的问道。
“阿婆,我没事儿的,对了,武哥在家吗”何源抢先回答道。
何源口中的武哥便是上次抬棺几位壮汉之一。
“你找小武啊,他下地干活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阿婆杵着拐杖,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没事的,阿婆,就找武哥说说话”何源上前扶着阿婆坐下。
“谁找我啊,哟,小源你出院啦,你没事儿太好了,上次上山送葬的时候突发滑坡,你没跑出来,可把我们大家都急坏了”
说话间只见何武戴着顶草帽,扛着锄头从小路出来,天气太热,汗水浸湿了白色的背心。
“武哥我没事儿,就是问问当时上山的具体细节,我有些事情不太记得了”
“害,就那天早上刚上山,那山上就轰隆隆的土和石头就往下滚,还好我们有经验,一听那声音就知道要滑坡了跑得快,不然就埋那了”
何武提起当初的情景,心里也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我们都没啥问题,不过领头的强哥和九爷到现在都没找到”提到他们,何武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何源看着武哥那惋惜的神情不似作假,也是陷入了沉思。
正如父亲说的那样,大家仿佛都跟串通好了一样,都一样的说法,可是他所见到的,所看到的,就仿佛历历在目一般,令人印象深刻。
何源控制住自己的思维,尽力让自己暂时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在回来后的几天,他问遍了之前上山的每一个人,得到的都是近乎一样的答案。
一切都好像一场梦境,只存在于他自己的脑海之中。
在后来的日子里,似乎跟以前也没有什么区别,也没有发生什么离奇的事情,只是偶尔回忆起后山的场景,让人毛骨悚然,强哥和九爷也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春去冬来,何源也即将读完初中,去到市里去念高中,在陌生的环境里,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展开呢。
时间转瞬即逝,在何源16岁的时候,已经跟随着父亲来到市里读高中。
在经历上次的事情之后,父亲一改之前的颓废,着手跟别人投资生意,家庭状况也是有了很大的改观。
因为父亲整日工作,除了节假日以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奔波,父亲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阿源,今天学校让买的辅导资料你可以借给我看一下嘛?”一袭白裙的女孩攥着裙摆怯生生的问道,似乎这句话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似的。
“噢,好,那我等下拿给你。”何源丢掉了手中的垃圾,转身进了屋里。
“给,这个就是。”何源拿出一沓厚厚的资料递给女孩。
女生有些局促的接过,“实在麻烦了,明天我去学校的时候给你可以嘛?”
“小问题,反正咱俩同桌嘛,明天你带过来就好了”何源毫不在乎摆了摆手。
女孩连忙道谢,拿着资料转身进了屋内。
何源有些奇怪,女孩名叫陈雪宁,自从他搬来市里以后就跟女孩是邻居,后来上学的时候才发现两人是同一个班级,而这学期也幸运的分到了同桌。
“你好,我叫何源,是刚搬过来的邻居”记得刚搬来的那天,何源的伸过手打招呼。
女孩害羞的伸过手象征性的握了握何源的指尖,低着头小声的说道:“我叫陈雪宁”
不过虽然两人经常见面,但是在何源的印象里,陈雪宁是一个十分内敛害羞的女孩,长相可爱小巧,平常很少说话。
何源摆了摆头,没多想,转身回到了自己屋里。
市区的房价都太高了,消费也令人难以承受,好在经人介绍找了一栋远离市区一点的房子,只是离学校远了一点了。
早上何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拎着书包锁上房门,只见陈雪宁默契的站在马路边上等着何源出门。
因为两家是邻居,又在同一个学校上学,住的地方地处郊区,人烟稀少,为了安全考虑,每天两人会结伴往返学校。
每次陈雪宁只是低着头卡着距离跟在何源的身后,并不并排走,两人之间几乎很少交流,有时候也只是简单的问候,毕竟雪宁的性格比较害羞,而何源也没多少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
天色微亮,街边小贩们都陆续亮起了招牌,街道边上香气扑鼻。
“老板,两个包子”何源递过四块钱,这也是他一向解决早饭的方式。
何源接过包子一边看着街道小贩忙碌的身影,一边向学校走去。
陈雪凝还是那样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在他买包子的时候也会停下来等他,只是每次何源递给她包子她从来都不要。
“喏,这是你的资料书。”雪宁把那本资料书轻轻的放在何源桌面上,自己又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厚厚的本子,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
何源好奇的探过头去看,那本子上抄写的就是资料书上面的。
原来昨天她借书过去是为了把它抄下来, 何源知道她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所以也没有去问。
数学老师在台上不断列着式子演算,何源觉得有些枯燥,转头望去雪宁端坐着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师的讲解,毕竟她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
雪宁柔和的侧脸很美,清秀的面孔和高耸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何源这才发现原来陈雪宁不低头的时候这么好看,只是因为她一直低着头很少真面目示人。
不过她白皙的脖颈上,一道血红的伤痕十分醒目,伤口丝丝往外渗着血,不过似乎是被简单处理过的。
感受到有人盯着自己,陈雪宁低下了头,脖子上的伤口也被衣服和头发挡住。
傍晚的街道上车辆已经有些稀少了,学校里三三两两走出回家的学生。
“今天我不是故意盯着你看的,我有些走神了,不好意思哈。”何源边走边尴尬的解释道。
“没关系的。”陈雪宁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何源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你脖子上的伤口怎么了……没事儿吧?”
当他说完这句话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问出这么尴尬的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我没事,被东西不小心划破了,没关系的。”陈雪宁低着头说道。
“是哈,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这可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何源尴尬的挠了挠头,打趣说道。
“唔……好。”听到何源的话,陈雪宁脸上飞快的爬上一抹嫣红,耳尖也蓦地红了起来,她头埋的更低了。
见此情景,何源便也不再逗她了。
傍晚的车流量少了很多,黄昏时分,日影西斜,光线正逐渐暗淡下来,天空的颜色变得复杂难明,夕阳斜着照映出一前一后两个影子,保持着莫名的默契。
“你们娘俩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现在老子打个牌都点背,等那小娘们到家以后看我打不死她”
刚到家门口,只听见雪宁家里爆发出男人的怒吼声,以及女人的抽泣声。
听到声音,雪宁抿住下嘴唇,手掌攥住衣角,眼眶微红,站在街口止步不前。
“你家里…没事儿吧,又是你爸爸回来了吧。”何源停住脚步侧着身子问到:“需要我帮忙吗,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不用了,爸爸应该又喝醉了,没关系的,我先回家了。”雪宁揉了揉发红的眼眶,鼓起勇气进了家里。
等到雪宁回家以后,屋内的怒吼声更大了,时不时的还有东西的碎裂声。
过了一会,一个身形消瘦,身材矮小的青年出来往四周望了望,无神的眼睛里透露出些许猥琐。
看到何源站在门口,那青年翻了个白眼,转身把门重重的关上。
对于他们家里的事情,何源身为一个外人,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雪宁的生父在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因为长得还可以,所以身边也不缺乏追求者,雪宁的继父高胜强便是其中之一。
一开始时候的高胜强还不是这样的,当时他跟前妻离婚以后,便对雪宁妈妈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一开始的他体贴入微,处事周全,为人也彬彬有礼,最重要的是对于雪宁也是嘘寒问暖,当自己亲女儿一样对待,于是雪宁妈妈就改嫁给了高胜强。
高胜强也带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刚才开门的青年。年纪比雪宁大很多,初中辍学以后就赋闲在家,整天游手好闲,就这样四个人组成了一个家庭。
婚后的高胜强一改之前的温柔体贴,逐渐原形毕露,时不时的打骂母女二人,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对二人破口大骂,并且不知何时染上了酗酒赌博的恶习。
何源之前见过她的那个继父,深夜宿醉以后站在门外拍门叫骂,那个满脸凶相身材臃肿的男人就因开门稍微晚了一点,就对雪宁母亲大打出手。
“唉”何源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
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雪宁额头绑了纱布,脸上也有一道伤口,只是处理的很好,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上课的时候雪宁也时常集中不了注意力,经常分心走神,有时候盯着某一处一盯就是好久,直到老师提醒才回过神来。
课间的时候数学老师也发现了雪宁的异样,因为她的成绩在班级里也是名列前茅的,每次课都很认真,很少出现这种走神的情况。
“老师,我没事的,只是昨天回家路上不小心摔伤的,我会好好听课的,对不起啊老师。”雪宁小声的跟数学老师解释道。
“用不用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批假让你回去休息一下。”数学老师还是关切的问道。
“不…不用了,我没事的老师。”
见到雪宁一再坚持,数学老师也只得作罢。
“你额头上的伤…你继父打你了?”夕阳下,何源关切的问道。
雪宁抬起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绷带,似乎是触碰到了伤口,低下头强忍着眼泪:“嗯”
何源走上前去,面对面抬手撩起耳旁滑落的头发,突然间有些心疼。
雪宁被何源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自觉的想要躲开,不过顿了顿,终究还是让他把头发撩了起来,不过瞬间脸就红到了耳根。
何源也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讪讪的收起了手,想要说些什么打断这尴尬的气氛。
突然间,一股冰凉的触感攀上手指,少女的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衣袖,似乎是某种依靠一样。
绚烂的黄昏下,一前一后两道身形,从今天起产生了小小的交集。
目送着雪宁回家以后,何源看了看被握过的衣袖,心里五味杂陈。
雪宁家里的状况,何源作为一个高中生,又是一个局外人,也无能为力,摆了摆头,转身进了家门。
客厅里的东西都还是他走之前的模样,也没有老爹回来过的痕迹。
“看来老爹今天又要不回家了,唉”
自从他那便宜老爹事业进入正轨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出差,也很少回家了。
回到家后的雪宁,心情有些忐忑不安,客厅的青年眼神阴翳的看着回家的女孩,客厅的家具东倒西歪杂乱不堪。
卧室里传来微弱的抽泣声,雪宁的妈妈跪坐在地板上,额头上满是玻璃碎渣,脸上也有淤青和掌印。
雪宁连忙上去擦拭着母亲身上的玻璃碎渣,仿佛已经形成了某种习惯。
“妈,实在不行就离婚吧,我不想你这样。”雪宁想要扶起母亲。
“离婚,我这样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
女人一把推开雪宁,神情有些愤怒。
“要不是你,我早就走了!我呆在这个家里,受这个气,一切还不是因为你!”
平时在丈夫面前软弱的女人,在雪宁面前突然爆发了,发了疯似的把房间里的东西推倒,瓷器碎裂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格外刺耳。
雪宁连忙上前拉住崩溃的母亲,尖锐的玻璃碎渣划破了雪宁的手掌。
原本贤惠的女人在家庭的不幸和日积月累的家暴中变得不再温柔,性格逐渐变得软弱无能,任由自己和雪宁任人欺凌。
“我…对不起…妈妈…对不起…”雪宁突然间无尽的委屈涌上心头,父母的争吵矛头突然指向了自己。
“滚开!滚!扫把星!”女人站起来把雪宁推出门外,哐当的关门声显得无比讽刺。
雪宁站在门前,眼眶逐渐湿润了,她强忍住泪意,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雪宁客厅里的青年冷眼看着这一切。
雪宁扑到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每天在家里她都如履薄冰。
她以为自己只要任劳任怨,做的足够好就会获得父母的宠爱,可最后矛头还是指向了她。
女孩趴在床上抽噎着,泪水不断的从眼眶涌出。
她看着床头的玉雕观音像,脑海里浮现出继父的殴打,母亲的软弱,她在这个家里尽职尽责却得不到认可的一切。
“菩萨菩萨,如果我的父母都能幸福,我能像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就好了。”
女孩沉沉的睡去,不知心中的祈愿会不会被神明回应。
幽暗的月光照耀下,观音雕像红光一闪,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它跟普通的雕像有所不同,右眼眶内不知何时闪耀着一抹红色的光芒。
深夜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正在熟睡的何源。
何源穿着睡衣,小心翼翼的下楼透过猫眼往外望去,只见雪宁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门前,头发散乱,神情慌张的左顾右盼。
“怎么了,除了什么事了?”何源把她拉进屋内关上了门,把她安顿在沙发上坐下。
客厅里就开了一盏小灯,橘黄色的灯光照耀着两人模糊不清的神情。
“不要……”就在何源正欲伸手打开大灯的时候,雪宁颤抖着声音出口阻止了他。
何源缩回伸出的手,回身坐在雪宁的旁边。
雪宁的情绪似乎安定了一些,开始阐述事情的原委。
“阿源,我…我今天继父酗酒回家以后,动手打了我妈妈,我妈妈说,要不是为了我,她才不会跟继父结婚。”雪宁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然…然后我特别难过当时,我就回房间,然后我不知不觉间睡过去了,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的继父喝醉了酒,在回家的路上,高楼楼顶突然掉下来一根钢筋,从天灵盖把他贯穿了。”雪宁一边诉说着,一边抽泣。
“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做了个噩梦,然后刚才我妈妈接到警局的电话,说我的继父在工地外,不小心被掉落的钢筋刺死了。警察描述的场景,跟我梦到的一模一样。”雪宁似乎有些害怕,说这话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
何源没有插话,轻轻的握住雪宁颤抖的手,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我觉得是我害死了他,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是我没有想过让他死。”雪宁情绪安定了很多,也不再哭泣。
“小源,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我感觉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每天小心翼翼的做事,但是稍微错一点都会招来指责。”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妈妈可能过的比现在好,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我真不知道了……”雪宁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地。
何源握了握雪宁的手,用纸巾擦拭掉脸颊上的眼泪,“错的不该是你,你也只是受害者而已,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对与错,施暴者的行为并不需要受害者来买单,他的死只是意外,只是罪有应得,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从今以后你也彻底摆脱他了,后面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所以该道歉的不应该是你呀”昏暗的灯光下,何源握着雪宁的手轻声说道。
“错的人不是你,该愧疚的也不是你,不要太担心了,做好自己就好了。”
“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去睡觉吧,这是我的护身符,戴上这个,你就不会做噩梦啦。”何源解下脖子上戴的护身符,放入雪宁的手心之中。这是当初后山事件以后,他父亲为他亲自求来的。
雪宁紧紧的握住一枚小小的护身符,站起身来。
“谢谢你,小源,对不起啊,今天晚上失态了,也很感谢你能够倾听我说这些,从今以后,我会努力生活下去的!”
少女脸上强破涕为笑,冲着何源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何源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他那个禽兽继父自食其果了吧。
雪宁握着那枚平安符,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幽暗的房间内,少女侧躺在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角落里一个玉雕的观音像此时双眼都攀上了一抹雪色,观音裙摆也染上了丝丝血红,一股无声的变化正在逐渐蔓延。
“小源,昨天晚上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安慰我,可能我现在还在自责呢。”雪宁提着包,含笑的眼神中如释重负,腮上的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小源,你怎么这么会安慰人,是不是经常哄女孩子开心。”雪宁侧歪着头,盯着何源的眼睛,笑盈盈的问道。
何源连忙摆手辩解道,“哪有!除了你我都不怎么跟女孩子说话的好不好。”
“再说了,你笑起来也挺好看的嘛,平时多抬头笑笑,不要老是低着头嘛。”何源直勾勾的盯着雪宁的眼睛。
雪宁眼神有些躲闪,索性别过头去,轻哼一声:“花言巧语”
仿佛自从高胜强死了以后,一切都变得和谐了起来,何源和雪宁的关系似乎也变得逐渐紧密了起来。
雪宁也没有之前那么内向了,可能是何源说她笑起来很好看的缘故,所以雪宁脸上的笑容也比之前多了很多。
“小源,我…我昨天又做梦了”雪宁带着哭腔,有些手足无措。
“没关系的,梦都是反的,我有时候也会做噩梦的。”何源轻声安慰道。
“不…不,我梦到……”
“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现在是上课时间,陈雪宁你作为一个尖子生还不好好听课。”班主任重重的敲了敲黑板说道。
闻言雪宁低下了头,正襟危坐,认真看着书。
突然,何源的手臂被碰了碰,传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梦到我妈妈死了”
就在此时,突然两个身穿警服的人敲响了教室的门:“打扰一下,请问陈雪宁陈同学在吗”
“我在这,请问警官有什么事情吗?”雪宁站了起来,看到两个警察心里不由得一紧。
“是这样的……”为首的那名警察看了看教室里众多学生,“你出来说吧”
班主任摆了摆手,示意让雪宁跟着出去。
何源看着窗外的两名警察跟雪宁在说着什么,然后拿出了几张照片给雪宁看。
雪宁看了照片以后,突然掩面哭泣了起来,整个人仿佛垮了一样斜靠在墙边。
雪宁跟着两名警察离开了,何源直到晚上放学回家都没有再见到雪宁,只听说旁边住的人交谈说雪宁家今天早上她的妈妈被发现在家离奇身亡。
警察到的时候,她整个头颅都面目全非了,脑浆迸裂洒满了整块地砖。
警察鉴定的死因是因为客厅吊灯意外掉落,恰巧砸中了的雪宁母亲。
这种吊灯有大概10到15公斤左右,其重量足以致人死亡。
何源听到街坊的讨论,也知道了今天上午警察带走雪宁的原因,更明白了那张纸条上的含义。
何源抬头朝雪宁家里望去,客厅的地板已经被洗刷干净了,雪宁抱着母亲的遗像正在往墙上挂去,只是因为她身形比较小巧,所以够了半天够不到。
就在她用力举着遗照往上挂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接过,顺势挂了上去。
雪宁抬头望去,“小源……”雪宁的眼眶因为长时间的哭已经变得有些红肿了。
“小源…我该怎么办…”雪宁一把抱住何源,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他胸口的衣服上。
何源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雪宁的头发,默不作声。
亲人的突然离世让人猝不及防,更何况她跟母亲相依为命。
“没关系的,都会好起来的”抱着哭泣的雪宁,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雪宁紧紧的抓住何源的衣袖,不断的抽泣着。
何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抱着她,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可靠的怀抱。
怀中的哭泣声渐渐的小了下来,何源低头望去,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脸上两道泪痕清晰可见,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摆。
何源把她送回房间,雪宁躺在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毕竟遭受这样的打击,整个人都已经心力交瘁了。
何源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他看见角落里摆放着的一尊血红色的观音像,半边身子已经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何源走过去拿起这尊血观音仔细的端详起来,靠近了还能闻到它身上的血腥味。
雪宁一个女孩子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不过何源也没有在意,放下这尊血观音后转身离开了,可能只是一个比较另类的工艺品罢了,不过处于警惕心,何源还是拍了张照片,顺手发给了父亲,让他托人看看这座雕像的来历。
回到家的何源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今天并没有看见那个高胜强的儿子,也就是那个神情阴翳的青年。
何源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仔细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高胜强的酗酒家暴,青年的冷漠阴翳,雪宁妈妈的懦弱,雪宁的夹缝求生。
高胜强的离奇死亡,雪宁妈妈的意外身亡,那个本应在家里却消失不见的青年,两次意外之前雪宁的噩梦。
一切都似乎看起来毫无关联但是之中又似乎夹杂着什么联系。
“明天得好好问一下雪宁了,这件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何源翻来覆去,一夜都没有睡好。
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何源。
何源穿好衣服推开门,看到雪宁在门口焦急的张望,看见何源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小源…我……”
“先进来说吧,刚好我也有些事情想问你”
“好吧”
何源侧身让雪宁进了屋内在沙发上坐下,正欲开口的时候,雪宁显得十分焦急的说道。
“小源,我…我梦到你,死了。”雪宁的声音已经带了一点哭腔,这几天连番打击让她看起来都瘦了很多。
何源听闻并没有做出多大的反应,拜托,他可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只是好奇的问道:“我在你的梦里,是怎么死的。”
雪宁眼眶微红:“我梦到你,在马路边上,一辆轿车违规直接朝你冲过来,你躲闪不及……”说到这里,雪宁有些抽噎,似乎不忍看到这种局面的发生。
“前面两次做噩梦,你都能提前精准预测到死因,不过没关系的,这几天我跟学校请个假,我不出门总行了吧。”何源叹了口气,“这是最合适的办法了。”
“那我也请假在家陪你”雪宁立刻说道。
“不行,你梦到的是我被车撞,只要我不出门,就不会有事的,听话乖乖去学校。”何源温柔的对雪宁说道。
“我不!我怕我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雪宁紧紧的抓住何源的手,“我不想让你死,无论怎样,都不想”这句话雪宁很小声的说道。
“好吧,对了,那天我在你房间里看到了那座雕像,你是怎么弄到的?”何源从手机调出之前在她房间里拍的一尊观音像。
雪宁看了一眼,“这个是我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送给我的,说能够保佑人平安,收到以后我就一直放在房间里”
“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它是通体纯白的呀,为什么它身上突然变成了红色的。”雪宁有些疑惑。
何源有些不解道:“你确定它一开始是白色的吗?还是那个哥哥送给你的?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何源掏出手机,看着自己之前给父亲托人看一下这尊雕像的来历,他隐隐的感觉这尊雕像跟最近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手机上父亲还没有回复,也只能稍作等待。
“走吧,去你房间看看那座观音像,这尊雕像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何源拉起雪宁往门外走去,就在他刚走出门外的时候,一辆本来直行的轿车突然打了一个弯,笔直的朝着何源撞来。
车上的司机突然猛的一惊,他开车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神情好像恍惚了一下,然后方向盘就歪了一点,车就冲着街边撞过去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何源看到直冲过来的车子,用力的把雪宁推进屋内,借力往旁边翻滚过去。
车上的司机也猛踩刹车,但是车子还是不停的往前滑去,就在即将撞上的时候,车子突然停止不动,刹住了,何源的身子和车头之间就差了半米的距离。
车上的司机吓的冷汗直冒,急忙下车道歉,屋内的雪宁也冲来检查他的伤势。
幸好他当时借力往后翻滚了一下,身上除了几处轻微的擦伤并无大碍,不然结果难以想象。
车主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一个劲的跟他道歉,并提出去医院检查。
何源挥了挥手,“算了不用了,我没什么大问题,你以后开车小心一点,别再走神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开车的时候走神了一下,以前我都没这样,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中年大叔司机憨厚的说道。
何源也知道不是他的原因,也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让他离开了。
雪宁有些心疼的检查着何源身上的伤势,“我没事,都是皮外伤,我们先去你房间吧。”
“好”雪宁顿了顿,说道。
雪宁家的客厅里摆放着两张黑白色遗照,两方小小的木盒里盛放着的是他们的骨灰。
绕过堆放的花圈,两人来到二楼,幽暗的走廊有些令人望而生畏。
何源扭动锁把,女孩子的房间布置的很整齐,粉色的床单和蓝白色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一只布朗熊放在枕头旁。
雪宁脸颊有些泛红,毕竟女孩子的闺房还是第一次有男生进来。
何源的眼神并没有在房间装扮上停留,他转身往角落里走去,那尊白玉观音像现在已经通体血红了,就好像白色的玉被血所浸染,观音本身慈悲的脸也变得狰狞恐怖。
何源仔细打量着手中怪异的雕塑,翻来覆去的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就在他找不到头绪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
何源点开手机一看,原来是昨天委托他那便宜老爹调查的雕塑来历有了结果,只见父亲传来几句话:
“「血」具有肃杀死绝之意,「观音」有「慈悲救苦」的至善意义,两者本是矛盾至极,「血观音」实则象徵著「 披著优雅至善的外衣却大行魔道的魔鬼」。人类常用观音来保佑人美满幸福,但观音沾上血,就变成了诅咒”
“血观音本身代表着慈悲救苦,如果一旦有人许下愿望,它就会逐渐变色,等完成许愿者的愿望的时候,它便会碎裂开来,失去作用。”
“许愿者的负面情绪就是它的能量来源,同时,这种鬼怪一类也喜欢通过折磨人类来使其产生恐惧愤怒怨念一类的负面情绪,用以加强自身。”
“虽说是实现愿望,但是血观音本身本代表着诅咒,所以实现愿望的方式也会极其极端,所以血观音的诅咒一旦开始便无法终止,除非完成夙愿,或者是……许愿者死亡。”
看到他那便宜老爹发来的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特别是那句诅咒一旦开始便无法终止让他神情突然凝重了下来。
身后的雪宁也看到了那一段话:“我……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对这这尊雕像许过愿……哥哥送给我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雪宁有些不知所措。
何源轻轻的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你的那个哥哥呢,他现在在哪里,自从你的继父去世了以后他还跟你生活在一起吗。”
雪宁安静了下来,摇了摇头“自从妈妈出了意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了。”
何源细细端详着这尊血观音,沉默片刻出声道:
“他什么时候送你的这尊观音像,又为什么要送给你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我去年生日的时候,他送给我的,他当时说,这尊玉观音很灵的,可以实现我的任何愿望”
“我从来都不信仰这些,所以我顺手就放在了角落里,我也不知道会这样……”雪宁望着那尊血观音,神情有些懊悔。
“我刚拿到的时候它还是白色的,现在它变成了这样,我也没有注意到过…”
雪宁紧紧的握着何源的手,颤抖的手腕还是暴露了她的强忍镇定。
何源梳理着得到的信息:
“他说这尊雕像能够实现你的愿望,那么他一定是知道这东西的来历的,他也知道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这个哥哥,居心不良啊。”何源眉头紧皱。
高胜强跟雪宁妈妈的死应该都与这尊血观音有关。
“现在你哥哥下落不明,至于他为什么送你这个,我们也不得而知,总之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如果他回来的话,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危险。”
何源拿着血观音,拉起雪宁的手转身下楼,“先离开你家吧,在他没露面之前,这里已经不再适合呆下去了。”
空荡荡的客厅里,两张黑白色的遗照不知何时,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原本肃穆的神情露出些许诡异的微笑。
二人回到何源家里,这次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以至于都在想是不是血观音的诅咒对一个人只有一次的机会。
就在他打开房门的时候,一个诡异的人影背朝二人端坐在沙发上。
那是应该是一个女人的身影,身材高挑,黑色的长发几乎快要拖曳到地上,身上的白色长裙样式十分老旧,整个人端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二人,看不清面目。
何源把雪宁掩在身后,看着陌生的背影有些警惕。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那神秘女人没有说话,姿势一动不动,整个人没有半点反应。
见到她对自己不理不睬,何源走上前去想要看清她的正脸。
硕大的客厅里充斥着死寂的安静,由于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都显得有些昏暗。
雪宁担忧的看着逐渐靠近的何源,整颗心都不由的悬了起来。
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女人肩膀的时候,一丝冰凉怪异的触感从指尖传了回来。
他所触摸到的仿佛不是衣服的布料,更像是一团璞玉,光滑的触感和冰凉的温度。
就在他接触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突然180度的转过头来,整个身子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姿态。
那张脸上就像一张纯白色的漫画脸,上面不断涌现出不同人的面孔,有不认识的,有高胜强的,有雪宁妈妈的,有学校老师的,有各种各样的面孔不断变换,就像是闪屏的电脑,最后定格在一张慈祥的佛像。
同时,女人原本纯白色的裙子也爬上了一丝血红,然后肉眼可见的扩散到全身,原本纯白色的裙子现在已经鲜艳如血。
何源忙不迭的连连后退,眼前的女人片刻之间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那怪异女人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老旧的播放机放出的杂音,刺耳又尖锐,那声音分明说着:“大慈大悲…免受……苦难……”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黑色的长发向何源涌入,那黑色长发似乎可以延伸,攀爬上四面的墙壁,整个房间都快要被包裹起来。
就在何源转身想要开门出去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房门已经被一簇黑色的头发包裹,如同液体一般流动在房门之上。
那女人如同结网的蜘蛛一般,头发蔓延到整个房间。
见此情景,何源一只手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一只手护住雪宁,眼神警惕的盯着周围的头发。
他们如同两只被蜘蛛捕食的昆虫,做什么都像是徒劳的挣扎。
何源用小刀用力割向四周的黑发,那平时锋利的小刀如同砍在精钢水泥上一般,不仅割不断细小的发丝,反而刀身被硌出两道小小的缺口。
诡异女人有些戏谑的盯着二人,身体也从沙发上站起来,逐渐靠近。
“小源…”雪宁看着越靠越近的怪物,手死死地攥着何源的衣袖,露出些紧张的神色:“现在应该怎么办……”
何源看了看身后缠绕满是黑发的门把手,皱紧了眉头,脑海里不断搜寻着解决办法。
突然,一簇粗壮的头发绕过雪宁,从侧面向何源袭来,黝黑色的长发根根紧绷如同钢针一般扎来。
看着突如其来的袭击,雪宁发出一声惊呼,试图挡住进攻的路线。
那黑发像是有意识一般,有意的绕过了雪宁的身躯,向着何源的后背袭来,试图从背后将其整个心脏捅穿。
何源已经避无可避,侧过身子试图用手中的东西挡住黑发的袭击。
之前从雪宁卧室里拿走的血观音一直被何源握在手里,此刻也正好派上了用场。
就在那黑色长发接触到血观音的时候,原本坚硬如铁能将钢刀都崩断的发丝,却诡异的瘫软了下来。
看来眼前的女人只是这尊血观音所幻化出来的产物,如果本体受到破坏,想必对于她的影响也是极大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高胜强和雪宁母亲的死应该都跟你有关吧。”何源看着眼前的女人,沉声说道。
“早登……极乐,我……这是在替……他们解脱——”扭曲尖锐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那张空白的脸也从悲悯的佛像开始新一轮的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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