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轩还在原地聚精会神挖着黄鳝泥鳅,不敢斜视一分,生怕露出半点马脚被那杀神江初逮个正着。
只是片刻之后,就立马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周围冷飕飕的?
杀气!
范云轩抬头一看,原来是周围村民早已换了一块水田,只有范云轩太过聚精会神,才没有察觉。
此时的江初,正站在水田之外,离着范云轩不到一丈。
范云轩立即如临大敌,连忙后退几步,双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下,形成一个对敌拳架,然后立在原地,威胁道:“这可是老乡的水田,你别乱来,把这田打坏了,你得赔!”
江初冷笑一声,却也没有拔剑,只是以指尖射出一道剑气,剑气所指之处,正是范云轩眉心。
剑气去势极快,甚至都来不及眨眼,吓得坐在田埂上看戏的王湖一抖。
只是不知为何,并未如想象中那般,范云轩被一道剑气刺中眉心毙命。
众人都不知道范云轩如何在如此近距离下躲过这一道剑气,只有些许沾了泥水的白发被刺中。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白发落地之时,范云轩已经从水田跑到一处村民聚集之地。
饶是已经打通体内奇经八脉的钟蜀,也看不真切范云轩的脚步,范云轩跑了上百丈距离,只有一道幻影而已。
这就让王湖有些难受了,好不容易遇见一次高手对决,结果愣是啥都看不清。
王湖有些不甘心,扛起那柄木剑,就往前冲去,打算凑近点看,决不能放过这一次偷学绝世武功的机会。
范云轩这老贼躲在人群之中,让江初大为恼火,气骂道:“堂堂一位道家掌教,一观之主,千里迢迢从渝州边界苍云山跑到蜀山来找茬,我还以为有多神气,没想到也是一个缩头乌龟而已,有本事就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
范云轩又是往人群中一缩,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找茬?多难听,咱这是正儿八经的坐而论道,换句话说就是喝茶聊天,谁来找茬了,谁敢找蜀山的茬,贫道即便打不过,也要为蜀山出一口恶气!”
听着这不要脸的话,江初前辈更加生气,行走江湖数十年,还是头次遇到这般不要脸的人物。
咱一介粗人,吵架咱不擅长,就喜欢打架!
可是这缩头乌龟躲在人群中不出来,江初又不敢随意出手。
江初拔剑出鞘,盯着范云轩,说道:“这是蜀山,不是你那苍云山,离着蜀国边界还有数百里之遥,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范云轩叹了口气,躲在人群中也不是长久之计,也亏得这些老乡厚道,想来是念自己来时送稻种麦种的情了。
要是他们见着打架就四散而逃,有个哪家孩子摔伤的话,别说江初了,里面那个蜀山掌教张老哥也不见得会放过自己。
不过片刻之后,范云轩就嘿嘿一笑,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跑得不慢的王湖兄弟,是个极好的小伙子,贫道送他一桩机缘,想必张老哥也不会阻拦。
嘿嘿,小伙子与老夫真是有缘。
想好退路之后,范云轩脸色马上冷峻下来,看向江初,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与你一战便是,你江初剑法高绝,难道我苍云观的道法,就是吃素的不成?为免伤及无辜,可敢天上一战?”
江初冷笑了一声,“如此甚好!”
随后便仗剑登天,一人一剑,立在层云之间。
范云轩却并未随江初登天,而是一步跨出,抓起扛着木剑的王湖,就往山下狂奔而去!
王湖有些不明所以,大喊道:“啊啊啊,犬子兄弟,我床底下还藏了半两银子一壶酒……告诉大烟囱,让他帮我照顾好陈嫣姑娘……”
江初前辈大喝一声,提剑追去。
行走江湖,不怕不要命的,就怕不要脸的!
大烟囱墨孤烟听着王湖这些胡言乱语,尴尬揉了揉额头,吼这么大声,只怕今天傍晚时分,村里关于三人的传言,就会有好几个版本。
墨孤烟有意无意瞥向那条陈嫣姑娘每日采茶的小路,恰好那一柄熟悉的白色纸伞从拐角处出现,吓得墨孤烟瞬间转头,看向别处。
钟蜀,则有得忙了!
既然江初前辈到了蜀山,那藏剑山其余重要人物,马上也该出现来了。
在蜀山,除了掌教老头与那枯槁道士之外,其余弟子几乎全部出山,分散在蜀国各地,行侠仗义也好,田间劳作也好,反正都在力所能及,尽量帮衬着蜀国百姓。
其余人,基本就是这些老弱病残的农夫了,钟蜀完全可以将自己当做蜀国一个普通百姓。
藏剑山可不一样,如今最起码已经有个十万大军,未来蜀国的朝廷文武百官,基本也已经成了雏形。
藏剑山的人一来,就不会像在蜀山这么轻松了。
不过除了江初前辈,藏剑山那位钟梁老先生,听起来倒是极好相处的。
当年钟梁先生年轻时,其实也是一个穷书生,最爱写诗赋文。
可惜诗文总不出彩,至今几十年过去,仍没有一首拿的出手的诗文。
不过在官场上,倒是无比顺遂,一路升迁到吏部尚书,才将近四十余岁,可谓诗文失意官场得意了。
只是就是苦了他那些官场上的下属门生,不背上几首钟梁先生的诗词,在他门下还真混不走。
当年钟蜀的娘亲钟姝还在蜀国宫中时,也曾当过钟梁老先生一段时间的文弟子,就因为背书这一件事,数次闹得蜀国皇宫鸡飞狗跳。
不过还没等钟梁老先生在这吏部尚书的位子上得意几年,大羽王朝的大军就兵临城下。
那会儿这位蜀国最年轻的吏部尚书,从登上都城露州城头开始,就与兵部尚书斗气。
一边打仗呢,一边比谁杀人多,谁杀人快,谁射箭准……
到后来,实在没得比,便比谁酒量好,谁蹦得高,谁朝城下那些大羽王朝的大军吐口水吐得准……
若不是城头上还有不少助阵的女子,尤其是那位脾气不太好的宫中女官之首江初前辈,又担任督战官,只怕两位尚书大人,都快要比谁尿得远了。
据说最后大羽王朝大军登上城头之时,两位尚书大人还抢剩下的半壶酒来着。
后来钟梁被江初从死人堆里拉起来,回头一看,一家老小尽数埋骨沙场,妻妾子女家仆,无一人独活。
那位比钟梁年长十余岁的兵部尚书,倒是有个五六岁的小儿子,差点偷偷摸上城头去,还好被人发现,不管他哭不哭,强行拉着走了,如今在蜀南竹海那边,也算一位文采武功皆不错的青年才俊。
只是醒过来的钟梁翻遍了死人堆,也没有找到这位老友的尸首。
不知道二十年过去,这位钟梁老先生,还喜不喜欢作诗了。
若还是喜欢,背上几首也未尝不可。
也不知道赵璐那年长钟蜀一两岁的姐姐,身上伤口好了没有,会不会过来,若是这次再见面,定要说她几句才是。
哪有明明武功不及对方,还这么拼命的。哪怕有血海深仇,也得等功力大成之后,再去寻仇,不然若是一不小心死在对方剑下,岂不是永远报不了仇?
这苍云观老道范云轩,只怕又要有惊无险,从江初前辈手里逃走了。
二十年前那一战,江初前辈对上的,是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自称无名无姓,甚至在江湖中从未出现过,一战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世间从来没有过一样。
那个年轻人与江初前辈有一场赌约。
若是江初前辈赢了,连同他在内的数十江湖高手,从此不会踏入蜀国一步,更不会继续帮着大羽王朝攻打蜀国。
反之,若是江初输了,则不得踏出蜀国一步,也不得对大羽王朝将军数十位关键人物出剑。
二十年前,江初前辈早已是江湖中的成名高手,那号称渝州第一剑的相思塘罗雀,就曾败在江初前辈剑下。
谁能想到,一个江湖中从未出现过的年轻人,对上江初前辈这样的剑客,还能有如此结局。
若是点到为止只分胜负,则江初胜。
若是分生死,则那年轻人重伤,江初死。
能够以伤换命,说到底,还是江初前辈输了。
江湖厮杀,若不是实力远胜对方,从来就没有点到为止四个字。
范云轩老道将王湖作为人质,江初就不敢贸然出手,只要跑到蜀国边界地带,这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算是有惊无险收入囊中了。
和钟蜀预想情况不太一样,没有见到那位钟梁老先生,也没有见到赵璐小姐姐。
只有一个神采奕奕的年轻人,自称来自藏剑山,姓项。
这个年轻人,一见到钟蜀,就把脑袋哐哐哐往地上一磕,直接行了见到帝王时的跪拜之礼。
起身之后,就朝钟蜀一抱拳,沉声道:“微臣项大雕,以藏剑山十万将士之名,斗胆向皇帝陛下问上一拳!”
蜀山山脚下,那位一路上的精神尚好的钟梁老先生,不是腰疼就是腿软,拉着赵璐,死活不走了,见赵璐无动于衷,便直接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赵璐揉了揉额头,有些无言以对,不想让我这么快上山,好歹也装得像一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