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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玄幻+种田+天赋觉醒+仙剑+推理+体质进化】这是一个异彩纷呈的千元世界,有很多治世修仙之道,百家争鸣,我姜路,以萧养剑,闯这十州三岛,入这洞天福地,学道家修神之术,习儒家治世之法,修心炼神,抵墨黧族之入侵,造人间之宗宇,在这里,能看到翩翩佳公子的陆景龙,聪慧温善的苏杪杪,天真纯净的小点点、李真羽......
主角:姜路,苏杪杪 更新:2022-12-23 22: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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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路,苏杪杪的其他类型小说《箫中剑雨声声鸣》,由网络作家“灵犀一点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异界+玄幻+种田+天赋觉醒+仙剑+推理+体质进化】这是一个异彩纷呈的千元世界,有很多治世修仙之道,百家争鸣,我姜路,以萧养剑,闯这十州三岛,入这洞天福地,学道家修神之术,习儒家治世之法,修心炼神,抵墨黧族之入侵,造人间之宗宇,在这里,能看到翩翩佳公子的陆景龙,聪慧温善的苏杪杪,天真纯净的小点点、李真羽......
秋风拂过山头,沁入心肺。月光皎洁,银洒大地,给深秋的冷更添一份寒意。清霜覆绿的深山里,危房漏风,却隔住了月色,屋内漆黑中洒进一道月光,似一刀切入黑夜中。
一个身材修长却面色病白的青年人,倚靠在一根并不挺直的房柱上,安静闭目等死。
就在这时,一阵踉跄的脚步声越走越近,还没走到房门,便摔倒在门口的歪脖子树下。之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门外的人似乎在翻着什么,过会儿又沉下一声鼻息,似乎找到了什么放下心来。
约莫片响时间,门外的人又挣扎着起身,从屋外走来,推开房门,月光从门口泄入,洒在地面上,印出一道曼妙的身影。
她轻轻的把房门关上,仅留着一道狭窄的门缝。接着从身上掏出一个药瓶,打开瓶盖后往口中灌入药粒,勉强的咽下去,再随手把瓶子丢在地上,然后右手剥开衣领,露出左侧香酥,只见一道伤口从肩而下,已快划到挺立的珠圆上,秋风吹来,其晕红尖处皱起如秀女愁眉,香酥玉润的皮肤上沾满了血,露出零星的雪白。
突然,屋内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来,突兀的声音把门口的人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挣扎站起身来,眼神戒备的看着屋内隐在黑暗中的身影。
“谁?”她清冷的声音问道。
“咳咳,咳...抱歉,吓到你了,咳...咳...”他带着急促的咳嗽声回道,左手捂在胸口,右手艰难的撑在地上,转过身面对着门口,身子依旧靠在柱子上。
只见门口的女子背对月光,显出匀称紧致身段,依稀可见秀丽的面庞,黑夜中一双眼神带着戒备和惊疑,只是一身衣服看似破烂不堪,有应避之物呼之欲出,显得伤痕累累。
“你为何在此?”女人问道。
“等人。”
沉吟了片刻,女人摇了摇头:“你不是在等人。”
等人之人,不会背对着门口,不亮一盏灯、不起一堆火。
男人沉默片响,回道:“我们一样”。
“哪里一样?”
“你在逃命,后面有追你的人”。
我们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
女人听完此话,反而戒备之色越浓:“你怎么知道?”
“你来的路上有小城,但你身受重伤却未停留休养,秋夜清寒,你却开着门缝,一定是在看后面追你的人有没有追上来。”男人又咳了一声,“不过看样子你已经走不动了”。
女人愣了一下,此人有些明察之力,但反而更担心是敌人后手,接着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有何目的?”
男人虚弱的笑了笑,说道:“姑娘不必担心,我现在这个样子并不会对你有何威胁。我在此,为还个心愿,但也在等人。”
“你在等谁?”女人在离男人几步的对面坐下,靠在另一根柱子上问道,她已体力耗尽,确实如男子所言,无论再发生什么意外,她也已经无力应对,唯有听天由命了。
“你。”
“为何等我?”
“救你。”
“救我?你现在的样子,已经自身难保了。”
“受人之托,尽力而为。”
“受谁之托?”女人问到。
“一个老道长。”
“难怪让我往这山上走,这糟老头子。”女子轻声低语,不过戒备之意渐渐放下,既是那糟老头所说之人,或非敌人。
“姑娘也见到他了吗?”
“那糟老头,在我家骗吃骗喝了好几年。”
“原来如此。”男人露出微笑,接着说道:“老道长当真是个妙人,让一个将死之人去救另一个将死之人。”
女人也露出微笑,“确实是一个妙人,不管是谁,遇到了他就绝对忘不掉他。”
所以他才叫妙道人。
男人心中了然,会心一笑。
女人盯着对面的男人眼睛,想从眼神中看到什么,可惜黑夜下,依稀可见的只有男人脸上的轮廓,还有快耗尽的生机。那黑夜下无法看清的眼睛,竟让人有一种迟暮之感,已没了生的欲望。
心中挣扎片刻,女人似乎下定了决心,和对面的男人问道:“不如做个交易?”
“怎么交易?”男人问道。
“我替你完成一个心愿,你带我离开这里。”女人回答道。
“好。”
“你想让我帮你做些什么?”女人回道。
“帮我给人带个东西。”男人说着,艰难的掏出一个紫色的小葫芦,月光下看着显得有些古朴,葫芦腰间还系着一根黑色的绳子。
女人一脸震惊的看着紫色的小葫芦,只见月光下有点点荧光没入葫中,如小流入归大海,可纳万物。男人此时神识不如女子,自然无法看出葫芦异样。
女人接过紫色葫芦,只感觉葫芦身轻盈如羽,落至掌心若无,但黑色绳丝如有灵性般,可自行绕在手腕上,她压下心中惊疑,问道:“如此葫芦,并非凡品,你是如何得来的?”
“几年前,我曾遇一个跛子道长,他与我说,将与朋友远行,前程未卜,此葫芦与我有缘,先赠与我,免得他带在身上堕入渊海,若是有缘,将来再带给他徒弟”。
“他的徒弟,可有姓名称呼?”
“他未与我讲明,只说时机未到,到时自知。”
“仅讲机缘,我如何找到他徒弟给你带这葫芦?”
“我已在弥留之际,再不送出,此物便随我消失,此时送出正是合缘之时,姑娘不如先带着这葫芦,或许将来自见分晓”。
女人沉吟片响,还是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先收下它,将来探清来历了再将其奉还。”
话未说完,只见葫芦突然有灵性般缩小成寸,葫芦腰间的黑绳自行缠绕在左手腕上,如同一个饰品。
男人见状,露出异色,葫芦在身多年,未见如此神奇之事。
女人又看了对面的男人片响,决心已下,便不在犹豫,顿时手掌一翻,只见手上露出一道符箓,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往对面的男人胸口丢去,只见符箓从男人胸口一没而入,消失不见。
男人脸上闪过震惊之色,此时此地,竟见世间不同一面。符箓没入之后,他只觉得身体一阵暖洋洋,似有热汗宣泄而出,胸口处如有一团气力,缓缓散至全身,他撑着双手爬起身来,而后站直挺了挺双手,问到:“这个世界,真的有仙道之术?”
“我们所在之处,由来已久,有很多没法解释的事情,其实自有缘故。”女人回答。
“这个符箓无法支撑太久,我身中剧毒,用了只会加快毒性发作,只能你用了之后带我离开这里。”
“明白了,那么我们先想想要去哪里”,男人压下心中震惊,镇定的对女人问道:“你并不打算到这最近的城里去?”
“你怎么知道?”女人疑惑的问道。
男人撇了一眼地上女人丢掉的药瓶,在月光下显得明亮异常,似是玉质的,一眼便知不凡。他接着说道:“这条路是到城里的必经之路。那个药瓶看来并不普通,你在这儿丢了这个瓶子,是想让他们知道你药已吃完,路过这里,要到城里去。所以你并不打算去城里。”
“正有此意。”女人还是点了点头回道。
“能将你这么谨慎的人伤到的人,肯定不会是一个蠢货。”男人说道。
“虽未见其人,但却能知他简直狡诈绝顶。”女人回道。
“所以一个聪明的人肯定能想到这是你的故意为之,便一定不会去城里等你。”
女人脸露惊讶迟疑之色,“他既是一个聪明之人,确实能料到这乃是我故意丢的药瓶。”
“姑娘既能想到对方会想到这一层,便不会是个愚蠢之人。”男人说道。
“你觉得呢?!”
男人微微一笑,却心静如波,接着说道:“姑娘乃是聪慧之人,所以就算开始时不往城里走,但也迟早会想清楚这点,肯定还是照旧往城里去,况且,应该有人会在城里等着,你留着心气坚持到此,正是因为下一城有人接应”。
女人愣了一下,不排除这个可能。多想一层,总比只想一层稳妥。
男人见对方思考之色,仍是微微一笑,此时他们已经离得很近,足以使他看到对面姑娘那秀丽的容颜,他接着说道:“对方既然是个聪明人,那他肯定也会多猜一层你的想法,所以还是会去城里等你”。
“所以,我们再比他多想一道,还是不去城里。”男人说道。
“你知道有哪里可以去吗?”女人问道,但语气中却对此已有认同之意,只是心中对男人的推理之法不禁有些惊讶,如此人物,何以至此?
“这条路往前走有一条溪涧,沿着溪水往上走有一个牛场,以前是村民用来放牛的,现在荒着养草很久了,山上草长得快,原来的小路几乎看不到痕迹了,我们可以先去那里避一避。”男人说道。
说罢他看了下眼前倚靠在柱子上的女子,见其虚弱无力,已是耗尽精元之状,但既然显此疲态,说明敌人已经不远了,因而还是对她说道:“你如果觉得没问题,我们现在出发”。
“好,不过我现在已走不动...”,女人话没说完,脸上浮起一阵红晕。
“这个符箓效果实在不错,我现在精神已经很好,体力想必不差,不如我背着你走如何”?男人问道。
女人点了点头。
眼前之人虽未知是否良善之辈,但绝不至于是大奸大恶之徒。因为那个糟老头绝非糊涂之人,他既然叫此人到山间救人,必有缘故。
一个等死的人愿走到离城尚有上百里的山间,救人之心必胜过自救。
这是一种可哀却又可敬的品格。
人生而善良,难说不是上天的惩罚。
两人想了片响,最终还是朝着偏离城里的方向远去。
两人走后不久,有几人来到小屋前,为首的一人衣着讲究,紫衣长袍,丰颐微髭,一双手显得苍劲有力。他弯腰拾起一个玉瓶,沉吟半晌,然后带着人往城里奔去。
而此时,一条小溪的边上,溪水潺潺,男人不紧不慢的往上游踱步而去,没多久便气喘吁吁,苍白的脸上泛出一种病态的嫣红。
当第一缕阳光穿过丛林,依稀可见前方并排着几个木屋的牛场,就在出林子不远的地方,旁边有一条狭窄的溪流,水性清澈见底,边上爬满小草,远远望去,如画一般。
姜路把女子放在房柱边上倚靠着,看着仍在沉睡的女子,心中道出惊艳二字,但见眼前人身着黑衣,眉如婉月,唇似珠玑,苍白脸色下仍旧可见冰肌玉骨,体态绰约。在这张秀丽的面庞上,左眼角下被青草刮到的细微痕迹显得我见犹怜。
当女人醒来时,小屋内火势已旺,火上架着的小锅内炖煮着野菇和竹笋熬成的汤,两人身上被露水打湿的衣服,冒着阵阵白汽。
“对了,还没请教,你怎么称呼?”女人问道。
“姜路。你也可以叫我拾路。”
“我叫苏杪杪。”女人笑着问道:“怎么又是姜路又是拾路的?”
“本名是姜路,小名叫拾路,路边拾来之意。养父姓氏为江海的江,不过他不让我跟他姓,就取了谐音‘姜’姓。”姜路回答。
听了姜路回答,苏杪杪仔细看了其一眼,只见身边人轮廓清秀,身上穿着一件青色长衫,虽已洗的发白,却使其有一股说不清的书卷气,但双眼失去了精神,年纪约莫二十有几,但看起来似已三十,因为头上已有白丝,颇有浪子沧桑之感。
“你对这些好像不是那么奇怪?”苏杪杪问道。
无论是谁,当他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不一样的一面时,绝不会显得这么平静。
“家里老头经常讲些玄奇故事,耳濡目染的,渐渐就信了些。”姜路回道。
“不知令尊以何营生?”
“算是个出世道人。”姜路咳了几声,接着说道:“他给我讲那些奇事时煞有其事,如身在其中一般,如今看来,倒真是确有可能。”
“想要破去旧识不易。”苏杪杪说道。
“嗯。”姜路点点头说道:“他死后曾化魂回来,告诉我在一个地方给我留了东西,让我一定要去取,只可惜我如今模样倒是去不了了。”
“修道之人,如果有了魂形,就能随心变幻,脱了肉身也能聚而不散。”
“姑娘是说我家老头子还是个修道之人?”
“嗯,一定是。”苏杪杪回道。
如此肯定的回答倒是使姜路一愣。
“苏姑娘,他们为何追杀你?”姜路问道。
“因为我手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姜路点点头,没有再细问。
苏杪杪晃了晃左手腕上的小葫芦,问道:“你可知道这葫芦的来历?”
姜路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的地方是一个洞天,名叫仓齐,很早以前是在一个叫千元的世界上,后来不知何故脱离了那里,没有了炁(注释1)的滋养,灵性枯竭,于是有一群大贤,为了保护洞天的灵性,把天心装在了一个紫葫芦里,静等洞天返回界面的那一天。”
“姑娘以为此葫芦是那传说之物?”
“嗯,这个葫芦颜色有点特别,也是个紫色的,但也不一定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葫芦。”苏杪杪回道。接着看了一眼姜路,见他不为所动,又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后悔把这个葫芦给我?”
姜路微微一笑,神色并无异样。
“送你葫芦的人既说与你有缘,应该有些因果,你可发现这葫芦有何奇怪之处?”
“尚未发现。”姜路摇摇头。
“这个葫芦可以吸收天地之气,在这灵炁枯竭的地方还能自成系统,不过你天眼未开,所以看不到。它没有了灵炁滋养,就会从其他方面吸取力量,我看你的魂念天生较强,但魄力有损,可能就是被这东西吸走了。”
姜路仔细回想,还是摇了摇头。
“魄力有损,人没了精气神,便常有不如意事。”
“我生来就与麻烦有缘,或与这葫芦无关。”姜路回道。
沉默半响,姜路问道:“依姑娘所说,此地若是个洞天,那原来的世界还能回去吗?”
苏杪杪听罢隐约流露警惕之色,摇了摇头:“或许难了吧。”
犹豫了一下,她并未将一些隐秘之事告诉他,毕竟不过初见而已。
姜路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看出异色,便岔开话题:“我们还是想想往后的计划吧。”
“原本城里有人等着我的,但是出了些变故,不知道还在不在”。
“但是这东西很重要,所以你还是要去城里试一试运气。”姜路回答。
“嗯。”苏杪杪点点头回道。
“从那木屋到城里一个来回大概一日功夫,正常人走到这里约摸半日光景。那人既然聪明过人,找到这里可能不会太久。你身上的毒有办法处置吗?”
“有,但需要一天的时间。”
“好,从现在开始你想办法让自己的身体恢复,我去引开他们。”
“姜兄想要如何引开他们?”
“他们这一路追你下来,可以确定你到过的足迹,并且你们可能出现分岔的地方是哪里?”
“山上那个小屋,那个药瓶。”苏杪杪回道。
姜路点点头,说道:“所以我要回到那个小屋。”
才说完,又一阵咳嗽声响起。身上所用符箓的作用渐渐退去,姜路那种病态的感觉又加重了几分。他费劲的取下别在腰间的酒壶,抿了一口酒,又咳了起来,余酒顺着领口浸透向下。
苏杪杪见状,右手又一翻,拿出一个玉质的方盒,打开后只见里面有一颗乌黑的药丸,她掰成了两瓣,拿着一半递给姜路,说道:“你先把这个吃了。”
姜路接过半颗药丸,只见掌心的药丸乌黑发亮,可见的表面上隐约有细细的条纹,仿佛一排杂乱交错的闪电状,不禁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
“毒药,怕吗?”苏杪杪展颜一笑。
身上的露水被向阳之花的笑脸蒸干。
姜路把半颗药丸都送入嘴中,药丸入口即化,很快腹中有一阵暖意,散至全身,然后原本沉重的身体,竟觉得轻盈起来。
两人体虚已是困乏之时,姜路靠在身后的房柱上,缓缓闭上眼睛沉睡过去,而苏杪杪盘腿而坐,静静吐纳祛毒。
只是过了片响,她又轻轻睁开眼睛,接着右手一翻,只见掌心多出一个棕色木盒,里面有一个石质令牌,其上勾刻着“仓齐”二字,她手抚着令牌,心内轻轻的问道:“母亲、父亲、图儿,你们可还好?”
眼眶微微泛红,有珠润如玉似夺眶而出。
注释1:炁,一种形而上的神秘能量。qì,读音同“气”。
傍晚时分,有夕阳斜照在山腰上。
门前不远处的小溪边上,有一个病态的青年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不远处的小屋内有几抹身影一闪而过,他眉头微微一皱,面露思索之色。
此人正是姜路。
在牛场中休息了片刻,等精神稍稍恢复,他便来到这山中小屋。
过了片晌,他缓缓站起身来,走进小屋内一看,方才他丢在此处的玉质方盒已不见踪影。
山上小屋由来已久,由于此地是安定城与雁城相接的主干路程,因此常有路人在此歇息,但到了傍晚时分还有人在此停留的,往往很少,因为此处可以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去往雁城或安定城都有一定距离,赶路之人往往在晌午时分到达此处较多。
姜路正想返回牛场。
但就在此时,有一行人从雁城方向走来,为首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见到姜路站在门口树下,微微一愣。
“见过兄台,请问是否见过一个身着墨绿衣衫的姑娘?”
“倒是见过一个黑衣女子。”姜路回道。
来人眼神微微一怔,接着问到:“兄台遇见她时是何时分?”
“晌午时分。”
“她向何处去了?”
“见她往安定城方向去了。”
“多谢。”来人拱手致谢,看了看姜路,又说道:“我看兄台面红汗虚,莫非身体有恙?”
“确有不适。”
“我这里倒是有一粒健体丹药,便送与兄台聊表谢意。”陆景龙取出一粒药丸,与苏杪杪的药丸竟有些相似,只是颜色油润细腻,显得有些红亮。
“公子客气,在下身体情况自知,公子不必浪费药材。”姜路面露疑惑,不知此人为何送出丹药,但还是回绝道。
“兄台不必客气,我看你应是服过透支体力的药材,故而汗虚,此药正好可以养神补虚,对症下药。而且此丹对解毒颇有成效。”陆景龙意味深长的说道。
姜路见对方坚持,便收下药丸,说道:“多谢公子好意,在下却之不恭。”
“兄台需知,此药虽药劲柔和,但对兄台此类有疾在身之人非常霸道,药方内有毒方配伍,若要作为解毒之用,三日内服小半颗即可。”陆景龙见姜路接下药丸,对其说道。
姜路心中隐隐一震,眼神中也露出意味深长之色,对陆景龙说道:“多谢公子提醒,在下铭记于心。”
“既如此,便不妨碍兄台歇息,我们赶到安定城,也得小半日功夫,咱们就此别过。”
陆景龙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旋即带着随从匆匆往西而去。
姜路望向陆景龙一行人背影,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然后静靠在老树上闭目养神起来。
等确定那几人远去,才起身奋步直行,直奔牛场。
等到他回到农场时,夜里的火光昏涩寂寥,苏杪杪已经坐在篝火旁静等他回来。
墨绿色的衣衫修衬的洁白脸蛋在灯火下显得格外皎洁无暇。
“苏姑娘,你中的毒祛除了吗?”
“还有余毒,不过已经影响不大。”
“我这里有一颗药丸,你看是否对你症状。”姜路取出一颗药丸递给苏杪杪说道。
“这是陆家的药丸,你见过陆家兄弟?”苏杪杪接过药丸后问道。
“见过一个青年人,给了这颗药丸,想必就是你说的陆家兄弟其中之一了。”
“这药丸也叫五七丹,是为五毒七补的药方配成,与我之前给你吃的那颗正好相反,都是陆家所制。此丹确实对我有用。”苏杪杪回道。
“既如此,那你便服下吧。”
“这药是他赠与你,而且对你的确有用,还是你留着吃吧。”苏杪杪摇了摇头。
“他赠丹时特意嘱咐此丹三日内我只可服半颗,且有解毒之效,那应该还有半颗是留给你的。”
“姜兄为何如此断定?”
姜路摇了摇头道:“我原本不清楚为何他会赠丹,但当我看到你的衣服时,我便明白了。”
“我的衣服怎么了?”
“我记得今天离开前,你的衣服是黑色的。”
“这是用千幻蚕的蚕丝织就的布料,不同光照下会变幻颜色,半夜至晌午为黑色,晌午至半夜可由黑渐绿,逢雨天受潮还会变紫。”苏杪杪回道,语气中略带得意之气。
“赠丹的公子心思缜密,今日相遇已是午后,他曾说你的衣服是墨绿色,我却说是黑色的,因而他知我晌午前便遇见你了,且已知你的下落,但却送出了丹药。另外,他曾说我服用了透支体力的药物,既然同为陆家所制,他应该也知道我服过他们家的丹药了。我由此断定追杀你之人非他们所为。”
“嗯,不是他们,是另外一伙人。”苏杪杪回道。
“还有一伙人,比他先到小屋,追你的或许便是他们。”姜路点了点头道。
“从小屋到安定城一个来回需要多久?”
“大约半日。”姜路顿了顿,说道:“我们回到山中小屋,也需要半日的路程,所以现在必须得出发了,进入雁城需得路过一座担公桥,若等他们回到桥头,我们便无法过桥了。”
“好,不过你的身体……”
“无妨,既然此药有用,我们一人一半分了吧。”姜路说罢,将药丸一分为二,把一半递给了苏杪杪。
苏杪杪见状,微微张口似要劝阻,但最终作罢了。
两人服过药丸便匆忙出发,往雁城而去。
“其实你说他的丹药是给我也不全对,陆家有神秘莫测的卜卦手法,兴许是觉得与你有缘,才给你的。”
姜路点点头,两人低头赶路不再说话。
秋深气爽,踏步流星。
雁城的山腰上长有一片灰枫,秋风临下,金黄的枫叶翩跹鎏羽,散入河面,更添几分秋意。
深秋无重迫,许多人尚在歇息,清晨时节,行人寂寥。
桥头不远处有两人倚靠在茶桌上小憩,一人体型魁梧黧黑,另一人正好相反,体格较小,稍有驼背,留着两撇小胡子,一眼望去显得有些獐头鼠目,正是陆景龙带来的贾肆、魏午两人。
贾肆在恍惚间睁开眼睛,只见一人站在眼前,面容白皙,额上冒着细汗,在初阳之下望去笑容和煦,如沐春风,正是从牛场赶来的姜路。
“见过兄台,在下清晨赶路至此,想讨杯凉茶解渴,不知可否?”姜路温和一笑,向对面的憨厚男子问道。
贾肆不善言辞,见对面书生模样的青年神色温良,心生亲近,不忍拒绝,便一巴掌呼在正在酣睡的魏午后脑勺上。
魏午突然被打醒,怒气冲冲问道:“何事?!”
贾肆面未说话,下巴点点示意身后。姜路见状,自然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魏午见是讨茶之人,便把桌上水壶递给了姜路。
姜路慢饮几口茶水,只觉清新甘冽,别有风味,不禁向对面的瘦子说道:“兄台此茶不简单,似有一番秋日谷香之味,饮一壶如品一秋,堪称上品。”
魏午闻言眼神一亮,被推醒的怒意瞬间减了七分,这茶本就是他的"得意"之作,今日得遇识货之人,自然卖弄一番:"兄台识货,我这茶,取自云雾之上,选用青米同炒,不是我自夸,这天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来来来,再饮几口。"说罢便又给姜路递过一杯,眼神中还挂着期待之色。
姜路见状,双手接过茶杯,饮了一口后点点头,似是回味般,过了片响接着说道:"以兄台造诣,此茶不只加青米同炒吧?"
魏午见状高兴的直拍手说道:"兄台真是我辈中人!我还加了少量秋日桂花为火引炒制,因为有秋日之味,而这又是我魏午秘制之茶,所以取名为‘秋午茶’,如何,是否别具一格?"
姜路见到魏午眼中期待之色,正想回答,只见边上憨厚朴实的男子说道:"干脆叫断头茶罢了。"
魏午听罢怒意又起,但转念一想,秋日午后,不正是问斩之时嘛,不禁露出悻悻之色。
"不如叫‘悟秋茶’如何?兄台之名取个谐音,正有领略秋香之意。"姜路说道。
魏午眉头一展,竖起大拇指说道:"兄台果然学识渊博,读书人起的名字就是不一样,这一听就美妙至极,他日必中状元。"
姜路听了读书人这个称呼,尴尬一笑。
但还是接着说道:"兄台此茶好是好,不过……"
魏午见对面青年话语停顿,似有下文,仿佛新店掌柜等顾客评价新发菜品般,心里一紧,急忙问到:"不过什么?快说快说。"
姜路接着说道:"我等饮茶,常以茶味为主,茶香次之,兄台这茶以青米、桂花为辅,但其味多胜于茶香,反有喧宾夺主之嫌,若是在下所制,会进一步改良其味。"
魏午着实对此道沉迷于心,未等姜路说完便顺着问到:“有何改良之方,快说来听听。”
说罢又自觉有求于人,不能唐突,又学着文人酸腐拱拱手道:“冒犯冒犯,请教请教。”
姜路微微一笑,说道:“茶的老叶老梗,其状虽粗老,但滋味纯陈,兄台此方在于嫩茶太多,茶味不足,不如在采茶时多加老叶试试。”
魏午眼神一亮,问道:“此法果真有用?”
“此去东边三里有一茶屋,有一老叟常住,其有一特制茶,乃用茶梗与老叶调制,滋味纯正,与兄台之茶有异曲同工之妙,兄台可前去一试。”姜路说道。
魏午流露踟蹰之色,因有任务在身,此时离开,有渎职之嫌,纠结片响,实在心痒难挠,便对贾肆说道:“老牛,我去去就回,你记着公子吩咐之事。”
贾肆应是深知此人习性,并未阻拦。魏午见状,如离弦之箭,只是走前对姜路大声呼喊道:“兄台若无要事,等我片刻,我请你吃新茶。”
姜路刚才一听魏午吩咐贾肆之话,已经确定乃陆景龙留下的随从,应无大碍,便对着桥的对面招了招手,只是半响过去,未见动静,不禁沉下心来,脸色逐渐凝重。
“牛兄,刚才河边停留的小船,船上之人是否整晚都在船上?”姜路对身边的憨厚汉子问道。
贾肆见眼前之人神色春熙,硬着头皮回道:“整晚都在。”
姜路听罢,神色彻底沉下来。
原来他和苏杪杪两人从牛场赶来,因陆景龙的丹药对症,两人走到小屋时陆景龙一行人还未赶回,便一鼓作气赶到了雁城,两人料定此处会有埋伏,于是姜路便决定先过桥探路,等确定无碍后再让苏杪杪过桥。
未曾想桥边小船中还有人,他作为今晨入城的第一人,到桥头后第一件事便是与守桥两人谈话,自然引起小船中人的怀疑。
姜路此时深知桥对面可能危急,便对憨厚汉子说道:“牛兄,你们找的人就在桥对面。”
贾肆一听此话,当即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上话来。
姜路见状,接着说道:“你们找的人是一个姑娘,是也不是?被人抓走了你可就找不到她了。”
贾肆听闻此话,立即点头,往桥对面跑去,姜路紧跟其后。
苏杪杪此时已经气力用尽,正斜靠在桥头的功德碑上。她的对面站着三人,一个是学究模样的中年男子,另有一个女子和一位面容有些阴鸷的男子。
“拿到仓齐令便放她走吧。”中年男子对身边的女子说道,言语中特意流露出对苏杪杪的善意。
女子点点头,向苏杪杪怀中伸手探去。
苏杪杪见状,正准备抵挡来人,却见一道劲气飞卷而至,女子忙不得去找令牌,只得一个翻跳避开,等到堪堪落地时只见一个壮汉挡在苏杪杪身前。
“阁下莫非也想染指此事?”女子闪开拳劲后对着壮汉问道。
贾肆并未回话,只是眼睛直盯着苏杪杪。女子见对方并不回话,双手一翻,现出两只短匕,向贾肆双面划去,看其身法,竟是精通近身搏斗之术。
贾肆虽憨厚,却是深谙拳法的,见短匕袭来,其拳劲刚猛,直接向女子的肩胛击去,女子见状,双匕立马变招回援,直削壮汉双腕。见双方你来我往打了二十几招不分胜负,中年男子向旁边的阴鸷男子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向前索要令牌。
阴鸷男子上前,向苏杪杪说道:“不想受辱,交出仓齐令。”
苏杪杪摇了摇头,说道:“杀了我你也拿不到仓齐令,我劝你还是就此住手。”
阴鸷男子轻蔑一笑,直接右手变爪,向苏杪杪粉颈抓去。
苏杪杪见状身躯向侧边一闪,堪堪躲开重击,但其身受重伤,男子第二击已躲避不及,只见一掌落在她身后,苏杪杪被掌劲震飞,在几尺外转过头来,见男子趁机又一掌击了出来。
她面露坚决之色,右手伸入怀中,竟掏出一张黄色符箓,二话不说往前方男子面门甩去。
男子看到符箓已然被吓一跳,但两人本来相距不远,又没能想到她竟有符箓防身,只能用两只手交叉阻挡,但人力之躯怎能阻挡道法,只见符箓从两臂间穿过,直窜入他面门中。
只听闷哼一声,男子痛苦的双手抓着脑袋跪下身来,眼中红丝暴露,看着痛苦至极。
“消神符?”中年男子惊疑的说道。
原来这消神符乃是天师符之一,中符者轻则消神三日,饱受神识刺痛之苦,重则失去记忆,魂飞魄散。
只是看苏杪杪使用的这个符箓,可能历久炁散,而且使用时没有术法加持,可以说轻的不能再轻了。但尽管如此,肉体凡躯想要抵挡,也要脱一层皮。
中年男子见状,终于决定亲自对苏杪杪出手了。
“丁闵,你们丁家已经有了一张令牌,如此贪得无厌,不怕其他家族联手对付你们吗?”苏杪杪说道。
“嘿嘿,你以为只是我们丁家的手笔吗?洞天马上就要开启,去往异界修炼的机会,谁不想要?”中年男子说罢,两指向苏杪杪额头点去。
原来这丁闵便是丁家族人,在一个月前,苏家所在便是被这丁家联合其他家族所灭,为了保住仓齐令,苏父把令牌交给了机敏聪慧的苏杪杪,至此才有了这么一出风波。
苏家原是拥有仓齐令的世家里较大的一族,但在两百年前,族中矛盾加剧,两个分支出走,一脉迁居东边布弘山,也叫苏家东脉,另一支南迁小糯山,也叫苏家南脉,苏家一分为三,导致日渐式微,洞天开启在即,有些家族为了能够一举冲破这洞天,返回仙途,因而仓齐令之争近年来可谓是争得最激烈的。
丁闵刚刚出手,便在此刻,又有一道劲气从旁袭来。
“七叔。”苏杪杪叫道。
“想办法先走。”来人说了一声,便与丁闵战到一处。
此人正是苏家在此处的暗哨,名叫苏良,在雁城中以名化姓,大家都叫他老梁。
老梁的到来让苏杪杪有了喘息之机,但是体力耗尽,又被重伤一掌,可以说走起路来是连走带爬。
恰巧此时,姜路正从桥对岸赶到。不及多想,便急忙上前扶起苏杪杪,两人向河岸走去,丁闵三人方才坐的小船正停靠在岸边。
便在此时,有一张黄色符箓向两人击来。
正出自那阴鸷男子之手。
原来苏杪杪那消神符虽已击中了他,但毕竟此符历时已久,可以说使他神识刺痛,却未能消去意识,眼见姜路二人离去,他强忍心中怒意和神识之痛,颤巍巍从怀中亦掏出一张符箓来,往二人身上击去。
正在搀扶苏杪杪的姜路看到飞来之物,顾不得多想,将苏杪杪推开,却被符箓直中胸口,闷哼一声,竟未能多说一句话,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阴鸷男子名叫丁河。其能在人丁兴旺的丁家分到一张符箓,可见其在家族中的地位。
因为在灵炁枯竭的这种情况下,符箓本就是单向消耗品,用完了便再也没办法再制出来,由此可见其之珍贵,甚至有大多数人,连符箓之真容都未曾见到。
就连苏杪杪,可以说苏家此脉逃出来时已经是把重要的物品都拿了,以全族之物力,她也才堪堪分到四张而已。
苏杪杪见姜路倒下,用手推了推他,未见动静,往其胸口望去,只见他胸中之气已渐渐平息下去,似已入死状,不禁觉得胸口有些苦闷。
曾有诗云:身似浮云,气若游丝。这两样,两人各占其半。
只是未知,此时秋风萧瑟,如春之飞絮乎?
争端起时看似漫长,实则不过片刻时光。
当陆景龙等人赶到时,姜路躺在地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陆景龙一个纵跃,跳至苏杪杪跟前,伸手在姜路鼻前探了探,眉头微微皱起,二话不说,背上姜路,搀扶着苏杪杪向岸边小船奔去。
“先拦住他们。”丁闵对后面赶来的人马说道,但方才话毕,便被陆景龙的随从挡住去路。
众人边打边走,陆景龙登上小船,顺水而下,只见岸边小路与大河逐渐分开,只等小船离岸渐远方才悻悻停手。
且说苏杪杪登上小船,见救自己的是一个青年人,应是姜路所说的赠药人了,于是向对面的男子说道:“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是陆家兄弟中的哪一人?”
“苏姑娘不必客气,在下陆景龙,救姑娘乃是有求而来。”
"救得一命已是大恩,不知陆公子有何所求,请尽管吩咐。"
苏陆两家其实早有生意往来,苏家善于栽培灵物,而陆家善于炼丹,因此双方关系和缓。
例如苏家千幻锦的材料非常少有,极受芳龄女子追捧,别处均不售卖,唯独给了陆家。但苏杪杪与陆景龙并不接手家中生意,因而双方素未谋面。
“确实有一事相求。在下有一粒三相莲种子,想问苏姑娘如何培育,可有栽种之法?”
“公子大造化,竟有此物,这个一般在三相莲母体消陨便难查踪迹了。”苏杪杪惊讶的说道。
原来这三相莲乃是炼制龟息丹的主料,但极其少见。因为每一颗三相莲种子形成后其母体都全部死亡,无法再育新种。
故此《芝草图鉴》中对三相莲也有个说法来描述,说一相无根生,二相不成对,三相母子别,这其实也是三相莲名字的由来。这三相莲乃是炼制龟息丹的主料,龟息丹有保元补命之效,服用之人可曾寿命,去顽疾,故可以说是十大人丹之一,甚至比上能起死回生的回魂丹也不遑多让。
“此物确实难得,是两年前一位道长所赠,直到最近方才知道它乃是三相莲之种。”陆景龙回道。
“公子所求之法是我们族不传之秘,原本不能传授的。不过现在家族已灭,仅有两个分支已经分崩离析,倒不是不能传。不过此法并无摹本,我倒是了熟于心,尚且有些培育心得,待近事祺详便为公子拟出一稿,不知可否?”苏杪杪说道。
“如此便劳烦姑娘。”陆景龙作揖谢道。
“公子不必客气,常听陆家熟于医道,我也有一事相求。”苏杪杪说道。
陆景龙转头忘了一眼躺在船上的姜路之身说道:“这位兄台身有重疾,加上符箓封住心口,本元不足又有外恙,想救不易。”
不易非是不能,还有余地。
小船漂流直下,渐行渐远,在一逼仄处水流湍急,陆景龙停船靠岸后将船索松绳放任自流,背着姜路向岸边小屋走去。
山中虽偏远,沿河多良田,村民多为群居而住,但有些田地离得较远,因此大多会盖一间小屋以供往来时遮风避雨,方便早出晚归劳作的人。小屋也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临时之家。
苏杪杪三人此时便在这么一间小屋里,屋内空荡荡,唯有一灶一床,屋后东面不远处还有一座荒庙,原叫做担公庙,曾飨过不少凡间香火。山中多淫祠,香火一时旺盛一时凋零,人多时常有多人同伴祈福,因此他们所在的这屋子还有做祭祀用品的厨房之用,一口大锅正说明了其济济往事。
“这位兄台身有重疾,乃是因为积毒所致,如今他所中符箓正好封住了心口,可不用担心急毒攻心,正是适合除去身疾的时候,只是这个符箓不好破除。”
“公子可知这符箓有何来头?”苏杪杪问道。
“如果我所猜不错,应是仙盹符,可致仙人如入顿悟,本来应是良符,只不过用在凡躯上不能适应,中此符箓如入龟息,不能醒来,就变成恶符了。”
原来这符箓还有良恶之说,有召请天神驱鬼的、也有医治镇宅的,不一而足。原本符箓之道是为施展道术所用,对良善之人善之,对恶则恶之,但是后来灵炁几近枯竭,符箓反而变成了储器,是修道之人保存道术施展道法的途径之一。
姜路所中之符已然成了恶符,尽管趁此机会能摈弃身体旧疾,但符箓封住心口,人不能引入新气,身体失去生机,最后也是神识归虚,化为尘土。
但死马当成活马医,现在只有祛除旧疾,再作他想。
陆景龙对疑难杂症颇有所得,当下思考后决定使用古法——蒸骨排毒,简单的说便是蒸人祛毒。所幸此处屋子虽无其它特点,但是锅足够大,选用此法倒正好合适。
在符箓封心和恶疾压制下,姜路此时已气息渐无,儒雅而又病态的脸上如今已经覆上白霜,两鬓白发越发明显,只是面庞上仍显润泽,保留青年模样。
苏杪杪看着救过自己一命的人,心海如春之飞絮。
她伸出左手指尖搭在姜路右手腕上,他的脉搏已渐渐平息。
苏杪杪眼光顺着姜路的脸颊,再到他右手,最后落在她自己的左手上。她突然想到姜路说过的一句话,让她心头豁然一震!他曾说,赠予他葫芦的跛子道长说过葫芦与他有缘。此缘何在?
于是她取下左手腕上的葫芦。离开手腕,葫芦由寸许大小复归原状,她用手使劲拨开葫芦盖,但盖子仿佛与葫芦身连接一般,并无破绽。她用手摇了摇葫芦,靠近耳边聆听,只听葫芦传来摇曳之声,仿佛有半葫液体,却无法倒出。火烤石击,不见异状。
苏杪杪见状,对着葫芦怒意丛生:“你从他身上偷走了他的精气,现在怎么样也该还给他一些吧?”
葫芦还是毫无动静。苏杪杪又将葫芦对着日光看了一眼,不见内里,眼看毫无办法,又接着说道:“不管你听不听得懂我说的话,借了别人的东西就得还,你若不还,我就把你放到猪槽马棚中,让你日夜煎熬,以后别人提到你时,便能想到你是在夜香中泡过澡的!”说罢把葫芦轻轻丢在姜路肚脐眼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葫芦半响不见动静,苏杪杪已听到陆景龙抬着蒸笼的声音越走越近,正准备去搭一把手,此时突见葫芦紫光一闪,葫芦盖露出一点缝隙,从中飞出两道气息,没入姜路胸口中。这两道气息苏杪杪一点都不陌生,与她施展符箓时感受到的那股神秘气息十分相似,这分明是灵炁!
这世间独有的灵炁。
有一阴一阳两道气息的灵炁。
当陆景龙推门而入的时候,苏杪杪已经把葫芦带到了左手腕上。他看到苏杪杪脸上挂碍之色减淡,姜路脸上似见血色,以为苏杪杪使用了什么仙草,因此并无怀疑。
他是一个聪明人,也富有烟火气,此时他正蹲在炉灶前鼓着嘴巴吹气起火。翩翩佳公子,光明小伙夫。
当火势旺盛,他把新制的蒸笼架在锅上,再在姜路手脚板和身体各处上划开一道口子,身体敷上一层药液,再含.入一颗定精丹,便把姜路挪入蒸笼中蒸了起来。
蒸毒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期间不能使水煮沸,否则水汽过热伤及性命,也不能水温太低,否则毒不能排出,因此苏杪杪与陆景龙二人的精神半刻不能懈怠,陆景龙负责拾柴火端水,苏杪杪负责烧火控温。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此时的三人可能未曾想到,后来的他们会在一个异彩纷呈的世界里相遇,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之宗!
姜路此时神识已经醒转过来,仙盹符使他进入一个窒息的状态,身体遭受的热浪让他煎熬,他分明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热脓从体表渗出,热气带来的灼热感让死亡的气息弥漫在蒸笼中。
如果说在山间小屋时他走在死亡的空白边缘,是苏杪杪的惊动使他从无名之处返还。那么此时此地,生机的剥离则更为彻底。
姜路分明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红变软,他的魂魄慢慢的脱离身体,再形成一个虚状的魂形,他的魂魄竟没有离散,反而能够凝结在一起,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老.江,他在回来的时候是不是魂魄也是这一番模样?
就在姜路以为命不久矣时,只见两道来自葫芦中的灵炁散在全身经络,又返回丹田,在丹田中汇合再分开,分开后阴炁顺着经脉游走全身,每走一次再返回丹田,姜路能感觉到全身突然一阵清凉,缓如春风。阳炁攻入心脉,在仙盹符上撞击一次后退入丹田,每次撞击如心口闷雷。
两支灵炁往复如此,他的身体进入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此时热浪来袭不再过度煎熬,慢慢的时光晃过一宿。
命薄缘悭,苦中尝苦。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染上河流,画下众彩之光。天气已凉,傍晚的炊烟在晚霞下袅袅升起,如小朋友的愁容般,风吹便散。但此时魏午的心正如他的茶一般,秋意浓愁。
“老魏,下一步怎么办。”
魏午思考片响,对众人说道:
“从现在开始,每两人一组,逢十里留一组靠岸生烟起火诱敌,顺便寻找公子下落。明早在距此地沿河五十里外汇合,若有公子消息,组内留下一人照看,另一人就近向隔壁组传递消息。”
说罢便向众人安排敲定分组事宜。
却说经过近一宿排毒,姜路的身体划痕处慢慢沁出清血,整个身子浮肿之态尽消,体格仿佛小了一圈,却显得紧实不少。
当陆景龙和苏杪杪把他从蒸笼中取出时,两人并不知道,此时的姜路重新进入痛苦煎熬中。
原来离开蒸笼后热浪退去,两支灵炁返回丹田,在丹田中交融汇合,阴炁不再游于体表经络,阳炁不再攻入心口符箓。胸口符箓没了外力攻击,使得入气减少,而身体刚排毒正是虚弱待补之时,开不了源更节不了流,使得他能清晰感受到身体经受的窒息压迫之感。
其实阴阳两炁需相互结合,方才能形成元气从而拥有大用,只是姜路初涉此道,缺少了相应功法的引导结合,方才有此磨难。
姜路此时因符箓封心无法入气,因此便进入了死态,苏杪杪用手抵了一下他的手腕,此时脉搏已停,探了下鼻息,不见呼吸,正焦急思考应对之策,突然只见姜路体表散发出一股热气,脸色红润起来,分明不像已故之态。
原来此时的姜路丹田之内两支灵炁慢慢融合,变得协调起来,阴炁原本游弋在身体经络中,使得他的七魄得到滋养,其中有一魄主管人之呼吸,故而虽然心口已封,原本的入气机制已停,但全身经络打开,整个体表都在入气,因而苏杪杪才未查到鼻息,这其实便是吐纳术的一种。
《说文解字》有云,魂魄本来有阳魂阴魄的说法,离开蒸笼后两炁返回丹田虽然使得平衡被打破,但胸口符箓虽未攻破,阳炁进入时同样滋养其魂,其中主生机之魂得到壮大,自然新开生路,因而脉搏已停但人能得不死,其实这也是炼精术的基本功。
若是有得道之人看此情形,便得出姜路此时已初涉修道之路的结论,因为在修行法门如《养性延命录》、《清静经·左卷》、《黄庭吐纳术》等均介绍了较入门的吐故纳新的呼吸之法,姜路在两支灵炁的协助下,误打误撞的运行了一次呼吸术和炼精之法,只是还未形成系统的修炼,就像是看别人演示了一番。
而阴阳两支灵炁在没有合适功法牵引下能变得温顺协调,自然是因为出自葫芦中,经过了葫芦的滋养孕育,已算同出一源,故而能够自行结合。
姜路并不了解修道之法,只觉得在停止了呼吸和脉搏的后,身体反而变得暖洋洋的,丹田中阴阳两炁结合,形成人之元气,随意的散入经脉中又返回丹田,不断地滋养其体魄。
新开生路后,可以说,此时姜路所中的仙盹符,反而真正意义上的变成了良符,虽未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但却能使他内视,让他对自身内部元气流转经脉的途径有了一个新的见识。
当然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能够重开生路是因为阴阳灵炁散入经络的作用,而此时灵炁已经化成元气,未能多久,便会重新落入窒息之中,因此还需得破去符箓。
陆景龙已有办法,便是引导真气沿着督脉上行引入,再经任脉下行至胸口徐徐破之,但目前其与苏杪杪境界较低,真气不足,甚至真气引导之法亦不明晰,至少得需要一个通脉后期的高手尚可为之。
见无下手处,苏杪杪对陆景龙说道:“陆兄,我看姜兄虽已无脉搏,但其体温仍发热气,应该是其体内还有什么变故。我有一族内堂叔就在附近,或许能帮上忙。”
说罢,苏杪杪便取出一颗珠子,注入一道真气,只见精光一闪而逝。
陆景龙看到苏杪杪手中的珠子问道:“此珠便是苏家的龙子珠吗?果然神奇异常。”
“陆兄客气了,陆家的阴阳令可比我们的龙子珠用处更多。”苏杪杪回道。
陆景龙微微一笑并未说话,各家族自有宝物虽是家族之秘,但这么多年来其实已经相互摸透,甚至更有大家族做了《秘宝录》,把宝物特点、排行等内容做了一个明刊目录,以供族人参考。
不过这些虽是大家心知肚明,但并未公开,甚至当着外人提起还是忌讳的,他刚听苏杪杪之言,便知苏家亦有此录,因此笑而不语。
两人守了一宿蒸笼,此时已有些精力疲惫,便各自盘腿调息起来,但未有多久,陆景龙身上阴阳令便嗡鸣起来,陆景龙真气注入其中,眉目微微一皱沉思起来。
过了半响,有一船靠岸,船上走下一人,正是苏杪杪的七叔苏良,其在苏家主脉排行老七,只是常年不回苏家,一直在雁城徘徊。
“七叔。”苏杪杪见到来人,急忙走到门口,可能是因为苏家刚败落,见到亲人难免有些情难自禁,眼眶微微润涩,却还是止住了。
温婉而坚毅,真真君子之所求。
“杪杪,你的伤如何了?令牌在身上吗?”苏良双手扶在苏杪杪手臂上,语气关怀的问道。
“我的伤已无碍,但是姜兄为了救我,被符箓命中胸口,危及性命,还请七叔救他一命。”苏杪杪说道。
当真是心急如焚,对苏良的问话,只回了前一个问题,至于令牌何在却忘了回答了。
“我刚刚已经听你说过,中了仙盹符的人,如果不是修至炼精期,没法自行解开。”苏良说道。
陆景龙听罢眼神微微一凝,又一闪而逝。
“七叔已至通脉后期,虽与炼精期还有距离,但也是远超我们,还请七叔看一下可有解救之法。”
见苏杪杪情急催促,苏良也不再推辞,往屋内走去,当看到陆景龙时微微点头,在桥头时见到陆景龙救走两人,因此见面并未惊讶。
但当他往床边就近一看时,脸上露出讶色,但很快隐去。
苏良在苏家虽不受重视,但好歹也是通脉后期的好手,体内已有内家真气,又有引导真气运转之法,姜路胸口符箓,倒可尝试使用真气破之。
陆景龙将姜路扶起,把他额头抵靠在自己右肩上,苏良则伸手搭在姜路后背上运转真气,半响过去,只见姜路面露痛苦之色,额头上冒出细汗来。
此时的姜路体内阴阳两炁结合形成元气,散入经脉各处滋养,原本可增生机补寿命,但没了灵炁,身体回到了依靠鼻息心跳维持生机的老路,而此时符箓尚未破去,机制未启,姜路重新进入了窒息中。
过了片响,姜路脸色已变猪肝色,窒息感充斥全身,体魄的变强更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进入死态带来的痛苦。
陆景龙低估了仙盹符的效力,苏良虽为通脉后期,但以其真气储力,仍无法破开符箓,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想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便是直接以外力破之于胸口处,至于外力破除后还剩几成伤至脏腑便看天意了。
因为心脏的损伤非同小可,因此《月令》有言,五藏之次,心次肺,心为尊也。因而陆景龙虽有此想,但未敢下定决心。
“陆兄!”苏杪杪见状,知道姜路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见陆景龙有犹疑之色,知道他还有办法,便唤一声以提醒他当机立断。
陆景龙得到苏杪杪提醒,如有默契一般,当即不再迟疑,叫苏良分出两成真气护住姜路其他脏腑,然后一掌向姜路胸口拍去!
只听“噗”的一声,姜路胸口符箓化去,紧接着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来,他本来意识已醒,尽管昏迷仍能觉察到身边之事,但这一掌下来是切切实实的打到了胸口上,直接震到五脏六腑,疼晕了过去。
陆景龙见符箓已破,赶紧把手搭在姜路手腕上,已经有轻微跳动。不过姜路脏腑有不同程度的损坏,特别是心口处,想要恢复不是短期之事。
但无论如何,总算捡回一条命来。
他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朱色丹药,乃是有固本培元之用的定元丹,放入姜路口中,饶是翩翩佳公子,此时也不免露出世俗的肉痛之色。
定元丹虽未入人丹级别,但与十大人丹之末元阳丹相比同样未有太大差距,对固本培元类的丹药,常有一阳三定的说法,也就是三颗定元丹顶上一颗元阳丹,由此可见其珍贵之处,因而也难免陆景龙显出肉痛之色。
却说姜路胸口符箓已破,元气散遍全身经络,慢慢的修复润养起来,再加上陆景龙的定元丹在元气辅助下也被快速吸收,渐渐的脸色又红润起来,只是脏腑已重伤,尽管有元气与定元丹续命,其实也命不长久。
苏良因真气耗用较大,此时便盘坐吐纳恢复起来。
陆景龙悄悄拉过苏杪杪走到门口,轻声对她说道:“苏姑娘,有件事需要告知你一声,远在三里外便有丁家的人在那里驻足。”说罢,他再细想了下接着说道:“就在你家七叔来后不久。”
苏杪杪神色并未改变,甚至眼神中意有所指的看着陆景龙问道:“陆兄何以得知?”
陆景龙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便接着说道:“不瞒姑娘,我的随从昨夜就已找到我了,只不过不宜打扰,所以远驻守候,至于刚才的信息,自然是他们告诉我的”。
仓齐令之争,由来已久,陆家自然也不会例外。
但君子有所不争。
苏杪杪点点头,轻声对陆景龙说道:“多谢陆兄告知,此令并不在我身上,不必担心,现在他们既然不过来,我想还是先等姜兄醒来再做打算。”
陆景龙听罢微微点头,从苏杪杪淡然之色来看,似乎已有所料,因而便不再言语。
山中多精怪,越是绝远偏僻处越多见修道人和精魅鬼怪,因为凡人喜阳群居,而山神鬼怪喜幽爱淡,故而常有荒庙淫祠立处远离人间烟火。
姜路几人所在处的东面便是一个荒庙,年久失修已鲜有香火,唯有每年初春,有一女到此烧香祈愿,已连续近七年矣,未曾间断。
此时姜路神识正在悠悠中醒来,只听有一人对其唤道:“小子,还不快快醒来!”
姜路微微睁眼,见自身躺在白光处,坐起身来,见一人虎背熊腰,肤黑额敞,其双手放在后背,正弯着腰看着自己。姜路站起身来,对眼前之人躬身说道:“见过前辈,不知此为何处?”
“自然是在我担公庙内,我乃庙祏(注释1),号称担公。”来人说道。
他原是本土之人,本名叫做李德生,家住下游约十里处,虽生得臂大身壮,却心地善良,曾有一发妻,在其年约三十时此地发大水,沿河堤岸都被淹没了,他的妻子在往雁城路上之时因不识堤岸,过桥时误踩到靠水处,结果失足落入水中,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后来他便一直在河中渡船打鱼为生,鲜少上岸,多年来救上不少溺水之人,再过了几年,甚至把家中良田贩卖,加上半辈子积蓄和别人捐献,在其发妻落水处补修了一座桥,正是通往雁城那座桥,苏杪杪曾倚靠着的那块功德碑正是造桥时为感谢众人捐献所制,其中排首位的则是名为担公的人,正是李德生之号,其立意便是造就此桥,为各位过路之人承担重量,故而此桥也叫“担公桥”。
行善之人不论善果,先论善心,李德生的“担公”此号本就受众人拜谢,再则修桥铺路为积累阴德之事,故而有受过他恩惠和被他相救的,便筹资给他建了一座担公庙,塑泥身聚香火,又去求庙祠祀典,本来已有着落,后来城里的父母官升迁了,此事便被搁浅了,直至后来,香火渐少,更求不到了。
“见过仁公,不知唤晚辈前来有何吩咐?”姜路听此人说话,猜测应是此庙主人,虽是第一次听闻真正神灵,但这两天来所见惊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担公说道。
姜路知能入庙飨受香火者,乃人中之善者,因而心生崇佩,对面前担公说道:“仁公请尽管吩咐,但能尽事,便不推辞。”
担公见此青年男子谦卑有礼,甚是满意,实话说他在祠庙中已进驻许久,有个特别的祈愿人,需要关照一下,但却无法离开此河,故而束手无策。此地虽偶有行人路过,然来往之人虽偶见修道有成的,但能凝成魂影的却少,故而见到姜路,见其魂影已成,便拘入梦境中。
“我有一个香客,每年初春都到此祈愿,已经七年有余,此庙幸有其香火,未被遗忘,因而我的神职还在,不然可变成孤魂野怪咯。”担公稍有感慨的说道。
但其并不给姜路再说话机会,接着说道:
“她到此求一事,乃是其丈夫的下落。八年前其丈夫从城里回老家,被一只水鬼拉入河中,其肉身又被河中野蛟看中,压在河底,魂魄不得离开转入轮回。我与野蛟僵持多年,每逢险胜之时此蛟便兴风作浪叨扰沿河居民,我为保水流缓静,无暇顾及救他丈夫,因此未能救出。在此庙往下约四十里处,有一处龙王庙,此蛟占庙为王,将其变为它的道场。她若想救她丈夫,可去寻三尾锦鲤,制一个泥塑金童,并带上一些织绩之物(注释2),在午时到庙内上三柱香拜庙,野蛟去享用香火时我便去将他丈夫肉体魂魄偷出来。”
“仁公所说之女,不知身在何处,如何称呼?”
“此女名叫余莲,其实与我正是老乡,沿河往下二十里处有一小寨便是。”
“如此晚辈照意通传便是,仁公放心,晚辈若能不死,定会将话带到。”姜路回道。
“你的身体已无大碍,有天地灵炁炼化的元气滋养,已回本元了。”担公对姜路说道,接着眼神意有所指的看着姜路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有外物能取灵炁之事,只能自珍自护,可别外传。”
姜路见担公所说非常笼统模糊,才刚明白这世道竟有修道之人的他接着问道:“不知仁公所说灵炁是为何物?”
“你不是修道世家之人吗?”担公有点惊讶的问道。
姜路摇摇头,说道:“晚辈也是两天前才知这世间还有修道之事,并非世家中人。”
“那你可算是拥有大造化了。”担公面露讶色,接着说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不过你虽未了解修道之事,却有涉道之机,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二。”
“其实人之修道,前期与江湖练的内家功夫同出一源,首先便是疏通体内脉络,其中有两条主脉,便是任督二脉,两脉通则脉脉通。通脉以后便可引导天阳气与水谷之气在督脉上行,再从任脉下行至下丹田,从而炼化成真气,运转一周便是一个小周天,气沉丹田其实也是由此而来。有了真气后修炼方向便有了分歧,继续炼真气而化精补体的,走向了炼体成就武神之路。而将真气补化元精,再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其实便是将真气化灵炁,再由灵炁化元气,有了它便能塑元神、补寿命。人生来便有先天元气,只是数量不多,因而生命短暂,修道求长生,其实也是求元气。我们所在之处,不知为何天阳气中少了一种东西,叫做炁,因而炼化形成的真气永远也无法变成灵炁,这也是为何有那么多人只能修内家功夫而无法修道的原因,由此可见炁之珍贵。”
“原来如此,多谢仁公解惑。”姜路回道。
“无需客气,反正你今后涉及仙路总会了解的。好了,你的朋友在叫你了,我这便送你回去吧,我所说之事,还请费心。”担公实能看到外面之事,便对姜路说道。
“仁公尽可放心,晚辈铭记此事。如此晚辈告辞。”姜路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担公点点头,接着右手拂袖一挥,姜路魂影消失不见。
注释1:庙祏(miào shí),借指庙宇中的祖宗神灵。
注释2:织绩,织布与缉麻。指纺绩织纴等女工之事。搜神记》有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指鲛人善于纺织。
却说苏良调息恢复过后,已过去一个时辰有余。见姜路尚未醒转,用手把了一下脉搏,气息平稳,似已无碍。苏杪杪见族叔醒来,自然上前说话。
“杪杪,大哥他们如何了?”
“父母亲和图儿已被抓走,其他族人也逃了些,我是被父亲强行送出来的。”苏杪杪回道。
“好好一个苏家,竟沦落至此。”苏良语气有些悲伤的说道。
苏杪杪听闻此话,心境也有些颓然,但并未回话,只是默然的站在旁边,双眼微微发红。
“杪杪,你出来时可有带着令牌?此物是家族根本,如果丢失,你父母就没有办法再救回了。”
“我逃出来时父亲确实把令牌给了我,但我为了保险起见,此番进城来时并未带在身上。”苏杪杪回道。
苏良听罢稍作一愣,接着说道:“这几年我在此地还算经营了点关系,有几个能差遣的通脉好手,你把藏令牌之地告诉我,我们一起去投奔苏家东脉。”
苏杪杪点头道:“七叔既然有此关系,那再好不过,放置令牌的位置现在只有我知道,不如我们稍等姜兄醒来,然后再一起出发。”
苏良见状,转头看了一下姜路,脸上竟露出怜悯之色,饶是其为通脉期的好手,修道炼心如水,也有柔情之时。苏杪杪与陆景龙见此情形,均有些讶异。
“七叔与姜兄认识?”苏杪杪有些惊讶的问道。
苏良点点头说道:“在几年前,如果能在雁城“一源泉”泡一壶茶喝上一天的,就没人会不知姜拾路。”
苏杪杪听罢,好奇之心更甚,只是苏良已经转向了姜路,接着说道:“可能需要把他叫醒了,丁家很快便会找来。”
陆景龙与苏杪杪也走近前来看着姜路,只见他脸色已好转很多,隐隐有了中气沉足的感觉。
苏杪杪伸手摇了摇姜路的肩膀,轻声唤到:“姜兄。”
本以为还要叫上几声,却不曾想姜路突然睁开眼睛,缓缓说道:“在的。”
原来担公伸手一挥,姜路从梦境中醒来,睁开眼睛一看,正见苏杪杪俏丽容颜,而旁边正是小屋赠其药丸的翩翩佳公子。
“姜兄,又见面了。”陆景龙对正转过头看他的姜路说道。
“陆兄,别来无恙,不知名号如何称呼?”
两人都无需他人引荐,与苏杪杪的相处中都知道了对方姓氏。
“在下陆景龙。”
“在下姜路。多谢陆兄相救。”姜路对陆景龙说道。说罢看到了两人身后的苏良,并未惊讶,反而面露笑意的打招呼道:“老梁,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苏良也面有笑意:“阎王不收可怜鬼。”
原来姜路在去山中小屋前,曾与苏良有过一面,姜路曾笑说此去之后便死在山中了,未曾想兜兜转转,竟被苏良救回了一条命。
苏杪杪见姜路既醒,便对他说道:“姜兄,多谢舍命相救,你既已醒,想来应是性命无虞了。”
“我替姑娘挡了一符,姑娘却是真实救了我一命。”姜路说道。
“违背姜兄本意,还望宽谅。”
“姑娘言重,既能不死,便好好苟活吧。不知我晕了多久?”姜路问道。
“方才一宿。”
“看来时候不早了,那我们便出发吧。”
“姜兄想往何处去?”苏杪杪眼神灵光闪闪的看着姜路问道,似有所问,亦似有所答。
“姑娘应该有东西放在牛场吧?”姜路微微一笑回道。
“姜兄真是聪明过人。对了,我与陆兄有约,此期间他与我们同行。”苏杪杪望说道。
“如此甚好。”姜路说道。但思考一二后又接着说道:“沿着此河往下到大坪渡靠岸可回牛场,但现在我们需要一艘小船。”
“我已叫人备好,就在上游三里处,片刻即到。”
“陆兄知道我们要走水路?”姜路问道。
“众人皆知苏姑娘身受重伤,不会将重要之物带在身上。”陆景龙似有深意的微笑回道。
四人出了小屋,姜路双手抱拳朝东面小庙深鞠一躬方才离去。
等众人到了河边时,正有一船漂流直下,赶船的竟是壮汉贾肆,四人登船离去,在船上把贾肆带来的干饼烤肉小餐一顿,还有四壶小酒,姜路边饮着酒边向两人介绍近处风土人情,晃悠间便出了几里。
姜路与苏杪杪本与苏良认识,船上四人中陆景龙的关系反而显得更生分些,故而两人有意无意与陆景龙多饮了几杯,竟使他有微醺之态,水流湍急处,不小心将酒壶落入水中,三人均是聪明之辈,见陆景龙有此窘态,相视一笑。
未有多久,便到了担公所说小寨。
姜路未与众人说刚才梦中所见,灵怪者多有耳目,因而只说上岸有事,片响即回,说罢登岸而去。
此寨人口廖少,放眼望去集中处仅有十一二户人家,零星散落者有五六户,北面不远处有一户人家零落安置,正是余莲妇人所在之处。
姜路寻路而来,未到门口,便听闻妇人呵斥孩童之声,正到门口时,见两个约莫总角之年的男女幼童从门中奔出,小女孩不小心一头撞在姜路身上,抬头一看,只见一张温和的笑脸对她问道:“你母亲在家吗?”
屋内妇人听见声音,往外走来,看到姜路有点面生,左右手挽过两个孩童,怯怯的问道:“先生找谁?”
姜路一眼看去,但见温婉妇人站在门口,头上带着蓝色方巾,眉目温颜秀楚,体态丰润标致,但左眼下竟有一个刚撞破的印迹,似是与人冲突留下,因忙于生计,有些与年纪身段不符的老态,又有一种拒人之感。
“夫人可是余氏?”姜路问道。
妇人点点头,仍是疑惑之色,并未言语。
姜路见状,当即说明来意:“我受人之托,来告知夫人令夫下落。”
妇人听罢,脸上露出激动之色,犹豫之下,还是对姜路说道:“先生里屋请。”
但姜路却面露微笑的摇了摇头,并未往前迈出一步。
妇人见状,眼神中露出感激之色,两只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让他们进屋子里去了。姜路随后转述了担公的话,妇人听罢呆滞良久未回过神,他见此也有些戚然。
“多谢先生告知,我这两日备好东西,便去祭拜。”
“夫人还请节哀。”姜路对其说道,看到方巾之下露出的几丝白发和紫青伤痕,又接着说道:
“夫人若是在此有扰,可以移住雁城东面三里外的小梨庄,那里有一私塾,教学的是一个留山羊须的老叟,姓莫,可以替夫人教子识字,就说是姜路引荐的,他若不信,便与他说埋在房子前老梨树下的三坛老酒你要挖走即可。至于住处,我有房契和田契也一并存他那里了,尽可索要。”
“多谢先生大恩,只是我们在此已久,带着孩子搬离此处多有不便。”
“无妨,等你需要了再去便是。我此时无暇与你同去龙王庙,你自己小心,就此告辞。”姜路说罢躬身行了个辞礼,正欲离去。
“先生稍等,我有一物赠与先生。”说罢在姜路的疑色中转身向里屋走去,俄顷,只见其手上拿着一本古卷走出来,递给姜路说道:“此书是我七年前在村中一个旧墟中所见,看先生仪态像是读书之人,便赠与先生。”
姜路脸上露出尴尬之色,面皮微微发热,但还是接过书来,只见卷首上写着《阿狗行气录》五个大字,不禁哑然失笑。
大字旁边还有四个小字,写着“担公收录”,心中不禁夸赞此妇真是聪慧过人,已知传达之话源自何处。
姜路收下手中古卷,向妇人告辞道:“多谢夫人赠礼,夫人既知出处,还请铭记焚香还愿。就此别过。”
“那是自然,先生请慢走。”余莲深施了一礼,脸上带着异色,不知先生刚刚为何露出此表情,直到后来她搬到了小梨庄,听到了莫老的评价方才明白。
才失一斗,学负五车。
长着状元相,揣着朽木心。
佛家曾有云,一月三舟,喻事理因人而异。至圣先师曾云,三人行必有我师,可谓善学者乃智慧先驱。但三个有些相似却截然不同的聪明人相遇,自然闹出更多想法波折来。
小船悠悠行去已有半响,到大坪渡还需小憩时光,船上几人闲来无事,便聊起修道之人的善恶观来,苏良自恃年纪较大,不与几个小辈纷争,于是苏杪杪姜路陆景龙三人便自顾自的坐在船中论辩起来。
“方才陆兄之论我不认同,道家修道人常说劝人向善,行善举成善缘,如《抱朴子》中亦云:欲求长生者,必欲积善立功,慈心于物。《太上篇》云:积德累功,敬老于物。由此可见,人有所求定是因为有所缺,人心应本为恶,方才倡导修道之人逆境修心,由恶修善,方能教化众生,成就圣仙,若是人心为善,便本就无需倡导了。”苏杪杪说道。
“人有善恶之分,但人性的起始却并无此分,人有善恶是有外因用于评判人性,如救一人亡十人与救十人亡一人孰善孰恶?饿而窃食者若为恶,其实却是善己,舍食与人若是为善,其实却是恶己。《告子书》中有说,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人性善正如水流一样,其性变了也是外界迫使所然。”陆景龙回道。
二人各有其执,但却都自认有理,见姜路举壶欲饮上一口,便问道:“姜兄虽未入修道之路,看着却像饱读诗书之人,不知有何高见?”
姜路听罢,脸色微微一红,心想是我入世未深,不知此话是夸人还是讽人?以前莫酒鬼说起自己读书之事有个评价,辞本脑中过,片字不留心,讥讽起来可是毫不留情,莫非自己还是天生的读书料子,是老莫瞎了眼?
幸而此前老莫教善恶论时自己曾有过一翻思考:人心如水无定,人性向善世所求。
于是向两人回道:“正复为奇,善复为妖。”
陆景龙听罢一愣,接着大笑,“妙极,姜兄果然是个读书人。”
姜路听罢头都大了,心中不禁暗自问候对方一句,翩翩公子,独缺慧眼,读书读书,读你全家的书。远在东南深山处,一个天湖隐于其中,有个白胡子老头正倚靠在亭中看书,此时突然打了个喷嚏,不禁想起已出山入世的龙儿是否在惹什么祸事。
姜路此时仍未洞悉人心之事,直至后来遇到正阳先生,论起《致良知论》中何为“真知”之事,方才明晰吾心光明乃至圣所求,修道者先修心,修到最后,便是把自己的灵魂磨练得更加纯粹,因而才能炼气化神,凝练出元神胎体。今日思考之事,对后来他们新界历程的修炼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贾肆的驱舟下,大坪渡已在眼前,三人却毫不心急,仿佛无人在后追赶一般,只是苏良眼见快要靠岸,反而越发着急起来。
小船靠岸,大坪渡作为一个小渡口,往常鲜少人烟,但今日望去,渡口唯有的一家酒馆竟有四桌有人在坐着,姜路一行人进来他们并未在意。姜路把众人带到靠窗一座,吩咐老板娘上了份当地特色茶水煮鱼,乃是把茶鲜叶泡于水中再用来熬煮鲜鱼,滋味绝佳。
几人上座未有多久,只听邻桌几人均在提到牛场出土古物之事,陆景龙本人随和,作为包打听人物乃是上选,只见他起身抱拳,向邻桌几人说道:“诸位仁兄,有礼了。”
众人转头看来,见是一个公子哥,脸上洋溢着微笑,看去人畜无害,十分随和,第一观感便十分和善,而同行之人一个看着儒雅有礼,另一位姿容月貌但却无清冷状,反而是有些温婉亲和,至于苏良和贾肆,则未来得及细看,便纷纷拱手道:“公子有礼。”
“方才听各位说牛场出土古物,可是前朝帝王古墓重见天日?”陆景龙问道。
“嗐,哪有什么帝王古墓,破落道观倒应是真的,有人捡到一个三清铃,送到了安定城的聚宝楼去置换,结果掌柜的是个识货的,四两一钱就吞下货,又花了二两买了那人的货源消息,最后放出话来,说在大坪寨牛场有道观法器,聚宝楼有意收了,谁能找到的,一律采买。我们是先得到消息的,后面怕是还得有人在来的路上。”邻桌的一个中年汉子说道。
“连聚宝楼都看上这玩意儿了,怕是来历不凡吧?”陆景龙问道。
“那可不,据说那三清铃内褶里有仓齐葫芦观的铭文,有上万年之久,那掌柜的说了,但凡有仓齐铭文的,通通高价采买。”中年男子旁边的黑衣小子说道。
中年男子听罢,转头瞪了黑衣小子一眼,示意了一下眼色。看来后面这个消息还是个内部消息。
苏良几人听罢露出震惊之色,只是很快就隐藏起来,只有姜路露出疑惑之色,但看几人的神情,分明是与他们修道家族有关了。
陆景龙又与众人闲聊片刻,众人吃饱喝足,方才上路。陆景龙临行前叫过贾肆,耳语吩咐了几声,贾肆因与姜路有过交集,点点头与其打一招呼,自顾自的离去了。因姜路苏杪杪二人身体有所恢复,行路更快,不过等到牛场之时,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众人在小房中烧起火来,把随身的干粮吃了一顿充饥,见已到地方,苏良便问道:“杪杪,令牌藏于何处?”
“便在此地,我与姜兄到此之后都是重疾在身,心知合两人之力也无法送到城里,故此把令牌藏在了这房梁之上。”苏杪杪说道。
苏良听闻此话,抬头一看,见房梁上有一木板,纵身一跃而起,果然见到一张黄布包裹着一物,拆开一看,只见一个石质令牌,上面勾勒出“仓齐”二字。苏良见此令牌,眼神中露出激动之色,在苏家如此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物真实之状。
“七叔,既然令牌已经到手,我们是不是去苏家东脉,和其他族人寻求帮助,救出我的父母亲和弟弟?”
“嗯。”苏良不置可否的回道:“何必舍近求远,苏家被灭后,丁家已经与我有过联系,只要我把仓齐令送给他们,我们苏家之人便能得救。”
“七叔糊涂,丁家灭了我们苏家主脉,如何能放过我们?!”苏杪杪说道。
“哼,仓齐令能载人几个都未能定,我在苏家不被重视,就算能开洞门转移新地,也没有我的份,本来我已经放弃离开此地了,但是既然苏家被灭,只要我拿到令牌,丁家便会允诺给我一个名额,放心吧,你们除了失去名额,不会再失去性命,你现在拿了令牌,也不过同样是堪能救人而已。”苏良说道。
“只怕丁家的承诺未能如你所愿。”
“洞天还有三年便要开启,这是离我最近的一次机会,我焉能错过。”苏良不为所动,取出一个万言珠,传入真气一下子嗡鸣起来。
姜路虽与老梁相识已久,但从来不知修道之事,也未见过老梁施展道术,今日见到老梁之态,不知比牌有何魔力,竟让一个平日里并无大欲的人魔障至此。
其实其在桥头见到老梁时也非常诧异,只不过老梁与丁闵战到一处,并没看清姜路。以他心性,在看到老梁时便知其便是当时与丁闵在桥边的船上之人。但不知情,不宜评论,只是默默看着他们的家族之争。
“如果他们要杀你,在雁城桥头就已经抓住你了,何须费这些功夫!”苏良说道。
“因为他们知道我不会将令牌带在身上,故意让你将我救走,就是为了我们找到令牌再来抢夺。”苏杪杪回道。
“胡说,费这个功夫,还不如直接拿你父母要挟你交出令牌。”苏良说道。
“但是我父母并未在他们手上!”苏杪杪回道。
“你说什么?!”苏良脸露震惊之色,向苏杪杪问道。
“是南脉,苏家南脉和丁家串通,方才打入我苏家主脉中,把我父母亲也抓走了。”苏杪杪说道。
苏良愣在原地。
原来在这中间却有误会,此事还得从桥头苏杪杪被抓开始说起。
原来苏杪杪在桥头时已知丁家不过是在核验令牌是否在自己身上,若当真不在便让苏良故意营救,而当苏良出来救自己时并未从桥上经过,显然是埋伏好的,所以她一开始就知苏良已经变了。
而苏良在河边小屋中曾问苏杪杪其父母何在,他原就以为苏家人被丁家抓走了,听了苏杪杪之言更加落实了自己推测,于是便有了救人顺便图谋仓齐令名额的事宜。两人各怀心思,于是便等到如今方才摊牌。
“已经来不及了。”苏良说道。
“确实来不及了。”苏良声音刚落,门外便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众人走出门口,见门外站着三人,正是丁闵与丁河及一个女子,丁河所中符箓已消,但面色苍白,看向苏杪杪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之色。
“丁闵,你想出尔反尔?不管怎样,你说过拿到便会放过我苏家人,并承诺给我一个名额的。”苏良说道。
“我的承诺依旧不变,但前提是你要给我真正的仓齐令。”丁闵说道。
苏良听完丁闵之话,犹豫了下还是把仓齐向他甩去。这世上总有些偏执人,做些偏执事。
只可惜事与愿违。
丁闵拿着令牌翻看片响,旋即右手用力一抓,令牌应声而碎。原来竟是个假的。
“苏小姐聪慧过人,真是好手段。”丁闵说道。
苏杪杪默不作声,与聪明人谈话,言多必失。
话虽不多,这其中却有些弯绕在内。
众人皆知苏杪杪不会把令牌带身上,那么它就一定在她身上。丁闵非众人,自然知道它在她身上。而苏杪杪也非愚笨之人,自然也知道了丁闵想到这一层,故而还是不会带在身上。丁闵亦非愚人,自然也知道了苏杪杪知道了他开始的想法,因而在桥头时便推测令牌不在她身上,方才故意让苏良留下破绽,让他们心生嫌隙,那么为了让苏良扑空,她一定会在期间想法设法转移令牌,他们便有机会夺到令牌。
但他在回想苏杪杪在山中小屋岔开他们的追踪时发现,苏杪杪想的总是比他多了一层。此事亦如是,因而在桥头时,令牌其实一直在她身上。
只是苏良有点惊讶,看到令牌是假的,倒缓了一口气,看着姜路三人问道:“你们原本就知道我和丁家有联系?”
姜路笑意温和,微微一笑对他说道:“丁家此举可算阳谋,要么等苏姑娘带你到藏物之地,你叫来他们,要么苏姑娘在来的路上转移物品,不管东西在不在她身上,他们都能找到。”
苏良听罢,老脸一红。堂堂通脉后期选手,被几个小辈摁在地上蹂躏。
丁闵脸上露出异色,眼光在姜路身上微微一顿方才移开,接着说道:“你们慢悠悠的走到这儿,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陆家的人把令牌带走吗?十里一组,确实可以分散精力,以假乱真了,可惜,你们低估了我们的人数,想要令牌的,可不只有我们丁家。”
“听闻丁家老四思虑超群,运筹帷幄,果然名不虚传。”陆景龙表露钦佩之色说道。
只是还不够浑然天成,老狐狸一眼就破。
年轻人还需历练。
“嘿嘿,陆公子看起来并不着急,莫非是酒壶中酒有镇心之效?”丁闵问道。
陆景龙三人听罢此话,脸色骤变。
原来令牌竟藏在陆景龙饮酒的酒壶中,在船上他酒量甚浅,故作不慎将酒壶打入水中,魏午几人分做几组只是分散精力,贾肆方才是要送走令牌之人,只是听丁闵之说,分明已知令牌乃藏在酒壶之中了。
丁闵见几人之状,心中反而又生狐疑,聪明之人常想要在动脑子这件事上比过所有人,但往往赢了之后总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赢了。
就在此时,丁闵手中圆珠嗡鸣一声,他手中注入真气,片响,脸色便沉下来。
“陆家真是大手笔,这样为苏家值得吗?”丁闵问道。
“也不全是为了苏家,主要是我家金子多花不完。”陆景龙笑嘻嘻的说道。
原来安定城聚宝楼却是陆家的财产,掌柜的放出话来只要有仓齐铭文的古物一律接手,甚至有人说送去了一枚石质的令牌,聚宝楼直接出了百两高价,最后才发现是假的。
但无论如何,许多淘金的人陆续来到大坪渡,而丁闵的人在找到贾肆时其两手空空,已经通过这些淘客把令牌送出去了。无论是哪个淘客拿到令牌,都会送往聚宝楼置换,因而最终都会落入陆家手中。
丁家来的人多,淘客也多,总有查不完的时候,就看谁运气好了。
丁闵自然想到了这一层,于是怒道:
“哼,竖子自大,抓到你们再逼问令牌下落也不迟。”
说罢向陆景龙几人飞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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