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觉得我并没有阴阳眼，但是我为什么能够看见你，却还找不到原因？”病床上的男人，比刚从昏迷中醒来时，脸色更苍白了一点。乌发散落在他的额角，被暖黄的灯光打亮，镀成浅金的发丝，额头到唇瓣的走势完美得犹如艺术家的神来一笔。
“嗯，事实上，我还是第一个见到能够看见鬼的普通人类。”明松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撑着脑袋。“一般情况下，只有经过修行的特殊人员才能通过特殊手段看见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拥有阴阳眼并不是什么好事，鬼魂精怪们，并不是都有正常的神智，也不都拥有正常的外型。长期活在生于死的边缘，很容易恍惚到分不清人与异类的差别。一旦被发现眼睛的异常，又没有足够的能力震慑，等待着他的结局，将会很危险。”
“我有点担心，才试了试。”明松换了只撑脑袋的手，表情更疑惑。“没有阴阳眼，却能看见我，这更奇怪了。”
“总之，没出什么事就是万幸了。”
宋越安静的垂首听着她说完，点了点头才道：“我能冒昧的问一下，你刚才说的水鬼，又是怎么一回事吗？”
“水鬼？”明松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就是白鹭旧校区的湖底，因为发生过不少事故，怨气凝结生成了一只水鬼。”
“它以前从来不会在白天和人群密集的时候出手觅食，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想对你下手。当时我几乎是立马就跳下水去救你了，但是我一下水就看见你已经被拉进了湖水的正中央。”
“显然，它不会是在你落水之后才发现你的存在，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你带到了这么深的地方。我怀疑，就是它把你拖下水的。”
“可水鬼生性胆小，白鹭中学那个水鬼更是，就是因为它在白鹭中学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因为它而起的人类伤亡事故，才会被白鹭的负责人放过，没有被直接消灭。这次这么鲁莽，就算有特殊事件负责人不在的因素，也很不对劲。总之它这次犯了事，应该不久就会被附近的负责人带去处理的，不用担心。”
宋越眼底浮现冷意，却依旧笑问道：“特殊事件负责人？”
明松眨了眨眼：“就是专门负责处理非人类非自然存在造成的一系列特殊事件的一个官方部门，除了每个城市会设立办事处之外，在一些格外凶的地方，会下派负责人常驻，管理一些小精怪们。我们这种无法对普通人类造成任何影响的鬼魂，则不在他们的监管范围。”
“白鹭的旧校区就是这种地方，本来以前一直是有负责人常驻的，虽然最近因为负责人调任离开了，会稍微危险一点，但是也不至于到在大白天，人群如此密集的情况下出事。”
“更何况，比起你更靠近湖边的人有不少，它为什么偏偏挑了你，甚至在我弄断了捕猎的水草之后，依旧不愿意放弃。”
“那就是我的问题了。”宋越声音轻轻，慢吞吞地应道。
“不，是那只水鬼的问题。”身为宋越的骨灰级真爱粉，听见这种话，她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反驳。
“刚才，那个小花精一直想要靠近你，虽然被我拦住了。但是我送她出去的时候，一直在跟我闹，说你好香啊。所以我在想，会不会跟这个有关。”少女如琉璃宝石般的眸子盯着男人道。
“香味？”男人抬起没被打针的手臂，姿势优雅地闻了闻手背。“我只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明小姐呢？”他仰起头，因面色苍白显出一点不常见的破碎感。
明松表面稳如老狗，实则脑子里被这副病美人的样子萌得疯狂放烟花，妈粉属性蠢蠢欲动。好像又看见了刚出道时被主办方掐掉节目后，孤零零在后台直播表演的少年，倔强又脆弱。
刚才只顾着动她那几乎快要腐烂的大脑给宝子说明解释，差点忽略了自担近在咫尺的绝世美貌。
“叫我明松就好了，不用这么客气的。”她捂住因自担少见的柔弱美而蠢蠢欲动但实际空空如也的心口，感觉那里好像真的有一颗心脏在有力的跳动：“我什么都闻不到，我这样的小鬼魂在现世是没有嗅觉的。”
“好的，明松小姐。”宋越从善如流，“那我去问问医护人员，正好也该到换药的时间了。”
“哎。”明松摆摆手，想让宝别再叫小姐了，但是她的宝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听的人。
宋越在人前的人设，一直是温文尔雅，君子如玉的，对待外人向来疏远有礼。从前她觉得孤身在娱乐圈闯荡，这样很好，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但是当被这副态度对待的人是她的时候，就有点不得劲。
呜呜呜呜呜，老公，我是你麻麻啊，你看看麻麻吧。
明松一边内心锤墙咬手绢，一边喃喃点头。
宋越按下呼唤铃，等了许久，却依然没有人进来。
黄昏走向暂时的终结，病房外的天从绚烂的红色变得灰暗，玻璃窗已看不清外面的景色，只模糊不清的映照着病房内的一切。
咚，咚，咚...
有什么存在拖着东西走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呢？
病房外的走廊？
不，不，不！
头顶？
是头顶！
明松若有所觉地抬眼望去，看见天花板上掉下一团半透明的黑影，那团瘦长的黑影落在她与宋越之间，又咚一声，它手里提着的仿佛是头的东西滚到明松的脚下。
它匍匐在地上，瘫成一团摸索，似乎在找它的头。
宋越却依旧毫无反应。
不好，这个医院竟然也有里世界的门。
明松弹射着蹦起来，冲到宋越面前：“快，拔掉针，这里很危险，我们得出去。”
里世界还没有完全成型到与现世重叠，宋越看不见里世界内的鬼怪，只看见明松急得一张白皙的小脸通红，手舞足蹈地让他快点起来跟着跑。
男人二话没说，拔掉手上的针，随手从床头扯了一张纸捂住针孔，翻身从病床爬起。
宋越向来很敏锐，对面的女孩虽然说是鬼魂，但是从头到尾没有对他有过任何伤害之心，甚至还救过他一次。所以虽然现在很疑惑，但还是选择按照她的说法行动。
明松来到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见走廊上数不清的影子。
“该死，外面也走不了，全都是。”她急得剁了跺脚，豁然回头，看向宋越。
“你的手机呢？”
“在那，怎么？”宋越穿上病床边的拖鞋，正站在她身后，闻言指了指床头柜。
“快，我报个号码给你，你先试试现在能不能打通。”
“好。”宋越不明就里的答应。
明松趁着宋越在拨打她念的号码，从病房角落找到了一把扫帚，踹掉扫把头，拎着棍子走到黑影旁边。
那团黑影的颜色已经更加凝实，它似乎摸到了自己的头，已经缓慢地套好在了可能是脖子的地方。
明松直接一个闷棍给它敲得倒地不起，又趁它晕头转向继续狂敲。
宋越一边等待着接通，一边分出心神看着明松奇怪的行动，看见她对着空气奋力挥棒。
紧贴着耳边的手机传来滋滋的电流声，时重时轻。
“喂，你好？”等待不到三十秒，对面传来男人沉稳的声音。
“通了？”明松立马转过头。
“嗯。”
“我怕对面听不见我的声音，我念你读。”明松立马道。
“好。”
“喂？你好？”对面的男人又招呼了一声。
“你好，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吗？”
“这里是长明第一医院，里世界突然出现，我被困在这里了。”宋越跟着明松重复，听见这句话时，他顿了顿，却还是继续说道。
“长明第一医院的里世界？你房间内有不明生物或者灵异事件吗？如果有，请就近逃离到没有不明生物的封闭场所，如果没有，请封闭门窗呆在原地。如果不幸看见自己到了别的地方，请不要相信，请谨记你的身份谨记你所在地点。我们会尽快派...”对面男人的声音已不复原先的沉稳，快速的说话，通话却好像已经突然中断。
因为对面已经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尖锐的，叽叽喳喳的细语伴随着模糊的哭声，像是要穿过电流，直击他的大脑。
“抓到你了！抓到你了！好香！人肉的味道......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