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越当即挂断电话，刚刚挂断，手机信号立马消失，随后从满电瞬间降到五然后直接关机，像是刚才那通电话，就已经耗尽了它的所有电量。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突然出现冲击着宋越的嗅觉，他视线有些僵硬地从手机屏幕转移，朝向臭味的发源地，看见原本空白的明松对面，突兀地出现了一团瘦长的人形黑影。
明松敲得黑影摊成一团后，趁它还没反应过来，她将棍子随手放在旁边，双手拖着黑影的脑袋：“帮我开下窗户。”
男人早已在看见黑影时就走了过来，闻言抬手推开旁边的窗户，等明松将黑影扔出去后，又立马关上，将锁扣关紧。他环顾了周围，快步走到门口，把门反锁。
“明松小姐，现在能解释情况了吗？”
“等等。”明松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狗狗祟祟检查完病房的卫生间，才转回来走到宋越面前。
她伸手握住宋越的衣服，水汽自她的手指慢慢沾染至宋越的衣袖，就连两人站立的地板也开始洇满水迹。直到脚下的水迹将两人包围，衣袖上的湿痕蔓延得几乎将宋越半边身体沾满。明松这才松了口气，却没有放下拉着他的手。
“明松小姐？”条纹的病号服因为颜色太浅，被洇湿后薄薄贴在身上，现出男人清瘦却肌理分明的轮廓，宋越有些不适地收敛眉头。
“让我捋捋，该从哪里说起。”明松挠了挠头，表情有点呆。
“那就先谈谈那通电话吧，可以吗？”病房内的灯光，早在那只不明黑影出现在他眼中时就已经关闭，此时房内一片黑暗。“特殊事件处理部门我大概知道，就是你刚才说的官方部门，那里世界呢？”
宋越立在溶溶月色中，明松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隐约觉得他神色有些僵硬。
“里世界，就是和现世重叠的一个容纳强大鬼怪的空间，也是唯一一个能够人鬼相通的地方。”
“具体的内情我也不太知道，毕竟我只是个死亡七年的小鬼而已。只是听学校的保安大爷鬼说过，很多年以前，世上是没有这个空间的，厉鬼与人共同生活在现世，世道乱得几乎人鬼不分。直到一群人建立了一个民间组织，花了不少人命，才勉强构建出一个约束鬼怪的空间。他们花费多年在广林省不少凶地都埋下里世界的大门，但也几乎耗尽生命，无法继续。后面这个组织被官方接收，在全国开设办事处，这才将国内大部分凶地都圈入里世界的范围。并且每个圈定为里世界入口的地方，都会留有负责人守护，处理一些虽然有害人之心但是因为过于弱小而无法被里世界强行吸收的鬼怪，和拯救误入里世界的人类。”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里世界只在夜晚阴气浓厚时出现和现世重叠，但是无法被普通人看见，所以即使拿着大门的媒介，只要不知情，不去凝视，就不会被它卷入。”
“我想着，目前看来你只能看见我一只小鬼，并不算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员，并且对里世界毫不知情，不会进来的。没想到，这个破医院竟然也会有门，而且莫名其妙把你卷进来了。”
“里世界关着的，几乎九成都是厉鬼，只有少数为堕落的精怪。厉鬼对活人的气息相当敏锐，所以我才想用我的气息包裹住你，尽量在救援的工作人员来之前，别被发现。”
“刚才那个黑影，就是厉鬼？”半晌，宋越才道。
“不算吧，充其量是个小鬼，应该是不知道怎么跑进来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我们敲翻。即使是在里世界，厉鬼也不会直接杀人的。它们通常喜欢把人的意识拖进自己的域内，利用幻境来吸取人类的负面情绪，等人彻底崩溃后，才会开始享用灵魂。所以刚才那位接线员才会提醒你，时刻记得自己是谁，不要陷入它为你编织的幻境，才不会沦为它的食物。”明松懒得站着，盘腿坐在湿淋淋的地上，仰头望着宋越线条利落的下颚线。“宝，啊呸，不是，你先坐下吧。”
宋越看一眼地面，扯出一点笑意：“不用了，明松小姐。”
“好吧。”明松从扯着他袖子已经变成了扯着他的裤管，“会没事的，长明第一医院的里世界我听说过。范围虽然比白鹭大很多，但是凶恶的厉鬼并不算多，而且只在固定范围活动，精怪之类也远不如白鹭混乱，医院的特殊负责人估计很快就会过来的。他们能精准定位求救的信号位置，到时候，你跟着他们离开就行。”
“那你呢？”男人垂眸，似乎有些不解。“不和我一起出去吗？”
“他们不会带上任何里世界内的鬼怪离开的。我并不是人类，即使留在这里只要小心一点也不会有事的，等到天亮，阴气退去，里世界与现世分离，我就能离开。”少女无奈的摇了摇他的裤管，“但如果带上我，你们就走不了了。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挺危险的。”
“你是人类，最好别在里世界待太久，沾染了它的气息，下次会更容易进来的。”
脚边坐着的少女，说话的姿态有些懒散，眼神却一直在张望，似乎时刻在检查周围的异常，像只警惕地守护粮仓的仓鼠。
宋越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想了想，蹲了下来：“既然这样，明松小姐你也别太紧张，就算我出了事，起码你还能好好离开。”
“但是我不想你出事，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明松皱起小脸，有些不满：“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为什么呢？”宋越微微俯首，望向她晶莹的眼。“在白鹭中学也是，为什么要救我呢？明松小姐，和我想象中的鬼魂，不太一样。”
“那你想象中的是什么样的？”
宋越：“哪怕不会害人，也不至于像明松小姐一样，这么心善。”
明松咬着嘴唇：“我，我不是说了嘛，因为我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鬼。”
“是，明松小姐很善良。”宋越见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伸出玉一般的指尖，碰了碰地面的水痕：“这水是？”
明松见他不刨根问底，悄悄松了口气。不行，还是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他粉丝，做粉丝的，不能让自担不便。
“这是我的水。”
“嗯？”宋越手指顿了顿：“什么？”
“我身上的水啊。”明松语气尽量轻松地回答：“我是因为坠湖而死的鬼，所以释放阴气的时候，魂体总会带着水汽。本来，如果我变成戾气最重的本体的话，可以不用水把你包围也能藏住你的气息的。但是变成那个样子太丑了，我怕会吓到你。”
没有哪个粉丝会想在热爱的偶像面前以这么丑的面目出现，所以明松即使知道那样会方便一点，但是依然不愿意。
宋越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脸色变了变，半晌，才语气晦涩道：“对不起，我不该提的。”
明松摆摆手：“没事的，你说什么都行。额，不是，我是说我不太在乎这个的。我早没有生前的记忆了，也不记得死时的痛苦，没什么禁忌，无所谓啦。”
“是我失礼了。”宋越摇了摇头，他摸过地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似乎还想说什么，门外却忽然传来敲门声。
声音有些急，伴随着清亮的女声：“你好，特殊事件处理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