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帮你，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年幼的李一一紧紧拉住他的手，冰冷的小手微微颤抖，无条件地支持自己的家人。
那个冬天两个小屁孩窝在没有空调的图书馆里，翻找关于神恩者的各种信息，四只小手冻得通红。
神恩者在孩子心中有着崇高的地位，就像是电影里披着红色斗篷身穿蓝色紧身衣的超人。他们代表着绝对的正义，可以上天入地击退魔族。他们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尽管符合条件的人非常稀少，每年参与神恩者洗礼仪式的人不下百万，最终只有二十人左右成功，绝大部分都是渴望获得力量和更长寿命的人。
成为神恩者虽然有诸多好处，但他们是用来战争的机器，越强的神恩者越难逃宿命。不论是在战场还是后勤，神恩者都需要长期透支身体，以获得更多灵力。他们身体的细胞已经习惯了被灵力浸润的状态，一但进入老年期，神恩者的灵力供给不足，身体器官就会互相争夺有限的灵力供应，逐渐失控最终引发链式衰竭。
如果想要活下去，神恩者的晚年就只能在折磨和痛苦中度过。一些神恩者会在进入老年期不久后就选择提前结束生命，留下遗体供后人研究，神之手的基因改造技术就是从研究神恩者先驱的遗体中得到的。他们就是黑暗时代里的先行者，暗流涌动的黑暗中布满了陷阱，稍有不慎就要葬身于此，用身躯为后人继续铺路。
后来长大的杨帆逐渐意识到这个愿望的希望是多么渺茫，再加上李一一也被领养，他就再没提起过这件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李一一以为他早就放弃了。但今天杨帆如此坚定地看着她，那个坚定眼神和十几年前的小男孩渐渐重叠在一起。
每一次杨帆都坚定地保护着她，家人就是应该互相支持的。13年前她拉着杨帆的衣襟希望被收留，杨帆在院长面前足足跪了两个小时。8年前她说很想过有爸爸妈妈的日子，杨帆把记着李一一的饮食习惯的本子交给那对年轻夫妇。3年前她坚决要离开那个家庭，杨帆签下了字，成为了她的依靠。
李一一明白那种感受，依靠一丝渺小的希望支撑着活下去，她无法残忍地抹灭那个渺小的希望。今天，也许就是她应该做出一些行动的时候，这一次哥哥也需要她的支持，就像那时候一样。
她松开了手，看着眼前的杨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轻轻点头。
“别担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但亲情会永远把我们连在一起。我希望你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画家也好舞蹈演员也好，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妹妹。”杨帆轻轻拍着李一一的背，他知道李一一只是怕被再次抛弃，那种感觉他懂。
孤儿院里太多这样的小孩了，他们失去了一切，不愿与任何人分享自己拥有的东西。哪怕只是为了一个简陋的折纸飞机，也会争得头破血流。最终的获胜者只能抱着已经扯破的玩具，独自在角落啜泣。
“可是就算成为神恩者了，也很难找到他们吧。参加过洗礼仪式就够了，已经证明你努力过了，为什么还一定要报名神之手呢，你知道他们的……死亡率有多高。”李一一情绪缓和了一些。
神之手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降低神恩者的伤亡率，因为最终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因素是神恩者，而不是他们。她对于神之手的认知和很多人一样，强大的基因改造战士，神恩者的护卫先锋，以超强的作战能力和超高的阵亡率而著称，甚至有人戏称他们为炮灰替死鬼。
“嗯，我明白，可是我必须这样做。我需要站在魔族面前直视他们，就是他们带走了我的父母。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杨帆深吸了口气，“我总是会梦到那一天，他们在我面前被抓走，我想改变什么却很无力。这么多年以来我很少睡过好觉。我甚至有点害怕梦到他们，害怕听到他们的声音，害怕回到那一天。”
“总之，即使要成为神之手我也会这样做。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杨帆的声音微微颤抖，李一一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
魔变症缓解剂会给她带来很多副作用，比如在深夜时突然加快的心率让她无法安然入睡。她总是喜欢靠在墙上，把耳朵紧贴墙壁，听隔壁哥哥的声音来让自己平静下来。通常听到的都是非常平静的呼吸声，偶尔会因为太过劳累而带一点打鼾，但有时候她会听到那些不安的梦中呓语。
他似乎总是在做同一个噩梦，反复念叨着那几句对不起之类的梦话，然后在痛苦的呼喊中惊醒。对那些梦他从来都闭口不谈，像是闯祸的小孩把脏兮兮的手藏在背后一样，搪塞李一一说只是太累了没睡好。
李一一很少看到他沮丧失落的样子，但她明白事实肯定不是这样的。她不知道是自己需要一个永远坚强的哥哥，还是哥哥更需要一个在妹妹眼中永远坚强的自己。李一一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聪明的哥哥有些很简单的事却总也想不通，比如说不开心和难过是可以告诉亲近的人的，没必要把所有压力都自己抗。
“你知道的，那天不是你的错，没必要一定把自己置身于一样的危险之中。”李一一知道，她并不是第一个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错”的人。
“傻瓜，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去送死的，我顽强的很。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没有计划没有安排的胡乱做事呢。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了，我很明白我要做的是什么。”杨帆摸了摸李一一的头，继续说道，“再说了，万一我成为神恩者了还能活个两三百年呢。到时候看着你嫁人带娃，直到变成一个调皮的老太婆，而我还是一个年轻的大帅哥。你可不要太嫉妒我。”
李一一笑出了鼻涕泡，低头要擦在杨帆身上，略有洁癖的男人使劲躲闪，空出手抽出一张纸巾赶紧按在她脸上。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总是这么说，李一一知道他做了的决定从不轻易改变。她没有机会劝他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