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赶紧吃好饭该你洗碗啦。”
“我不洗，你都把我弄哭了，你要补偿我。”
“我才不吃这一套，你要是逃掉的话下次就不做红烧排骨了。”
“你敢威胁我，我要告你虐待妹妹。”
“那我就拉上王大爷作证……”
兄妹俩打闹着，就像平时一样，最后杨帆还是笑着去把碗洗了。
李一一坐在老位置上，面前放着切好的果盘。看着那个男人忙碌的身影，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在他那张总是故作轻松的笑脸后有一个很大的空洞，不管塞进去多少光都照不亮，干脆就放弃治疗封上了盖子，再贴上一个笑脸。每到夜里他放松了警惕，阴冷的风就会从盖子的缝隙里钻出，呜咽着嘶嘶作响。
真的像他说的，是为了自己的心结而去的战场吗？李一一不信，可她没办法阻拦。她答应过杨帆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放弃学业，放弃自己的人生。杨帆从没食过言，她也不能破坏承诺，家人不能互相欺骗的，这是杨帆父母教他的，而他又教给了李一一。
天色渐暗，夜幕笼罩了街道，路灯一个接一个亮起。杨帆靠在床头，擦擦半干的头发，手里拿着一个相框，脸上挂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这是他们小时候的合影，那天刚给李一一办完手续，院长给他们拍了张合照。照片里的小女孩怯生生的样子不敢直视镜头，紧紧攥着杨帆的衣角，身体微微朝他倾斜，想要靠在他身上又不敢。杨帆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开心地比了个耶，咧嘴大笑像是捡到了一个宝贝。
那时候他已经知道李一一的病情，但他没有和别人一样对魔变症患者敬而远之，他把这个捡来的小女孩当自己亲妹妹一样照顾。有些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很费劲了，这很不公平，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代替李一一。
他知道自己决定去参军的决定会让李一一很担心，他无法打消李一一的顾虑，但达成目的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果一定要为此舍弃掉普通人的生活，那也在所不惜。那些痛苦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代价而已，可以忍。
隔壁房间熟睡的女孩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呢喃着听不清的梦话。她的书桌上也摆着那张合影，照片背面还有一行字。
【24091121，我和哥哥。】
天空是灰蒙蒙的，乌云密布严实地遮住了阳光，阵风时不时扫过柳叶。儿童公园中央的纪念碑已经有些年头，镀铜的底座边缘已经氧化发黑，但上面刻着的字依然清晰，歌颂在战争中牺牲的神恩者。也许是因为快要下雨的缘故，偌大的公园里一个玩耍的小孩都没有，只有一对夫妇神色焦急，一边呼喊一边四处寻找着什么。
小男孩躲在滑梯的滑桶里，双脚双手撑着滑梯壁努力不让自己落下。这次捉迷藏他一定要赢，老爸答应他如果赢了下周末就不加班回家陪他。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撑了多久，好几次熟悉的脚步声从旁边经过，但始终没发现他。
他听到了爸妈的呼喊声似乎是认输了，甚至答应给他买那个超贵的玩具车，只要他现在出来就行。。
他禁住了诱惑，这些肯定都是试图骗他出来的手段。那个玩具车根本不是他家买得起的。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聪明得简直不像是一个6岁的小男孩，起码是11岁。
但他隐约觉得有点奇怪，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游戏结束，认输的暗号到底是哪个。
远处传来尖锐的鸣笛声，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他闻到一股呛鼻的气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终于撑不住掉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弥漫诡异的红色雾气，地上躺着几个不认识的人，肢体破碎鲜血洒在草坪上。一阵恐惧和反胃涌了上来，他找不到父母的身影，小男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撕心裂肺就像被抛弃了一样。
不远处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正在戒备前行，分出了三个人靠近。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胸前的徽记像是一个握紧的发光拳头。男孩记得父母的工作服上也有类似的标记。
带头的男人放下了面罩，小男孩诧异地发现有一道惊悚的疤贯穿了他的左脸，他竟然没有瞎。
“你有受伤吗？”
小男孩木讷地摇了摇头。他在新闻里看到过类似制服的人，每次出现爸妈就会迅速地换个频道。但他心里明白的很，这是战争。
男人掏出一个小圆片，粘贴在小男孩的衣服上。那个圆片间隔一会闪烁几下黄色的光芒，像是在发射什么信号。
“领航员，发现生还者已经打包，请辅助军救援组准备接应。”
“所有救援已经终止任务，请立即撤离到缓冲区。S级神恩者将于5分钟后着陆。这里已经不是你们的战场了。”
“S级？”男人有种不祥预感。
“15秒之前，有神之手小队目视确认，8级魔族已抵达战场。”
“草。”男人愤愤骂了一声，抱起男孩立即撤离。
小男孩在男人的怀中一颠一晃，他看到了天空中划过几颗流星，其中有一颗特别明亮。与此同时地平线上也升起了数道诡异紫色光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出弧线，迎向最亮的那颗。剧烈的冲撞声和刺眼的光芒让他有点睁不开眼。
“我的爸爸妈妈呢？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小男孩他拼命地捶打推搡把自己抱离战场的男人，“放我下来。咳！咳！我要下来。”他总觉得这次赢得比赛好像不是什么好事，付出的代价不是他愿意承受的。
如他所愿，视线天旋地转，他被摔在了地上。小男孩忍痛爬了起来，看到穿着制服的那些人全都倒在地上，身上满是狰狞的伤口。四周突然凭空出现了无数张牙舞爪的魔族，对着他嘶吼却没有要扑上来的意思。
他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被倒吊了起来，魔族手中拿着奇怪的骨质砍刀，一刀刀砍在他们身上，每一下都带下一块肉。那两个人拼命地挥舞着手，似是在挣扎，又似是在告诉他不要靠近。
是爸爸和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