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怒之下,不等继续照料山茶花,立刻带我姐姐回家。那段家老爷到不曾拦着,我们原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那段家老爷当时没拦着,只是顾忌他家夫人,等我父亲和姐姐回到家后,他反而没了顾忌。”顾汲梼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我父亲和姐姐才刚到家,那段家老爷就带人上门来,将我家团团围住,最后,最后,我父亲和姐姐拒不接受段家老爷的逼迫,结果,结果……我被我娘藏到地窖里逃过一劫,但我父亲和娘亲,还有姐姐,却……”顾汲梼说着说着,已经泪眼婆娑。
他哭泣许久,才又拿起那个腰牌,道:“他们离开许久后,我才敢从地窖出来,从父亲手里发现这腰牌。”他咬牙切齿的继续说:“这些贼子肆无忌惮,连后事都不处理,是知道官府也不敢管他们的事。”
他摸了摸那腰牌,“这些恩怨,我父亲回家后都没来得及说,多亏他们肆无忌惮,留下这腰牌,我才能根据线索找到那段家。这之后,我苦练武功,终于在两年前杀上段家,但遗憾的是,那里是段家地盘,我只来得及杀了几人,就不得不逃离。”顾汲梼又顿了顿,推敲一番自己的腹稿,觉得没有破绽,才又继续说:“这两年来,我留着这个腰牌,就是提醒自己,大仇还没得报,必须勤练武功,好报仇雪恨。”
李青萝听着心头火气,怒道:“那段家老爷叫什么?我让人去把他千刀万剐!”
顾汲梼立马懵逼,这段家老爷只是自己杜撰出来的啊,他没名字啊!大理姓段的老爷可不多啊,这李青萝记恨大理段氏多年,万一自己随便说的名字被拆穿,那就麻烦了。他肚子里的念头千回百转,终究憋不出名字,只好找借口拒绝,“多谢夫人,但在下灭门大仇,只想亲手去报,不敢劳驾夫人,夫人不是我大理人吧?在我大理可不曾见过您这么美的女子。”他一边继续盘算着哪家的段老爷适合背黑锅,一边狂拍马屁并转移话题。
“你倒还算有骨气。”李青萝听他说大理女子不如她美,果然很受用,双眉上扬,道:“我是从苏州曼陀山庄过来的,你可以唤我王夫人。”
顾汲梼连忙将马屁继续送上:“曼陀山庄?可是那遍布着曼陀罗花的曼陀山庄?记得我父亲曾经说过,苏州有座曼陀山庄,庄里的山茶花,风格独到,繁花似锦、百花齐放、万紫千红,让人眼花缭乱。可惜我忙于复仇,却是无缘前往一见。”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向往之色。
李青萝极爱茶花,听着顾汲梼赞美,心里自然高兴,但她不喜对男人给与颜色,冷冷的又道:“你父亲喜爱山茶花,想必也是一位有道之人,但你可丢尽他的脸了!居然行那种败德丧行之事,哼,哼!”说得声色俱厉,似乎十分气恼。
顾汲梼心道:“这女子虽然狠辣无情,却是真好看,装生气的样子也这么好看。”便道:“此中实在有诸多情由,待在下说清楚,夫人便明白了。”李青萝道:“什么情由?你且边走边说与我听。”说完半掩轩窗帷幔,让人将顾汲梼腿脚上的绳索松开,又吩咐外头继续赶路。
顾汲梼便一边跟着牛车走,一边把搭救钟灵的经过,乃至不敌逃跑,然后发现自己不慎中毒,慌忙找山洞躲避,一一说了个概要。李青萝听了,半信半疑,道:“如此说来,你倒不是淫贼,反而是仗义君子了。不过单凭你一面之词,我也不能尽信。也罢,等那少女醒来之后,我一问就清楚了,若然不错,我就放你离开。”
顾汲梼又作了个揖:道:“在下略懂医术,可否让我看一看那位姑娘?”李青萝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你信不过我?”顾汲梼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在下只是担心那姑娘受不得颠簸,想要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李青萝道:“哼!那姑娘,我已派人送她去寻医救治了,你跟随着我,自有见到她的一天。”说完,不再搭理顾汲梼,向两个少女吩咐道:“小茶,小翠,你们看好他。”
女婢小翠随即上前拉上轩窗帷幔。
顾汲梼心道:“她们只松了我脚上的绳索,没松我上半身的绳索,显然还是对我不能信任。”他一番运气下来,内力已经恢复两成,若不说话,专心运功,想要完全恢复内力也不难。这枯荣禅功果然不凡,那剑湖宫弟子剑上的毒可不懂得分人的,他身上的毒可不比钟灵的轻,五脏强化后,虽然没法万毒不侵,但对毒物的抵抗力和恢复力却是大大增强了。但他恢复这么快,反而要担心李青萝看出破绽了,自己是不是该装出毒药发作的样子呢?
他随即向那两名女婢问道:“两位妹妹,你们寻到我时,我是怎么一个样子?”
小茶横了他一眼,道:“你少油嘴滑舌的,谁是你妹妹了?”
小翠别过脸去,也是一声冷哼。顾汲梼心下忿忿,两个小婢女而已,拽什么拽,但他想要了解清楚自己的状态,才好拿捏演戏的分寸,只好腆着脸说道:“在下那时昏昏沈沈,人事不知,或许甚为失态,还请两位姑娘多多包涵。”
小茶道:“既然这样,那就罢了。你那时候可真是讨厌死了,我们本来打算一剑了事,只是你乱动之间,那腰牌掉了出来,夫人才吩咐让我们收手,说要问清楚,再杀不迟。”又听小翠道:“你啊,都已经昏倒了,还要对人动手动脚的。夫人见多识广,倒是认出你中了致幻药……吩咐我们给你灌了好多冷水,还有些寒草什么的,这才安静下来,倒弄得我们一身脏兮兮的。”说着脸上微微一红。
顾汲梼连忙脸色惭惶的连连道歉:“对不住两位姑娘了,也谢谢两位姑娘,若不是你们,怕在下是要一命呜呼了。”
但两个婢女并不领情:“要谢你就谢我家夫人,何况我家夫人说了,你中的这毒是死不了的,就怕你去祸害别的女子,或者那些母兽也说不定。”说话间,小茶倒是忍不住掩嘴笑了笑。
“夫人自然是要感谢的,但两位姑娘在下也是要感谢,这才免去在下行那,那丑事……”顾汲梼一边说,一边暗道,“看来主要还是致幻药的功效,但是……如果我装出致幻药发作的模样,怕是那李青萝会让人一剑毙了我,最少也会把我下面阉割了。”他只觉得下面一凉,却是取消了装毒发的打算。
“那,那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你们没有这般救治么?”顾汲梼又觉疑惑。
小茶白了他一眼,“这种办法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夫人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自然不能用在那姑娘身上,所以才吩咐人带着她去寻医救治。不过你运气真好,居然真的治好了。”
好吧,这是区别对待,如果治不好自己,怕是会直接剁了省事吧。顾汲梼垂头丧气的默默赶路。
到了夜里,行到了一处荒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李青萝皱眉道:“今日真被那臭小子耽搁了,看来是错过了客店。”小翠远远望去,说道:“夫人,前头路上似乎有人,小婢过去问问。”李青萝点点头,道:“也好。”
小翠策马上前,只见两个乡农正沿路走着。小茶纵马靠近去,说道:“打扰两位,这附近可有客栈投宿么?”一个年老的农夫道:“这一带么,过了前头那个山坳,就能看见有个客栈。不过……不过……”他吞吞吐吐的不敢继续说,倒是另一个年轻的农夫爽快,他接着道:“那家店么,以前老胡是东家时,倒是挺好的,但前两个月换了东家之后,就变得古怪了,常常看见有人住了进去,却很少看见有人出来。”
小茶听了,脸色变得郑重起来,说道:“老伯,大哥,那店是怎生一个情况,可否说得清楚一些?”
那年老的向她上下打量,又转头看向牛车队,才道:“看你们这样子,像也是有来头的。这客店嘛,以前是咱们村里老胡家开的,但两个月前,老胡家的人全都不见了,那家店也换了主人,这家主人咱们也不认识,但村里有人看到里面的伙计能一只手搬动一个大酱缸,那酱缸让我们村里人搬的话,是要四个年轻的小伙子才能搬动的。所以村老吩咐了,让我们离那店远一点。他们平日开店,我们村里人也不会去那吃喝,这条路,经过的人不多,但每天也总有一些,但经常是这边的路口进去,却不见人从那边路口出来。村里又有人说看到那店里的伙计拖着大布袋往山崖下扔,虽然不确定是啥,但挺吓人的。”
小茶点点头,道:“那么,这是间黑店了?”那老农道:“谁说不是呢?前阵子倒是有人报与官府,但这店依旧还在,那人倒是不见了,既然官老爷都不来管,我们自然更不敢管了,索性就眼不见为净了。”
小茶探听清楚,才返回汇报给李青萝。李青萝道:“无需管那么多,就去那住一晚,若是他们识趣也就罢了,若是不懂事,通通剁了做花肥。”众女婢一齐答应。顾汲梼笑道:“我倒是知道他们肯定不懂事。”李青萝一愣,眉头微蹙,道:“嗯?你如何得知,你认识他们?”顾汲梼道:“夫人的容貌身姿可谓倾国倾城,他们就算想识趣,也终究会忍不住不懂事的。”
李青萝白了他一眼,道:“净是油嘴滑舌!”但感觉却没有生气。顾汲梼很高兴,她没生气,那就是接受了自己的油嘴滑舌啦。
实则顾汲梼早已自行冲开穴道,听李青萝如此说,心道:“看来你是把我瞧得扁了,居然还不补点我穴道。无妨,你既然这么说,就看你破这黑店罢。”
一行人过了一片山坳,果然不多远便是一大间客栈。门前竖着一杆酒旗,上面绣着“胡家客栈”四字。一行人骑马的下马,乘车的下车,众婢女拥着李青萝,却都没进店。
这时店里有伙计出来帮着把马匹牵去马房,又安顿好牛车的牛。又有伙计过来招呼,道:“诸位客官要住房么?不知中意楼上还是楼下?”
小茶一边往店里走,一边道:“待我先看看。”说着就快速把楼上楼下看了一圈,然后又出去向李青萝汇报,“夫人,这楼上还算干净。”李青萝点头道:“就楼上罢。”
小茶这才转头对那伙计说,“我们要正中间那套最宽敞的大房,还有旁边的四套房间,你们赶紧去把那四套房间再清理一遍,弄得整齐洁净,至于中间那套,我们自己清理。”那伙计堆着满脸笑容道:“咱们店里房舍都是干干净净的,不用再清理了,包管客官们住得舒舒服服。”
小茶瞪了那伙计一眼,“让你们清理就去清理,莫要在这里啰嗦。”说着,就带着两个女婢往中间那最宽敞的大房走去,显然是不放心那些伙计,想要亲手给夫人清理房间。
那伙计无奈,只好又带着一个伙计去另外一个房间清理了。顾汲梼在旁边已经看出问题了,这么一个客栈,伙计居然不少,若是正常经营,肯定养不起这么多伙计的。
小茶带着女婢清理完大房后,才恭恭敬敬的将李青萝迎了进去。然后再将顾汲梼赶进一个房间里。
等客栈准备好酒菜后,顾汲梼又被拖了出来,众女倒是没忘记给他用饭。随后他就和众女婢围在一个大桌上开始用餐。顾汲梼没见李青萝出来,但也不奇怪,想必她那么尊贵,肯定是有婢女将酒菜送进房间去了,倒是没必要出来在这大堂里吃。
此时顾汲梼身上的绳索倒是都已经解开了,他斟了杯茶,就唇浅浅酌了一口,含在口中片刻,吐了出来,道:“众位姑娘,这茶里下了蒙汗药。”小茶恍然,道:“怪不得了,我也觉得茶里有古怪,喝上去有点酸味,又有些甜甜的,原来竟是蒙汗药,你怎么一尝便知道?”她虽然知道茶里有蒙汗药,却不见紧张。顾汲梼微笑道:“在下不是说过么,略懂医术,这等蒙汗药在下学医时就品过多次,容易分辨得很。”他看见众女还继续喝茶,忍不住再次提醒:“这蒙汗药虽然普通,但喝多了,就算你们有内力也压不住那药力的,而且你们不用上去提醒一下王夫人么?”
小茶白了他一眼,道:“我们既然知道里面有蒙汗药了,自然有解决的办法,你就少操心了,我家夫人更无需你操心。”说完又吩咐道,“你也继续喝茶,等回了房间就装晕迷。”
顾汲梼无奈,道:“好吧,希望你们别大意,免得阴沟翻船。”众人便一齐装着没发现蒙汗药的样子继续用餐。众人用膳之际,那伙计又进来换新了床铺、被单、枕头,但他们很懂事的避开中间那大房。顾汲梼心道:“这客栈真个服侍周到,不知底细的客人,哪里会有所提防。”
待伙计退出,众人吃毕就各自回房。小茶、小翠和顾汲梼进了同一个房间,虽然男女有别,但她们还是要负起看管顾汲梼的任务。小茶低声道:“咱们各自就铺,臭男人睡地板,装做被药迷昏,等他们找上来,我们先把楼上杀乾净了,再下楼去扫灭余众。”她说完又瞪了顾汲梼一眼,“你要是敢趁乱逃跑,我可会让你好看!”
顾汲梼拍拍胸脯,道:“姑娘放心,在下绝不会跑的。反而是姑娘,可要在下帮忙?”小茶撇撇嘴,“用不着,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五人熄了烛火,小茶和小翠分别上了两张床铺佯睡,而顾汲梼则躺在地上,只待对方动手。顾汲梼暗自运行“枯荣禅功”,内力在周而复始的周转下,已经完全恢复,心道:“可惜我身上的东西都被收走,否则倒是可以助这黑店一臂之力,让你们阴沟里翻船。”他暗暗盼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要是能趁机拿下李青萝就好了,加上她女儿王语嫣,顶好的一对辅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