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意最终终于接受了这个美好的事实——她回到了宋知书进府的前一年,也就是她十四岁这年。
当年,宋知书是以宋启在外遗孤的身份进入的镇南王府。宋启并不记得自己曾在外头留下过什么风流债。可当宋知书拿出她娘给她的玉佩时,宋启又有了点印象,可这印象和什么风流债并无关系。
那夜宋启与部将喝酒喝到大醉,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是在那之后,才发现玉佩不见了。
但宋启哪里会认这么一个孩子,先不说玉佩不见了本身就很可疑,且这孩子与自己长得并无相像之处。他坚决认为宋知书认错人了。可宋知书觉得自己没错,娘要她找的就是当今镇南王,镇南王的拒绝在她看来就是不负责,一时间,她觉得镇南王就是个抛妻弃女的小人。
最终为何又会承认宋知书的身份呢?那是因为宋晚意执意如此。她初见宋知书时,觉得她虽身世可怜,但性子坚强,有股不卑不亢的气质。
不过现在想来,都是宋知书太会伪装了,将她骗了去。什么不卑不亢之气,现在细想一下,根本就是死皮赖脸不服气。
“昭昭,永安侯夫人十日前下帖,邀我们去她府中赏春景,你可有兴趣同娘亲一块儿去?”楚蝶轻轻捏了捏宋晚意的脸颊,笑着问道。
前一世的宋晚意活到十七岁,又在世间游荡了近十年,如今忽然又变回一个十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举动,感到有些不习惯,但还是笑着应道:“要啊,当然要同娘亲一块儿去了,娘亲在哪我就在哪!”宋晚意嘴上说着,心里不由得开始佩服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活了三十七岁,撒起娇来还是这么的顺口。
“那明日一早就得起身了,昭昭可不许赖床。”
“才不会呢!”
母女俩说笑着,就见宋晚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娘,现在到了昭昭练剑的时候了。”宋晚枫说得一本正经,和他尚有些稚嫩的脸不大相符。楚蝶看着他这副略显成熟的做派,又看看女儿在哥哥面前乖巧的样子,心下觉得宋晚枫这个哥哥当的实在有气势。
“好,那昭昭好好练,可莫要懈怠了。”楚蝶说着,慢慢起身,在春杏的搀扶下出了墨竹苑,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了两兄妹。
这兄妹俩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前世,宋晚意担忧镇南王府风头太盛引世人猜测,便在十四岁这年的秋天放弃习武,彼时哥哥尚在,她想,镇南王府只需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世子便足够了,她钻研点别的便好。因此,即使自己内心很想学武,她还是逼着自己放弃了。却不料哥哥在自己十五岁那年便因中毒抢救不及时而身亡。
想到哥哥的事,宋晚意眼神黯了黯。
宋晚枫将佩剑扔向宋晚意,宋晚意这才回过神来,将佩剑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宋晚枫见状,不禁挑眉道:“往常如这般将佩剑丢给你,你可都是要倒退几步的,今日怎接的如此稳当了?”
“那是我往日藏拙,如今我可是要叫你们都对我刮目相看的!”宋晚意俏皮道。春日的阳光透过云层,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更衬得她娇俏可爱。宋晚枫见状,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喏,你可要看好了,今天的招式可没那么容易。”宋晚枫话落,便拿起佩剑,开始了今天的教学。
宋晚意立马认真起来,细细观察着宋晚枫的每一个动作。
少年的身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剑锋凛凛,透着丝丝杀意,剑锋在这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威力。周围的梧桐树上,又多了几道刮痕——由剑风创造出的刮痕。
宋晚枫教的东西前一世的宋晚意都学过一次,如今再次练习,宋晚意掌握的飞快,宋晚枫心下高兴,却又不禁有些疑惑。
太阳逐渐西斜,夕阳的余晖落在石阶上,泛着点点金光。
“昭昭今天学的这么快,是不是得到什么高人指点了?”宋晚枫好奇地问道。此时,兄妹俩大汗淋漓地坐在石阶上。冬霜去给他们准备茶水和点心。
“还真有!”宋晚意说着,故作玄虚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低声说道:“我之前做了个梦,可就梦到你今日所教的这些了!哥哥你说,这是不是神了?”宋晚枫呵呵一笑,道:“你少糊弄我,梦里梦见了这些招式,难道你还操练了不成,今日能做的这般得心应手,你敢说从前没练过?”
“当然练过了,梦醒了就按照印象练了几日。”宋晚意说得煞有介事,宋晚枫将信将疑地看了她几眼,片刻后道:“罢了罢了,反正能练好便是好事,不纠结这些了。”
不一会儿,冬霜将茶水和点心端了上来。兄妹二人休息好后,便各自回房。
天色渐暗,宋晚意因着这具小孩身体的原因,感到有些困乏,用过晚膳后,一家人在园中散步,没走几步她便感到累了。楚蝶见状,便先抱着她回墨竹苑安寝。
夜半时分,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微风掠过木窗,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微风夹杂着几丝细雨进了屋内,宋晚意忽觉寒冷,不禁紧了紧身上的棉被。半梦半醒间,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是了,一旦入夜门窗都是关着的,今日怎会开窗。宋晚意猛然间坐起,看了看四周,却又安静的出奇,一切物件都好好地摆在原地。
借着屋外灯笼昏黄的光,她轻手轻脚地下了榻,就在她双脚落地的前一瞬间,一个人影忽然出现,迅速将她的嘴捂住。
“不想死的话,就别出声。”
宋晚意闻声一僵,这个声音的主人,除了沈云陌还有谁?
此刻的沈云陌身上挂彩不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宋晚意想到日后沈云陌的霸业,她想,这样的人,还是别得罪的好,乖乖不作声便是了。
镇南王府戒备森严,即使是大内高手也不敢冒闯,话说这沈云陌又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他的武功已经深不可测了?可是看他这样子……也只和哥哥差不多年纪……一个个疑问冒上心头,宋晚意渐渐没了被人胁迫的紧张感,转而思考起了这些事情。
沈云陌一开始只当她是被吓怕了乖乖配合,当看清宋晚意眼神的游离时,他才意识到,这个小姑娘根本就没把他放眼里。
哪有人被挟持了还能走神的!
这里是镇南王府,眼前这个小姑娘,估计就是镇南王府的郡主了,这小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光线昏暗,沈云陌隐隐能够看清这丫头的脸。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好像会说话一般,脸颊粉粉嫩嫩的,像颗水蜜桃。这模样倒是可爱的紧,难怪父皇每次见了都夸。
待附近的杀气逐渐褪去,沈云陌这才松了口气,迅速松开了手,他看了看宋晚意,宋晚意也看了看他,一时之间二人无话,室内静的只听得见屋外雨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尴尬。
“呃……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沉默了片刻,沈云陌这才开口道。
宋晚意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装作没认出他的身份,道:“我也没想怪你吵到我休息,赶紧走吧,我还要睡觉。”她一边说一边翻身上榻,丝毫不顾忌眼前的人。
“你这丫头,怎么都不怕我?”沈云陌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哪有人半夜遇到贼人会这么淡定的?而且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
宋晚意看在他是皇子的份儿上,耐心地解释道:“你要是要杀我,刚刚进来就动手了,既然是来躲人的,我和你又无冤无仇,怕你作甚。如果你现在忽然起了贼心想偷东西,那你尽管拿吧。这些身外之物我是不会在意的。”沈云陌闻言,竟是被气笑了,他四下看了看,抄起桌案上的一根蝴蝶发簪,道:“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话落,便不见踪影。
宋晚意只觉得此时此刻,既然无性命之虞,那么睡觉便是最重要的。她凭借着自己的好心态,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郡主!起了起了!否则便要赶不上游园会了!”冬霜焦急的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宋晚意闻言,猛的起身,此时屋外已是大亮。
她将房门推开,冬霜得令,快步走了进去,帮她绾发,紧赶慢赶之下,总算是准备好了。楚蝶站在苑外,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昨日不知是谁说不会赖床的,今个儿就食言了。”
宋晚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辩解道:“昨夜一只猫闯进我屋里头了,我为了赶那猫出去,费了不少功夫呢,所以方才才起迟了。”
“你啊!净说这些瞎话。我们王府里何时进过一只猫呢?”楚蝶话音刚落,便听见“喵”的一声响。宋晚意闻声,不禁双眼一亮。
“娘!快看快看,就是它,我说的就是那只猫儿!”宋晚意在心中嘿嘿一笑,居然还真有只猫。
那猫儿通体雪白,一双宝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走起路来,端的是一个贵气逼人,尾巴一摇一晃,甚是可爱。
宋晚意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它融化了,她蹲下身,招了招手,那猫儿竟真跳到了她的怀里。
“娘,这猫儿这么干净,带去游园会不要紧吧?”
楚蝶看着这猫儿,也是喜爱的紧,想到自己与永安侯夫人交情甚好,恰好她府上也养了一只,这只顺道带去想是没什么问题。于是便答应了宋晚意的请求。
宋晚意抱着这雪白的一团,兴冲冲地上了马车。
其实宋晚意说的不错,昨夜来扰她好梦的就是这只猫——由沈云陌变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