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刚到中午,但天空阴沉沉,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到了家门口,时二郎一路小跑钻进堂屋报喜。
“娘,娘,今天咱挖了好多吃的!”
小男娃眉飞色舞,还不忘压低声音,那样子别提多逗。
徐氏乐不可支的给儿子擦擦脸上的灰,慈祥道:“累着了吧,桌上烧的现成的水,去喝口。”
沈如花和时云俩快步进屋,三人倒出背篓里的物什。
葛根有两大背篓,大概一百斤,松鸡一只,松茸一斤左右,盐肤果十斤。
收获满满,几个人大喜过望。
“娘你不知道,我和云儿挖一上午。
最后背篓装不下,嫂子才喊我们回来,那地方没准还有葛呢!
咱们明天再去一趟吧,全都去!”
时二郎和时云俩围着他们娘,絮絮叨叨说着山上见闻,语调活泼,充满少年人的纯真。
听到“全都去”,沈如花心里一凛。
她心细如发,余光瞥见时大郎木木的坐在一边,脸上虽有笑容,但未达眼底。
好像世间一切与他无关。
几人正闲话家常,外头天空轰隆隆,雨点子吧嗒吧嗒掉下来。
时大贵快步跑进屋。
他着急道:“孩他娘,咱家蓑衣和斗笠放哪儿了?快给找出来,地还没翻完,下午我再去一趟。”
徐氏愣道:“哎呀,上回大房借了去,还回来时,斗笠上破个大洞,怕是不能用了!”
时大贵转向时晏,迟疑问道:“大郎,咱家有些竹篾,你还能编吗?”
时晏面无表情点点头,时云哒哒哒小跑去灶房将竹篾拿到跟前。
虽看不见,但凭借着手感,时晏快速的将竹篾窝成一个圈。
再不断插入细些的篾子,一边往里塞竹篾,一边往桌上敲敲。
将编好的地方压紧压实,轻轻巧巧勾勒出新斗笠的雏形。
外面的雨下得越发大,雨水顺着屋角流进家里。
沈如花拿一块烧柴的木板拦在大门口,防止雨水流进来,屋内的泥巴地干干净净。
那边时晏的斗笠快要编到帽檐,沈如花灵机一动问:
“大郎,那你会编补鱼笼吗?跟斗笠的编织方法差不多,就是出口细些。”
当着众人面,沈如花比划鱼笼的形状。
想起时晏看不见,激动万分的拉过他的手,在手心里描摹捕鱼笼的形状。
时晏的大掌猝不及防落入另一双温暖柔软的手。
小手的手心还有一道粗粝的伤痂,那是昨天摘板栗划破的。
听耳边细致入微的描述,聪敏如他,分分钟想象出鱼笼的模样,领悟了制作鱼笼的诀窍。
“暴雨后,很多草叶会被冲到河里,小鱼儿容易浮出水面,咱们做个捕鱼笼,说不定明天又能加餐。”
其实她想说,雨后水中含氧量比较高,更容易抓到鱼。
话到嘴边换个说辞,省的大伙起疑。
小奶娃顺哥曾喝过一次鱼汤,汤汁奶白,浓稠鲜美,他惦记好久。
一听到“鱼”,大眼睛布灵布灵眨着,嘴里念叨:“娘,吃鱼鱼,顺顺喝鱼汤。”
沈如花摸摸他的小脑袋,微笑道:“咱试试啊顺哥,要是还能抓到小虾米,给你炖鸡蛋吃!”
顺哥“嗯嗯嗯”激动点着小脑袋,那萌萌哒流口水的模样让徐氏笑弯了腰。
时二郎抱着肚子乐不可支道:“顺哥小吃货!”
小奶娃并不理解意思,大眼睛瞅着哥哥,丫丫学舌:“顺哥吃货,顺哥吃货。”
这下把全家人给笑弯了腰,“哈哈哈”的声音传出好远,连时晏脸上,都出现了久违的暖意。
大雨如注,一直下到午后,天空放晴,时晏的捕鱼笼也成功出炉。
沈如花捧着鱼笼,满意点点头,由衷夸道:“编的紧实,比咱村头张阿爷编的还漂亮!”
时云扬起小脸,满脸骄傲:
“那可不,前几年有个玉水村的老渔民逃荒到咱村,这把手艺就是跟他学的!”
时二郎眉开眼笑。
“玉水村三面都是鱼塘,鱼笼子是吃饭的家伙,大哥指定编的比张阿爷好!”
那傲娇的小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能吃上鱼肉。
沈如花莞尔而笑:“挺好挺好,大郎编鱼笼就是专业,吃鱼肉就靠你啦!”
“专业?”
时晏听的一愣,挺新鲜的词儿,是在夸他编的好吧?
他脸上面无表情,身子却一改委顿,挺得直直。
最后还炫技般给鱼笼加编了笼盖,大小刚刚好。
是等起水后盖上的,省得抓到的鱼虾会蹦出来。
盯着笼盖,沈如花笑容可掬:
“哎呀,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优秀的鱼笼,是大郎自己想出来的吧!
一个字,绝。”
一番花式吹捧,将平平无奇的鱼笼子夸的天花乱坠。
两个小的不住点头,纷纷给大哥竖起大拇指。
时晏听得牙酸:“且等抓到鱼再说。”说完逃也似的离开。
走得匆忙,还踉跄了下,险些摔倒。
唯独那翘起的嘴角出卖了自个的心情······
沈如花看的好笑:呵,小伙子很受用彩虹屁嘛,傲娇个啥。
不过心细如她,看到时晏落荒而逃时差点摔跤,还是皱皱眉头。
时晏并非天生眼盲,原本一身武艺出众,是打猎的好手。
遭遇失明这么大的挫折,内心的苦闷和焦虑可想而知。
毕竟,一只雄鹰最大的挫折,就是被折断翅膀,再也无法翱翔。
一家人其乐融融正在大力夸奖时晏的鱼笼时,外头传来一阵吵嚷——
“你个小娘们,我娘让你下地干活,你还娇气?”
时家人赶紧走出屋去瞧。
那汉子揪着女人的头发,像拎小鸡仔一样往墙上掼。
“疼,疼,夫君,你松手,我不是不下地,小宝病了,哭着直喊娘,我多哄哄她,一会就去地里。”女人哽咽着解释。
“什么小宝?一个小丫头片子,是哪门子的宝?”男人恶声恶气。
沈如花仔细一瞧,艾玛,这不是王大丫和她男人嘛。
“呜呜呜,虽说是个女娃,那也是咱家的种啊,你可是她爹。”大丫哭声求情。
“我家三代单传,你可好,给我生个丫头!让我在本家抬不起头来,这会还犯懒,我打死你个小婊子。”
说话间,男人又要动粗。
却发现手臂被人紧紧握住,动也动不了。
他回头一看,是沈如花,更没好气:“放手,你个菜鸡,把你家事管好,莫多管我家闲事。”
“呵呵,我虽叫如花,可不酸不菜也不多余,今日这烂事,我管定了。”说罢,用力一捏,把男人手臂反手拗过来。
“嗷嗷,你力气怪大,哎哟哟,松手松手。”
沈如花不理他,也照葫芦画瓢,把汉子往墙上掼了好几下,直砸的他额头冒出血印子。
“生男生女,这是缘分,我看小宝好得很。
怎么着非要生男娃?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她语气森寒,凉飕飕问着汉子。
“你懂啥,生了女娃可就断根了!”男人依旧嘴硬。
“你和大丫才生第一个娃,往后日子还长,你就这么对她?嗯?”
“谁让她不干活,还顶嘴?”
“我不是不干!家里活儿哪件不是我?但凡慢一点就挨打,呜呜呜~”王大丫辩解道。
沈如花听着怒火三丈,扯了根边上的野树条,对男人疯狂鞭笞:“我让你动手,让你打人,爽不爽?舒服不?”
“嗷嗷嗷,哎呀不敢了不敢了,肥婆你住手。”
一听肥婆两个字称呼,沈如花又怒从心头起,回家拿了根擀面杖,对着男人小腿狠狠劈了几棍子。
“如花,如花,我错了,不敢打大丫了,你饶了我。”
男人被打的吃痛,急忙嘴上求饶。
“我告诉你,倘若你回家了还敢动粗,但凡我知道一次,就上门打你一次。
到时候,从这里···到这里···骨头统统给你敲碎。”
她语气透着寒意,用擀面杖从男人脚踝一直指到膝盖。
“不敢了,不敢了。大丫,快,帮我说句好话。”男人急忙给王大丫使眼色。
“如花,这···要不,就饶了他这回吧。”好友无奈道。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虽能替她出口恶气,但是也不能过于越俎代庖。
“嗯,你家去好好的,若有需要帮忙的,来喊我。”她大声知会好友。
“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