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辞就这样靠着北赴的肩膀睡过去,北赴微微偏头,她合眼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安静,甚至带着些许恬静的气质。她的头发时不时会轻轻扎到他的脖颈,北赴一时竟分不清自己的脖子和心哪个更痒。
无边江流和昏暗夜色之中,有些事情好像在悄然发生变化。
可惜这样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南辞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南辞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接起电话,语气忽然清明了许多。
“薛姨......对,北赴跟我在一块儿呢。
我们没事儿,可能是他手机没开声音吧,刚刚堵车把吴叔堵在后面了,我们在跨江大桥前面等他呢,吴叔可能看错了,没注意到我们。
好的好的,好,没事儿没事儿,拜拜。”
南辞看着北赴,说:
“薛姨给我打电话了,说是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不接,问我们在哪呢。
薛姨说了,他们让吴叔先回去了,让你呆会儿把我送到家以后自己回去。”
北赴点点头,说:
“我明白了,所以他们重点不是担心我,是担心你。”
南辞笑了,
“你这关注点倒是令我大为震惊。”
北赴站起来,动了动被靠麻的肩膀,说:
“走吧,下次有机会再过来,今天先送你回家。”
南辞点点头,两人并肩向车走去。
电瓶车停在秦莫言家楼下,南辞摘下头盔递给北赴,忽然想起薛姨的话,说:
“薛姨今天跟我说,想请沈斌他们到你家里吃顿饭,你觉得呢?”
北赴反问她:
“你觉得呢?”
南辞笑了,
“又不是到我家吃饭,你问我做什么。”
北赴道:
“我从来没有邀请过别人到家里,你是第一个,而且以我爸妈的性格,这种场合他们肯定不会在家,所以......”
他话说一半,面露犹豫之色,南辞以为他是不愿意,赶紧帮他打圆场,
“没事儿没事儿,反正我也还没跟他们说呢,你不用为难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北赴急忙解释,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邀请过别人来家里,我也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所以他们来的话,可能要麻烦你帮忙招呼。”
此情此景,南辞忽然有一种他在托付中馈的错觉。
见她神色迷茫,北赴说:
“他们都以为我没有感情,其实不是。
我只是不太明白什么是感情,或者说,我的情绪是什么感情。
但是我知道我什么时候在生气,什么时候在难过,什么时候在快乐,我只是很难为此做出反应。
我对陌生的人或事,一直都十分抗拒,可是认识你之后,我又发现好像我身边的人和事情都还不错。
所以,我想,我应该试着,去打破这种封闭的状态了。
所以,南辞,你愿意帮我吗?”
南辞一不留神说出了心里话:
“说真的,你现在的表情认真的跟在求婚一样,甚至说的话也像。”
北赴依旧很认真地说:
“实际上,对我而言,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求婚甚至没什么两样。”
这话别人说南辞可能不信,但是北赴说,南辞无比相信。
她于是点点头,说:
“好,我知道,我愿意好吗。
但是沈斌他们那边我出面和你亲自说肯定不一样,我先以你的名义问问看。”
北赴点点头,仍旧站着不动,南辞不由得有些好笑,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都不考虑一下回家去吗,还是说,你打算睡在我舅舅这儿了。”
北赴这才反应过来,低笑一声,说:
“失礼了,好了,我回去了,晚安,南辞。”
这声音温柔的离谱,南辞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声音都低了不少,北赴只模糊听见她说了一句:
“路上小心,晚安,北赴。”
北赴骑着电瓶车回到家,一开门就看见自己父母坐在沙发上,那架势很明显是在等着自己。
北赴问:
“怎么了?”
薛姨假意叹了口气,边摇头边说:
“孩子到了青春期,就像孔雀到了求偶季要开屏,管不了了管不了了。”
见北赴一脸不明所以,北父笑着说:
“你想和人家过二人世界,也没必要在十字路口把你吴叔甩了吧,可怜你吴叔给我开了这么多年车,送过这么多学界大家,在你这儿还栽了个跟头。”
心思被看破,北赴却也没有丝毫窘迫,淡定地说:
“明白了,下次我坚定一点,不让吴叔送了。”
“这话可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你会说出来的。”
薛姨看着他,表情严肃,却又忽而笑起来,说:
“不过,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就该这样,一天天跟个书架似的有什么意思,我儿子这么有休息,就该有点正常范围内的感情生活。”
北父打趣她,
“你现在又想明白了,刚才让老吴送他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怕咱们儿子要是车技一般,把南辞摔了嘛,后面看他俩没事儿,我不就让老吴回来了嘛,真是的。”
北赴挑了挑眉——果然还是担心南辞多一点。
第二天南辞就以北赴的名义向四人发出了邀请,沈斌等人倒是没有多做推辞,纷纷答应了北赴的邀请,关于伙食方面,大家都不好意思提什么要求,都表示让厨师自由发挥。
然而却没想到在约定的前一天,沈斌却出了事。
几个人把北赴送到家,南辞刚出他们小区,就看到本该已经到家的沈斌被带到了小区门口。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南辞冲过去和沈斌站在了一起。
带头的人和沈斌算是旧识,而他身边站着的,是屡翻带头找北赴麻烦的混混。
沈斌将她护在身后,对着带头的人说:
“刘哥这是要干嘛?”
被叫做刘哥的人轻笑了一下,说:
“没什么,只不过听说我兄弟被沈少打了,所以来请教一下沈少他是做错了什么。”
沈斌冷笑一下,看着找北赴麻烦的混混啐了一口,又转头看着刘哥说:
“不是我说,刘哥对兄弟的门槛也太低了,小心被人当了枪使。”
刘哥皱着眉头,问: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沈斌仍旧是笑,
“我的情况,刘哥你是知道的,我既然说我收手了,就不会主动闹事。
至于你的这个兄弟,他带着人把我朋友堵在巷子口,屡翻对我的朋友大打出手,我朋友合理反击,他却倒打一耙,还把火点在你我之间,我只能说,刘哥在看人这方面,还是要多加留意。”
刘哥转头看着混混,混混争辩道:
“刘哥你别听他的,这小子就是个骗子,他那个朋友又人格障碍,说白了就是个神经病,是个废物,活该被打!”
话音未落,沈斌已经一巴掌甩在了混混脸上,用力之大,那混混上半身都偏了过去。
沈斌看着刘哥,说:
“我的规矩,刘哥是知道的,之前,这个瘪三我没打过,这一巴掌,刘哥想怎么算,我都奉陪。
但是刘哥还是想清楚,你带的这几个人,能不能打得过我们两个,再或者,这次把上次的帐算了,那这次的帐,我下次要怎么和刘哥算。”
他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力,刘哥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去又狠狠扇了那个混混一巴掌,骂道:
“畜生,还不跟沈少道歉!”
在混混连连的道歉声之中,沈斌和南辞扬长而去。
把沈斌送到家门口,南辞打算打车回家,沈斌却问:
“反正都耽搁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再多耽搁一会儿了,走,哥请你去吃烧烤。”
南辞犹豫了一下,说:
“走。”
两人很快坐在了烧烤摊上,南辞对着沈斌打趣道:
“果然,沈少即使离开江湖多年,江湖上也仍然流传着沈少的传说。”
沈斌轻笑一声,把手里的羊肉串一口旋进嘴里,说:
“你倒不如直接说我,纨绔子弟上岸,一身鱼腥味儿。”
南辞忽然有些感慨,
“说真的,现在想起来,当时我在小区里看见你浑身是血躺在草地上的时候,我真的太害怕你死掉了。”
沈斌喝了一口汽水,南辞觉得他竟然把饮料喝出一种酒的感觉,他说:
“差不多吧,说句中二一点的,从你捡到我的那一天晚上开始,以前的沈斌就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钮钴禄·沈斌。”
南辞被逗笑了,
“你有病吧。”
沈斌也笑起来,语气却仍旧十分认真,
“虽然听起来很好笑,但是我一点也没开玩笑。
如果不是你,今天我可能就是另一个刘哥,是那个到处欺软怕硬的混混,甚至,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被砍死的一具尸体……”
“尸体”两个字没说出口,南辞就用一筷子烤肉堵住了他的嘴。
“大好的时光,少说这种晦气话,别逼我扇你。”
“行行行。”
沈斌嘴里嚼着烤肉,看着她,说:
“关于北赴的事儿,你都知道?”
南辞愣了一下,明知故问:
“北赴的什么事儿?”
沈斌笑了,说:
“你真是连装傻都装不明白。
他有分裂样人格障碍这事儿,你别说你不知道。”
南辞愣了一下,说: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但是我觉得......”
“得了吧你。”
沈斌打断她的话,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不用解释,大哥懂你。”
南辞有些感动,看向他,说: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会不会看不起他?”
沈斌笑意更甚,
“我看不起他什么,看不起他聪明努力,看不起他天资聪颖,还是看不起他坚韧不拔?
你自己说说,他身上有哪一点是我应该看不起他的?”
南辞没有说话,沈斌喝了一口啤酒,南辞想拦却没拦住。
沈斌笑着说:
“干嘛,架不让打,课不让逃,烟不让抽,连啤酒都不让喝一口了?
我看你舅不像教导主任,你才像。”
南辞白他一眼,
“我怕你尿酸过高,年纪轻轻就中风。”
“好好好,听南主任的,不喝酒了,我喝可乐。”
沈斌看着她,说:
“说正经的,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儿对北赴抱有任何成见。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分裂样人格障碍意味着北赴是一棵铁树,小辞,铁树是开不了花儿的。”
南辞笑了笑,说:
“在我这里,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铁树的。”
沈斌点了点头,
“确实,不然,当初你也不会和我做朋友了。”
南辞看着他,说:
“哪里哪里,是我当初有幸遇见沈少,不然,我可能这辈子也没有机会拥有一个国家一级篮球运动员的好朋友。”
沈斌朝她扬了扬手里的可乐,
“是我有幸遇见你,才有机会成为国家一级篮球运动员。”
两人吃完夜宵,沈斌把南辞送回家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家。
电瓶车穿梭在这座城市夜晚的灯火之中,最后在一个废弃工厂面前停下,沈斌站在门口,工厂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带头欺负北赴的混混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绑在椅子上。
沈斌走进去,刘哥站在在一旁满脸堆笑,
“沈少,我已经让人教训过他了,他以后肯定不敢了。”
沈斌面无表情,抬眼看了他一眼,问:
“他出手欺负人的时候你不管,事后教训,有什么意思?”
“这这......我也不知道这个混账东西欺负的是沈少的朋友啊......”
“你这意思,是怪我事先没有通知你,是我的问题?”
刘哥连连道歉,
“不不不,是我手下的人有眼不识泰山,他该打!”
沈斌看了一旁自己的人,那人立刻开口,
“虽然沈少从来没有明说过,但是在沈少手底下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辞姐惹不得,刘哥想跟我们沈少谈合作,却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做了解,您的诚意,我们沈少实在是看不到啊。”
沈斌抬了抬手,男人于是不再说话,沈斌从椅子边拿起钢管,走向被绑着的混混,立刻有人把混混松绑,把他的两条胳膊架起来。
沈斌唇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弧度,对混混说: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种说法,我本人是不认同的。
在我这里,你刮蹭她一层皮,我就要抽你一根筋。”
很快,惨叫声在仓库里蔓延开,刘哥紧闭双眼不敢看混混的惨状,不知过了多久,刘哥听见钢管落地的声音,他睁开眼,沈斌边用一块白色毛巾擦手边对手下人说:
“送他去医院,慢慢治,我不差那点钱,他要是敢透露一个字,那他家里人,一个都不用留了。
你说是吧,刘哥?”
“刘哥”两个字音咬的格外重,刘哥打了个冷颤,连连称是。
沈斌随手把毛巾一扔,
“是就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