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她几乎就要冲上去问北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陪着北欢玩了一会儿,南辞起身告辞,北父去车库取车送两人回去,南辞和北赴终于有了得以独处的时间。
南辞忍不住开口问:
“你说的‘在努力了’,是什么意思?”
北赴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问:
“你不知道吗?”
南辞反问:
“我应该知道什么呢?”
北赴愣了一下,说:
“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件事,但是我答应你,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一定亲口告诉你。”
他说完这句话,就不愿意再多透露一个字,南辞听得云里雾里,见他态度这么强硬,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令南辞没想到的是,真相这么快就席卷而来,甚至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事情发生在一个风和日丽且非常适合大扫除的下午,北赴和另一个男生去倒了一趟垃圾去了十几分钟,最后那个男生惊慌失措喘着粗气的停在教室门口,大喊道:
“不好了,北赴......北赴在被人带走了......他们人太多,我一个人打不过,我回来搬救兵......”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南辞就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问:
“在哪?”
男生愣了一下,说:
“就学校后门出去的小巷子,南辞你别激动,我们一起......”
男生话还没说完,南辞就已经飞奔往学校后门了。
平时这个时间学校后门是不开的,但是因为今天这节课安排的是全校大扫除,打扫完卫生的班级可以自行安排放学,考虑到走读生的回家问题,每周的这一天就会提前打开学校后门,没想到会给人可乘之机。
南辞在小巷子里找到北赴的时候,他正被四五个人围在角落里拳打脚踢。
他也不还手也不求饶,甚至不哼一声,就这么任由别人打他。
站在巷子口,从垃圾桶旁边堆着的一堆木材里抽出了一根不规则的长棍,叫停了几人的动作:
“干什么呢,青天白日的,校园暴力?”
几人停下动作看着她,见是个还穿着校服的小姑娘,眼神顿时就变得不屑起来,其中一个语气轻佻地说:
“我当什么英雄好汉呢,原来是个小妹妹啊,小妹妹乖,哪凉快哪呆着去,不然哥哥们连你一起不放过。”
这一刻,南辞忽然庆幸学校的校服下装是裤子,便于自己行动。她笑着说:
“真这么有本事,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干什么,有能耐的话,和我练练?”
刚才说话的男人朝北赴身上吐了一口唾沫,说:
“真有你的,当了这么多年孬种,现在居然靠女人出头。”
南辞叫住他,
“说话这么狂,怎么,你先来,还是说你们一起上?”
那个人,快步走向南辞,边走边说:
“小妹妹,哥哥今天就教你两招。”
南辞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两棍子把他打倒在地,另外几个人看到同伴倒地,一窝蜂的涌上来,其中一个人找准时机,抢走了她手中的棍子,南辞闪躲不及,实实在在的挨了一棍,眼看她就要落了下风,原本躺在地上的北赴却挣扎着站起来,冲向将棍子打向她的人,这一撞,北赴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彻底把自己撞晕了过去。
那人吃痛,被转移了注意力,南辞咬牙忍着疼,一只手抓住那人砸下来的棍子,一脚揣在那人膝盖处,那人随之半跪在地上,手上力度放松了,南辞顺势握紧棍子一挥,棍子又回到她手里。
不一会儿,南辞顺利解决了几个人,扶起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北赴。
他似乎已经没了意识,南辞几乎用尽全力也还是扶不起他来,南辞拿出电话打算求救,却看到秦莫言从巷子口冲进来。
此时此刻,南辞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不避嫌,大喊了一声:
“小舅舅!”
秦莫言在她面前停下,焦急地问:
“怎么样,有事儿没有?”
南辞摇了摇头,
“我问题不大,但是北赴昏过去了,我叫不醒他。”
秦莫言背对着北赴蹲下来,说:
“把他扶上来,我已经报警了,外面有老师守着我车在外面,我们先送他去医院。”
南辞点点头,把北赴扶到秦莫言的背上,两人跑出巷子。
巷子里光线昏暗,出了巷子,南辞才看见北赴身上原本干净的衣服已经布满了尘土,身上还有血迹,当然,她自己身上也有血迹和伤痕,只是和北赴的比起来,太轻了。
从熙攘的人群之中挤出来,南辞跟着秦莫言把北赴送到医院。
北赴父母很快赶到医院,彼时南辞还顶着一身伤守在他的病床边。
薛姨看着北赴紧闭着的双眼,眼眶泛红,秦莫言赶紧说:
“问过医生了,说是没有大碍,你们放心。
这件事情,是我们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让学生遇到这样的危险,是我们失职了。很抱歉。”
薛姨含着泪摇摇头,说:
“不怪你们,不怪你们。”
最先注意到南辞伤得也不轻的是北父,他一抬眼,正对上南辞受伤流血的那条胳膊。
北父无不担忧地说:
“小辞,你的手......你快去让大夫给你看看!”
南辞和秦莫言一心扑在北赴身上,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南辞手上的伤,经北父这样一提醒,南辞这才感觉到左边胳膊隐隐作痛。
她低头,原来自己白色的校服袖子已经被染红了一大半。
秦莫言皱着眉头,对着北父和薛姨说:
“二位,先失陪一下,我先带孩子去处理一下伤口。”
北父点了点头,和薛姨交换了一个眼神,薛姨立刻会意,对着秦莫言说:
“秦主任,我陪你们一起去吧,到时候万一要做什么的话,我总要方便一点。”
秦莫言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薛女士了。”
南辞挨得这一棍不算重,只是因为被棍子上的钉子划破了一道口子,所以才一直流血,处理伤口的时候,有部分血液已经干涸了,和伤口粘连在了一起,医生让南辞脱了校服外套,又开始帮她处理伤口,纵使医生下手已经很轻了,但是粘在伤口上的衣料被扯开的时候,难免会牵动伤口,南辞紧皱眉头,疼得直冒冷汗,却还是一声不吭。
薛姨看着心疼,秦莫言看着更是心疼。
好不容易挨到换完药,医生开了一张破伤风的单子,叮嘱了注意事项,三人出了诊室。
薛姨满口歉意,
“对不起啊小辞,要不是因为替小赴出头,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的。”
南辞忍着疼强行扯出一个笑来,说:
“没事儿薛姨,帮助同学是我应该做的。”
薛姨脸上愧疚更甚,秦莫言适时开口:
“薛女士,南辞这边我陪她去就行,你先回病房照顾北赴吧,你放心,我们不会跑的,这件事情,我一定给北赴和你们家里一个交代。”
“秦主任,我们对你、对学校是完全信任的,我们也知道,小赴会遇到这种事情,不是学校的问题......”
说着,薛姨的眼眶又红了,秦莫言眼中凌厉,看向薛姨的时候却又不像是在看薛姨,
“不是学校的问题,也不可能是北赴的问题。”
他轻轻扶着南辞的肩膀,对着薛姨承诺道:
“薛女士放心,北赴既然到了我们学校,我们年级,那就是我的学生,我的学生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你们稍等,我先带南辞去打针。”
等到秦莫言带着打完针的南辞回到病房时,北赴已经醒了过来,看见两人走进来,他先礼貌的向秦莫言微微颔首示意,随即目光转向吊着一条胳膊的南辞,他皱着眉头问:
“疼不疼?”
南辞点点头,又摇摇头,说
“应该没有你疼。”
北赴说:
“那还是挺疼的。”
这话语气平淡,却听得南辞鼻头一酸。她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在巷子里那个带头打他的年轻人会说他“当了这么多年孬种”,为什么薛姨的态度表现的好像他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情,如果他不是第一次被校园暴力的话,那么,以前有没有人站出来帮他?如果没有,那他受的伤是不是比这更严重?
但是她没有开口,因为秦莫言在,北赴父母也在,在这样的场合下,这些问题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秦莫言看了看北赴和南辞,对着薛姨和北父说:
“二位,出来聊吧,让孩子们好好休息。”
两人点了点头,跟着秦莫言出了病房,南辞坐在北赴的床边,看向他的时候,眼中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因为送北赴过来的时候离学校最近的医院是一间私立医院,所以病房可以选择单间,秦莫言为了让北赴静养,就给他安排在了单间,三个家长一出去,病房里就只剩下北赴和南辞两个人。
北赴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搭在她的左肩上,问:
“疼吗?”
南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肩膀不疼,心疼。”
北赴愣了一下,说:
“下一次,别这么傻了。”
南辞眼神变得认真,说:
“有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下一次。”
北赴没有说话,南辞犹豫一会儿,问:
“他们是什么人啊?还有,他们为什么打你啊?”
北赴面色淡淡,说:
“十五中的,打我的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不过,大概是因为我有‘分裂样人格障碍’。”
“分裂样人格障碍?”
南辞显然不太明白,问:
“所以,是情感障碍,还是人格分裂?”
北赴倒是坦然:
“情感障碍。”
他沉默一会儿,见南辞不说话,又说:
“很抱歉,南辞,瞒了你这么久。”
南辞问:
“所以,你说在努力了,是在努力什么,努力体会正常人的情感吗?”
北赴没有答话,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南辞又问:
“所以,你说我是你的朋友,其实只是为了让薛姨开心,实际上,你根本感受不到和我的友谊是吗?”
北赴没有再说话,然而南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抓起书包,说了句:
“你好好休息。”
而后匆匆出了病房。
北赴站不起身来追,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话,只能静静地看着她几乎是跑着出了病房,他忽然感觉胸口一阵一阵的酸痛感涌上来,北赴只觉得这是医生说的轻伤不应该有的症状。
南辞一出病房,正好撞见在走廊里面色沉重的秦莫言和北赴爸妈。
薛姨看见她出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
“小辞,今天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去的及时,北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南辞摇了摇头,
“阿姨,举手之劳而已。”
秦莫言忙得抽不开身,只好对着她说:
“我已经让楚适来接你了,给他打个电话,去楼下等他,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南辞点点头,对着薛姨和北父微微颔首,
“薛姨再见、北叔再见。”
南辞走到楼下的时候,楚适的粉色兰博基尼刚巧十分拉风的停在了医院门口,楚适摘下墨镜,对着南辞说:
“宝贝外甥女儿,快上车,让我看看这是怎么了。”
南辞拉开车门坐进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解释了一遍,最后说:
“没事儿,问题不大,就是划破了一道口子,是因为我现在不太动得了,而且缝了针才吊上的,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
楚适说:
“所以当年你爸妈送你去学散打还是有点用的,你看,都能以少胜多,见义勇为了。”
南辞笑着说:
“可不是嘛,为正义受的伤,是我这样的侠女的勋章。”
楚适说:
“说实话,打架这件事情是不值得提倡的。
出于人身安全和社会治安的角度,我不支持你以暴制暴。
但是出于我个人的角度,
我觉得你酷毙了。”
楚适总是有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心情平静的能力,南辞暂时忘却了北赴的话给自己带来的失落,惬意的靠在车座上,楚适说:
“反正你舅舅今晚也不回来吃饭,咱们去外面吃,到时候给他打包一份。
走,哥带你去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