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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系统+无后宫+虚构都市背景+非传统灵异]本文又名《我体内有一个无限成长的诡异世界》《生吃个神魔妖鬼,我很抱歉》一个看似普通兼职外卖小哥的大学生、一个身陷囹圄的傲慢校花、一个背靠景点的偏远小区、一处藏在暗处的官方机构——诡异末日从此刻开始复苏来临。世界皆是泡影,所见与所知,到底哪边是真实?末日晃晃,人心惴惴。处处受到监管,被视为危险人物的江淮,曾经被视为灾难的能力,却成为了拯救人类的最后希望。从阶下囚成为救世神。这不是江淮想要。但为了那越来越多将他嵌合进人类世界的羁绊,他会这么做……
主角:江淮,胡卿卿 更新:2022-11-24 18: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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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淮,胡卿卿的其他类型小说《诡异复苏:我即是天灾》,由网络作家“壮志凌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无系统+无后宫+虚构都市背景+非传统灵异]本文又名《我体内有一个无限成长的诡异世界》《生吃个神魔妖鬼,我很抱歉》一个看似普通兼职外卖小哥的大学生、一个身陷囹圄的傲慢校花、一个背靠景点的偏远小区、一处藏在暗处的官方机构——诡异末日从此刻开始复苏来临。世界皆是泡影,所见与所知,到底哪边是真实?末日晃晃,人心惴惴。处处受到监管,被视为危险人物的江淮,曾经被视为灾难的能力,却成为了拯救人类的最后希望。从阶下囚成为救世神。这不是江淮想要。但为了那越来越多将他嵌合进人类世界的羁绊,他会这么做……
9月11号,洛城,19点。
正值暑假放假第二天,街道、公园等,到处都是结伴嬉闹着的悠闲学生。
而江淮作为大学生中的一员,此时本该悠闲度日的他,却骑着电瓶车,穿着黄马甲,穿行在昏黄的街道。
夜间微凉的风吹拂在他清俊的脸上,却带不走他额间滚烫流淌的热汗。
江淮的视线落点在车把手旁嵌着的手机屏幕上,每到一个红绿灯被迫停下,就点亮屏幕看上一眼。
29:33、29:32……
倒计时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屏幕上显示的终点路程却还有20KM。
就算他一路不停,也不一定能准点赶到,更别说,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不行。
这一单派送费22块,平台抽5块,他拿到手也就17块钱。
这17块钱,却要跑二十多公里,其他单系统都不会派给他,只送这一单才能拿到手。
绿灯亮起,江淮率先拧动油门冲了出去。
好在,离开了市中心上了外环路,就算是高峰期车也少了不少。
这后半截路江淮倒没怎么被迫停下,在还有五分钟左右到了目的地。
山泽小区。
他房子租在市中心大学城旁边的老城区,这小区他从来也只是听过却没来过。
听说是一个规划不错的高档小区。
坐落在洛城景点之一的龙山脚下,面朝尔湖。
风景秀丽,空气清新,适合老人小孩等不用通勤的人群居住。
可惜,江淮是晚上来的,看不清这些宣传的风景。
骑着车到了小区门口,保安亭亮着,却没有看到人,栏杆也不可能自动升起。
江淮没办法,只能下车把车锁了,提起外卖到了保安亭旁边,确定保安确实不在,只得翻过将将只到一米八三的他腰间的栏杆,一边抬头数着楼栋号数,一边观察着时间。
时间紧迫,他一路上也没来得及多观察观察四周,并未发现,这座小区有些安静得诡异。
赶在还有一分钟的时候,找到4栋4单元,坐上电梯到达4楼。
出电梯观察一眼就直奔左边,找到门牌号404,暗呼口气,按响门铃。
“叮咚!叮咚!”
“踏——踏——”
门从里拉开。
江淮微微俯身递出外卖,“林小姐,您的外卖到了。”
“怎么这么慢?都点了一个小时了。”
单上信息为林小姐的女人有些不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淮稍稍退后两步。
抿唇道:“不好意思,高峰期路上堵车。”
女人却并不理会,“送的慢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江淮直起身,与不依不饶的女人对视。
校花林晚晚?
林晚晚也很是诧异,“你不是我们班的那谁……江淮吗?”
不等江淮回答,她便一脸谨慎,眼神难掩嫌恶打量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你跟踪我?”
“我没……”
江淮话没说完。
“砰!”
房门在他眼前猛地合上。
“滴滴!滴滴!”
超时的铃声将江淮的思绪拉了回来。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您已超时2分钟,江淮愣住。
外卖没到顾客手上,骑手不能虚假点送达,江淮一直恪守平台规则。
一般都是等顾客拿到手了,才会点上。
就算有的时候忙忘了,顾客也会帮忙点收到。
现在,他被这顾客是林晚晚的发现惊诧,林晚晚也没帮他点的善心。
导致超时。
超时得扣一百块。
江淮静默无言看着紧闭的门,抿唇转身。
刚从电梯走出来,手机又“滴滴!”响了起来。
【骑手是个变态跟踪狂,暗恋我不得,竟然跟到我家里要侵犯我!我冒着风险评价,就是为了让各位姐妹们小心保护好自己,一个人孤身在家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善心,想着人家骑手劳累给杯水犒劳,姐妹们牢记,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莫须有的一番评价刚发出,就引来了人在下面评论。
【姐妹你还好吗?怎么会这样!你报警了没有?】
林晚晚迅速回应。
【姐妹放心,我没有让他得逞,现在正在走法律程序。】
江淮默默熄灭屏幕,此时,兜里的私人手机又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部门吴经理,江淮接起:“喂?吴经理怎么了?”
“怎么了?我说你小子为什么又超时了!原来是贼心起了侵犯人家小姑娘去了是吧?”
江淮解释,“不是,我没有——”
“别跟我说这些,老总今天在公司呢,这则评价他亲眼看到了,为了平台名誉着想,你明天把车交还公司后就不用来了,现在也才月初,你没送几天,差评就两个,超时共四个,工资刚刚够扣。”
说完不等江淮解释一句,“嘟嘟!”挂了电话。
……
没了紧迫压着他赶时间的单子,江淮缓步走在小区里。
过了好一会儿还没走到小区门口他才猛地清醒。
山泽小区濒湖临山,鸟虫或是青蛙的鸣啼不应该少。
而此时,别说虫鸣声了,他连半点声响都听不到。
小区里也没有半点人烟。
太安静了。
寂静得犹如与人间分割的另一片时空。
张目四望,江淮这才发现。
整个小区除了他刚刚送的林晚晚那户404以外,竟然没有一处亮着灯!
江淮左手心有些燥热,周身却无比的寒冷。
这寒冷不是来源于这诡异的发现。
是切切实实的气温在降低。
肉眼可见的,他缓慢的呼吸凝结成白气,随着他呼吸升腾融入黑夜。
那一栋栋处在黑暗中的高楼,大开的窗户也像一张张躲在黑夜里的巨口,只等像他这样的无辜之人踏入。
左手心的燥热更甚,像是在叫嚣着、渴望着吞噬什么。
江淮预感到什么,攥紧左手,快步往小区门口走去。
他并不想管闲事。
与此同时,山泽小区背靠着的龙山顶点。
监测到‘活穴’异动的第九特殊案件处理局副局长宗正,俯瞰悬崖下方漆黑一片,完全隐蔽隔绝了的空间。
神情凝重,对监控这边的下属道:“活穴已经开始活动了,初期范围就超过了两月前解决的S-17,初步判定代号为S-16。”
“将居住在外围的群众驱离,同时将守在局里所有的‘近玄者’调来,现在开始行动,务必保证在活穴吞噬掉‘饵眼’前解决这处活穴!”
“是!副局!”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要出意外了。
沿着高楼旁唯一的街道闷头走了近10分钟,早该走到小区门口了才对。
江淮从小区门口到达4栋只花了两分钟,没可能现在回去10分钟还走不到。
江淮注视着眼前这条尽头隐在黑雾中,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的道路,眉头微皱。
树梢未动,身体也感受不到风的存在。
可他分明清晰听到了,在耳边“呼呼——”吹响的冷风。
不!不对!
细听,那不是风声。
似婴孩的啼哭。
一时遥远得细不可闻,一时近得就在耳边。
江淮猛地回身!
昏黄的三两盏路灯、空无一人的街道、亮着微弱白炽光的4栋4单元、无数张隐在昏暗中等人进入的大口。
他又回来了。
也或许……是他从未走远过。
此时的山泽小区像一个大型的墓穴。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江淮眼眸稍冷,在眼前摊开温暖的左手,一道悠远又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小安,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不管她的话,之后调查发现林晚晚死在今晚,只有你一个人到过她家,届时,你要怎么解释呢?”
不等江淮反驳,那声音又道:“小安,对于人类来说,你不可言说的秘密,解释不清楚的案件,多得足够你坐几辈子的牢了,你真的不打算管她,然后暴露自己?”
江淮抿唇不语。
那道慵懒娇媚的声音又道:“你的身体还不够强,我每出手一次,你的命数就得折几年,满打满算,你现在也没几年可活了,确定想好了?”
三个问句让江淮沉默了近一分钟,垂下左手,“我自己解决吧。”
说罢,走进楼道按下电梯。
在他进入电梯那一瞬间,昏黄的路灯蓦地熄灭。
黑雾像有生命一样蠕动着侵蚀所有的空间,最终凝聚在4栋4单元楼。
站在电梯里的江淮,也清晰听见了“咔咔!”像链条卡顿,又像钢筋铁条撕裂的声音响彻幽静的电梯。
江淮听见了,却不理会.
直到“叮!”的一声,电梯到达4楼自动打开门。
“踢踏!”
踏出电梯外,运动鞋落地那一瞬间,他身后也蓦地响起了一道清脆又沉闷,像是老式大头皮鞋的声音。
“踢踏——踢踏——”
他每迈开一步,那声音就响起一次。
像是……有东西紧紧贴在他身后行走。
……
“叮咚!”
“叮咚!”
正在客厅沙发上激动敲击着手机屏幕的林晚晚,听到这门铃声有些疑惑瞧了眼墙上走到20:14的挂钟。
这个时间点,爸爸还会过来吗?
莫名有些慌张,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发现除了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路灯坏了?
眉头紧皱,一脸疑惑走到门边。
从门铃显示屏里,看到江淮那张清俊,在夜视屏幕里却莫名阴沉的脸。
林晚晚先是惊惧一瞬,而后是难以抑制勾起唇角的喜。
只要江淮动手,一切就都好安排了……
“嗒!”林晚晚打开门锁拉开门,背靠在门框上,下巴微扬打量着江淮。
“你怎么回来了?”难掩嫌恶上下扫了他一眼,林晚晚道:“我只是把你在学校里做的事重述了一遍而已,并没有污蔑你。”
江淮感受到后脖颈吹拂着的冷气突然消失,预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蓦地眼睛大睁。
一切发生在瞬息。
林晚晚有些不解看着江淮震惊的神色,晃眼,在门框左边,看到了一双红褐色的男士老式大头皮鞋。
“你带双皮鞋来吓唬谁……”
话没说完,倚靠的门框边突然出现一只干瘦得像枯枝一样的青黑色手掌。
紧接着……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嘴角诡异地咧到了耳边,尖利的两排牙齿挂着让人作呕的污血。
距离太近了,这张脸几乎就靠在了林晚晚手臂上。
对上那阴笑着的眼睛,林晚晚心脏停跳一瞬——“啊!!!”
整个人猛地向后倒!
尖利的喊声震得耳膜生疼,江淮不得不紧皱眉头喊着:“冷静一点!你的恐惧会请他进去!”
便如江淮所说,林晚晚瘫在地上颤抖着往屋里爬,那男人趴在门框上的手也伸长往屋里探。
男人大半个身子出现吊在门框上方,两人也是这时候才看清楚,原来这男人一直趴在天花板上!
林晚晚被男人向里攀爬的动作吓得失了声。
眼神惊恐又急切望向江淮。
但江淮帮不了她,现在只能靠她自己,“让他滚出去!林晚晚,你是这房子的主人!只有你能让他离开!”
“……”
可林晚晚已经被吓傻了,眼睁睁看着那男人就差双腿还没有进到屋里,林晚晚却只能大张着嘴,一声也发不出来。
那男人脑袋诡异地转个整整一圈,贴在门框上方的脚像个吊死鬼一样垂下悬在空中,上半身却紧贴着天花板,一下一下发出“咔咔”的声音往里挪动。
“呼——”江淮呼了口气,越过男人悬着的双腿,冲到瘫在地上的林晚晚身前,抬手,“啪!!”
狠狠一巴掌,打得林晚晚回神,怒吼道:“让他滚!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
林晚晚又怒又惧,濒临崩溃中,在那男人头从天花板垂下的时候紧闭双眼,哭喊出声:“滚出我家!!!”
1、2、3……三秒过去,那让人牙酸的骨节颤动声消失不见。
林晚晚睁开眼,那个诡异恐怖的男人不见了。
但那大开着的门边和天花板上,清晰的暗红色掌印与挪动的痕迹,却清晰的证明了,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江…江淮,快把门关上!”
江淮没有反驳,回身照做,林晚晚便在这时候翻找出手机拨打电话。
“没用的,我们能见到他们,就代表身处的空间与现实不同了。”
林晚晚扔下响着忙音的手机,颤栗着走到拉上窗帘的江淮身边。
“砰!”
腿一软猛地跪下,“江淮,救我!我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让我误解了你,但……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江淮没有言语,甚至没有转过身来看林晚晚一眼。
林晚晚对刚才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生怕等会就会有什么东西冲开她家房门。
“江淮,你知道怎么赶走它,你也肯定知道怎么解决它对吗?我们是同班同学,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江淮没有正面回答,扫视一眼,确保窗帘没有漏了哪一处没有拉上后,转身。
神情平静,丝毫没有扶她起身的打算,“你的差评让我丢了工作。”
不等眼睛骨碌转着的林晚晚反驳,又不紧不慢道:“在学校发生的那件事,你也清楚事实不是传闻里的那样,我只是以为你……受了伤,所以才给你披上了我的外套而已,我并没有侵犯你。”
听江淮突然提起那件事,林晚晚脸色阴沉一瞬,“是,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仰视江淮,神情有些悲怆,“但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对吗?你知道却没有告诉我!”
江淮回想起一年前的那天夜里,缩在图书馆一角的他,睡梦中听到了图书馆二楼的哭喊。
悄声上楼,从书架缝里看到了昏黄光线下被按在桌上,面色潮红眼神迷蒙,明显神志不清的校花林晚晚,被一个中年男人单手按着后脖狠狠的侵犯。
江淮当时是想动作的,可下一秒。
林晚晚扭着腰肢转过身,双臂攀上中年男人的肩,仰头那一声声不能入耳的呢喃,让他愣在了当场。
“江淮!你知道是谁对吗!?”林晚晚心弦紧绷,眼神难掩警惕地盯着江淮。
江淮回神,对上林晚晚隐有惊惧的目光一瞬,别过眼,“当时我已经回答过了,我不知道是谁,我只比你醒来早一点而已。”
事到如今,江淮还是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林晚晚心渐渐放回了肚里。
手撑着地爬起身,走到茶几旁坐下,一边拉开抽屉翻找着什么,一边跟江淮说话。
“我承认,是我把……不能将凶手绳之于法的愤怒施加在了你身上,导致你丢了工作,还受到长达一年的流言蜚语伤害,我会补偿你。”
说完,在抽屉里翻找的手拿出,一只镶着流光溢彩的宝石的女士腕表,躺在她手心。
“我身上的现金都在卧室里……”林晚晚瞥了眼那门缝半掩着的漆黑卧室,顿了下,“手机转账你肯定也不会相信我。”
毕竟,大额转账是可以起诉敲诈追回的。
“这只表是我16岁的时候自己买的,买的时候是17万,就算折旧算,现在也能值个10万吧,我没戴出去过没人知道是我的。”
说完起身递给江淮。
江淮并没有拒绝,坦然接过,“你诬陷我的补偿我收下。”
林晚晚瞧着他接过打量两眼就收回了兜里,没再开口,有些意外。
心底也有些不悦,江淮这是打算坐地起价?
面上却不表,微笑道:“你放心,你只要带我离开这,还会有比这丰厚几倍的报酬的。”
作为洛城房地产大亨林泰的独女,她说这话没人会怀疑她做不到。
江淮却没有理会她,犹自问道:“你卧室里的窗户关了吗?”
或许是潜意识觉得女生的卧室不方便他随便进,他第一时间并没有想起要进入卧室,要不是刚才林晚晚的目光提醒了他,他现在应该也想不起来。
林晚晚愣了下,回忆着呢喃道:“应该是关了吧……我刚刚开了空调……”
应该?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出现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
江淮没有言语,快步走到卧室门口,顿了下,转身对林晚晚道:“待在外面,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开窗。”
刚刚打散些许的紧张氛围,被江淮一句话调动起来,林晚晚蓦地脸色煞白连连点头。
“你……你快点回来……我有点害怕。”
江淮唇翕动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没说。
要一个普通女大学生面对这样的情况还不害怕,太强人所难了。
故而江淮只是点点头,握住门把迅速推开门,进入床头开着盏小夜灯的卧室,转手迅速关上门。
将那阵险些绕过他离开的冷风关在了卧室里。
江淮也借着床头暖黄的小夜灯,看清了攀附在房顶四角、衣柜顶上、床底下蠕动的黑影。
见此,江淮抿了下唇,目光看向窗户边,果不其然,在拉上一半的窗帘显露的窗户处,看到了浅浅留了一条缝没有合上的窗户。
窗户外,尽是咧着嘴开了膛,趴在窗沿上的身子折叠面容模糊的怪物。
卧室里的黑影是无智的怨灵,并不需要主人的同意就能进入房子里。
相应的,对人的影响也很小,顶多是让人头晕免疫力降低等,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影响。
而那些挤在窗沿等着房屋主人回来的怪物,则是有实体,切切实实可以生啖人肉的怨魂。
江淮没有停顿,反手关上门的瞬间就迈开步子走到了窗边。
探出手,在那些与之前那个怨魂一样,紧贴在他身后,却不敢切实触碰他的怨魂混沌的目光注视下,一点一点关上了窗。
怨魂们的嘶吼,骨节翻转的诡异蠕动,都不能吸引江淮多一丝在意。
他就这么漠然与怨魂们对视着,张开手臂拉上窗帘,彻底将那些怨魂隔绝。
转身,瞥了眼愈渐缩小的黑影,快步出了卧室。
他的身影一出现,抱着腿缩在沙发里神经紧绷的林晚晚,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
“为什么要保证关窗?”不知道是没话找话,还是林晚晚真的想不明白。
江淮瞥了她一眼,“不关窗你看见那些东西,可以保证不会害怕?”
林晚晚眼前浮现之前的画面,连连摇头,“那……为什么我害怕它们就能进来?灵异故事里不都是需要人开口请了,那些东西才能进来吗?”
江淮注视着墙上停在20:59的时钟,估算着距离它停止的时间应该才过了10来多分钟的样子,心底有了初步的计划。
转身走到门边,“平常的时候那说法也没错,但现在不是平常的时候,我们已经处在阴界了,在这个地方,只要你显露恐惧,就代表了它比你强,那也就代表了它可以不顾你的意愿进入并享用你。”
说罢就要拧开大门,林晚晚惊得喊出了声:“你要去哪!?”
拉开门,江淮淡然道:“去打破这空间壁垒,回到现实。”
话落,门开。
冷风、哭嚎、啸叫等等急躁的声响扑面而来。
屋里客厅的窗户,也在此时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咚!咚咚!”
是那些东西在大力敲打窗户。
林晚晚被突然炸响的声音惊得跳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奔到江淮身后,双手紧紧攥住他衣角。
“江淮,别丢下我!”
江淮看着空旷却莫名有些拥挤感的楼道,“我不会留在这陪你,你要是不害怕,就跟上吧。”
林晚晚捏着江淮的外套一角,亦步亦趋跟着他坐上电梯下楼。
看着江淮在电梯到达即将走出去的时候突然停下,扭头看着她。
惊得眼睛大睁,“怎么了?外面有什么吗?!”
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就看见江淮从兜里摸出了一条编织有火柴粗细,长短约莫一米左右的红绳。
一头系在她手腕上,一头系在江淮手腕上。
林晚晚不解眨巴眼,“这……”
话没说完,就听江淮道:“双重保险。”
“这样啊……”林晚晚似懂非懂。
她还以为是姻缘绳之类的东西。
双重保险她大概能明白。
江淮本身好像是有什么手段,她刚才跟着江淮出来,才没有碰上那些东西。
只是外面更凶险?所以要加上这条红绳。
像是为了应和林晚晚心底所想一样,江淮耳边又响起了悠远慵懒的女声。
“小安,这次可是你主动帮她的哦,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江淮淡然在心里回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哦?你之前不是应下是补偿吗?”
江淮依旧平静,“补偿不需要那么多,多出来的就算作保护费用。”
“呵呵……你能说服自己就好。”那声音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不见。
江淮带着不能离开他超过一米的林晚晚,走在空无一人的寂静道路上。
路上半点光线都没有,林晚晚只能紧紧贴在江淮身旁,感受到肩背上的凉气,有些发憷。
“江淮,你能看见路吗?走得这么稳。”是为了打消恐惧,也是真的疑惑。
江淮不回答她也不觉得尴尬,又柔声道:“江淮,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们一样,就是普通的大学生呢,想不到你还懂这么多。”
明显有点讨好的意味。
江淮依旧沉默。
林晚晚接下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也忘了。
随着江淮到了一处像是南方大院天井的地方,之前漆黑一片的天空,现在消失不见,点点月光洒下,满地铺银。
一棵约莫要五六个成年人才能合抱的硕大槐树,杵在空地中央枝丫伸展。
“这是哪里?”
还是她之前居住的小区吗?她从来不知道小区里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江淮也终于有了回应,“你可以理解为阵眼。”
林晚晚突然睁大眼,“啊!我明白了,槐树招阴是吗?”
江淮带着她走到槐树底下才平声道:“差不多。”
抬起没有绑着红绳的右手触碰在槐树上,江淮闭上眼。
林晚晚见着便也乖乖闭上嘴,待到江淮睁开眼便忍不住了,“怎么样?解决了吗?”
江淮瞥了她一眼,摇头,“事态似乎比我预期的严重。”
时钟停在近21点的时间,而不是常见的阴气最重的凌晨3~5点。
江淮便以为,这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型灵异事件。
不是有心人特意谋划将这些怨魂聚集,便是天然招阴之物成精导致。
他一路探查并没有阵法的迹象。
只感觉到这处空间里有一株近妖化的槐树。
他起初便也以为罪魁祸首就是这棵槐树。
可他刚才探视过了,这棵槐树虽然确实妖化过,但——那是曾经。
它早就死了。
它的存在只是幻象。
或者说,是这处空间的时间紊乱了,让他们看到了以前存在过的槐树。
或许,这棵曾经活着的槐树确实是导致此地怨魂集聚的因,但绝对不是造成现在局面的果。
江淮陷入沉思,林晚晚则一脸慌张,“什么意思?我们出不去了吗?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林晚晚惊慌不已连连发问之时,江淮突然想到了一个忽略已久的问题。
目光有些冷凝,“林晚晚,这个小区住的人多吗?你之前有见到过邻居吗?”
活着的。
或许不是他们偶然陷入了一场灵异事件。
而是这场灵异事件就是冲着他们,不——是林晚晚一人来的。
这话江淮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林晚晚立马联想到了,小脸蓦地煞白。
“你的意思是——”
林晚晚呼吸停滞一瞬,连连摇头,“不可能!我之前见过其他人的!虽然不多……但是一定是有人的!”
江淮没有回应。
毕竟,一个普通人在磁场混乱的区域待久了,根本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
林晚晚从江淮的神情中看出了他的未尽之言,更慌张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家之前的司机退休后,带着一家三口就住在在我家楼下304!他老婆刘妈还经常给我送饭,他家小姑娘才五岁,经常来找我玩,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说得激动了拉着江淮就往回走,“不信我带你去看!”
走出这处天井林晚晚看不到路,转为江淮无言在前带路。
没多久,回到4栋4单元,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打算。
沉默坐上电梯去到3楼304门口。
“叩叩!”
老式房门没有安装门铃,林晚晚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
偷看一眼一脸淡然的江淮,林晚晚神情有些急躁起来,“砰!”
刚上手拍了一下,似乎只是合着没有上锁的房门,老旧的锁芯滑开,门“吱呀!”一声开了。
冷风带着陈旧的灰尘味道拂面。
两人下意识偏头避过,再回头,林晚晚愣住了。
屋里灯不知道是谁打开的,亦或者一直都开着,像是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老式灯泡的昏黄光线下,是凹凸起伏盖着家具的白布。
隔着生锈栏杆的窗户,窗框铁皮都翘起来了,右下方一角还破了个大洞,冷风就是从那里吹进屋里的。
四周贴着白色云纹墙纸的墙壁,墙纸到处都是鼓包裂缝,露出些许的墙壁也泛着黄。
本来应该是电视墙的地方没有盖着白布的电视,只有一张一家三口的黑白照片。
下方却不是香炉,而是三个瓷白的坛子。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林晚晚被惊吓得退后两步,满脸的不可置信。
江淮却早有预感,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感受到黑暗中的躁动,眼神稍冷,牵动林晚晚往外走,到了电梯口顿了下,蓦地带着林晚晚转身推开逃生通道的门。
快步奔上楼。
“怎么了!?”林晚晚震惊回神。
江淮脚步不停,“它们要动手了,我们得快点回到那唯一不能容它们随意出入的地方。”
“他——们!?”林晚晚惊得失语。
两人在拔足狂奔的同时,同一处区域的不同时空。
无数穿着黑色制服的特九局人员,奔走拉起防线。
少数几个不穿着制服的近玄者,围在有形凝聚的黑暗旁眉头紧皱。
聚在一起探讨少顷,一个男人离开小队,找到站在高点观测情况的副局宗正。
“副局,有个意外情况跟您汇报。”
“说。”
近玄者顿了下,道:“初步探测,这处活穴里面还有……活人的迹象,并且不止一个,有两个!”
怪不得这近玄者会迟疑,宗正也面露疑惑,“活穴已经开始活动了,饵眼怎么会还活着?而且……还是两个饵眼!?”
那近玄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常理来看,只有饵眼已经处于被吞噬的情况下,活穴才会活动,我们处理过这么多活穴,也确实没发现有两个饵眼的存在,正常人类也不可能在活穴里出现……”
“但——”看向宗正眼神没有犹豫,“这处活穴里面确确实实有两个人,并且还在行动,这是我们几乎所有近玄者都观测或是直接亲眼看到的事实。”
“古荥,我相信你。”宗正垂下眼,陷入沉思。
古荥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他开口,迟疑着道:“要真是两个还活着的饵眼,解救出来成为S级别近玄者几乎是必定的事,副局……要救吗?”
经典的电车难题。
是否要为了解救两个有可能是饵眼的人类,面对:错过处理活穴的最佳时间,导致一个城市或是更多地区的人濒临死亡险境?
宗正是否有了答案,江淮并不能知道。
林晚晚就更不用说了,她根本就不知道世上有一处官方机构名叫特九局,特九局里还有这么一名叫做宗正的副局。
她只能使出全身的力气,努力跟上江淮的脚步不拖江淮的后腿。
她难得没有针对江淮甚至还替他着想,可现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明明相距不过一层楼,至多对折的两条阶梯。
在他们眼前却总也望不到尽头。
无论他们怎么努力攀爬,身后涌动的黑暗越接近,林晚晚越发看不到离开的希望。
江淮感受到手腕上的红绳紧绷,抿唇,道:“现在不再是过家家一样的普通灵异事件,而是名为‘活穴’的难以解决的灾难,你要是放弃了,我也不可能救得了你。”
还有一点他没说。
怨魂对饵眼的渴望会让它们疯狂。
人都会因为疯狂而变得不再恐惧疼痛。
这些怨魂发狂后又怎么可能再因为对他的些许恐惧,便停步不前?
听到他的话,林晚晚刚才只是失去了攀爬的力气,现在则是彻底愣在了原地。
“活穴?灾难?都是什么?我为什么会遇上这些!?”
不是在问江淮,是已经濒临崩溃的自暴自弃。
林晚晚理所应当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回应她的,只有她停下脚步后,一涌而来的黑暗中探出的无数双干瘦手臂。
揽住她肩背,腥臭丑陋的指尖刺破腰间衣服,扎进她白嫩的皮肉里。
“啊……”
一声还没有喊出,嘴就被无数双手掌捂住。
那些手掌抓盖在她脖子、脸上,最终夺走她眼前所有光芒。
林晚晚眼角流淌出疼痛和恐惧的泪水,陷入彻底的绝望。
“啵——”
红绳蓦地紧绷断裂,转头,江淮便看见了那团翻涌着,无数双手臂伸出的黑暗中一张张狰狞的脸。
眼看着林晚晚半边身子沉入黑暗之中,江淮终于动了。
握拳闭眼,整个人突然沉睡般径直倒下。
下一秒——原地出现了另一个稍显模糊的江淮。
旋即探手,直入黑暗。
便如滚烫的烙铁沉入棉花里一样。
他手所到之处,怨魂嘶吼着消散,凝结成团翻涌着的黑暗也径直破开了一个大洞。
江淮便这般直接攥住沉下的林晚晚手腕,一把将她拉起。
黑暗崩溃四散,林晚晚睁开眼所见是江淮温暖的肩膀。
大起大落中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江淮嚎哭出声。
江淮瞥了一眼在他肩头泣不成声的小姑娘,没有说话。
转手抬起她的手臂,垂首张嘴,稍尖的犬牙刺破那尽是暗红色手印的皮肤。
林晚晚一个激灵回过神,江淮已经结束松开了她的手。
“有这标记在,短时间之内它们不会再侵扰你。”
过了这段时候,怨魂们越加疯狂,什么印记都好,就算是跳入就会直接死亡的火堆,它们也会闯。
林晚晚有些茫然望了一眼他,又垂眼看向手腕上咬出来的一个冒血的小红点。
江淮没有再说话,张开手示意她上前,自己则俯身搀扶起了地上的另一个自己。
林晚晚也是这时候才发现,竟然有两个江淮!
震惊失声,江淮便道:“回去再说。”
“回去?”林晚晚刚想说怎么可能还回得去,刚刚他们走了那么久也没看到尽头。
刚疑问出声,顺着江淮视线转头,就见一个幽幽泛着绿光的‘逃生通道’标志,出口,就在旁边。
林晚晚惊喜迈步上前,到了门边又回过神来等江淮走上来,凑到一旁,帮他一起搀扶着那个似乎是沉睡着的江淮。
合力回了404,林晚晚瞧着江淮似乎打算把他扔到不算很宽敞的沙发上。
连忙道:“别!送屋里去吧!”
江淮目露疑惑瞥了一眼林晚晚,林晚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色羞红避过眼。
“不是……我们等会儿不是要在这里谈话吗?把你……那什么放屋里会好一点,你也会舒服一点吧?”
这是一个独居的二居室,一个卧房一个书房。
要放屋里床上那只能是林晚晚自己睡的床上。
江淮只是意外,她之前眼里话里都是对他的嫌恶,现在怎么会愿意让他睡她的床?
不过这些都只是并不重要的小疑惑罢了,江淮并不在意。
摇头道:“不用。”
便搀扶着自己的身体到了墙边,靠坐放下。
转身与满肚子疑问,却竭力忍耐没有询问的林晚晚对视。
“你可以把现在的我理解成为外面那些东西。”眼神看向坐着的自己,“这是我作为人类的身体。”
林晚晚恍然大悟点点头,蓦地又连连摇头,“不,你和那些东西不一样!”
她突然的激动让江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依旧不在意。
“嗯,我还有作为人的人性理智,不会发疯吃了你,你可以放心。”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晚晚又不自在了。
江淮却没理会,示意她到客厅坐下,“怨念阴气入体会引发器官衰竭,我可以给你驱散,但我现在的状态只能持续一个小时,我会尽力,如果还有残留,我之后再给你处理。”
林晚晚乖巧在沙发上坐下,仰望江淮点头道:“好。”
乖巧温柔得就像长垣大学里其他人眼中的林晚晚。
却唯独不是江淮习惯的那个林晚晚。
江淮垂眸抬起左手,一点点抚过林晚晚满布伤痕的皮肤,林晚晚红着脸偏过眼。
直到目不斜视的江淮,手移到她衣服破成布条的腰间。
林晚晚脸也红成了苹果,目光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为了缓解这估摸着要持续一个小时的尴尬,林晚晚开始没话找话。
“江淮,你之前说的活穴是什么?”
江淮思索着怎么简练回答让她理解。
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
摆放在灰暗的铁屋子里的《特九局关于活穴存在出现的研究与探讨》。
小小的手掌翻开这本厚厚的书籍,入目便是一行行粗体的字。
[活穴:被‘饵眼’所吸引而聚集,外部或是内部的原因导致无法离开,怨魂融合之后吞噬饵眼,无法再从整体抽离,彻底成为死穴,不再向内部活动。]
[死穴:饵眼消失后的活穴,无法从内部打破,会如蝗虫一般向外部蔓延开启吞噬活动,无限制成长。(一旦成为死穴,据目前所掌握的手段无法解决,只能用大量人力物力管控。)]
[饵眼:致使活穴出现的源头,也是成就活穴圆满死穴的根本,同时因体质问题,是绝佳的近玄者人选,只要能侥幸活下来,百分之百能培养成S级近玄者,上限极高。(饵眼能被拯救下来的存活率低到不到百分之一,基本活穴活动开始,就代表着饵眼已经进入死亡状态。)]
“江淮?”林晚晚盯着目光悠远的江淮疑惑喊道。
江淮回神,沉声道:“活穴你可以理解为并不多见的大型灵异活动,也就是现在的情况,一般情况下,致使活穴活动开始的源头都是饵眼的死亡,相应的,也只有饵眼会出现在这里面,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就算强行进入也会直接死亡融入活穴活动。”
“饵眼是什么?寻常人……意思是饵眼也是人吗?”
江淮的目光放在呢喃着的林晚晚身上,林晚晚猛地醒神,“是我!?”
江淮没有反驳,林晚晚愣了好一会儿,蓦地听闻江淮难得地主动开口道:“你没有在活穴活动开始就死亡,就代表一切都还有转机。”
听出江淮这有些变样的安慰,林晚晚蓦地笑了,“是受你影响的吧?”
江淮没有反驳,在林晚晚看来即是默认。
林晚晚泛着笑意的唇角缓缓垂下,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江淮。
“我之前那样对你,为什么还愿意救我?”
江淮没有抬头,“你死了,唯一到过这里的我就是嫌疑犯。”
很诚实的回答。
但又不那么诚实。
林晚晚还没回答,他脑海便响起那道熟悉的女声:“要不是活穴的话这倒是真的,只是,现在确定是活穴了,那么特九局肯定就已经接手了,到时候她要是真死了怎么也不会怪到你头上去。”
有些揶揄的语调江淮没可能听不出来。
江淮却并没有被人拆穿的窘迫感,淡然道:“是你劝我回来的。”
那声音无奈又有些薄怒,“我让你回来是让你解决后患,要是一开始就知道是活穴我会让你回来吗!?罢了罢了!要不是怕你善心大发害了我们,我才懒得管你!”
江淮嘴角微勾,就闻林晚晚道:“对不起。”
疑惑抬眼,就见着林晚晚蓄着热泪通红的眼。
“之前那样对待你,真的很对不起!可我……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我不得不那么做……”
注视着林晚晚深深弯下的脊背,江淮知道她打算说什么。
抿唇,率先开口:“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住到这里来吗?”
林晚晚惊诧抬起头泪眼婆娑望着江淮,突然,又轻轻笑了。
她知道,江淮是在有意扯开话题,就像……他明明知道那个人是谁,却从来没有说出口一样。
她早该知道的……江淮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善良正直,不与世俗为伍。
只是……她从来都不是别人眼里的那个林晚晚而已。
擦去眼角泪珠,林晚晚微笑道:“我会告诉你的,一切都会,你不用顾虑我,我知道这些信息有助于你判断现在的情况。”
答应要说出一切,可林晚晚从来没有尝试过把那些隐秘说出口。
第一次,多少有些难以开头。
抿抿唇,林晚晚开始回想,思绪开始悠远,一个久远却持续着的故事从她口中讲述出来。
现在这些事情发生虽然诡异突然。
但林晚晚其实早有预感,她并不感到意外。
一开始,只是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她的结局会是这样的形式到来,便本能的求生罢了。
她也陷入了外人那样的思维盲区,认为自己是洛城房地产大亨林泰的独女,结局便应该特殊点体面点。
但现实在死亡面前,一文不值。
林晚晚出生在重元105年,虽然出生就没了母亲,但有一个房地产大亨的父亲,自小就被捧到手心宠爱,生活一直受人艳羡。
但只有林晚晚自己清楚,自己的生活其实并不值得人羡慕。
爸爸确实宠爱她,吃喝用住等等外物都不用愁。
可她依旧不快乐,从小就不快乐。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矫情,可后来一次次的验证,她清楚了,不是她的问题。
是爸爸的问题。
爸爸待她太亲密了,亲密得没有自己的任何隐私;
爸爸关爱她太过了,过分得连她触碰什么结交什么都要管。
让她觉得,爸爸并不是把她看作女儿,而是一件物品。
对,就是一件物品,没有生命的物品。
爸爸看她的眼神也很冷,冷得让她害怕。
她想逃离。
她也以为自己长大就能逃离。
十七岁的她第一次挑战爸爸的权威,提出要离开洛城。
可结果是……残忍的肢解。
不是对她的身体,是心灵。
完全毁灭无法拼凑的肢解。
从那时候开始,作为小公主的林晚晚就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名为林晚晚的尸体。
一个没有人格,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的林晚晚。
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没有人格没有灵魂的过一辈子。
直到——她发现爸爸癌症晚期的报告、发现妈妈死亡的真相、发现……那桩事被江淮撞破她会感到愤恨耻辱。
她以为自己还能回到从前,只要恶魔死了,江淮也死了保守秘密。
可现实是,她不敢向恶魔挥起屠刀,也不忍向无论如何都守口如瓶的江淮动手。
只能等……等啊等,没有等到恶魔的离世,却等来了恶魔的疏离。
她以为恶魔醒悟了,自己逃离了。
可现实是,她又一次想错了。
恶魔没有彻底远离,他还会回来,或许是每周,或许是每月,她无法确定。
她只知道,恶魔不会放过她。
就像她生下她就离世的妈妈一样。
恶魔会将她榨干一切养分,直到她沦为再没有用处的渣滓。
也就是现在。
一段从出生持续到现在的折磨,从早就止住泪水神情麻木的林晚晚口中说出。
江淮沉默。
不是之前那不愿开口的沉默。
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沉默。
从林晚晚口中吐露出来的那些字眼太过赤裸血腥,江淮甚至难以静心听下去。
更不能想象,林晚晚是如何承受的。
不……其实他能想象,他亲眼见过她怎样卑躬屈膝、怎样哭喊求饶、到最后又怎样麻木绝望。
那时的他就像现在的他一样,给不了她任何实际的帮助。
只能替她掩盖伤痕。
“你没有错,你不是木偶,你也并不肮脏,你拥有正常人类肆意哭泣发泄情绪的权利,我不会嫌你吵。”
之前是行动上的遮掩。
现在是心灵上的抚慰。
他只能做这么多。
恰好,她也只需要这么多。
对江淮感到愧疚的时候,林晚晚一直在哭着道歉。
轮到她自己发泄情绪,她却只哭了不到一分钟。
把脸上流淌着的泪水擦去,脸上立马平静如初,收放自如。
看着垂着眼不发一言的江淮,低声道:“在这件事上的泪水,这么多年早就流干了,何况,我刚哭了两场呢,没那么多泪水了。”
说完俏皮笑笑。
江淮却只是唇角微抿,“嗯。”
林晚晚又微微一笑,道:“谢谢你原谅我。”
江淮还是没有抬头,“不用谢。”
林晚晚笑意更深,“再这么客气下去,你就真出不去啦,不用顾虑我的想法,说你的结论吧。”
江淮顿了下,抬眼,瞥了眼林晚晚,道:“你……林泰一年前就把你安置在这里,应该是早就有了打算了。”
林晚晚点头,神色如常,“不是应该,是绝对,我猜我妈妈应该就是这么死的,因为……我记得那报告上,有一条明确的信息,他是复发癌症到了晚期,不是突发。”
“我反正有记忆的时间里,从来不知道他有过癌症,那从时间上推测,之前癌症痊愈的时间,应该就是我出生之前,或者就是我出生的时候。”
林晚晚不知道自己是饵眼的时候,就是个遇事会惊慌失措的普通人而已。
现在知道了自己是饵眼,反倒冷静下来能理智思考了。
有些意外,但见林晚晚神色如常,江淮也没有询问。
只是道:“你是觉得林泰之前杀了你……母亲来续命吗?”
林晚晚又笑,“不用忌讳,我没有见过我妈妈,对她没有感情可言,只是觉得她应该比我可怜才记着她而已。”
江淮不置可否,“饵眼的体质特殊,从出生那刻开始,身边就会一直吸引来那些东西,这吸引力会随着年龄的成长越来越大,而你之前却从不知道自己的体质,应该都是林泰处理的吧。”
顺着他的话林晚晚回忆了少顷,又是点点头,“你还记得我大一大二的时候,脖子上一直戴着的那块玉佩吗?”
江淮顿了下,林晚晚又不等他回答就开口道:“是我多嘴问了,你之前不怎么注意我。”
自我打趣一下,才进入正题:“我听王婶说,那是我妈妈之前戴着的,我一出生就一直让我戴着了,一年前他让我我搬到这来的时候就拿走了。”
说完撩开脖子上的碎发,仰头,示意他看向她的脖子手指着的地方。
“你仔细看,这是不是有道细细的印子?”
江淮顺着她的话看了两眼,发现确实有一条不太明显的挂痕,点点头,“有。”
林晚晚这才松开手看着江淮,“我觉得那应该就是压制我体质的器物,之前我妈妈戴着,是不是我妈妈也是这体质,所以遗传给了我?”
江淮顿了下,垂眸掩去思绪,“是有遗传的案例。”
林晚晚突然不说话了,一直微笑着盯着江淮。
把一向沉稳少话的江淮都给看得不自在偏过眼的时候,林晚晚才轻笑着开口:“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看?”
“可能是你现在眼花了。”
大一大二的时候他也差点被选上校草,身后一群小姑娘嘘寒问暖追着跑。
只不过他忙着打工一直没在意,再之后发生了那件事他风评转变,就算心里还喜欢着他的姑娘,之后也不敢再光明正大追着他了。
似乎是想起了这段事,林晚晚又跟他道歉:“对不起,害你没选上校草,连恋爱也谈不上。”
江淮摇头,“我没有时间谈恋爱,那件事倒是帮了我不少忙。”
江淮神情没有变化,林晚晚却一眼就看出了他内敛的温柔。
无奈摇头,“倒没有必要这么安慰我,我给你造成的伤害是实打实的,你没必要这么自我化解。”
说完不等江淮开口,又道:“江淮,你脾气真好,体贴温柔又帅气,不当校草真可惜。”
说完自己也笑了,“还押上韵了。”
江淮还在进行有条不紊的驱散工作,听言勾勾嘴角算作回应。
“江淮,你谈过恋爱吗?”
江淮没有多想,“没有。”
“刚好,我也没有!”林晚晚很惊喜。
江淮疑惑抬眼,对上林晚晚嬉笑的目光,林晚晚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我开玩笑的啊,随便说说而已,你不要以为我有什么想法。”
江淮摇头,“我不会多想,你也不要多想。”
这里两个多想是不同涵义。
一是原意。
二是在让林晚晚清楚,他的意外并不是嫌弃她脏。
林晚晚沉默了许久,说出了第三次:“对不起。”
又是不等江淮回答,生硬转了话题:“我其实不能离开这里了是吗?”
江淮顿了下,第一次没有沉默,也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抬眼跟林晚晚对视。
“为什么会这么想?”
林晚晚微笑:“你没有像一开始一样直接开始行动,代表现在的情况对你来说有些苦恼,但你也没有半点焦急,当然,我知道你性格沉稳不容易着急,但是人遇到紧迫的情况,再是沉稳,都不可能这样平心气和听我叭叭那么多的。”
给出结论,“所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离开是有难度但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带着我离开,却是一个无法轻易解决的难题,这才是你借着驱散阴气的理由留在这里思考的原因。”
说着又笑了,“其实,什么阴气不阴气的,这空间里不都是吗?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大影响,你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带着我出门的对不对?”
江淮沉默停下了手。
这在林晚晚眼里,就等同于直接承认了。
相比起沉默不语的江淮,一脸轻松的林晚晚反倒像是那个能出去的人。
起身,也不再害怕那些盘旋在窗外,她每走一步就剧烈拍打窗户的怪物们。
回房拿出钱包走回江淮面前,“里面所有银行卡的密码都是105312,我的生日,作为我最后给你的补偿,这样你原谅我,我也能安心点。”
这次江淮没有像前一次那样爽快接过,坐在沙发上仰视林晚晚,不伸手也不说话。
林晚晚却也没有收回手,“我猜得没错的话,你说的一个小时,是留给你肉体的时间,和所有可供思考的时间吧,这个时间一过,你就再没办法留在这了。”
“毕竟……就算你是超人,那些东西全都发狂不怕死往上冲,你应该也吃不消。”
俯身,林晚晚不容拒绝地将粉红色的钱包塞到江淮手里。
“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你神情看起来还是没有轻松一点,是因为……我其实早就跟死没差别了吧?”
“其实作为饵眼的我,一般情况下,在活穴活动的时候早就应该死了,你之前不是说了饵眼死亡是活穴开启的源头嘛。”
“你的出现是场意外,拖延了我的死亡,却无法改变。”
林晚晚笑得洒脱又灿烂,“你不用想着改变的江淮,我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一样,清醒又深刻的觉着自己活着,这体验很好,有这一次也就够了。”
林晚晚站着,背着手微笑望着他,莫名俏皮温柔。
江淮默然不语。
少顷,沉默闭眼,身影在林晚晚眼前消失。
与此同时,靠坐在墙边的江淮睁开眼,站起身,“如果你需要这样的结局的话。”
他答应她。
转身,林晚晚倏然唤道:“江淮!”
江淮扭过头,就见林晚晚笑得灿烂,挥手道:“再见。”
江淮顿了下,沉声道:“再见。”
回过头,拧开门把手,走进楼道反手就要关上门,身后又传来一声。
“开着吧,我看着你走。”
江淮没有言语,也没有回头,垂下手,一步一步越过那些从黑暗中显出身形,绕过他奔向他身后的怨魂,坐上电梯下楼。
从始至终他没有回过一次头。
从始至终他身后的人也没有发出过一声呼唤,包括痛呼。
只有怨魂兴奋的攀爬冲撞声,贪婪啃噬嘶吼声,不绝于耳。
走出电梯,积压于顶的黑暗像退潮的水一般,由黑转为赤红。
建筑在翻涌的赤红光芒下,一点点溶解燃烧成灰。
就像是天上有一个巨大的吸尘器一样,燃烧之后的灰烬急速飞上天空,融入那片倒悬的红海。
红海在剧烈翻涌,像是中心有什么巨物在翻腾。
现在这处空间唯一的活人江淮,对此无比清楚。
饵眼即将完成它的使命,因它活泛的活穴即将圆满。
要结束了。
“小安,不想赌一把吗?活穴即是残存的命数,吸收它,至少短时间之内,你不必再担心寿命将至了。”
悠远的声音绝口不提隐患与害处,引诱着江淮。
江淮依旧神情平静,道:“是你渴望这股力量。”
那声音轻笑道:“我渴望是不假,你需要并且‘专业对口’也是真啊。”
江淮没有言语,张开左手,少顷,空无一物的手心突然出现一个尽是利齿的赤红大嘴。
单膝跪地,左手覆在正在逐渐燃烧溶解的地面。
那声音又响起,“真走啊?唉——罢了罢了,走吧走吧,我反正早就死了,需要命数苟活的也不是我……”
江淮左手触碰的地方缓缓裂开一道道缝隙,有些刺眼的白光显露。
那声音似乎是越想越不甘,又道:“早知道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劝你!就该让你放我出来!”
接下来江淮倒也不是懒得回应她,而是没有机会回答她了。
眼看着出口即将打开,倏然,“轰!!!”
一道剧烈的声响震彻天地!
江淮也被引发这声响的力量推了出去,险险在一旁站稳,喉间腥气上涌,竭力掩下却还是忍不住咳出两声。
“咳咳!”
“特九局动手了!?”
那力量与江淮一体的女人也感受到了,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
“小安,现在可不能怪我了吧?特九局那群近玄者合力,要在活穴圆满之前湮灭还没有完整的活穴,全盘攻势围剿下,你根本不可能从内部撕开口子离开——”
笑意难掩,“现在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冒险吞噬这处活穴。”
一处即将完整的活穴在特九局眼里陡然消失是什么后果?
会不会引起特九局注意,将吸收活穴的力量视为更高级别的危险?
江淮与那女人都无比清楚。
“小安,这没办法,活命重要,你躲了这么多年了,也不会认为能躲一辈子吧?”
江淮沉默。
“小安!别迟疑了!顶多我答应你,不吃林晚晚行不行?”
江淮经她提醒,脑里闪过一点灵光,旋即——蓦地动了。
踏步如凌云,一步步走在燃烧着的空间。
一步一步,走到那如同眼睛一样逐渐显露在高空的旋涡中心。
张开左手,闭合的手心再度张开裂口。
这处空间察觉到他的威胁,赤红的天空突然出现无数像污泥般的怨魂,嘶吼着向他涌来。
与此同时,天空之后也隐隐出现了一道炽烈的金光。
跟刚才那道攻击他的力量同源。
却更加炽热,还未到达就让他心口感受到窒息的苦痛。
身前是赤红的漩涡与逐渐清晰的耀眼金光;
身后是嘶吼着要将他拉入地狱的癫狂怨魂。
“小安!!!”
江淮眉头微皱,唇角紧抿,垂握在身侧的右手动了,覆在摊开的左手心上呈握状。
刹那间!一道幽光闪过。
空握着的右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截玉白的剑柄!
紧握剑柄向上,旋即——泛着幽光的剑刃从他左手心一点点拔出。
不过瞬息,一柄剑柄玉白剑身幽绿的长剑,被江淮握在手中。
持剑直插进看似是气流旋转的旋涡。
“啊!!!”
一道混合着无数人声的尖利喊声出现。
江淮转为双手持剑,踏步下压,同时启口道:“胡卿卿!”
一声出,江淮身后立时出现了一个身穿襦裙,梳着双耳髻的娇媚女人。
“终于舍得唤人家了?在呢在呢!”
胡卿卿轻笑着回应,转身面对怨魂潮,闭目再睁眼,黝黑的瞳孔变成金色竖瞳,身后也出现了九条雪白的尾巴。
旋即飞身冲进怨魂潮中,雪白的九尾如鞭,每挥动一次,便有无数怨魂腾飞消散。
江淮这边也破开了看似旋涡的活穴饵眼,看到了漂浮在蠕动着的赤红血水中林晚晚。
俯身,单手揽住林晚晚腰身,一把将她带了出来。
这并不是林晚晚的肉身,而是还未被溶解的灵魂。
林晚晚是清醒着被吞吃掉的,睁开眼见到江淮坚毅的侧脸,虽意外,却也隐约清楚自己已经死亡的情况。
却并不悲伤,像是失去了累赘的肉身,感受到了自由一样。
林晚晚也不再拘谨,手攀上江淮下颌细细抚摸,闭眼感受着他皮肤微有些粗糙却无比温暖的触感。
“还能见你一面,真好。”林晚晚注视着江淮,呢喃道。
江淮抿唇,没有回应。
扭头看向已经化作约莫有三米高的巨大狐狸,贪婪吞吃着怨魂的胡卿卿。
转手,把怀里的林晚晚推了出去,“胡卿卿!”
一声落下,吃得正酣的巨大狐狸头也没回,一条巨大的尾巴揽住掉落的林晚晚。
“知道了,帮你看着你放心吧。”
江淮没有多说什么,回过头,也正是此时,那道铺盖整个活穴空间,炽热又刺眼的金光到达眼前。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江淮扬手持剑,泛着幽光的屏障出现,挡住一瞬金光。
也便是这一瞬,让他得以将左手探入被长剑划开的裂口中,手心裂口大开。
刹那间,江淮左手心爆发出剧烈的幽光。
就像刚才的赤红色的漩涡一般,开始大肆吞噬赤红的空间。
幽绿、赤红、金色,三道光芒攀缠着相撞!
却不过一秒,一切都化作乌有。
江淮从空中掉落。
赤红的空间被吞噬、幽绿的光芒藏于手心消失、金光没了抵御它的力量越过江淮砸向地面。
“轰!!!”
高楼顷刻间化为废墟!
尘土飞扬。
而掉落的江淮还未开口,便落在了飞踏过来接住他的白狐背上,两条尾巴固定着他保证他不会滑落。
稳稳落在地面。
江淮下意识抚摸着白狐柔软的被毛,也便是这一刻,他被一条尾巴揽着放到了地上。
“小孩长大了,都会占姐姐便宜了。”
“……”
江淮无言回神,张开左手,“回去吧。”
白狐偏过头,“用了就丢,渣男!”
嘴上这么说着,动作却很乖,身形化小,不过瞬息变换成一道白光钻进江淮摊开的手心。
进入他身体也不消停。
像是吃饱了没事干消食一样,在他身体里的小世界,绕着新来的人来回兜转。
“小姑娘,我叫胡卿卿,是小安姐姐,你叫林晚晚是吗?”
“啊……姐姐好,对,我叫林晚晚,请问……这里是哪里?”
“嗯?你不知道吗?我们在小安的身体里哦!”
“什……什么!?”
江淮虽然没有看不到谈话的两人画面,却能联想到胡卿卿那夸大吓唬人的神情,和林晚晚震惊的模样。
走到被砸得道路开裂,凹凸不平尘土飞扬的路上,快步往外走时,也不忘提醒胡卿卿。
“没必要故弄玄虚吓唬她。”
胡卿卿听到他插话,调侃他道:“这就为新人教训姐姐了?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说完还装模作样假哭了两声。
另一边林晚晚听到江淮的声音更是惊诧了,“江淮!?我们真的是在你的身体里吗?”
江淮唇角微抿,有些无奈,“不是,我的身体只是媒介,你可以把这里当做另一处活穴空间,只是这处活穴空间的饵眼是我,那些东西……是胡卿卿。”
胡卿卿怒了,“江临安!你说我是那些没有智慧丑陋无比只知道吃的怨魂!!?”
“嗯,差不多吧。”
“江临安!!!”
江淮神情淡然,坐上他停下小区门口,运气还不错完好无损的电瓶车,往外开去。
没多久到达特九局拉着的封锁线,垂头少顷,抬头,一脸劫后余生的后怕神情,手腕哆嗦着开着车到达神情肃穆的特九局探员跟前。
“你……你们是什么人?”江淮颤颤巍巍问道。
特九局的探员从怀里摸出官方证件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收回,“你是外卖小哥?为什么会到这来?”
江淮掩去内情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拿出工作机打开平台信息证明了一遍。
特九局的探员相信了他只是误入其中,运气好活下来的普通人。
内情不能让他知道,又随便问了两句,留下他的身份信息后就放行了。
江淮忙不迭点头,拧着车把手,像是被吓得不轻一样,电瓶车扭着八字离开。
见此,那探员不由得摇头叹谓:“运气是真好。”
而江淮在驶出这条大道离开特九局视线之后,也不再关注两个女人的聊天。
单手骑车,张开左手,看着那一时闪过红光一时闪过幽光的手心裂口。
新的活穴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影响,他暂且还不清楚。
只能清楚的感知到,这处活穴集聚的命数,尽数归了自己。
孱弱得每几天就要病上一场的虚弱身体,在平常召唤出胡卿卿的时候,严重的时候能直接晕过去,最轻也得咳几口血。
可这一次,他不止没有感受到身体的虚弱苦痛。
感受到的,只有无比强健,好像永远也用不完的精力。
他突然领会到了林晚晚之前说的那句话。
‘清醒又深刻的感觉到自己活着。’
……
亲眼看着活穴空间消失,近玄者尽全力的攻击落在他们所处的空间,宗正愣住了。
抬手在身边人手臂上狠狠捏了一把。
“啊!!副局放放放手!”
宗正收回手,“不是梦。”
“活穴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从活穴出现至今近百年,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一行近玄者也是怀揣着这样的疑问来的,听到副局这声呢喃,也知道问了也没用,乖乖闭嘴守在一边。
突然,近玄者众人身后响起一道沉厚的男声。
“活泛的活穴突然消失的案例是少,但也不是没有过。”
众人循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近玄者分开一条路,一个跟宗正有五分像的高大男人走了过来。
“局长!”
“局长不是在地渊防线吗?怎么不声不响来了?”
“宗行。”宗正也有些意外地唤了声。
特九局局长宗行走到弟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众多下属。
“地渊那边事情提前解决了,回来听说洛城爆发了活穴活动,就过来看看。”
说完轻笑,“也是巧,刚到就看到活穴消失的画面,倒是让我想起了12年前的一个悬案,这说来更巧了,那桩悬案也是我亲眼所见的。”
经他提醒,宗正蓦地睁大眼,“12年前……你是说S-06,特大活穴案?”
宗行点头,宗正更是不解了,“那处活穴不是说,是被你和江老合力解决了吗?”
宗行又摇头,微笑道:“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之前这样定案,是上面急需要一个答案,实际情况是,活穴其实并没有解决,更加不是我或是江老,而是它就那样诡异又突然的……消失了。”
说完看向尘土飞扬的山泽小区,“跟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众人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
宗行却又笑了,宽慰众人,“倒也不必这么愁眉苦脸,活穴没了是好事啊,而且……这也不是完全无解没有头绪的谜题。”
说罢,向众人提问:“还记得江老的孙儿吗?12年前接进特九局照看过三个月,局里老人应该都记得吧?”
自然记得。
不过8岁的小孩,层层防守关在关押特大危险人物的A区,这没可能不让人印象深刻。
只是,“那孩子是江老的孙儿!?”
宗行点头,“是啊,名叫江临安,是那两位的独子,还是我跟江老‘据理力争’之后,才讨得首肯,交由我们照看的。”
“只是……不过三个月就诡异的消失在了局里。”
宗正听不得他故弄玄虚的扯东扯西,径直问道:“江临安跟S-06有什么关系?现在这处活穴的消失,也跟他有关?”
宗行摇头,“有什么关系我还不清楚,只是亲眼看见了,活穴消失之后,江临安是唯一一个安然无恙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活穴活动之后是不可能留有活人的,这是最基础的活穴规则,既然江临安活着出来,那悬疑人是他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又笑笑跟众人道:“这次说不定也是这样,找到走出来的人,这一切说不定就有答案了,说不定,还能解决掉S-06留下的谜题。”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挂着的薄纱窗帘,不偏不倚映照在平躺在床上的江淮眼睫上。
光亮不适感让他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狭长娇媚自带风情的狐狸眼,顿了下,转过头,又对上一双含笑潋滟的眼眸。
“……”
江淮坐起身,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轻笑着跳下床,身子如影穿过紧闭的门。
娇笑的声音如鸟雀般清脆灵动,飘散在一室一厅的老破小里。
“小安快点起来啦!我今天要吃烤鸡!”
掀开被子,身着浅蓝色星空睡衣的江淮没有回应,踩着小熊拖鞋拉开房门。
林晚晚站在客厅窗户边,大半个身子藏在灰暗处,像个小偷似的探头探脑,打量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胡卿卿则趴伏在沙发上,怀抱海星抱枕,赤着的脚像尾巴一样上下拍动。
“快点啦快点啦!”声音有些故意装嫩的稚气。
江淮走到餐桌边拿起挂钩上粉红裙子一样的围裙,“你这周吃了五天鸡,炖炸烤煮炒,都尝了一遍。”
语气平静得似乎有些不情愿,动作却任劳任怨的像个老妈子。
打开冰箱拿出切块盖着保鲜膜保存好的鲜鸡,熟练地洗去血水冷水下锅,放入葱姜料酒去腥三件套,盖上锅盖闷煮两分钟。
林晚晚便是这个时候走到厨房,一脸新奇盯着江淮动作,“江淮你还会做饭?”
江淮开盖撇去浮沫,还没开口,胡卿卿就抢先开口:“他一个人生活,不会做饭怎么养活自己啊?”
林晚晚看向在沙发上半坐起身的胡卿卿,“可是……卿卿姐,做饭真的不是为你学的吗?”
胡卿卿飘到厨房,在林晚晚的对面也就是江淮的右手边站定,俯首凑到锅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嘶——”
这才直起身道:“我又吃不到,只能借他的嘴尝尝味道了。”
林晚晚一脸疑惑,“我们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尝到味道呢?”
胡卿卿瞥了一眼捞鸡块出锅的江淮,“只要小安还存活在这世界上,我们就永远存在,别说借小安的嘴尝尝味道了,只要他愿意,我们重返世间也不是梦。”
林晚晚更是惊奇了,就要发问,江淮却不等她张口,就转过身先后看了她们一眼。
“要聊天出去聊,影响厨子心情,厨子做出来的饭菜不会好吃,希望你们能理解。”
胡卿卿和林晚晚对视一眼,一撇嘴一耸肩,下一秒出现在客厅沙发上,继续。
之后她们的聊天江淮没再细听,忙活了大概一个小时,做了两盘小炒一只烤鸡,把菜端在客厅旁的餐桌上,又盛了三碗饭出来。
脱去围裙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机,转身注视着腻歪在一起呵呵笑个不停的两人。
“吃饭了。”
电视机一打开就是新闻频道,胡卿卿扫了一眼就没再注意,奔到餐桌旁坐下,林晚晚紧随其后。
“江淮,江临安是你的乳名吗?”
胡卿卿瞥向林晚晚,江淮停筷抬头,“算是吧。”
看着回答完迅速垂头扒饭的江淮,感受到胡卿卿微有些凉的视线,林晚晚再是迟钝也知道这事不方便她细问。
迥然一笑换了话题:“卿卿姐,江淮的生活用品都是你置办的吗?”
胡卿卿眼底警惕消散,揶揄的笑意盈满眼眸,瞥了眼林晚晚就看向江淮,“不是,纯粹就是小安自己喜欢。”
林晚晚看向粉红色的围裙、可爱的小熊拖鞋、童话的蓝色水彩星空……
江淮二度停筷,有些无奈,却不等他开口,作为背景音的电视机,插播进来一条紧急消息。
“本台记者现场报道,郊外龙山景点旁的山泽小区,昨夜遭到不明火力袭击,高楼崩塌,一半小区都化作了一片废墟,危机管理局立刻进行紧急抢救,奇怪的是,山泽小区竟无一个受难者,调查后才发现高档楼房内竟全都是骨灰坛!”
“为此本台记者紧急联系到了山泽小区开放商泰平房地产,却得到通知,泰平房地产董事长林泰,于昨夜凌晨0点暴病身亡……”
之后的报导三人都没有再听下去。
江淮注视着神情木然的林晚晚,胡卿卿则没心没肺笑着道:“那老贼死了?死得好啊!”
就差没鼓掌叫好了。
被她这一打岔,林晚晚回过神来,沉默了一瞬,轻声道:“是挺好的。”
说完顿了下,也笑了,“死的真好啊。”
笑得洒脱又自在。
……
过于丰盛的早饭结束,江淮对两人下了不能进屋的命令,自己进屋换了身舒适的运动服。
推门出来走到玄关处换鞋,拿上钥匙,看向站在玄关处盯着他的两人。
“江淮,你要出门吗?”林晚晚单纯的疑惑。
“江临安,我不想回去。”胡卿卿撇嘴,孩子气的闹着脾气。
江淮没有回应,低唤一声:“刻耳柏洛斯。”
刹那间,炽热的火光闪过,一只浑身沐浴在火焰里,面目狰狞的三头犬出现。
林晚晚被吓得猛地跳到江淮背上,胡卿卿则是一脸不悦瞪着那三头犬,“江临安算你狠!”
“我才不要跟这丑得要死的老狗待在这!”喊完,人影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老狐狸!说了八百遍了,我叫刻耳柏洛斯不叫老狗!”
“啊啊啊啊啊!!!狗说话了!还还还是外国口音啊啊啊啊啊!!!”林晚晚捂着耳朵满脸不可置信。
江淮第不知道多少次被她的大嗓门震得耳膜生疼,扬手就把她唤了回去。
林晚晚回去了却还不消停,“三个头……刻耳柏洛斯……是传说中的那个地狱三头犬吗?江淮,是吗是吗?”
江淮被逼无奈回了声,“是。”
这才隔绝那处空间的纷扰,看向刻耳柏洛斯,“劳烦你看家了。”
三头犬三个脑袋都点了下头,江淮这才转身拉门出去。
骑上电瓶车骑行了好一段时间,才打开那个世界和他的‘通讯’频道。
“江淮江淮!你听得到吗?呼叫呼叫!呼叫江淮!”也不知道叫唤了多久。
江淮目露疲惫看着远方,“听得到。”
“嘻嘻……”林晚晚笑了下,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去还车。”
“还什么车?”
“电瓶车。”
“为什么啊?”
“因为我失业了,电瓶车是公司的。”
“啊……对不起!”
“嗯,没关系。”
“真的真的对不起!”
“……”
身心俱疲说的就是江淮现在的状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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