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林晚晚盯着目光悠远的江淮疑惑喊道。
江淮回神,沉声道:“活穴你可以理解为并不多见的大型灵异活动,也就是现在的情况,一般情况下,致使活穴活动开始的源头都是饵眼的死亡,相应的,也只有饵眼会出现在这里面,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就算强行进入也会直接死亡融入活穴活动。”
“饵眼是什么?寻常人……意思是饵眼也是人吗?”
江淮的目光放在呢喃着的林晚晚身上,林晚晚猛地醒神,“是我!?”
江淮没有反驳,林晚晚愣了好一会儿,蓦地听闻江淮难得地主动开口道:“你没有在活穴活动开始就死亡,就代表一切都还有转机。”
听出江淮这有些变样的安慰,林晚晚蓦地笑了,“是受你影响的吧?”
江淮没有反驳,在林晚晚看来即是默认。
林晚晚泛着笑意的唇角缓缓垂下,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江淮。
“我之前那样对你,为什么还愿意救我?”
江淮没有抬头,“你死了,唯一到过这里的我就是嫌疑犯。”
很诚实的回答。
但又不那么诚实。
林晚晚还没回答,他脑海便响起那道熟悉的女声:“要不是活穴的话这倒是真的,只是,现在确定是活穴了,那么特九局肯定就已经接手了,到时候她要是真死了怎么也不会怪到你头上去。”
有些揶揄的语调江淮没可能听不出来。
江淮却并没有被人拆穿的窘迫感,淡然道:“是你劝我回来的。”
那声音无奈又有些薄怒,“我让你回来是让你解决后患,要是一开始就知道是活穴我会让你回来吗!?罢了罢了!要不是怕你善心大发害了我们,我才懒得管你!”
江淮嘴角微勾,就闻林晚晚道:“对不起。”
疑惑抬眼,就见着林晚晚蓄着热泪通红的眼。
“之前那样对待你,真的很对不起!可我……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我不得不那么做……”
注视着林晚晚深深弯下的脊背,江淮知道她打算说什么。
抿唇,率先开口:“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住到这里来吗?”
林晚晚惊诧抬起头泪眼婆娑望着江淮,突然,又轻轻笑了。
她知道,江淮是在有意扯开话题,就像……他明明知道那个人是谁,却从来没有说出口一样。
她早该知道的……江淮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善良正直,不与世俗为伍。
只是……她从来都不是别人眼里的那个林晚晚而已。
擦去眼角泪珠,林晚晚微笑道:“我会告诉你的,一切都会,你不用顾虑我,我知道这些信息有助于你判断现在的情况。”
答应要说出一切,可林晚晚从来没有尝试过把那些隐秘说出口。
第一次,多少有些难以开头。
抿抿唇,林晚晚开始回想,思绪开始悠远,一个久远却持续着的故事从她口中讲述出来。
现在这些事情发生虽然诡异突然。
但林晚晚其实早有预感,她并不感到意外。
一开始,只是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她的结局会是这样的形式到来,便本能的求生罢了。
她也陷入了外人那样的思维盲区,认为自己是洛城房地产大亨林泰的独女,结局便应该特殊点体面点。
但现实在死亡面前,一文不值。
林晚晚出生在重元105年,虽然出生就没了母亲,但有一个房地产大亨的父亲,自小就被捧到手心宠爱,生活一直受人艳羡。
但只有林晚晚自己清楚,自己的生活其实并不值得人羡慕。
爸爸确实宠爱她,吃喝用住等等外物都不用愁。
可她依旧不快乐,从小就不快乐。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矫情,可后来一次次的验证,她清楚了,不是她的问题。
是爸爸的问题。
爸爸待她太亲密了,亲密得没有自己的任何隐私;
爸爸关爱她太过了,过分得连她触碰什么结交什么都要管。
让她觉得,爸爸并不是把她看作女儿,而是一件物品。
对,就是一件物品,没有生命的物品。
爸爸看她的眼神也很冷,冷得让她害怕。
她想逃离。
她也以为自己长大就能逃离。
十七岁的她第一次挑战爸爸的权威,提出要离开洛城。
可结果是……残忍的肢解。
不是对她的身体,是心灵。
完全毁灭无法拼凑的肢解。
从那时候开始,作为小公主的林晚晚就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名为林晚晚的尸体。
一个没有人格,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的林晚晚。
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没有人格没有灵魂的过一辈子。
直到——她发现爸爸癌症晚期的报告、发现妈妈死亡的真相、发现……那桩事被江淮撞破她会感到愤恨耻辱。
她以为自己还能回到从前,只要恶魔死了,江淮也死了保守秘密。
可现实是,她不敢向恶魔挥起屠刀,也不忍向无论如何都守口如瓶的江淮动手。
只能等……等啊等,没有等到恶魔的离世,却等来了恶魔的疏离。
她以为恶魔醒悟了,自己逃离了。
可现实是,她又一次想错了。
恶魔没有彻底远离,他还会回来,或许是每周,或许是每月,她无法确定。
她只知道,恶魔不会放过她。
就像她生下她就离世的妈妈一样。
恶魔会将她榨干一切养分,直到她沦为再没有用处的渣滓。
也就是现在。
一段从出生持续到现在的折磨,从早就止住泪水神情麻木的林晚晚口中说出。
江淮沉默。
不是之前那不愿开口的沉默。
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沉默。
从林晚晚口中吐露出来的那些字眼太过赤裸血腥,江淮甚至难以静心听下去。
更不能想象,林晚晚是如何承受的。
不……其实他能想象,他亲眼见过她怎样卑躬屈膝、怎样哭喊求饶、到最后又怎样麻木绝望。
那时的他就像现在的他一样,给不了她任何实际的帮助。
只能替她掩盖伤痕。
“你没有错,你不是木偶,你也并不肮脏,你拥有正常人类肆意哭泣发泄情绪的权利,我不会嫌你吵。”
之前是行动上的遮掩。
现在是心灵上的抚慰。
他只能做这么多。
恰好,她也只需要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