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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问道

发表时间: 2023-01-14

那个穿着华丽道袍的老道,听着蜀山掌教老头这一番言语,也不恼怒,反而是呵呵一笑,拂一把胡须之后,双脚一抬,踏着草木朝那蜀山门庭虚若殿而去。

这一手轻功,看得王湖瞠目结舌。

不像寻常江湖高手出场那样气势磅礴,也不像女侠仙子那般踏雪无痕身姿翩翩。

反而就像是寻常人午后出游一般,只不过闲庭信步之下,一步跨出,就是数十丈而已。

王湖咽了咽口水,扯了扯钟蜀袖子,问道:“这老头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钟蜀点了点头,看着那些被老道脚下踏过的草木花叶,别说如何损伤了,就连叶子上的积雪,都还有大半停留,并未掉落,如此功力,实在骇人。

王湖深呼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虽然掌教老头的功夫也算是深不可测,但是方才这老道的轻功,你也看见了,掌教老头不会打不过他吧?咱们虽然武功不行,又没读过啥书,大字不识一个,但好歹也晓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在这蜀山寄人篱下许多年,如今掌教老头有难,我辈习武之人,怎能视而不见,犬子兄弟,你说是吧?”

王湖越说,就越慷慨激昂起来,拿起手中木剑哗啦啦抖上一个乱七八糟的剑花,试探性问道:“要不咱们悄悄躲在那虚若殿外,要是掌教老头打不过,我就悄悄上去戳他一剑,戳完就跑,如何?”

钟蜀翻了个白眼,认识王湖这许多天,他的那些小心思,怎能不清楚。

哪里是想找机会偷袭那老道,分明就是想偷看二人比武,好偷学一手武功拿去显摆。

这小子对武功的痴迷程度,可不亚于钟蜀。

不过两人的武功的渴望,倒是有些不同之处。

钟蜀想学武功,是为了关键时刻能够保命,不会受制于人。

王湖这小子,就纯纯是……热爱?

不过钟蜀也点了点头,与王湖一起悄悄往那虚若殿而去。

虚若殿中,身穿华丽道袍的老道轻轻落地,朝大殿中央供奉的三清祖师画像行了一个道家之礼。

而掌教老头,也穿上了那一身紫袍,高坐主位之上,居高临下,俯视那说道:“范云轩,你我二人,数十年前曾同游江湖,也算志同道合之辈,怎么,如今故人相见,还没来得及喝酒叙旧,你就要替别人找我麻烦不成?”

范云轩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说道:“老哥你也说咱们故人相见,可你如今却高高在上,何其威严,咱们那位祖师爷也曾说过,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所恶,故几於道,难道你都忘了吗?我辈修道之人,岂能被仇恨所惑,背道而驰,忘记修道初心?贫道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嫌麻烦,反而是念及旧情和天下苍生,来与老哥坐而论道一场,让老哥悬崖勒马,重回正道之中!”

掌教老头冷笑一声,说道:“你若是真的念及旧情和天下苍生,怎的二十年前我去寻你帮忙之时,你那苍云观上上下下,都躲到哪里去了?你避世不出,闭目不见,难道天下苍生,就没有疾苦了不成?你说我被仇恨所惑,你那一身华衣锦袍,难道就不是被财富权贵所惑?”

范云轩表情瞬间冷凝下来,冷声道:“我若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来帮你也未尝不可,但我道观上上下下几百弟子,难道也要为了蜀国这必亡之局,搭上无辜性命吗?大羽王朝那德行,你又不是不清楚,若非我委屈求全,我数百弟子及他们的家人,甚至是那些来我苍云观拜道之人,能避得过大羽王朝的刀兵吗?你视他们如草芥,我却视他们重于泰山……”

掌教老头一摆手,走下高位,与那老道范云轩东西而坐,说道:“既然如此,叙旧也就不必,你要论道,我就与你论道一场!”

范云轩笑道:“旧事恩恩怨怨,不提也罢,咱们就说将来蜀国重起兵戈之事!若是你输了,以你蜀山之名,下一道诏书,说明蜀国起兵造反,不仁不义,陷万民于水火,你蜀山不耻与之为伍。对了,下诏之时,别忘了盖上三清印!”

掌教老头手腕一抖,三清印便出现在身前,说道:“若是我输了,这三清印,你拿去便是。若是你输了,苍云观奉上千两黄金万两白银,以作新蜀国军资!”

王湖和钟蜀蹲在虚若殿外,贴墙而听。

王湖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是很懂,似乎有些超出预期,“这俩老头,吵成这样也能忍住不动手,要是老子跟别人吵成这样,早被人追着打了,脾气真好。对了,这三清印什么来头,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犬子兄,你知道吗?”

钟蜀解释道:“天下道庭,共分三脉,蜀山一脉,北庭一脉,南庭一脉,这老道的苍云观,便是南庭道脉之首。说起来,其实北庭道脉承自那位李耳祖师爷,才算正宗,蜀山和南庭,不过后来居上。那三清印,便是祖师爷一代代传下来的,代表道门正宗,下诏必是奉天之诏,每逢天灾人祸或是不义之战,当年的一道诏书,可是能号令天下,救万民于水火的。只是百年之前,大羽王朝率先开始吞并周边小国,而北庭正是在大羽王朝境内,便帮着大羽王朝下了一道诏书,让这出师无名,变成奉天出师!蜀山和南庭看不下去,便在那青州泰山之巅有一场论道,那一场论道,不知多少君王诸侯旁听,可谓空前绝后。三天三夜之后,这枚三清印,便被蜀山收入囊中。不过因为北庭道脉多次胡乱下诏,再加上各方诸侯争民争地相互征伐,即便有这三清印,天下人也没几个看那道门诏书的。大羽王朝一统天下之后,更是把那奉天承运四个字给抢了去,从此以后,这道家诏书,就成了个笑话。”

王湖问道:“那为何这姓范的老道,还非要掌教老头下诏不可?”

钟蜀叹了口气,说道:“各诸侯相互攻城掠地之后,道家在这座天下,早就没了当年的影响力,也就是蜀国偏居一隅,蜀山没有陷入战乱之中,又对蜀中百姓帮衬不少,才得以昌盛至今,蜀国之外,道家人微言轻,但是在这蜀国,蜀山道庭还是有很大影响力的。你不就受了蜀山不小恩惠?若是蜀山下诏说蜀国起兵复国不仁不义,不说蜀国百姓了,就连军中朝堂中,还能否上下一心都不一定!”

说到此处,钟蜀自己也有些心惊。

那苍云观离着渝州不远,想来此次论道,就是那渝州王柳乘授意。

渝州王柳乘,原本也算是楚国名将之一,率众叛变之后,又与蜀国死磕,这才换来那异姓王的位置。

如今大羽王朝皇帝暴毙,天下诸侯必将纷乱,以那柳乘的性子,只怕又会起逐鹿中原之心!

先不说二十年前那场大战的愁怨,渝州扼住蜀国门户,蜀国想要复国,必定面临渝州的威胁。

而渝州想要逐鹿天下,更不可能由得蜀国在自己屁股后面摆上二十万大军。

更何况蜀国这座大粮仓,虽然偏居一隅,但谁要是得了,就立马能多出二十万兵马的粮饷来,凭着地势险要,还不用担心被人袭扰后方,搁谁谁不心动。

蜀国和渝州的棋盘,已经在明面上开始落子了。

今天这场问道,便是渝州王柳乘落下的第一子。

就这一颗棋子而已,也听得钟蜀手脚冰凉。

自问若是自己在掌教老头那个位置上,面临这场问道,相必只会任由那姓范的老道拿捏,然后自己都信了那场将来的复国之战不仁不义,愧对天下苍生,愧对蜀国百姓。

王湖倒是听不太懂,反而自在,只是听他们吵得久了,反而迟迟不动手,便有些不耐烦,更何况衣衫单薄,二人蹲在雪地里,若是不动,会很冷的。

于是钟蜀和王湖二人,便围着虚若殿走上一圈,看看有没有既能听墙根,又比较暖和的风水宝地。

王湖穿着自己编织的草鞋,脚被冻的通红,便直接脱了鞋子,走在雪地里,然后蹦蹦跳跳,挥着木剑将自创的“剑仙三式”打上一边又一遍。

然后发现不远处的墙角处,也蹲着两人,其中一人,还是王湖的老熟人,那个居于山脚的儒家书生,墨孤烟。

传闻这个书生,祖上是墨家之人,地位还不低,只是后来墨家没落,才流落此处,成了儒家弟子。

除了读书之外,自己也在山脚开垦了一小片荒地耕种,养活自己不难,但还要养活那些笔墨纸砚书,就有些麻烦了。

因此也在这蜀山上,开办了个小小学塾,学费嘛,蜀山百姓都是些老弱病残,没有多余钱财,自然就是些红薯干粮之类的事物。

王湖得闲时,摸了泥鳅打了野鸡挖了竹笋,或是从别处得了些小酒,也爱去找上墨孤烟大谈特谈一番,然后就到处嚷嚷着蜀山都是俗人,只有老子和那个饱读诗书的儒家弟子,一文一武,才称得上英雄豪杰……

当然了,除了学些诗词歌赋好显摆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那采茶的陈嫣仙子,也爱去听这墨孤烟讲学。

于是每次刚谈了两句诗词歌赋,王湖便拐弯抹角扯到陈嫣仙子身上,打探如何才能求得佳人芳心。

墨孤烟也不烦,只要王湖有问,又不违背律法道义,大都倾囊相授。

一来二去,二人熟了起来,墨孤烟便得了个大烟囱的外号。

王湖喊了一拍墨孤烟肩膀,喊了一声大烟囱,然后便一下跳开,震惊道:“我靠,你们这俩人,听别人墙根拿笔墨记下来也就算了,居然还带个火炉,还他娘的烤红薯?”

墨孤烟瞥了一眼王湖,又对钟蜀点头致意,然后便继续一边听一边抄写。

其实对他这种穷书生而言,买不起书,大多时候都是借书抄书。

更何况两位道家掌教坐而论道,可不是谁都能旁听的,这种机会,只怕天下有识之士,都想抓住仔细钻研。

不过也只有他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更多人,只能看旁边那人的记录,不知传了几手,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失去原本之意,关键还得花钱,还不少。

如今墨孤烟帮着那人抄录,不仅能得到第一手资料,还得收那人不少银子。

旁边那人一边抄书,下笔飞快,一边手拿一个烤红薯啃着,还不忘回头朝王湖和钟蜀一笑,看起来颇有些憨厚。

随后手中不停,自顾自介绍道:“在下江湖人称知天下,但凡江湖中的大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咱吃的就是这口饭。相逢即是有缘,烤红薯你们二人随意,在下手中颇忙,不便行礼,二位不用介意。日后若是需要情报,到荆州绿波廊找我,价钱公道童叟无欺!二位不要误会,以里面那两位掌教的功力,还能不知道我等在此吗,无论谁胜谁负,他们需要我将今日论道之言传出去,我也可以赚点小钱,相互默认,满足各自需而已。”

王湖也不客气,拿过烤红薯扔给钟蜀一个。

钟蜀吃着烤红薯,暗自记下名号和地址,这种人,迟早有用,当年大羽王朝和大楚那场大战,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用来窃取情报。

就是不知道此人背后那绿波廊,在传出去的版本中,会不会私自改上几笔,或是故意删除一些重要信息。

……

藏剑山到蜀山那条路上,两老两少,四人四马缓缓前行。

正是江初,钟梁,赵璐和项大雕。

钟梁和江初商量着苍云观范掌教上蜀山论道的事情。

讲那前后因果渊源,谁胜谁负之后藏剑山需要采取哪些措施,造势或是压势等等。

江初听得有些不耐烦,数次将手按在剑柄之上。

随后直接瞪了钟梁一眼,弃马施展轻功先行一步。

钟梁话没说完,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便朝着赵璐和项大雕两个年轻后辈使劲挤眉弄眼。

赵璐的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旋转着那柄短刀,看着路边风景,思绪却早已不知去了何方,反正不在眼前路上。

项大雕不太爱听这些文人之言,不过军令如山倒,虽然江初前辈和钟梁前辈各自掌管文武,按理说项大雕乃军中之人,不归钟梁前辈管,可江初前辈不愿多言,如今出门在外钟梁前辈的话,也算是军令了,不得不听。

早知道就把那沈惊寒带上了,这位刚从土匪窝子弄回来的黑衣书生,见了江初和钟梁前辈之后,就直接钻进钟梁前辈那藏书阁之中,项大雕数次想找他喝酒,顺便探讨一二兵法,都被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