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内，刚穿上的迷彩服扎脖子，哪哪都不舒服。
她偏瘦，这个尺码的衣服她穿起来大又蓬，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般不合身。
裤脚卷成好几层才看到脚踝。拿起裤腰带绑紧锁在腰间，左右晃动勉强不动弹。
方知凛从卫生间出来后，就被人调侃道她偷穿大人衣服。
有些人偷偷笑出声
风懿雨怒道：“笑什么笑。”
周围一片寂静。
见识到之前她那副模样，就怕引火上身。
她都看在眼里，却无心思理会，小脸一阵羞红。
站在过道上，看着眼前心心念念之人，不安的情绪贯彻全身，他会不会也跟别人一样嘲笑我。
让让，挡着道了。
她回过神，侧身让出空间。小心翼翼地说抱歉。
回到座位上后，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像如期发生的那般出现。
此时林赋盷还没有穿上迷彩服，依旧是清爽的校衣，他没有说话 只是埋着头写东西。
下课后，操场上跃入眼帘的都是迷彩服人影。
方知凛不习惯待在呼吸急促的教室，拉着风懿雨一块到楼下的操场上转转。
风懿雨穿上迷彩服很清纯漂亮，青春是她携带的形容词。
站在面前，仔细端详她这一身。宽松的衣袖，细圈的裤脚。
是挺大的。
为了让衣服不再那么突出，仔细的帮她整理褶皱的地方，整个人好上许多。
自信一点，昂首挺胸向前走。
方知凛是个很没有自信的人，走起路来总是喜欢低着头，微驼背。
风懿雨见她别扭，直接上手，教她绷直背，抬起头。
可是这些并不能改变她与生俱来的自卑。
捣鼓半天后，她就败下阵来。
大家集中在操场上，温菊脸上还没有涂匀开的防晒霜，假白的像糊了城墙。
陈教官一眼就注意到特别的存在，站在温菊面前，脸色凝重道：“去洗掉。”
教官，这个防晒霜是防水的，洗不掉。温菊尴尬地抬下头。
男生一群笑的愈发大声，转头就被陈教官眼里的怒气杀得片甲不留。
“笑什么笑。”
陈教官继续教训道：“几个大男人害不害臊，去嘲笑一个小姑娘，管你们什么事，你们指手画脚的，一点尊重的素质都没有吗？”
“谁笑了，出列，直接跑五圈。”
“不然男生全跑。”
面面相觑之下，几个男生不情不愿地出列，在陈教官的呵斥下顶着烈日接受惩罚。
这时，风懿雨才打断尴尬的氛围。
报告，教官
我有卸妆水，我带她把防晒卸了。
得到应允后，风懿雨带她上楼。
一二排是女生，三排是男生，四排男生居多女生较少，方知凛站在第二排的第二个位置，林赋盷站在三排第二个位置
方知凛瞟了一眼他。林赋盷穿起来正气中透露一丝痞气。迷彩服很贴合他修长的身材。果然有一张英俊的脸穿什么都很传神。
高冷男神的称号不是白来的。只不过他们都说林赋盷高冷。
方知凛回顾四周，就发现自己没戴帽子，心里的焦躁感越来越强烈。她仰着头看天，不停扒拉着手指头。
没戴帽子的出列，罚跑五圈。
方知凛听到后，两眼一闭，心里咯噔一下，咬着嘴巴。
该来的总会来的。方知凛正准备出列。
视线被帽檐掩盖，空荡的脑袋上多了一顶帽子。她倏地往身后看。
林赋盷站在她身后，冲她一笑。
安慰道：“没事，有我。”
少年的头上耷拉着一撮呆毛，他越过一排的队伍，顶着毒辣的太阳，朝教官的方向走去。
就你一个人是吧。陈教官大声呵斥道。我昨天还嘱咐你们来着，怎么就你一个人是例外？围着操场跑五圈，长长记性。
方知凛看着他的身影，心里不是滋味。
这个时候，风懿雨她们下来了，温菊的脸上还有些水渍，原本的小麦肤色展露无疑。
大家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类型的训练，个个都像不明所以的毛头小孩，手脚哪里放哪里都不知道，乱成一锅粥。
陈教官看着头大，自身职责却不敢有所懈怠。
而是直接让我们跑几圈活动筋骨。
在此之前他还是教我们跑步的姿势
双手弯曲，置于腰间，大拇指内扣握拳身体前倾，平视前方。
每跑一圈。都被陈教官给否定。
陈教官在一旁跟着跑，还不忘给我们加油打气。
加油，跑整齐了就可以休息了。
这句话好像有魔力般，一直驱使我们往前跑的步伐。
操场上尽是挥洒汗水肆意奔跑的少年。他们在操场上绽放强有力的生命力，一步一烙印在属于他们的天地上。
可以休息了。
大家瘫软倒在地上。也不管地上有多脏。
方知凛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刘海，粘在一块，一挤，汗水地滴在滚烫的地面上。感觉所有的血液在身体里反复滚动，燥热的不行。
走到水桶旁，按压着水泵，过一会就填满了水杯。她拿好水杯，走到大树底下乘凉。水灌进干涩的喉咙里，整个人活了过来。
陈灏总是有意无意地来惹风懿雨。
风懿雨正要过来，陈灏一把拽下她的高马尾。
风懿雨气炸了，追着陈灏，骂骂咧咧道：“陈灏你个兔崽子。”
两个人一起总有种莫名的喜感。
常温的水并没能解除炎炎夏日的苦楚。所以小卖部成为了大家休息之余驻足的场所
小卖部里的风扇嘎吱嘎吱作响，里面有四个机位，每一处上面都坐着中年妇女。
她打开冰柜拿出两个甜筒。打算她和风懿雨一人一个。
快到她的时候，改变注意，又从冰柜里掏出一个。
这个打算给他。
方知凛跑出小卖部，生怕手中甜筒化掉。
风懿雨回来了，在树下等着她。
方知凛将甜筒递给她。
好奇地问：“打到没有？”
风懿雨解气地说：“打的半死。”她吃着甜筒，心里的火气下来了。
指着方知凛怀里的甜筒，有些疑惑：“你一下子能吃两个甜筒吗？”
怎么不能？她撒谎了，没有告诉朋友真相。
喜欢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暂时不想要任何人知道她晦涩懵懂的爱恋。
看到想见的人，方知凛支开朋友。
说路上碰到陈灏，又在挑衅她。
风懿雨二话不说，握紧拳头到处找寻陈灏的身影。
陈灏，对不住了。
装作偶遇，来到林赋盷面前。
用拙劣的演技说道：“我多买了一份，送给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示好，林赋盷轻咳一声，没有揭穿她，欣然接受她多买一份的甜筒。
林赋盷故意将手向下移，想逗逗她，温热的触感如闪电般刺向她的手，方知凛抽回手后，摸着红润的耳垂逃走了。
他这个始作俑者，嘴角的笑意终究还是藏不住了。
方知凛躲在瓷砖后，心快要跳出来了。
她努力调整呼吸，无数的吸气呼气慢慢喘过气来。
撕开快融化的甜筒，一口一口，冰冷甜蜜刺进她的味蕾，可散不去她一次次偷瞄他时燥乱的心。
下午的训练晃晃悠悠又是一整天。
一中这边不需要上晚自习，下午六点钟就能回家。
回到家后，伤痕累累的鞋子终于败下阵来。
方知凛有点心疼，原本想着花两块钱在外头补补还能穿，结果坏的体无完肤。
她穿上拖鞋，拎着鞋子扔到外头的垃圾桶里。
幸亏最近妈妈回来的早，她没有等太久。
方知凛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自己的诉求。
妈，我鞋子坏了，你带我去买一双……可以吗？
许懿愣住了，点点头说好。
不远处的鞋店上，门口红板黄色的字体格外显目。
清仓大甩卖
鞋店不大，有些年头，落败之处于斑斑点点的大门，结满蜘蛛网的牌匾以及陈旧的气息。
鞋柜上有板鞋，运动鞋，休闲鞋。
大多数都是老旧的款式
许懿在一旁看着，让她自己挑。
方知凛瞧上了一双白鞋，洁白的鞋面上别致着几朵粉红小花。
一瞥价格120块。这个价钱够自己买两双鞋子了。自己那双穿了三年的破旧白鞋也就50块。
目光移开，转向另一边。普通的小白鞋60块，上面有些落灰，抬起鞋底38码。自己穿上刚刚好。
妈，我就要这个。
许懿对着店铺老板砍价。
老板面露难色地说：“清仓大甩卖，本来就亏本了。”
许懿不信邪，还是抓着鞋子的破洞处挑挑拣拣。
你看看这双鞋款式老旧，有灰，质量不好。
还特意加上老板的痛处生意不好絮絮叨叨。
老板最终还是没抵过许懿的讨价还价
妥协以50元卖出。
许懿兴高采烈，露出胜利者的快乐。
在身后的方知凛却是一脸心事重重。
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缘故，心理总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她甚至开始觉得这种行为很丢人，不想跟母亲亲近，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这副模样。
转念一想却又母亲赚钱不容易，家里只靠母亲一个人生活，父亲是个酒鬼，对家里不管不顾。
矛盾的心理又激发出另一个想法。
那我这种人，也配喜欢他吗？
许懿没注意到方知凛的异常，自顾自地向前走。
电话响起，老年音乐响起。
是工厂老板喊她回去加班。
许懿答应着，回头将钥匙交给她，嘱咐她吃好饭。
匆匆忙忙跑回工厂。
抬眼间，青丝变成白发。
她也不再是那个撒泼打闹让妈妈买糖吃的小姑娘。
落日余晖中，抱着鞋盒，满怀心事走回家。
方知凛不太会做饭，拆开最后一包泡面，料理包一发，开水一倒，碗一扣。这就是她习以为常的晚餐。
许懿总是不在家，自己总是靠一包泡面解决温饱。一包泡面2.5足够她吃的饱饱的。
五分钟后，泡面熟了，油色红亮。老坛酸菜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昏黄镀上周身，地面上倒映着她的轮廓，清晰分明却又孤独难捱。
人的悔恨感就在一瞬间。
就是在这么一瞬间也足够痛彻心扉。
吃完泡面后，拿着并不心仪的鞋子四处刷洗。
即使不喜欢，还是选择小心翼翼地对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