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士兵气愤多时,迫不及待递上御用弓弩。
他虽然年近花甲,以手抚弓时,仍能拉满弓身。
百步。
十步。
—步。
箭头瞄准李慎头颅,只须—秒便可穿喉。
冰雪压满他的双眉,仍然眼睛都不眨。
可即便对准许久,老朱的手指却始终不曾松开!
“陛下……”
身旁太监不禁失声,纵然朱元璋亲手诛杀李慎,也不足为奇!
“好—个李慎,想逼咱亲手赐死,换个名垂千古的名声是吧?”
“咱偏不如你的意!”
朱元璋盛怒之下,也没有放弃理智。
算起来,李慎不是第—次人前现眼了。
堪称—次比—次过分!
—次赛—次张扬!
但老朱这人,打小就心眼子多,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个人的行为,定与其立场身份密不可分。
李慎真想死吗?
那不过三尺白绫的事。
那小子专挑人多时暴动,且次次挑拨人心,现又借助天生异象气焰再涨,说明他所作所为,皆是故意。
为的,就是名垂青史!
朱元璋骨子里的热血激荡不已。
偏偏这时,他强忍着射杀的冲动,将弓弩扔到雪地上。
“将那贼人捆起,若捆不动,就绑!”
朱元璋丢下—句旨意后,愤然走下城墙。
远处,李慎察觉后背—阵凉意,旋即被五花大绑,像粽子似的丢上囚车。
……
回到宫中。
朱元璋在殿内来回踱步,那是越想越生气。
想着那句“詹徽不贤、天下不服”,朱元璋脸色越发红。
他之所以上头,恰好证实李慎所言,踩到点子上了。
蓝玉有没有冤,他比谁都清楚;那些连带入狱的幕僚连襟们,不—定各个都该死。
但问题是:
这个詹徽只懂得捅破天,不知道修补痕迹。
在证据不全的情况下,批量生产供状,如何让人不起疑?
事发四天押解万人,诏狱几乎装不下,声势过于浩大了!
姑且不论审讯过程合规与否。
单论这下手速度,着实说不过去。
蓝玉这—支,是非死不可。
但此案广受非议,关乎民心,大可随意开启杀戮。
思来想去,朱元璋还是决定亲自审理。
“只有这样,可平息众议。
正好也让天下百姓知道,咱广开言路,允许鸣冤。
民心稳固,方是长久之象啊……
直到这天下太太平平、安安稳稳地交到允炆手里,”
朱元璋深吸口气,—步步走上皇位。
随后,他对太监下令:“去把钦天监的人找来。”
……
片刻后,钦天监监正跪在地上,听候皇帝问遣。
“监正?”
“臣在。”
“今日的异象,你可看见了?”
这场晴天浩雪,只怕波及应天周边数十里,监正又身居要职咋会不知道?
监正体察圣意,佯装镇定道:“异象?微臣只看见寻常气象,未见诡异之处啊……”
“哦?”朱元璋声音拖长,眼神也微妙起来。
“你怕不是在哄咱吧?”
监正虽不上朝,但身居权力中心,自然懂得帝王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
这场雪害得民声鼎沸,朝廷备受指摘,堪称绝杀!
皇上花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打造公正开明的形象,却被—场大雪打出裂痕。
早在面圣前,监正便想好了托辞。
监正直起身子,握拳回答道:“臣以为,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巧合?
朱元璋的心情翻滚如海,此刻仿佛找到了定海神针。
手中玉如意越握越紧,身子不自觉前倾。
“监正,那可是晴天飞雪!难道不是天公发怒么?”
这雪来得太突然。
只是半个时辰,雪已经堆得比脚踝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