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深秋的西北,砂砾裹着寒霜在铁皮工棚外簌簌作响。
顾余年将防护镜推到额顶,指尖轻轻抚过胸前徐梦梅临终时塞给他的长命锁。
“十、九、八、.....”倒计时的声音在沙漠上回荡,他将脸贴在冰凉的观测窗上。
晨雾在导弹银白色的外壳凝结成珠,三年来,第七百三十次数据测算终于在此刻完成。
一声点火,蘑菇云腾空的刹那,二十三个观测站同时爆发出欢呼。
“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顾余年眼角流着热泪,却逆着人潮走向枯死的胡杨林。
他对着京都的方向,黄沙扑簌簌灌进领口,激动地大喊着:“妈,我们成功了!
我们终于成功了!”
一行热泪顺着顾余年的眼角滑落,欢呼声浪扑来时,突然一双沾着机油的手突然蒙住他眼睛。
钟珂身上总带着焊枪的焦香,此刻却混着清甜的花香:“猜猜我跑了多远?”
她变戏法似的从旧军大衣里掏出玻璃罐,橙黄蜜液中沉浮着几朵格桑花。
“医疗队老赵给的偏方,能够治你的咳嗽……”话音未落,七八个灰头土脸的研究员已经嬉笑着围了上来。
戴眼镜的小赵挤眉弄眼:“阿珂,这几朵格桑花可不好找吧?”
短发姑娘扯着钟珂的袖口往顾余年身边推,“咱们基地谁不知道你的心思?
今天这几朵格桑花,恐怕是拿来表白的。”
“还有那次数据舱泄漏,你们不知道钟珂知道余年还在里面都急哭了,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不知道这层纱什么时候会被捅破。”
钟珂耳尖泛红,皮靴碾着砂石画圈,“这不是当时情急之下嘛。”
戴眼镜的小赵故意晃着手电筒,光束扫过她泛红的耳尖。
他们纷纷起哄,可是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顾余年的脸早就泛上了红色。
突然,观测站里突然爆发出更大的欢呼,蘑菇云的残影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又成功了,完全成功!”
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钟珂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剥开是块压得变形的枣泥糕:“我偷偷学的,你尝尝怎么样?”
顾余年望着已经压得变形的枣泥糕,淡淡笑笑。
“你从哪里弄来的?”
钟珂掐着手解释道:“跟医疗队家属学的,我知道你就喜欢吃口甜的。”
欢呼声里,不知谁先起了头唱《歌唱祖国》。
荒芜的戈壁突然响起红歌,钟珂贴在顾余年身边,脸颊晕起一抹绯红。
“顾同志,明天去喀纳斯采样,要一起吗?”
顾余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整整三年了,核实验终于取得了突破性成功。
只是,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将要离开西北,回到京都去?
他看着面前钟珂红着脸的模样,这三年她对他的感情,他不是不清楚。
只是,等一切结束了,他离开西北又能够去哪?
徐霜晚过得怎么样?
还在恨他吗?
他有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但最后都被理智压了下去。
他早就明白,他和徐霜晚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可能。
与其执着于过往,不如继续向前。
于是,他轻轻点头,答应了钟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