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得吓人。
他会把一方还带着点炭火余温的墨胚小心翼翼地塞到我手里,嗓子都快哑了,却还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兴奋劲儿:“阿砚,丫头,快!
快给瞧瞧!
这回……这回总该成了吧?
还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我凑到那盏摇摇晃晃的油灯底下,借着那点昏黄的光细细地看。
那墨,入手沉甸甸的,墨色黑得纯粹,像是能把光都吸进去,幽幽的墨香里夹着点药草的清苦,闻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我知道,玄香斋那差点就断了的香火,就靠着二少爷这点灯熬油的苦功,靠着这一锭一锭新墨,正在一点点地,重新聚拢回来呢。
这日子啊,就这么一天天,一月月地过。
那些熬更守夜的苦,那些数不清的失败和重来,回头想想,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第六章 十年一梦,墨韵初成江南这鬼地方,梅雨一下起来就没个头。
一年又一年,镇口那条青石板路,被雨水泡着,被人脚踩着,有些地方都磨得陷下去了,一下雨就积着一洼洼的泥水。
可就在玄香斋那片烧成白地的废墟上,二少爷苏明瑾愣是领着我,还有大少爷在旁边出谋划策——他眼睛虽瞧不见,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没日没夜地干,一砖一瓦地垒,硬是把个小小的墨坊给重新撑了起来。
说起来真是跟做梦一样,那墨坊虽小,可该有的家伙什一样不少,也算是个能遮风避雨的窝了。
那块被大火烧得黑黢黢的“玄香斋”老匾,二少爷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给刨了出来,宝贝似的,用湿布蘸着井水,仔仔细细擦了无数遍,才小心翼翼地重新挂在了墨坊的门头上。
上面的字迹,被火燎得都快认不出了,可那么一挂,反倒显得有股子说不出的硬气。
他们兄弟俩费了老鼻子劲捣鼓出来的那款新墨,二少爷给起了个名儿,叫“涅槃”。
他说,这叫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是个好兆头。
这“涅槃墨”,黑是真黑,沉也是真沉,磨在砚台上,那墨汁稠得跟蜜似的,写出来的字,墨色能一层层透到纸里去,放多久都不带褪色的。
里头还加了点龙脑香,闻着有股子淡淡的、说不出的好闻味儿。
起初,也就是几个以前跟苏家交好的老主顾,念着旧情,过来捧捧场,买上几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