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
听到那名都尉说自己姓霍,嬴扶苏明显一怔,随即自嘲地笑了,按照正常的历史,绝世名将霍去病几十年后才会出生,史料里也没有记载霍去病祖上有在秦军中任高级将领的经历,眼前这位姓霍的都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尽管如此,嬴扶苏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霍都尉,你叫什么名字?”
“回长公子,末将霍胜!”
“好名字!”嬴扶苏拍案叫绝,大战在即,一个名叫“霍胜”的骑兵将领提出了非常有用的战略建议,就算嬴扶苏在后世受党教育多年,是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也不得不倾向于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事实上,他也是不得不逼着自己往好的方面想,只要是稍有战略眼光的人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场由秦军主动发起的战争实际上是非常冒险的,或者说是很鲁莽的。
一来秦军的新式骑兵组建时间太短,满打满算不到三个月,要不是有大量经历过十年统一战争的精兵强将,光合格的兵源这一条就绝无可能满足,即便是发动大秦全国上下的力量挑选合适的士卒,到现在为止,能真正达到新式骑兵作战要求的士卒数量也才堪堪一万出头。
二是装备和训练水平不足,按照长公子嬴扶苏和蒙恬拟订的新式骑兵训练操典,一骑至少配三马,才能保证战马在长途奔袭之后的体力,到达预定作战地点时才能更快地投入战斗,提升战斗的突然性,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现实情况是,目前可用的战马数量远远不足以让这一万余名合格的士卒达到一骑三马的标准配置,最多可以达到一骑双马。更要命的是训练的时间太短,谁也不知道真把他们扔到战场上,会打出什么样的战绩。
也正是基于这两个问题,直到一个月前,蒙恬将军在长公子嬴扶苏的再三催促下,才把这次的作战计划上报给皇帝陛下,如果不是陛下恰好急需一场胜利,病急乱投医,估计蒙恬将军又得挨陛下一顿臭骂。
同样非常迫切需要一场胜利的,还有长公子嬴扶苏,他深知匈奴人是始皇帝的一块心病,只有通过一场干脆利落的胜利,才有可能减轻始皇帝对匈奴人的担忧,那样他才有可能借机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比如把修建长城的财力、物力、人力投入到新式骑兵的组建上,趁着匈奴人现在还是一盘散沙,让始皇帝看到五年或者十年就有全面彻底消灭匈奴人的希望。
再比如要尽快把匈奴人打疼甚至是打怕,让他们轻易不敢对大秦开战,那样嬴扶苏才好在始皇帝驾崩之后腾出手来好好收拾大秦这个烂摊子,当然前提是他能够在始皇帝驾崩之后顺利继位。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嬴扶苏希望通过一场对匈奴人的大胜,可以让始皇帝批准他返回咸阳,只有回到大秦的权力中枢,他才有可能获得来年伴驾东巡或者坐镇监国的机会,确保在始皇帝驾崩之后顺利继位。
“长公子,霍都尉的话虽然说的有理,但是有一个问题,末将以为不好解决。”就在嬴扶苏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位声若洪钟、气宇轩昂的裨将开口说话了。
秦军军制,裨将统兵万人,裨将下面一级就是统兵五千人的都尉,都是正儿八经的高级将领。
尽管战马和新式马具的数量都不足,但是本着“宁让人等装备”的原则,第一批五万多名新式骑兵已经全部满员,带兵的将领有裨将五人,都尉十人。
“哦,王离将军,有什么问题,请讲!”嬴扶苏抬头一看,是个熟面孔。
其实王离这个名字,一开始听蒙恬介绍的时候,嬴扶苏只是感觉稍微有点印象,但是当蒙恬介绍了王离的家世之后,嬴扶苏瞬间肃然起敬,这位是真正的名将之后,因为他爹叫王贲,他爷爷叫王翦,而且王离本身也是参加过灭国大战的将领,因功获封武城侯。
“如果按照原定作战计划,我军只需要进入匈奴境内,逼匈奴人集结足够的兵力与我军决战,正面击败他们即可,没必要深入匈奴腹心地带,一切主动权皆由我们掌握。”
“可眼下我军兵力不足,不具备和匈奴主力决战的条件,依末将之见,我军要么依靠坚城拖住并且消耗匈奴主力,要么利用新式骑兵的机动性分兵调动匈奴主力,带着他们兜圈子,然后用剩余兵力趁机快速突袭匈奴各部落。”
“但是这两种打法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想办法先调动匈奴人的主力,方可完成霍都尉所说快打快撤的战法,否则一旦被匈奴主力咬住,我军凶多吉少!”
王离不愧是当世名将,短短几句话就把敌我双方的优劣之处说的一清二楚,还能同时给出了两种可行的对战之法。
“嗯,王离将军考虑的非常全面,如何调动匈奴主力确实是个大问题。”嬴扶苏沉吟了一下,对王离的看法表示赞同,“不知王将军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王离迟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犹豫说:“末将倒真有一点想法,但总觉得不太成熟……”
“无妨,有什么想法尽管大胆说,今天咱们就是要群策群力,拿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案来。”嬴扶苏大手一挥,鼓励王离不要有心理负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是,长公子!”王离郑重地点点头,走到中军大帐的巨大舆图旁,开始讲解自己的战法,“诸位,我认为,我们可以不改变大的战略构想……”
……
旦腾首领心情很不爽,他费尽千辛万苦召集起来的匈奴各部落首领的会盟眼看就要无疾而终了。这次本来是他旦腾首领在各部落首领面前露脸的时候,可那个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的头曼把这一切都给搅和了。
那些首鼠两端的部落首领们,受了头曼那家伙的蛊惑,怕秦人怕的要死,非说秦人的什么狗屁新式骑兵比大匈奴的骑兵还要厉害,甚至能以一当十正面击败大匈奴的勇士们。
这才两天的时间,有好多本来支持旦腾首领的部落首领转而支持头曼首领,而且数量越来越多,甚至包括一些和旦腾部落有从属关系的小部落,这不是在赤裸裸地挖他旦腾首领的墙角吗?
可是旦腾首领不打算就这样放弃,作为匈奴的第二大部落,他一直梦想着有一天可以超过头曼部,成为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甚至成为统一匈奴各部落的大英雄,成为大匈奴的大单于,拥有那个只存在于匈奴人传说中的神圣称号。
为了争取足够多的部落首领支持他进攻秦人县城的想法,旦腾首领恳请各位首领再多留几天,让他尽一尽地主之谊。
吃人的嘴短,除了头曼和他的几个铁杆盟友早早离去,大部分的部落首领碍于面子,选择留了下来,不过大多数人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旦腾首领说的多好听,他们都不打算趟这个浑水。
一连折腾了好几天,旦腾首领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脸也快笑僵了,各种赌咒发誓,各种向昆仑神保证,可换来的却是大家伙的各种不信任和各种虚头巴脑的借口,总之想让我们出兵帮忙,想都别想。
最终,只有几个和旦腾首领最亲近的部落首领表示可以各出五百勇士,给旦腾首领和他的大军壮壮声势,气得旦腾首领背后大骂那些部落首领和头曼一样胆小如鼠,不配受到昆仑神的庇佑。
“伟大的昆仑神不需要胆子像老鼠一样小的信徒,匈奴人就是因为有太多像头曼那样的胆小鬼,才会丢掉了我们世代生存的河套草原,愿伟大的昆仑神降下惩罚,让他们早点觉悟吧!”
大概是旦腾首领虔诚的祈祷被伟大的昆仑神感应到了,就在刚刚送走各部落首领之后不到十天,旦腾首领就收到了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消息。
陆续有其他部落的信使赶到旦腾部首领的大帐,带来的消息也基本上一样的,秦军的骑兵以夜袭的方式突袭了几乎所有靠近秦朝边境的匈奴部落!
“我早就告诉过他们了,贪得无厌的秦人要的不只是河套草原,迟早有一天他们还会继续往北打过来的,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旦腾首领一点也不心疼他的同族们,在他看来,匈奴人已经因为不团结失去了水草丰美、遍地牛羊的河套草原,如果再这样下去,匈奴人大概还会失去更多的草原和牛羊,现在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只是可惜了那么多的匈奴部众,全都做了秦人的剑下冤魂,旦腾首领知道秦人实行的军功爵制,那些如猛虎恶狼一般的秦兵最喜欢把人的脑袋割下来挂在身上或者马上,作为他们记功的凭证。
可是信使们接下来的话却让旦腾首领有些诧异,据信使们说,所有遇袭的部落,除了一些两三千人的弱小部落损失惨重,稍大一些的部落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秦军的骑兵根本不敢跟大匈奴的勇士们正面对抗,每次大匈奴的勇士们刚刚集结起来,他们就仓皇向南逃窜,躲进他们的乌龟壳里去了。
除了部落遇袭的消息,信使们还带来了自家首领的口信,我们愿意出动所有兵力,追随旦腾首领,打进秦人的老巢去,让阴险狡诈的秦人尝尝我大匈奴勇士们的厉害!
“哈哈,我早就告诉过你们的首领,不要相信头曼那个胆小鬼的话,什么秦军的新式骑兵,全是狗屁,没有人可以用骑兵击败我大匈奴这种马背上的民族!”旦腾首领再次狠狠鄙视了一把处处跟自己作对的头曼和他口中神秘的秦军新式骑兵。
信使们坐在下面连连点头,诺诺称是,秦军的新式骑兵他们都见过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虽说那些秦军的骑术确实很厉害,但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只会搞偷袭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连跟大匈奴勇士正面对射一轮的勇气都没有,想想就让人觉得可笑。
当年的赵武灵王学大匈奴人穿衣骑马射箭,起码还有跟大匈奴勇士一战的勇气,至于秦人,要不是他们的各种强弓硬弩实在太厉害,大匈奴的勇士早就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了。
虽然遭受了秦军的突袭,但是匈奴人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秦人这一草率的举动却成功激起了匈奴各部落的怒火,旦腾首领梦寐以求的大匈奴联军就在这样的背景下顺利组建起来了。
这一次,除了草原最北边的头曼部和几个紧紧跟随头曼部的小部落,几乎所有的匈奴部落都加入了旦腾首领的南下联军,短短几天时间便聚集了近五万骑兵,陈兵秦朝北方边境,随时准备挥师南下。
匈奴人集结大军,准备南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蒙恬的中军大营,包括长公子嬴扶苏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为了这场战争,他们已经兴师动众准备了数月之久,要是匈奴人不上套,那可就赔大发了。
好在王离将军的诱敌之计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负责骚扰引诱匈奴人的五支五百人的轻骑兵都是从现有新式骑兵中挑选的骑术最好的高手。
为了迷惑敌人,这五支轻骑兵全部装配的都是旧式马具,遇到弱小的部落直接开打,能杀多少杀多少;遇到强大的部落胡乱射几轮箭,能咬一口是一口,正是这种欺软怕硬耍流氓一样的战术,成功惹怒了匈奴人。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很快匈奴人就全部集结完毕,开始陆续渡过黄河。
当匈奴人全部渡过黄河之后,立刻对黄河岸边的秦军营垒展开进攻,出乎匈奴人的意料,他们对面的秦军人数很少,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攻破了秦军营垒,里面的秦军早就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匈奴人不知道的是,黄河岸边的秦军早就得到了命令,象征性抵抗,有秩序撤退,所以大部分守军早就撤离了。当匈奴人刚出现在弩箭射程内的时候,剩余的守军只是胡乱射了两轮箭,然后立刻放弃辎重粮草,轻装撤离。
就这样,匈奴人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多少像样的抵抗,数万人马长驱直入,目标直指秦朝上郡最北边的广衍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