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学金申请通过了，四年全额奖学金到手！耶！”
李一一眉飞色舞晃着四根指头，水珠撒得到处都是，“还有先知会的广告模特海选第一轮资料通过了。哈哈，看来我果然是天生丽质傲人身材，即将成为一代影后。”
“得得得，歇歇吧你。”杨帆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递过去一块擦手布，“就你这100斤都不到的身材还傲人，也就傲个猫了。吃饭也不专心点就知道玩手机。”李一一朝他吐了下舌头，胡乱擦了下手就奔向餐桌。杨帆出来目光扫了眼门口，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又进了厨房。
摆上三菜一汤，红烧排骨、酸辣白菜、三杯鸡还有青菜豆腐汤，分量都不多，两个人吃刚刚好。李一一扒拉了一口饭就拿起了手机，打开了她最爱的综艺节目《神恩者CP八卦》，边看边露出花痴一样的笑容，夹了两筷子排骨都滑落了下来。
“行李都打包好了，还有啥东西要买的吗？”杨帆看在眼里，挑了块最大的排骨，放在了她的碗里。
“谢谢！啥也不缺，你不都安排好了嘛。”李一一接过排骨，眼睛几乎没离开过屏幕。刚嚼了两口，她突然面露难色，捂着嘴冲向了厕所，开灯关门打开水龙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似是练习了很多遍。
杨帆轻轻抿嘴放下了筷子，对这样的事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记下今天的情况。对比以往数据他很快得出一个结论，病情正在恶化。
“没事的，很快就会有办法的。”杨帆轻声对自己说道。
不一会，厕所的门缓缓打开，李一一垂着头走出来，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开饭开饭！”杨帆递上一碗热乎的饭，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语气里没有一丝担忧。
“哥，对不起。你辛苦做的饭我都……”女孩接过碗，委屈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别说傻话了，快吃饭！”杨帆摸了摸李一一的头，“今天轮到你洗碗了哦，不许耍赖。”
女孩点点头露出微笑，捋了下被打乱的刘海，就像一切都正常一样。在她心中杨帆是个非常称职的哥哥，三年以来又当爹又当妈几乎满足了她的每一个愿望。照顾像她这样的病人，是需要额外费很多心思的。
更何况，治好她的病这件事，并不在哥哥的能力范围内。
魔族的入侵完全改变了世界发展的轨迹，硬生生地把星际时代扼杀在了摇篮里。很多民用科技还停留在三百多年前的水平，甚至还有倒退的。所有的科技资源和发展精力都放在了和对抗魔族相关的事业上。
由于战争很多历史人文遗迹都遭到了破坏，自由女神像重建四次后在2122年又被摧毁然后宣布永不修缮，卢浮宫于2127年在一场8级魔族入侵中被核弹炸成了灰烬，胡夫金字塔也在2146年被魔族拆了个底朝天再也无法复原。
直到2150年《神之手作战标准指南》问世后规定了武器限制分级之后，战争对基建和环境的破坏才降低了许多。有趣的是，北京的故宫在这三百多年里什么事都没发生，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神秘的东方力量存在。
而魔族带来的另一大改变，就是魔变症。
这是一种类似于基因逆转录病毒的存在，它通过魔族的血液传播，接触到皮肤就可以导致感染。感染者的心口处会出现枯枝般的紫色瘢痕，并随着病程进展慢慢扩散到全身，最终感染者会被彻底同化成魔族。全球约有5000万魔变症感染者，并且在以每年200万的速度递增。
13年前，5岁的李一一就是因为魔变症被抛弃。魔变症并非绝症，只是治疗难度堪比绝症。它的治疗方案有三种药，都是从魔族身上提炼出来的，其活性成分无法人工合成。
李一一使用是最便宜的“魔变症缓解剂”。它从3级以上的魔族的身上提取出，可以减缓瘢痕扩散速度，售价不算太高但是连续使用效果会减弱，一般能维持20年药效。副作用包括呕吐、失眠、营养不良等症状。
“魔变症缓解剂”失效后就要用“魔变症抑制剂”来恢复使用年限。它拥有比缓解剂更强的抑制效果而且没有副作用。这种药剂只能在5级以上的魔族身上提取出，产量远低于缓解剂，价格翻了上百倍。
唯一能治愈魔变症的是从7级以上魔族大脑里提取出的“脑清素”，每年产量不足100份，通常只分配给神恩者的亲属或者重要的高层人员，黑市偶尔会有几只，价格足以让一般的富豪都望而却步。
李一一从没奢求过能用上脑清素。13年以来她人生的主题就是忍受缓解剂的副作用并活下来。
今天是她去外地读大学前的最后一天，而她正趴在洗脸池上，空气中弥漫着胃酸胆汁混合红烧排骨的味道。虽然每个月总要吐几次的，但这顿饭是临行前的送别，李一一总觉得自己糟蹋了哥哥的心意。打开水龙头不仅仅是为了掩饰声音，而是每次吐到最后都不得不喝点水让自己有东西可吐，否则只会引起整个食道的痉挛。
李一一擦擦嘴，看着镜子中眼睛通红的自己，比起他的辛苦，这点难受算什么呢。
去年那次突然昏厥被送去医务室，醒来时发现杨帆正坐在床边，疲惫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他脸上的机油都没擦，工作服兜里还插着扳手。李一一忍不住想要不干脆辍学吧，省下学费还可以去打工赚点钱。不要让他有那么大压力，又要赚钱还要照顾她。3年也好，5年也罢，至少可以开心地过完最后的时间。
把时间和钱花在她的身上注定是没有意义的，她又不可能痊愈。每次看到杨帆为她操心的样子，她就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也许她并不是这世上最好的妹妹，但至少不要当一个累赘。
李一一扯过几张纸巾开始清理洗手台，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还记得上次说出这个想法时，杨帆第一次对她发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