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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请起剑

我没水了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无系统】【单女主】【节奏适中】【庙堂江湖】浩瀚远古,人族大能飞升,人族繁荣昌盛世间秩序一如往常,混乱不堪持续万万年天灾人祸,信仰崩塌,香火断绝,仙人如雨落凡尘异姓王世子柳扶风入京城成为质子,游走于庙堂与江湖之间。自进京开始便入局,虽为棋子,却也是棋手。…夜巡司正气堂内,一身碎花长裙的少女突然感到愤怒,拔剑抵在柳扶风脖颈处。纳兰清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喜欢我就直说,别跟个娘门儿一样,给你三秒钟回答我!”柳扶风面带浅笑,看着眼前少女,蓦然想起一句话,用在这个时候再合适不过了。柳扶风:“月亮高高照着,你头发如山间高草轻晃。”闻言,少女黛眉微蹙,敲了柳扶风一个木鱼,不悦道:“别整这些文邹邹的,信不信我真打你!”———那一日,柳扶风白...

主角:柳扶风,纳兰清欢   更新:2023-03-22 05: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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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柳扶风,纳兰清欢的其他类型小说《世子请起剑》,由网络作家“我没水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无系统】【单女主】【节奏适中】【庙堂江湖】浩瀚远古,人族大能飞升,人族繁荣昌盛世间秩序一如往常,混乱不堪持续万万年天灾人祸,信仰崩塌,香火断绝,仙人如雨落凡尘异姓王世子柳扶风入京城成为质子,游走于庙堂与江湖之间。自进京开始便入局,虽为棋子,却也是棋手。…夜巡司正气堂内,一身碎花长裙的少女突然感到愤怒,拔剑抵在柳扶风脖颈处。纳兰清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喜欢我就直说,别跟个娘门儿一样,给你三秒钟回答我!”柳扶风面带浅笑,看着眼前少女,蓦然想起一句话,用在这个时候再合适不过了。柳扶风:“月亮高高照着,你头发如山间高草轻晃。”闻言,少女黛眉微蹙,敲了柳扶风一个木鱼,不悦道:“别整这些文邹邹的,信不信我真打你!”———那一日,柳扶风白...

《世子请起剑》精彩片段

“世子,该动身了。”

京城一处别苑,两鬓斑白的老者躬身站在房外,低声提醒道。

闻言,柳扶风顿时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起床穿衣。

推开门,就见老者一脸严肃,似乎接下来要见的这位来头不小。

柳扶风还是忍不住好奇道:“程伯你老实告诉我,咱们要见的这位到底什么来头?还有,咱们刚到京城几个时辰,有必要这么着急?”

听完后,程伯缓缓抬头,语重心长道:“世子这二十年来都生活在梁州,对外界的事情大多只是耳闻,并未亲身经历过。”

紧接着,程伯看向柳扶风的眼神发生了微弱的变化,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敬畏之色。

程伯继续说道:“京城不比梁州,这里的形势,远比天下局势更为复杂,从今往后,无论与谁打交道,世子都要切记留个心眼儿。”

其实在来京城的途中,柳扶风便有所察觉,程伯变得更加谨慎了许多。

这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形势能有多复杂?

听完程伯这么一说,柳扶风心里更加好奇了些。

他轻轻拍了拍程伯宽厚的肩膀,笑道:“您放心,在大人物面前要懂得卑躬屈膝,这我知道。”

程伯欣慰地笑了笑,心中也算踏实一些。

趁着夜色,二人离开别苑,一路走出内城,路上遇到夜巡的紫衣,柳扶风心头一紧。

反观程伯,面色如常,仍旧大步向前,甚至与夜巡的紫衣擦肩而过,没有任何心理波动。

虽然刚来京城,但柳扶风此前便听闻过,京城实行宵禁,天黑之后,街上发现的一切活物皆可当场击杀。

柳扶风快步跟上程伯,在其耳旁低声问道:“京城不是有宵禁吗?那群紫衣怎么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程伯淡淡道:“你可知京城为何会有宵禁?”

柳扶风皱眉摇了摇头。

“京城势力错综复杂,即使是皇帝也不敢过多插手,大周以武立国,这也滋长了民间的好斗风气。

方才的那队紫衣,正是出自大周夜巡司,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维护宵禁之后的秩序,夜巡司的存在,也是大周给京城那些地下势力的警告,底线不可触碰。”

说罢,程伯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停下来,转身问道:“世子可知夜巡司为何当做没看见我们一样?”

柳扶风摇了摇头。

程伯转眼又变得神情肃穆起来,沉声道:“因为你世子的身份,宵禁之后现身,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置你于死地。”

闻言,柳扶风嘴角一抽,转头看向渐行渐远的紫衣。

“呵呵,所以我在那群紫衣的眼里,跟死人没什么区别喽?”

程伯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柳扶风也不作声,只是乖巧地跟在程伯身旁,初来乍到,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穿越到这个妖魔鬼怪纵横的世界已经好些年了,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得知这个世界的大概框架。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架空的仙侠世界,这不是开玩笑的,就拿身旁这位不起眼的程伯来说。

根据柳扶风自己的了解,程伯修的是武道,乃是上三境的强者,在江湖上也是称霸一方的存在。

至于那位大伯,大周王朝第一位异姓王,梁王,同样是上三境的强者。

二者虽同为上三境强者,但程伯与大伯之间的差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一境之差。

这个世界门槛最低的途径就是武道,不需要依靠外物,是最普遍的存在。

但要想修炼到高深处,也并非那般简单,整个大周的武夫,能踏入上三境的也才寥寥数人而已。

因此,此行入京,有程伯在旁,柳扶风心里感到很安稳。

但今晚,看程伯这般严肃的神情,柳扶风又有些隐隐的担忧。

程伯这般人物,在宵禁之后走在京城大街上尚且需要格外谨慎,这京城的水究竟有多深,柳扶风心中有些忐忑。

一老一小二人并肩前行,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条幽深的巷子。

抬眼望去,巷子里漆黑一片,尽头是一家小酒馆,外边挂着几只灯笼,给这茫茫夜色增添一抹光亮。

这时,程伯后退两步,面对柳扶风,躬身道:“世子,今后在京城切记小心行事,老奴还有其他事要去替王爷办,不在的这段时间,世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闻言,柳扶风满脸错愕,还没来得及询问,程伯便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霎时间,柳扶风心头一震。

不是因为程伯的突然离别,而是眼角余光里闪过一抹光亮。

一道凌厉气息正从巷尾快速逼近。

“剑光!”

柳扶风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后退几步,一脚踏在身后石墙上,腾空一跃,避开这道凌厉剑气。

回过神后,柳扶风转头看向身后,额上渗出冷汗。

分明清楚的记得,就在两秒之前,身后是有一堵墙来着。

幽深的巷子里传来平缓的脚步声,柳扶风攥紧拳头,眉头紧皱,目视前方。

待到可以看清一道身影的轮廓,这时,那人停了下来。

“世子,请吧。”

闻言,柳扶风直了直腰杆,抖了抖身上灰尘,不卑不亢地缓缓走入巷子。

待到靠近一些,眼前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柳扶风方才的紧张与忐忑顿时烟消云散,兴奋的一拳锤在了此人肩膀上。

那人也不再装模作样,露出一副贱兮兮的笑脸。

柳扶风激动道:“小白啊小白,没想到竟然能在京城见到你,梁州一别,已是三年啊!”

白不浪连忙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道:“小点声,说来话长,算了,还是长话短说吧,离开梁州之后,我找了个师父学习剑术,现在已是小有名气的剑修了。”

柳扶风打趣道:“小有名气是有多小?”

白不浪轻咳两声:“改天你去城东那片问问,看看哪个小屁孩不知道我白不浪的大名?!”

柳扶风差点笑喷,白不浪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嘘,改天请你喝酒,师父还在里边等着你呢。”

“你师父?”柳扶风好奇道。

一提到自己的师父,白不浪顿时挺直了腰杆,满脸傲娇:“当然,怎么样,没想到吧,你堂堂梁王世子,到了京城也得先来问候我师父。”

柳扶风一脸无语,上前敲门。

手指还未碰到门板,房门吱的一声缓缓打开。

柳扶风屏息凝神,心跳微微加速。

直觉告诉他,自己接下来要见的这位,至少也是跟大伯梁王同级别的人物。

或许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又或者是儒释道三家中哪一家的大佬,又或者是某位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

一瞬间,柳扶风脑海里闪过多种猜想。

直到房门完全打开,柳扶风鼓起勇气抬起头,目光看向高座之上那位。

柳扶风顿时眉头紧皱,心头一股怒火即将喷涌而出。

“喂,小屁孩!你哪位啊!叫你家管事的出来,耍我呢!”

话音落下,紧接着就听扑通一声。

柳扶风转过头去,就见白不浪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师父莫怪,世子他并未见过您的真容,还请师父原谅他这一次。”

见白不浪这番模样,柳扶风心头咯噔一下。

缓缓转头,只见那孩童模样的高人,此时正抠着脚,全然不在意一般。

孩童从高座上缩了下来,手负身后,以一种很滑稽的姿势来到柳扶风面前,绕着他来回走,细细打量一番,最后口中发出一道苍老厚重的嗓音。

“起来吧,世子殿下从小养尊处优,口无遮拦,老夫不会跟他计较。”

白不浪颤颤巍巍起身,用手肘埋怨似的戳了一下柳扶风。

柳扶风连忙拱手道:“晚辈柳扶风拜见前辈,方才有失礼数,还请前辈赎罪。”

闻言,孩童笑了笑,旋即沉声道:“无妨,本身便是老夫与王爷的一桩交易罢了。”

说罢,孩童给白不浪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到柳扶风手中。

看着质地不凡的玉佩之上,那个平平无奇的云字,柳扶风陷入沉思。

仔细回想了一番,带有云字的大势力,似乎只有一个。

云沐剑冢。

这小屁孩莫不是云沐剑冢的大佬?

孩童背对着柳扶风,说道:“每当宵禁之后,你若是出门在外,记得将此玉佩悬挂腰间,不该插手的事不要凑热闹,老夫只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若是有些麻烦因你而起,老夫便无能为力了,这也是事先与王爷商量好了的。”

柳扶风微微颔首,不论怎么说,有了这玉佩,就相当于有了在宵禁之后一枚护身符。

想来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也没必要去惹麻烦。

联想到程伯所说,即使自己不去惹麻烦,可世子的这层身份,难免不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柳扶风正要告辞,突然被叫住。

“等等,老夫送你个贴身丫鬟,世子身份尊贵,不便与老夫频繁接触,日后有什么问题,让她传达便可。”

话音落下,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位女子,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眼波轻柔,笑容婉约,尤其是一张娇小的瓜子脸,让人看了心生怜爱。

“世子日后叫我秋葵便是。”

柳扶风笑着接受了。

这时,柳扶风听到了耳旁传来愤怒的呼吸声。

扭头一看,就见白不浪正满脸凶恶地看着自己。

白不浪咬牙切齿道:“秋葵给你当贴身丫鬟,真是比杀了我还难受啊!”


一夜过后,风平浪静。

一大早,柳扶风睡到自然醒,突然感觉少了点什么。

脑海中浮现程伯的身影,不禁皱起了眉头。

“程伯二十年未曾出过梁王府,如今初到京城便离开,大伯到底给了他什么任务?”

柳扶风躺在床上思考着问题,任凭阳光照在身上。

俄顷,门口传来丫鬟秋葵的声音。

“世子,外边来人了。”

闻言,柳扶风不紧不慢地起身。

想起昨晚上的经历,柳扶风无奈叹了口气,出门在外,有些时候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毕竟自己这个世子,并不是真的世子。

能够无忧无虑活到今天,也算是沾了出身的光,如今的梁州柳家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成了当之无愧的望族。

大伯柳国章,武道宗师,大周立国第一位异姓王,战功卓著,威震八方。

二叔柳国诚,大周文官集团领袖。

小姨柳蓉,如今已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贵妃娘娘。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柳扶风只得感叹一声幸运。

但身在京城,宵禁之后,没有身份之分,只有实力与势力。

柳扶风穿戴整齐之后,将那枚玉佩揣了起来,只有夜晚宵禁之后才会拿出。

穿过书房,来到门前院子,柳扶风老远便看见一位姿色倾国倾城的貌美女子。

吓得他连忙转过身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兔崽子,你跑什么啊!”

柳扶风暗道一声不妙,只得转过身去,挤出笑脸相迎。

“贵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听到这话,柳贵妃顿时蹙了蹙眉,不悦道:“你这小兔崽子,几年不见,还是改不掉嘴贫的毛病!”

二人在亭子里坐下,跟随柳贵妃来的宫女站在门口,正在指挥侍卫往里搬东西,大箱子小箱子,一箱接着一箱。

柳贵妃温柔笑道:“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几年不见,真是想死本宫了!”

说着说着,柳贵妃直接上手去捏柳扶风的脸。

柳扶风无奈只能翻个白眼,任由她捏。

一番闲聊之后,柳贵妃握着柳扶风的手,试探道:“你可知你大伯为何将你送来京城?”

这个,他是真不知道,于是摇了摇头。

柳贵妃打趣道:“你看看你都多大个人了,这不得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吗!”

柳扶风满脸错愕,差点忘了这一茬儿了。

难怪,刚刚及冠没多久就把我送来京城,是盼着我开枝散叶呢。

如今柳家在自己这一代,一共只有两个男丁,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二叔的儿子。

二叔与大伯一个文官一个武将,历来不合。

而自己如今又是梁王世子,开枝散叶的任务,自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柳扶风尴尬地笑了笑:“娘娘就别找这些借口了,之所以把我送到京城,不就是来当人质的吗。”

柳贵妃顿时满脸尴尬,轻叹道:“其他的都不要管,你只需要快快乐乐度过这一辈子就好了,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何必去纠结呢。”

说这话的时候,柳扶风明显察觉到,小姨的眼中闪过一抹忧愁。

柳扶风喝了杯茶,苦笑道:“我知道这一次来,很有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京城了,但我还是来了,这里,有我想要的答案。”

看着柳扶风突然变得坚定的眼神,柳贵妃立刻明白。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本宫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调查你娘的死,可还是没有一点头绪,这件事,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

柳扶风不作声,只是倒掉茶水,命秋葵上酒,豪饮一口,转而看向柳贵妃,似笑非笑道:“您毫不犹豫答应入宫,也是为了调查我娘的死对吧。”

闻言,柳贵妃身子一颤,眼眶中有泪珠在打转。

二人相视无言。

“你娘要是还在的话,看到你如今这般变化,定会感到欣慰。”

柳扶风岔开话题说道:“对了,跟您一同前来的那辆马车里,是哪位?”

柳贵妃微微一笑,旋即招了招手。

宫女走到那辆马车旁低声说了几句,很快,帘子掀开,现出一张优雅端庄的笑脸,朝着柳扶风微微颔首。

柳贵妃小声说道:“这位啊是一位大儒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性格也是好的不得了嘞,身材更是不错,准是生大胖小子的主儿!”

柳扶风一脸坏笑道:“我的名声可不太好啊,哪位大儒不长眼睛要将女儿嫁给我啊?”

柳贵妃狠狠掐了柳扶风一下,不悦道:“来到京城之后,把你以前那些坏毛病都给我收起来,听到没有!”

柳扶风应付似地点了点头。

柳贵妃在其耳旁悄悄说了句:“陛下有意将你送入学塾,从书院请来的先生就是这位姑娘的爹,你娶了她,日后不久等于有了儒家这个靠山吗。”

柳扶风连忙拱手道谢。

“您真是替我考虑得周全呐,我谢谢您嘞。”

柳贵妃不悦道:“我可警告你啊,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当世大儒,背靠儒家,这个诱惑实在是大啊。

再加上人家姑娘条件也是相当不错,放在前世,妥妥的书香门第白富美啊。

但是,我拒绝。

柳扶风摆了摆手,毫不犹豫地拒绝。

柳贵妃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抬起手就要扇他。

“别以为本宫不敢打你,看你长大了,给你留点面子。”

柳扶风连忙点头称是,“这门亲事我高攀不起,娘娘您啊以后也别给我撮合了。”

柳贵妃叹了口气:“来都来了,接下来你还得被人家爹教读书,要是不想日子不好过的话,多多少少跟人家聊会儿天,逗人家高兴高兴。小姑娘嘛,最喜欢听好话了。”

说罢,柳贵妃连忙招手,那姑娘从车架上缓缓走下,面带微笑朝这边走来。

“贵妃娘娘,世子殿下。”

柳贵妃发自内心的笑,心里早已经幻想过这姑娘成为自家人的画面。

柳扶风礼貌地颔首,“敢问姑娘芳名?”

“宋晚婷,世子叫我小晚就好。”

看着二人一下子聊起来,柳贵妃嘱咐柳扶风照顾好人家,很快就离开,将这里交给两位年轻人。

“宋晚婷,好名字,听贵妃娘娘说,宋姑娘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没有,是贵妃娘娘谬赞了。”

“宋姑娘莫要谦虚,可否与在下手谈几局?”

“世子有此雅兴,小女理应作陪。”

————

黄昏时分,太阳已经落山,距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

嘭!

只见宋晚婷愤怒地将手中棋子砸在棋盘上,怒道:“你一个大男人,都不知道让一让人家!”

柳扶风顿时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好家伙,说好的优雅端庄呢。

兴许是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宋晚婷红着脸,细声细气道:“是小女失态了。”

柳扶风面色平淡:“无妨,天色不早了,再过会儿就宵禁了,宋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听到宵禁二字,宋晚婷脸色一垮,内心直呼不妙。

下棋一直输,输昏了头脑,差点忘了这茬儿。

看着宋晚婷提着裙摆,毫无优雅地跑出去,连忙上了马车,柳扶风嗤笑一声。

“你这样的,本世子见的多了!”


天黑了。

京城的白天与黑夜,完全像是两个不同的地方。

白天的京城乃是天下第一大城,经济繁荣昌盛,百姓生活富足,社会治安良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

夜晚的京城,大街上空无一人,就连婴儿的啼哭声都听不见,寂静与凄清是夜晚的主色调。

在这夜色之下,潜藏着数不清的危险。

现在摆在柳扶风面前的,是一片未知。

今日柳贵妃前来,除了带来一大堆金银珠宝之外,还买了佣人丫鬟,负责照顾柳扶风的衣食起居。

也是在今日,梁王世子已经进京的消息就传遍京城。

即使是将要宵禁之际,仍然有人前来拜访。

这些人当中大部分是跟着梁王混起来的,少部分人是趋炎附势来凑个热闹。

对于官场,柳扶风一点兴趣都没有,从始至终,他所期待出现的人,都只有一个。

丞相柳国诚。

也是他柳扶风的二叔。

可惜,等到宵禁都未能见到其人。

柳扶风十分感慨地笑了笑,自顾自道:“白眼狼,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实在是想不出来能够形容的词了。”

当初小姨养在深闺,未曾与隆兴帝有过一面之缘,为何就突然入了后宫?

明面上不说,柳扶风也能够猜到,这都是拜自家那位二叔所赐。

好在自家小姨如今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过的很好,要不然,就凭二叔这种卖妹求荣的行为,日后高低得大嘴巴抽他。

柳扶风感慨一阵子,抬头看了看天,收敛心思,准备去看看这宵禁之后的京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世子这是要出去走走?”

眼尖的秋葵问道。

“听闻京城的酒格外的香,就是不知道与梁州的相比如何。”

秋葵看破不说破,只是微微一笑。

“奴婢知道一处地方,或许能得世子青睐。”

柳扶风看着这个只有十六七岁的温婉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惊诧。

不愧是跟在大佬身边的丫鬟,见过大世面的,即使是面对身份尊贵的贵妃娘娘和世子也显得那般从容。

在这副外表之下,或许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

“你说的这地方到底在哪儿,咱们走了也快一个时辰了吧?”

柳扶风四下张望。

丫鬟秋葵倒是一如往常的从容,柔声问道:“世子殿下是走累了?”

柳扶风嘴角一抽,显得有些尴尬。

这还是他头一次走这么长的路程,一个时辰都可以把梁州城给走完了,在京城,却是看不到尽头一般。

秋葵柔柔笑道:“世子若是走的累了可以告诉奴婢,可以不那么累。”

柳扶风皱眉道:“此话怎讲?”

秋葵嫣然一笑,袖中滑落一枚袖珍短剑,掐指念咒,手中那柄袖珍短剑立刻变成一把长剑。

秋葵解释道:“白天的京城上空是禁止飞行的,即使是上三境的强者也不敢逾越规矩。

不过到了夜晚宵禁之后,除了皇城上方,京城上空允许一定高度的飞行。”

柳扶风耐心问道:“所以,你完全可以在咱们要出发的时候就御剑飞过去,对吗?”

秋葵点了点头,解释道:“不是奴婢不体谅世子的辛苦,只是世子对这京城还不太了解。

虽然宵禁之后允许一定高度的飞行,但是一般人也是不敢的,那样很显眼,很多人都是因为太张扬而曝尸街头。”

闻言,柳扶风不管那么多,催促道:“你家老祖答应会保护好我,我要是出了事,他也吃不了兜着走,抓紧时间,咱们用飞的。”

秋葵点了点头,只管办事。

“世子抓紧了,等下可能会有点点快,甚至还会有点点痛,你忍一下。”

柳扶风蹙了蹙眉,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还没反应过来,嗖的一下拔地而起,高度不高,但足以看到小半个京城。

也是在这个时候,柳扶风看向了前方一处地方。

那里似乎是一座湖,两侧挂满了灯笼,湖中心有一座建筑,建筑周边闪烁着光芒。

————

“世子,到了。”

秋葵小声说了句,轻轻推开了柳扶风那双掐在自己腰间的大手。

柳扶风回过神来,整理仪容仪表,四下看了看。

此时身处湖岸,眼前便是那座灯火辉煌的建筑,人声鼎沸,仿佛宵禁与此处毫无关系。

这让柳扶风不禁心生好奇,宵禁之后,出门在外,格外凶险,这里竟然聚集了如此多的人,仿佛没有宵禁一般。

“这是何处?”柳扶风问道。

秋葵解释道:“这里曾经是一处皇家别苑,后来废弃,被商人购入,改建成了酒楼,别看这里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世子想要体验的,在这里都能得到满足。”

柳扶风还是更加担心安全问题,别的暂且先不说,日后有的是机会。

“看你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说明这里很安全喽?”

秋葵点了点头。

“京城水深,但这里却是公认的中立区,不论是龙是虎,敢在这里闹事惹麻烦的,都不会有好结果。”

柳扶风抿了抿嘴:“这是为何?这家产业背后的人,莫不是地下皇帝?”

秋葵摇了摇头:“相反,这家产业背后的那位,与皇室有莫大的关联。”

柳扶风顿时安稳许多,与皇室有莫大联系,自己身为梁王世子,身在京城,若是在这里出了问题,在座的各位都有责任。

没有任何顾虑之后,柳扶风带着秋葵乘坐小船,缓缓前往湖中心那座阁楼。

靠的越近,动静越大。

下船后,秋葵低声道:“奴婢就在外边等着世子。”

柳扶风问道:“干嘛不随我一同进去?”

秋葵抿了抿嘴,低声道:“此处设有法阵,不等奴婢两只脚踏入便会灰飞烟灭。”

柳扶风咽了口唾沫,皱眉道:“这是为何?”

秋葵两只手交缠在一起,没有作声。

柳扶风也不再多问,独自一人走入大门。

前脚刚刚踏入大门,整座阁楼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朝着这边看来。

看着柳扶风的出现,一些姑娘掩嘴偷笑说着悄悄话。

一些男人皱紧眉头细细打量。

来到这里的大部分都是熟客,少有陌生人出现。

像柳扶风这般初来乍到的,免不了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察觉到一些不太友好的目光,柳扶风不予理会,昂首阔步走向柜台,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同时环视周遭,一边吩咐小二。

“今晚所有消费,小爷我请了。”

说罢,柳扶风也懒得数,直接讲一叠银票仍在柜台。

小二数着钱,朗声道:“今晚所有消费,这位——”

小二连忙低声问道:“公子如何称呼?”

柳扶风微微一笑:“柳扶风。”

听到这个名字,小二先是一愣,旋即继续喊道:“柳公子买单!”

话音落下,阁楼内保持了两秒的沉默,下一刻,爆发阵阵欢笑声。

有人朝着柳扶风举杯,柳扶风回之淡淡一笑。

纨绔就要有纨绔的样子。

再回头,柳扶风便发现小二不见了。

————

“师兄,世子来了。”

昏暗的密室内,小二低声说道。

在他的身前,一道光幕荡漾着,光幕之上隐隐浮现一位男子的模样。

“还真让师尊给说中了,这样,你想个办法把他腰间那枚玉佩偷走,完事之后,今年的晋升名额破格算你一个。”

听到晋升二字,小二顿时激动不已,连连点头。

————-

“公子,您要的酒菜来了!”

小二端上美酒佳肴,躬身微笑。

柳扶风独自坐在二楼雅间,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像是在打量什么。

“京城的包容性真是强啊,这些妖物都能光明正大地生活,放在梁州,这般情景可是想都不敢想。”

柳扶风小酌一口,顿时皱紧了眉头。

“这什么酒,还挺好喝!”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醇厚的嗓音。

“此酒名叫苦茗,乃是天监台的杰作。”

天监台?

这世界除了武夫,儒释道三教,再加上剑修之外,还有一个不同于所有体系的存在。

术士。

天下术士看大周,大周术士看天监台。

天监台代表着术士体系的最高成就。

而关于这个体系,柳扶风一无所知。

“在下初来乍到,阁下可否为在下解惑?”柳扶风看向门外,问道。

“世子麻烦缠身,还是不与世子产生联系为好。”

闻言,柳扶风笑道:“既然知晓我的身份,敢问阁下是哪部官员?”

“世子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说罢,柳扶风察觉到不对劲,一步上前掀开帘子,只是那人不见了踪影。

柳扶风顿时变得警惕起来,回到雅间坐下,目光四下搜寻。

“一楼靠门位置,七品武夫,一炷香的时间朝我这边看了十次。

二楼正对面,七品武夫,一炷香的时间朝这边看了七次。

三楼右侧,初步判断是一位六品武夫,一炷香的时间离开座位六次,在我门外走动五次。”

柳扶风微闭双目,回想从进门以来观察到的现象。

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涌动。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阁楼内走了三批客人,剩下的总数不超过十人。

柳扶风微微一笑,对此并不在意,即使剩下的这些人的目标就是他,如今有云沐剑冢的庇护,安全问题大可不必担心。

俄顷,三楼一间雅间房门打开,走出一位身披狐裘披风,以纱巾蒙面的女子。

看不清遮挡之下的容颜,只能看到一双好看的眼睛。

女子不紧不慢走下楼梯,来到二楼,侧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柳扶风蹙了蹙眉。

女子停了下来,与柳扶风对视片刻,旋即环视周遭,眼中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女子开口说道。

嗓音轻缓,格外好听。

柳扶风双手搭在栏杆上,笑道:“是吗?或许吧,姑娘穿上衣服,我还真是认不出来。”

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听到这般言语,早已是愤怒不已。

女子却只是置之一笑,步伐优雅地走下楼梯,离开阁楼。

———

“殿下,夜巡司的陆大人在前边等您。”

听完后,身披狐裘的华贵女子乘船来到岸边,走上一辆马车。

“一些小喽啰罢了,何须陆大人亲自出马?还是说,今晚有大事要发生?”女子笑问道。

马车外,一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牵着马缓缓前行。

“此地虽为天监台的地盘,可距离皇宫太远,殿下出门在外也不带个随从,若是出了事,在下不好向陛下交代。”

听到这话,女子黛眉微蹙,有些恼怒,质问道:“陆大人这是在跟踪我?”

马车停了下来,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朝着马车内拱手道:“不敢,只是碰巧来此处见一个人,凑巧发现殿下也在。”

闻言,女子笑道:“什么人需要陆大人大老远从夜巡司跑到这里来见?”

陆昭微微一笑:“殿下与此人还颇有交情。”

女子冷笑道:“你是说梁王世子?”

“好些年不见,看来殿下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来。”

闻言,女子嘴里碎碎念了几句。

“咱们这位世子殿下可能对京城的形势不太了解,那里边的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儿,陆大人还是回去保护他吧,免得死在咱们京城,谁都不好交代。”

陆昭沉声道:“夜巡司不好出手干预,此事还得殿下出马。”

女子掀开车帘,笑问道:“还以为陆大人真有这般好心要送本宫回去,原来是要让我出面啊?”

陆昭摇了摇头。

“并非要殿下出手相助,只是想请殿下帮我一个忙,以殿下与天监台的关系,帮我弄到一枚玉佩。”

女子皱眉道:“玉佩?”

陆昭微微颔首。

“作为报答,在下可以助赵氏在朝堂之上重新占有一席之地,也可早日让赵皇后脱离苦海。”

闻言,女子拳头攥紧,怒道:“你拿母后来威胁本宫?”

陆昭躬身道:“怎么算,殿下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殿下不必急着答应我,考虑好之后再说。”

说罢,陆昭挥挥手,两侧窜出一队夜巡司紫衣,护送马车前往皇城。

———

湖岸边,陆昭站在树枝上,负手而立,注视着阁楼门口。

俄顷,柳扶风走了出来,丫鬟秋葵为其披上大衣,主仆二人乘船离开。

船行到一半,湖水涌动,湖底突然窜出数人。

见状,秋葵一抬手,袖中短剑滑落在手,朝着船尾一剑刺出,一名刺客坠入湖中。

柳扶风双腿微曲,纵身跃起避开飞来的暗器,双脚夹住一人头颅,用力一拧,抬脚将拧下来的头颅踹飞出去。

“都给我闪开!”

一道粗旷的嗓音传来。

柳扶风扭头看去,只见一人手持大刀站在岸边,正是先前观察到的那位六品武夫。

丫鬟秋葵拦在柳扶风身前,担忧道:“世子,快将玉佩拿出。”

柳扶风咬了咬牙,两个七品武夫尚且好对付一些,现在面前来了个六品,不是他能够解决的。

伸手去摸腰间,愕然发觉那枚刻有云字的护身玉佩不见了。

秋葵满脸惊骇,“不好,世子先退回去,奴婢立刻呼叫救援。”

柳扶风只得暂时忍下,纵身跃回阁楼,不巧,小二毫不留情地将大门关闭。

“不好意思,打烊了。”

见状,柳扶风苦笑一声。

心中已是有了猜测。

方才与自己近距离接触过的,便只有这小二。

玉佩,定是在那个时候被偷走。

柳扶风挠了挠脑袋,喊道:“诸位,有事好商量嘛不是?干嘛动刀动枪的?”

秋葵回头看了一眼,暗暗咬牙,屏息凝神,口中念念有词,下一刻,原本看起来温婉端庄的秋葵,一下子仿佛变了个人。

一袭红衣,染红的嘴唇,还有眼中绽放出来的杀气。

柳扶风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秋葵一步踏出,双脚在湖面轻点,眨眼间便掠到了对岸,一剑刺中那六品武夫的右臂。

看着突然变了个人的丫鬟,那六品武夫眼中满是惊骇,下一刻右臂便被挑落。

一阵刺耳的惨叫声回荡在湖岸。

秋葵扭头,面容可怖,朝着柳扶风沉声道:“世子上马,跟紧我!”

来不及思考,柳扶风跳上马匹,跟在秋葵身后逃命。

一路上,只听前方秋葵口中喘着粗气,不知发生了什么。

“你没事吧?”柳扶风问道。

秋葵不予理会,目光四下搜寻,突然停了下来。

“世子先走,奴婢留下拖延时间,快走!”

说罢,秋葵一剑刺在了马匹的背上,感受到剧痛的马匹发了疯似的狂奔。

柳扶风扭头看向那一袭红衣,两侧猛的窜出几人,再次陷入一场厮杀。

陆昭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打斗,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一个狗咬狗啊。”


“小妖女,你家老祖遭到功法反噬,命不久矣,新账旧账,今天一起算,先杀了你再去取云游老道的头颅!”

面对着三名六品的围攻,秋葵冷笑道:“手下败将。”

一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打趣道:“别伤了她,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就会现原形,小爷我还没尝过猫妖的滋味呢。”

秋葵双眸爆红,杀气毕露,提剑杀向这名书生。

几番战斗下来,面对三名六品的围攻,秋葵显得很无力。

通过燃烧自身寿元来获得短暂的提升,本身便是不要命的行为,再这么耗下去,迟早任人宰割。

她看向道路尽头,由衷的笑了笑。

“世子他应该安全了吧。”

俄顷,秋葵身子虚弱倒地,眼前变得逐渐模糊。

迷迷糊糊之中,她仿佛看到了一道身影正从道路尽头飞奔而来。

努力想要看清那道身影,眼睛却是无情的闭上。

———-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不是她,本世子就在这里,想要我的命,就凭本事来拿啊!”

柳扶风张开双臂,沉声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以自己目前八品的实力,之前击杀一位七品已经是运气好了。

现在面对三个六品,其中一个还是野生术士,胜算不能说很低,可以说是没有。

书生提剑缓缓上前,嗤笑道:“看你跑远了想着饶你一命,没想到自己跑回来了。

哥儿几个可知道咱们这位世子,如今值多少钱吗?”

柳扶风苦笑道:“原来是图财的小瘪三啊,开个价吧,本世子没别的优点,就是喜欢撒钱。”

书生舌头舔过剑身,狞笑道:“杀了你,可以拿去当投名状,从今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柳扶风耸了耸肩:“在我死之前,告诉我是谁想杀我,总可以吧?”

书生嗤笑一声,不屑道:“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告诉你又何妨,拿着你的头颅,京城五大势力随我挑。”

京城五大势力。

说的应该是地下五大势力。

好家伙,等于说,本世子没法在这地下混了呗,各大势力都想要我的命?

等等,那白不浪的师父不在这五大势力当中?

堂堂云沐剑冢都排不上号?

柳扶风心中有些疑惑。

“行了,别跟他废话了,夜巡司的人就快到这边了,速战速决。”

一人提议道。

柳扶风展开神识查探一番,以他目前八品的神魂强度,可探查的范围极小,但也有一公里的范围。

并未发现其他人等的气息。

这也说明,夜巡司的紫衣来此处巡逻还有一段时间。

所以,只要拖延时间即可。

可是,以八品对战三个六品,根本没有机会拖延。

正当柳扶风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拖延时间,耳旁传来一道声音。

“与三个六品对战,这样的机会不多,或许这是你冲击七品的好机会。

不必知道我是谁,我会助你一臂之力,我,就在你身后。”

这道声音很陌生,柳扶风转头张望,一片漆黑,即使是展开神识也未能一探究竟。

能说出这番话的,至少是一位中三境的高手。

“此人想要击杀我简直轻而易举,但并没有,或许可以试着相信他。”

更何况,这么久了还没能摸到七品的门槛,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柳扶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眼神变得坚定许多。

不等那三人先动手,柳扶风率先出手,健步如飞,在地面拖出道道残影。

瞬息间便杀到了那位长相仅仅略逊自己一筹的书生面前,一掌探出,后者当即反应过来,抬起手中折扇格挡。

见状,另外两人齐齐杀出,将柳扶风逼退数步。

面对一位六品武夫势大力沉的拳头,柳扶风毫无招架之力,每一拳虽然都能够勉强挡下,但那股气息总是穿透手掌,直达胸膛。

柳扶风满脸涨红,已是感觉到喉咙一阵腥甜,强忍着疼痛咽了回去。

正要招架不住之际,不知何处射出一片树叶,嗖的一声宛如剑气,竟是将那六品武夫的手指削断一根。

柳扶风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暗器!”

柳扶风耸了耸肩:“谁规定打架不能用暗器了?”

六品武夫冷笑一声,怒气临近爆炸,眨眼间重新杀回到柳扶风身前。

这一次,柳扶风早有准备,在其靠近的一瞬,一个横扫踢在其大腿之上。

下一刻,柳扶风傻眼了,这灌注了全身力气的一腿竟然未能伤其分毫。

危!

那武夫一手死死掐住柳扶风的大腿,肌肉瞬间凹陷。

柳扶风疼的快要晕厥过去。

这时,不知何处再次射出一片树叶。

书生早有准备,抬手一挥,画出一道阵法削弱这树叶的凌厉攻势。

六品武夫一拳轰出,将树叶炸碎,反手掐住柳扶风的脖子,用力一抬,然后奋力朝地上砸。

咔嚓。

柳扶风感觉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鲜血染红了华贵的衣裳。

书生提醒道:“别墨迹了,感激杀了他,有人在暗处帮他!”

书生是个明白人,但被削断一个手指的六品武夫却是听不进去,此刻的他只想折磨柳扶风。

见状,书生朝着另一人试了个眼色,后者杀向柳扶风,抬起手中大刀就要砍下其头颅。

柳扶风脸色惨白,耳旁传来方才那人的声音。

“稳住自身气息,不要泄气,将全身气血通过奇经八脉运转至头部,去撞击刀身。”

柳扶风顾不得那么多,按照此人所说,运转全身气血,迎着砍下来的大刀,迎头撞了上去。

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大街上。

这一撞使得大刀剧烈颤动,脱手落下。

柳扶风看准时机,一把接过大刀,反手持刀朝着身前划过。

刀尖划过六品武夫的脖子,刀身带着丝丝血迹。

柳扶风挣脱开来,看准时机,手持大刀刺出。

这时,身后似乎有人助力一般,自身气息瞬间攀升,给了柳扶风莫大的自信。

六品武夫抬臂格挡,没曾想一个八品武夫的一刀竟能令其胆寒。

柳扶风腾空一跃,双脚重重踩下,六品武夫双膝跪地,抬头之际,眼前一黑。

一颗头颅翻滚飞出,落在书生脚下。

书生满眼怒气,朝着那颗头颅吐了口唾沫。

“延误战机的废物!”

说罢,书生右手掐诀,柳扶风脚下当即浮现点点光芒,光点汇聚成线,光线汇聚成面,瞬间形成一道法阵。

柳扶风感觉双腿被什么东西给死死牵扯,根本无法动弹。

另一个肥头大耳的六品武夫缓过神来,学着柳扶风方才的招式,汇聚全身气血到头部,一头撞了过去。

面对六品武夫的全力一击,柳扶风已经能够料想自己的结局。

拦腰撞断。

手足无措之际,耳旁再次传来声响。

“那人的阵法太过低劣,破绽百出,用来对付下三境却是游刃有余。

等到那武夫进入阵法,其速度定会有所减缓,抓住这个时机,分别快速敲打其眉心与腹部,让其体内气血紊乱,暴毙而亡。”

听完后,柳扶风大受震撼,这些理论他从未接触过。

更不知道为何要敲打其眉心与腹部。

等到那武夫靠近后,柳扶风沉淀心神,快速用刀尖刺向其眉心与腹部。

顷刻间,一道血幕碰洒而出,柳扶风浑身沾满了鲜血。

见状,书生咬牙怒道:“何人在暗中指点,断人前途,天打雷劈啊!”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回答。

书生显然没了之前的气势,见识了两位六品武夫的陨落,自己若是再铁了心要取柳扶风人头,下场同样凄惨。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既然阁下要保他,在下识趣走人便是。”

说罢,书生转身飞奔离开。

柳扶风脚下的阵法也消失,回头张望,仍旧未见那暗中点拨自己的高人。

反倒是下一刻,远方飞回来一道身影,正是那书生。

此时的他身上多了数道血痕,气息瞬间下降,奄奄一息。

紧接着,柳扶风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喊声。

“放下凶器,束手就擒,若有违抗,当场格杀!”

柳扶风连忙扔掉手中大刀。

夜巡司的人来了。


清晨,御书房。

房内檀香袅袅,一袭龙袍的隆兴帝正饶有兴致地批阅奏折。

“朕听闻梁王世子入京第二日,朝臣大半都前去拜访,可有此事?”隆兴帝脸色平淡地询问身旁大太监。

“回陛下,确有此事。”

闻言,隆兴帝置之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手中正好拿着夜巡司指挥使陆昭昨日呈上来的奏折。

隆兴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陆昭上奏说要给咱们这位世子办一个接风宴,你怎么看?”

瞧着隆兴帝的脸色不太对,大太监立即说道:“先帝对梁王颇为器重,导致朝中梁王一派的势力庞大,若是为其举办接风宴,想必会助长这帮人的势头。”

隆兴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揉了揉眉心。

“看来朝堂得换一批人了。”

说罢,隆兴帝提笔在陆昭的奏折上画了一个叉。

不多时,柳贵妃心事重重地走了进来,脸色难看。

见爱妃这般模样,隆兴帝关切道:“爱妃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柳贵妃跺了跺脚,埋怨道:“夜巡司未免也太目中无人,竟然将世子给抓了起来!”

隆兴帝面露难色,安慰道:“世子好好在别苑待着,怎么会被夜巡司给抓起来了?”

柳贵妃扭了扭肩膀,撒娇道:“一早就收到消息,说世子正在夜巡司大牢,听候审问,要世子进京可是陛下的意思,夜巡司这么做,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隆兴帝朝着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识趣地退了出去。

隆兴帝将柳贵妃揽入怀中,耐心安慰着。

“放心,夜巡司如今权力再大,也不敢轻易对他怎么样的,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爱妃别担心,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柳贵妃顺势依偎在隆兴帝怀中,哭泣着说道:“世子他娘走的早,是臣妾一手将其拉扯大,这孩子虽然顽劣了点,但总归不是会犯错的人啊。”

隆兴帝轻轻抚摸其后背,眼神里充满了疼爱。

“朕这就派人去夜巡司。”

———-

夜巡司大牢。

柳扶风醒了过来,浑身胀痛,稍一动弹,仿佛骨头都要断了一般。

回想昨夜的遭遇,能够活下来已是万幸。

多亏了那位暗中指点的前辈。

会是谁?

柳扶风脑海里回想一遍,始终想不出在京城有什么熟络的前辈,还是对武夫体系如此熟悉的。

程伯?

不会,以程伯的杀伐果断,不会在暗中给我提供理论的帮助。

难不成是大伯来京城了?

不不不,大伯身为异性王,擅自离开自己的封地乃是大忌,不可能。

柳扶风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了。

通过昨晚的战斗,柳扶风明显感受到自身气息有了改变。

不过现在浑身是伤,短时间内要想恢复是很困难了。

七品天冲境,似乎就要摸到了。

左右两间牢房分别关押着丫鬟秋葵以及那位六品野生术士。

“秋葵?”柳扶风试探着喊了一声。

另一边传来微弱的回应。

“世子,我没事。”

得知秋葵没死,柳扶风心里好受一点。

若是因为逃命牺牲一个无辜少女的性命,良心上过不去。

但是——-

秋葵是妖——-

柳扶风极力说服自己,这个世界,人与妖共存,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时间多少难以接受。

俄顷,牢门缓缓打开,走廊里传来轻缓又急促的脚步声。

柳扶风看向尽头拐角处,很快出现两名紫衣,同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宋—-宋姑娘?”柳扶风眼中满是惊奇。

她怎么会来这里。

宋晚婷手里提着自己做的糕点,来到柳扶风门外。

“世子,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宋晚婷眼波柔柔地看着柳扶风。

柳扶风好奇道:“宋姑娘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宋晚婷担忧道:“是贵妃娘娘告诉我的,她不方便亲自前来,让我先来看看你。

这是我做的糕点,世子一夜没吃东西,先垫垫肚子吧。”

昨夜消耗太大,柳扶风也感觉身子有些虚弱,可自己现在难以动弹。

宋晚婷的目光打量着柳扶风,惊讶地发现他腹部满是鲜血,吓得尖叫出声。

柳扶风被吓了一跳,最讨厌一惊一乍的。

柳扶风耐心说道:“别怕,一点小伤,不碍事,这样,你看到那边的木棍没,我现在动不了,你喂我吧。”

宋晚婷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笨拙地拿起木棍,用扁的那一头,放上糕点,颤颤巍巍地递过去。

柳扶风张开嘴。

“世子再往前一点。”

柳扶风分离往前一些。

呕!

宋晚婷手一抖,木棍插在了柳扶风嘴里。

宋晚婷吓得连忙松手,双手捂住嘴巴,快要哭了出来。

“世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柳扶风缓了一下,嘴角一抽,耐心地说道:“无妨,姑娘的心意我收到了,这里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宋晚婷内疚地咬着嘴唇,心里责怪自己怎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世子会不会因此生气啊。

想着想着,宋晚婷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柳扶风幽幽叹了口气,默默伸长脖子去吃糕点。

————

“放肆!你们知道昨晚抓的人是谁吗!还不赶快放人!”

夜巡司门口,大太监陈公公喊道。

一群紫衣看着这位大太监无能狂怒,付之一笑,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身在夜巡司,管你是谁,只要在宵禁之后闹事,一律抓紧大牢。

王公贵族,进夜巡司大牢待一晚上的多了去了。

陈公公双手叉腰,气的不行。

知晓夜巡司什么德行,陈公公只好自行前往指挥使的堂口,找到两鬓斑白的陆昭。

陆昭坐在案前,堂内还站着三位紫衣。

这三位紫衣乃是陆昭的直系下属,也是使得夜巡司臭名昭著的三位“功臣”。

陈公公刚刚进入堂口,看着这三位的气势,态度好转许多。

“陆大人,世子可在夜巡司大牢内?”

闻言,陆昭头也不抬,低头办公。

“公公说的可是梁王世子柳扶风?”

“正是,陛下差奴才前来问询,若真是误将世子抓入夜巡司,还请放人。”

陆昭停了下来,抬头说道:“误抓?世子昨夜在宵禁之后当街闹事,斩杀两人,被巡逻的紫衣发现带回,何为误抓?”

陈公公脸色有些难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可不管这些,若是不放人,陛下怪罪起来,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陆昭起身,手负身后,沉声道:“先帝设立夜巡司,除了监察百官,更重要的是巡查宵禁,若是因世子的身份而放人,今后如何能够服众?宵禁的秩序又该如何维护?”

此话一出,陈公公无言以对。

陆昭也不让陈公公为难,说道:“待到问询清楚情况,查证无误之后,世子自然可以安然无恙离开,公公无需担心,咱们都是为陛下办事,不是吗?”

陈公公额上渗出冷汗,这里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得咽下这口气。

“陆大人秉公执法无可厚非,但若是拖得久了,惹得陛下不悦就不好了。”

陆昭微微一笑,示意送客。

“二郎,天黑之前问清楚,去吧。”

三名紫衣当中,一位身材健硕,面庞刚毅的男子领命前去。

听到牢门开启,柳扶风侧耳倾听。

很快,一把椅子摆在房外,走进一位紫衣,此人着装与寻常紫衣有所不同。

胸口左右两侧分别绣着一轮圆月与太阳。

夜巡司日月堂堂主。

柳扶风脑海里当即反应过来。

以前在梁州的时候便有所听闻,夜巡司三大煞星之一。

日月堂堂主官庭凯。

柳扶风躺在地上,上来先套近乎。

“凯哥,你好啊,听闻您是四品武夫,小弟好生羡慕啊。”

说罢,柳扶风观察着他的脸色。

一张死鱼脸,倒是不卑不亢。

不好搞。

官庭凯问道:“昨夜因何与人冲突?”

柳扶风扭扭捏捏道:“这我哪儿知道啊,喝完酒出来就被埋伏,这些人二话不说就要取我性命,那我当然不能束手就擒啊。

好歹也学过几招保命招数,运气好,没死在他们手里。”

官庭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道:“世子八品境,如何面对三位六品的围攻还能接连斩杀两名六品武夫的?”

柳扶风尴尬地笑了笑:“出门在外,谁还没几个朋友啊,是不是?”

官庭凯不屑地笑了笑,起身说道:“世子不用担心,在下只是好奇罢了,经查证,昨夜袭击世子的都是夜巡司通缉榜上的人,常年在宵禁之后犯事。

世子在大牢受苦了,还请体谅,咱们这也是公事公办,想必世子不会怀恨在心吧?”

柳扶风连忙摇头,顺着台阶就下。

“要不是夜巡司的兄弟及时赶到,我怕是凶多吉少了,这份恩情,本世子记在心里了。”

官庭凯挥了挥手,招呼两名紫衣记录下来,旋即说道:“没事了,世子待会儿就可以走了。”

说罢,官庭凯走到关押秋葵的牢房前,吩咐道:“把门打开。”

见状,柳扶风心头一震。

“凯哥!她是我府上的丫鬟。”

官庭凯笑问道:“丫鬟?世子喜欢猫妖?”

柳扶风只好厚着脸皮笑道:“以前在梁州没见过,新鲜嘛,凯哥懂得哈。”

官庭凯淡淡一笑,带着身后两名紫衣离开。

柳扶风心中舒了口气。

秋葵颤声道:“多谢世子。”

柳扶风轻叹道:“该说谢谢的是我。”


经过一番简单的问询之后,柳扶风带着秋葵安然无恙地走出夜巡司大门。

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前行。

堂堂梁王世子,进京之后短短三日,竟然混成这般模样。

柳扶风心里很气,自从程伯离开后,他也意识到,接下来的路,得靠自己一个人走了。

秋葵一路低着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柳扶风也没有过问她的身份。

是妖又如何,不是妖又如何。

人类就一定比妖要高尚吗?

不会吧?

很多时候,人类的复杂与残忍比妖更可恶。

走在路上,柳扶风感知着身体的变化,与之前相比,的确有了明显的差别。

首先是奇经八脉的顺畅程度,较之前有了很大提升。

武道八品聚气,说的就是自身气血,凝聚自身气血,达到运转自如的程度。

有了这一层基础便可以冲击下一阶段。

七品天冲境。

妄想一劳永逸,通过一场越级的战斗来得到提升,显然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若这般简单,那些有权势有背景的公子小姐只需要有靠山在旁相助,岂不是很容易就能够更上一层楼?

现实反而不是这样,这一点,经历过昨夜战斗的柳扶风深有体会。

不过,提升是有的。

主仆二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默默走在大街上,任凭周遭疑惑的目光落在身上,面不改色。

走过一间药铺,柳扶风示意秋葵走进去。

“来点补气血的药。”柳扶风开门见山地说道。

负责抓药的伙计打量了一番二人,目光在柳扶风身上停留片刻,看他那身华贵的衣裳,立刻堆起了笑脸,连忙跑过去找掌柜的。

年迈的掌柜回来时,径直来到柳扶风身前,笑脸相迎。

“公子需要补气血的药对吧,敢问公子如今几品境?”

柳扶风有些不悦,买个药还要问这问那的。

“八品。”

八品,在这个年龄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但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掌柜的解释道:“公子不要误会,只是这补气血的药都是朝廷规定了的,根据人的品级来分配分量,多了有损身体,少了又起不到作用,公子见谅。”

柳扶风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计较。

俄顷,抓药伙计配好了八品武夫所需要的量。

柳扶风从袖中直接扔出一枚银锭,抓起药包走人。

“不用找了。”

丫鬟秋葵看的有些发愣,迟迟不愿挪动脚步。

那一枚银锭,足够买好几次药了。

柳扶风察觉到秋葵的心思,说道:“跟着我,还能亏待你不成?”

秋葵连忙摇头,低头默默跟着柳扶风离开。

终于,柳扶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咱们认识不过两日,你便能够不顾性命护我,为什么?”

秋葵眼珠子转了转,愕然地看着柳扶风。

“老祖命我陪伴世子身边,世子的安危自然与我有关,奴婢这条命与世子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柳扶风心头一紧。

“同样是命,何来贵贱一说?

以后别再那么傻了,这种行为以后不要再有了,出门在外是要靠脑子的,知道吗?”

秋葵噢了一声。

————

回到别苑,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宋晚婷正在门前来回踱步。

看到柳扶风的身影,宋晚婷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世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扶风抬头看去,觉得脑袋有点疼。

柳扶风掏出方才买的药,递给秋葵,说道:“这个拿去,按时按量服用,这几日先把身子养好。”

说罢,柳扶风招呼两名下人过来搀扶自己。

秋葵看着柳扶风的背影,鼻子一酸,默默紧了紧拳头。

宋晚婷身着一袭淡黄色长裙,提着裙摆快步跑过去,推开下人,主动搀扶柳扶风的胳膊。

柳扶风礼貌笑道:“宋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被外人看到了,多不好啊,是吧?”

宋晚婷后知后觉,立刻松开。

这一松不要紧,柳扶风一个没站稳,侧着身子倒在地上。

宋晚婷吓得不知所措。

“世子对不起,我——-”

柳扶风保持礼貌:“没事,宋姑娘请回吧。”

————-

回到家中,柳扶风躺在床上,脑海中闪过昨夜的记忆片段。

“那小二有问题,等伤养好了,得去一探究竟。”

“大伯找的这个靠山,究竟靠不靠谱,京城地下五大势力都有哪些?”

“我总感觉,在雅间外与我说话的,跟暗中点拨我的那位,是同一个人。”

“对了,遇到的那位姑娘,好生熟悉啊,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柳扶风思考着问题,越想越不明白,恨不得立刻前去一探究竟。

可惜自己这副身体不争气,在夜巡司的救治下,好的差不多了,但要想健步如飞,还是得修养几日才行。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别苑吧,没了玉佩,宵禁之后都不敢到处走动。

天黑之际,别苑外来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走下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

礼部官员。

门口的侍卫通传,告知丫鬟秋葵,后者来到房外传达给柳扶风。

“世子,门口来了一位礼部官员,要不要见?”

礼部官员——-多半是学塾的事情。

“不见。”

犹豫片刻,柳扶风叫住秋葵,说道:“等等,还是见一下吧。”

主要是在地下混不下去,总不能地上也惹得一堆麻烦吧。

毕竟是朝廷命官,面子还是得给,将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

柳扶风起身出门,吩咐丫鬟秋葵将人带到客厅。

见柳扶风身子虚弱,礼部官员关心道:“世子这是怎么了,老夫认识一位名医,这就去请。”

柳扶风抬手制止,摆了摆手。

“无妨,一点小伤,修养几日便可,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礼部官员也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学塾选址已经妥当,就在皇城内,离世子的别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日子也敲定了,就在后天。”

对于学塾的事情,柳扶风心里是抗拒的,但这也由不得他。

不过也好,能够跟自己在一起读书的,除了皇子皇女就是王公贵族子弟,笼络一下关系,对今后有好处。

柳扶风笑道:“麻烦大人跑一趟了,身体有伤就不送了,改日请大人喝酒。”

礼部官员脸上笑开了花,表面却是摆手拒绝。

“世子言重了,您先好好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待到礼部官员走后,柳扶风坐在桌边,手指敲击桌面,若有所思。


这天深夜,宵禁之后,一辆马车驶向皇城,沿途巡逻的紫衣看到马车皆是避让。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宫门,驶向公主府。

马车缓缓停靠,不见车夫,只见车帘掀开,从中走出一位俏丽少女,左右看了看,然后一跃而下。

府上的侍卫见到少女,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前去禀报。

不一会儿,侍卫回来,毕恭毕敬地让出一条路,请少女进府。

少女抿着小嘴,面带灿烂笑容,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

院子里,打扮简朴的琴川公主早已备好了茶点,听到动静,立刻起身相迎。

“敏敏,你可算是来了!”

裴敏嘟了嘟嘴,赌气道:“哼,你心里还有我啊,都三个月没来找我了,今天找我什么事,老实交代!”

琴川挽着少女的胳膊坐下,依偎在其肩膀上。

“哪儿有,你也知道,宫里这段时间比较忙,我也是这两日才闲下来。”

裴敏撇了撇嘴,就这么被敷衍过去。

顺手从桌上抓起糕点,就着茶水咽下,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琴川公主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次找你来,的确是有要事,而且啊,这件事还非你不可呢。”

“说吧,只要别再让我去偷师兄的新发明就好。”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让你去干这种事呢。”

“那你找我还能是什么事情?”

这句话顿时让琴川哑口无言,满头黑线。

“能不能去你师兄那里看看,有没有一枚玉佩,上边刻着云字。”

话刚说完,裴敏的嘴巴立刻停了下来,一口将嘴里的吃食吐了出来。

“呸呸呸!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琴川蹭了蹭裴敏的胳膊,撒娇道:“哎呀我的好妹妹,你想啊,那玉佩反正也是你师兄从别处偷的,你现在偷过来给我,也没什么不妥嘛,不是吗?”

闻言,裴敏一双大眼睛转了转,思忖一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她还是一脸鄙夷地看着琴川。

“你的玉佩?”

“不是。”

“那你要这东西干嘛,你还缺玉佩不成?”

“没有,这东西对我有大用处。”

裴敏又一次撇了撇嘴,无奈道:“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琴川见有的谈,连连点头。

“你说,只要我办得到,都不是问题。”

裴敏叹气道:“老头子派师兄整天看着我,要不是你派人去请我,我都走不出天监台的大门。

实在是憋死我了,老头子教的那些法术,搞得我头都大了。

过两日不是要开办皇家学塾吗,你想办法把我弄进去。”

琴川嘴角扯了扯,还以为什么大事,就这啊。

“放心,没问题!”

裴敏顿时喜笑颜开,伸出小拇指:“拉钩!”

琴川笑着陪她拉勾。

———-

深夜,夜巡司。

京城三大煞星之一,日月堂堂主官庭凯巡逻归来,见指挥使那里还亮着,前来查看。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在世子别苑设下了暗桩,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能知晓。”

陆昭披着大氅,就着灯火查看案卷。

“二郎啊,城东那边形势如何?”陆昭问道。

官庭凯拱手道:“大体还是老样子,云游老道对城东有着绝对的控制,不过这段时日以来,城东形势有所变化,五大势力有想要趁火打劫的意思。”

陆昭微微颔首。

“也好,让他们狗咬狗去吧,城东那片暂时不用多费心思,两败俱伤才好。”

官庭凯担忧道:“若是闹大了,陛下那边如何交待?”

陆昭缓缓抬头,一双阴鸷的眼神看的官庭凯胆寒。

“属下多嘴了。”

陆昭沉声道:“随我去一趟大牢。”

官庭凯跟在陆昭身后,一同前往夜巡司大牢。

走进牢房,一股凉意席卷全身。

陆昭披好大氅,走到关押野生术士的牢房。

“打开。”

听到动静,书生连忙坐了起来,退到墙角,眼中布满血丝,惊骇万分。

官庭凯率先进入,抬起右手,隔空将书生给捏在了手中。

陆昭不紧不慢道:“名字。”

书生声嘶力竭道:“李春甲。”

陆昭按了按手,官庭凯当即松手,李春甲重重砸落在地。

“给你个机会,要不要?”

“要!当然要!大人尽管吩咐!”

李春甲跪在地上,毫无尊严可言。

进了这夜巡司大牢,死了还算好,苦命的是留了一口气出去的。

这一点,李春甲自然不傻。

陆昭沉声道:“龙门候,你可认识?”

李春甲立即展开头脑风暴,搜寻到龙门候这个人时,重重点了点头。

“认识!出身赵氏一族,现在是云游老道手下的红人。”

陆昭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游老道正值用人之际,你想办法混进去,掌握龙门候的行踪,剩下的,听候差遣便是。”

李春甲连忙磕头。

离开大牢,官庭凯不解道:“赵氏一族早已经失势,龙门候也只得在地下活动,大人有何考虑?”

陆昭幽幽叹了口气:“赵氏一族要想在朝堂上掌握一定话语权,那么其在地下的势力就不能同时存在了。”

官庭凯恍然大悟。

陆昭拍了拍官庭凯的肩膀,打趣道:“二郎啊,其实跟你大哥相比,你的才能远在他之上,只是可惜,他是你大哥。”

官庭凯摇了摇头:“即使我是西蜀太子,也改变不了我要逃离那里的决心,西蜀皇位,我从来没有过想法。”

陆昭摇头失笑。

“你怕不怕有一天,大周发兵灭了西蜀?”

此话一出,官庭凯默不作声。

陆昭劝道:“若是不想有这一天,趁早打消方才的想法,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或许只有你才能救西蜀百姓于水火之中。”

官庭凯单膝跪地,拱手道:“下官牢记于心!”

陆昭欣慰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个趣事来,笑道:“身为西蜀皇子,你也会被送入学塾,到时候跟咱们那位世子相处,你可得想好对策啊。

毕竟梁王当时已经剑指西蜀了,若不是陛下体恤百姓不愿重燃战火,你觉得西蜀能够在梁王的摧残下,坚持几日?”

官庭凯典型的有勇无谋,恳求道:“请大人提点。”

陆昭笑了笑:“不卑不亢,方为大丈夫也。”


京城的二月,寒风依旧。

一阵冷风吹进屋子,吹的柳扶风打了个寒战,瞌睡一下子就没了。

不禁想起在梁州的时候,每年的二月,梁州正值大雪纷飞之际。

孩童会堆雪人,打雪仗,大人们会聚集在一起,围在火炉旁取暖,看着自家孩子在雪地里欢快玩耍。

来到京城之后,所见所感,都会令他想起在梁州的点点滴滴。

柳扶风幽幽叹了口气,曾经那个生长的地方,已经成为过去,变成回忆。

他起床穿好衣服,来到镜子前,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走出门外,寒气顿时席卷全身,身为武夫,气血旺盛,还是抵挡不住这寒冷。

秋葵心细,早有准备,将准备好的大氅给柳扶风披上。

“世子,马车备好了。”

柳扶风微微颔首,不紧不慢走出别苑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前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了学塾。

学塾外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横七竖八,挡住道路,很不规范。

车夫只好勉强找了个好停的位置,然后搬出小凳子。

“世子,到了。”

柳扶风掀开帘子看了看,学塾的位置就在皇城内,也是在别苑的范围内,环境非常好,没有噪音,很适合读书。

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名书童,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统一的制服,做工精细但用料简单,却是能够看出两人满满的文人气息。

关于儒家,柳扶风毫无了解,也没打算了解。

只是曾经听说过,儒家这个体系算是比较特殊的,简单一句话概括,就是有点犯规。

儒家的修炼途径也很简单,大方向是读书与领悟,门槛也比较低。

但要想更上一层楼也并非那般简单。

大周四大书院加起来,能够称大儒的也不过寥寥数人罢了。

提到书院,柳扶风脸上带笑,想起一个人。

“大姐好像就在那什么西山书院来着,有时间还得去看看她。”

柳扶风走下马车,在书童的带领下走进学塾。

穿过一个院子,耳旁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柳扶风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现场鸦雀无声。

来这里的都是皇子皇女王公贵族子弟,除此之外,还有个别特殊人物。

柳扶风一眼就看到了与大家格格不入的官庭凯,凯哥。

此时的官庭凯仍旧保持着在夜巡司那般高冷,不苟言笑,独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似乎周遭的欢笑与他毫无关系。

“他怎么也会来这里?”柳扶风内心产生好奇。

除了官庭凯比较特殊之外,柳扶风还注意到一位比较特殊的少女。

少女的穿着很不一般,这种服饰,柳扶风曾经在梁州见过。

天监台的术士。

少女正在与一位公主攀谈嬉笑,柳扶风与那公主对视一眼,不由得皱紧眉头。

“原来是她啊。”

另一边,裴敏注意到柳扶风的出现,凑到琴川公主耳旁小声问道:“他就是梁王世子吗?”

琴川公主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裴敏面带灿烂笑意,一蹦一跳来到柳扶风身前,仰起脑袋。

“世子你好啊,我叫裴敏,你叫我小敏就行。”

柳扶风一时间有些懵,看向琴川公主寻求答案。

琴川双臂环抱胸前,侧过身去,显然是不想搭理他。

柳扶风礼貌笑道:“好的小敏,看你打扮,你是天监台的术士?”

裴敏笑着点了点头。

小姑娘看起来年龄不大,却能够来到这里读书,想必在天监台的地位也不低。

俄顷,一袭淡黄色长裙,扎着双马尾的宋晚婷从里屋走出,站在门口,双手交叠,面带微笑地说道:“诸位,先生到了,请进吧。”

说罢,宋晚婷目光落在柳扶风身上,当看到裴敏在其身边面带笑意,顿时如临大敌。

—————-

众人落座之后,只剩下最后靠门口的两个座位。

任凭琴川公主如何使眼色,裴敏就是一动不动,坚持要坐在最后一排,要挨着柳扶风。

宋晚婷站在一侧,维护秩序,目光时不时看向裴敏。

“世子,你们梁州是不是有雪啊,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雪呢,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世子,你们梁州———-”

“世子———-”

刚坐下没多久,裴敏接连道出自己内心多年的疑惑。

柳扶风嘴角一抽,总算是明白这姑娘为何这般热情了。

多好一个姑娘,可惜长了一张嘴啊。

柳扶风耐着性子,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回答,最后发现,自己的这个做法大错特错。

得到所有答案之后,裴敏又抛出一连串疑问。

柳扶风有些招架不住,正好,宋大儒走了进来。

不等宋大儒开口,柳扶风猛的站起来,喊道:“宋先生!久仰久仰,您的学问在梁州可是深受百姓喜爱啊!”

柳扶风趁这机会离开座位,走上前去。

宋大儒一时间也有些愣,反应过来后,说道:“你是,梁王世子?”

柳扶风连连点头。

不等宋大儒继续说话,柳扶风面向众人,激动道:“我决定了,我要跟随宋先生好好读书,绝不虚度光阴,我要坐在前边!”

宋大儒欣慰地笑了笑,捋了捋花白胡须。

来之前还以为这些人会很难搞,现在看来,都挺可爱的嘛。

坐在最前边的两人分别是琴川公主与六皇子。

柳扶风走到六皇子面前,敲了敲桌面:“老弟,你还小,哥哥我年龄大了,听力不太好,咱俩换换。”

年纪尚小的六皇子看着眼前这个怪蜀黍,嘴唇一阵颤抖,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一旁的琴川公主满脸鄙夷地看着柳扶风。

“还当这是在你梁州,可以肆无忌惮不成?”

这时,宋晚婷站了出来。

“琴川殿下,世子难得有这份心,或许坐在前边,听取教诲,对日后有好处呢。”

柳扶风心里对宋晚婷的印象发生了一丢丢的好转,这姑娘总算是干了一件像样的事情。

琴川回头看了一眼百无聊赖的裴敏,顿时心生一计。

“六皇子年龄尚小,就坐到后边去吧,这个位子就让世子来坐,也好改一改之前在梁州的做派。”

柳扶风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她竟然会这般好心?

柳扶风将六皇子抱到了后边,裴敏拿出糖果递给他,六皇子顿时喜笑颜开,好像坐在后边,不亏。

这时,琴川公主起身,缓缓走到最后边。

“小敏整日学习法术,难得有机会来此,更得珍惜机会,聆听宋先生的教诲,去吧,坐到前边去。”

听到这话,柳扶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只得认栽。


坐在第一排的柳扶风浑身不自在,总感觉身后有许多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事实也是如此,能够进入这间房间的其他人,平日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联系,起码觉得眼熟。

柳扶风不一样,自幼生活在梁州,进京短短几日,还未来得及去结交同龄朋友。

在此之前,唯一有过接触的,只有那位举止优雅的琴川公主。

曾几何时,正值花样年华的琴川公主对世界充满了期待,走遍大周,最后去到梁州边关,在那里短暂居住了一阵子。

期间,柳扶风听说京城来了位公主,想去瞧一眼,这一瞧不要紧,要紧的是,当时觉得琴川公主有点高傲冷漠,一脸生人勿近。

柳扶风偏偏不信这个邪,要去招惹人家,这一招惹不要紧,要紧的是被大伯梁王关在府上三个月不准出门。

彼时的琴川公主,其家族正值鼎盛时期,那时的赵皇后正得宠,赵氏一族在朝堂之上占据着绝对的话语权。

这一切,待到柳扶风家中小姨柳蓉进京之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除了琴川公主之外,在场众人当中,柳扶风便只认识夜巡司日月堂堂主官庭凯。

初次相遇的形象不太好,是在夜巡司的大牢里。

除了这两人,其余人,柳扶风从未接触过。

之所以答应前来学塾,倒不是因为柳扶风多么好学。

原因只有一个。

人在京城,孤立无援,不能像在梁州时那般呼朋唤友,为所欲为,懂得入乡随俗是关键,结交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非常有必要。

———

宋先生一身正气,手持泛黄古籍,屹立于三尺之台,神态威严,目不斜视。

每每讲到儒家经典,都会习惯性放下书本,讲述自身及所见所闻,给人一种亲和感。

就连从未正经读过书的柳扶风都能够静下心来聆听。

“自大周立国之初,到如今太平安康长达百年之久,谁知道背后的原因?”

宋先生抛出这个问题,目光在下方众人身上游走,眼中充满了期待。

柳扶风自认从来就不是爱上课主动回答问题的人,更何况,这背后的原因,他也的确不清楚。

俄顷,眼角余光里,古灵精怪的活泼少女裴敏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天监台的诸位前辈哀民生之疾苦,从隐世到出世,在大周一统之中起到关键作用,正因此,天监台才有如今这般地位,先生,我说的对吗?”

柳扶风鄙夷地看了活泼少女一眼,惊讶于她的伶牙俐齿,这番话,扪心自问,他是肯定说不出来的。

宋先生笑着捋了捋花白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有吗?”紧接着又面向众人询问。

话音落下,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一手悬于身前,一手负于身后,慷慨激昂道:“儒家经世济民,教化百姓,使百姓心向正义之师,助力大周一统天下。”

哦哟,原来是个读书人啊。

能够坐在这里的读书人,一定不是一般人。

柳扶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子,肯定来自大周四大书院之一。

看他这充满自信的姿态,果真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

读书学习这件事情,看来不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通往人生大道的不二途径啊。

说罢,读书人镇定自若地坐下,脸上还残留着一股自信。

宋先生强忍着笑意,频频点头。

“前人的荣耀无可替代,能够对后人起到激励作用,切忌戒骄戒躁,脚踏实地,有朝一日,你的成就不会在我之下。”

得到导师的认可,读书人面不改色。

“还有吗?”宋先生收敛笑意,继续问道。

听了裴敏和这位读书人所说,柳扶风仔细想了想,大周以武立国,若没有强大的将领与士兵,何来如今太平盛世。

但不得不承认,天监台的术士以及儒家书院的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武夫在这个世界,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任谁都能骑在头上还撒尿。

想了想,柳扶风还是没有站出来为自家大伯说话。

见无人再起身回答,宋先生走下三尺之台,娓娓道来。

“大周以武立国,真理只在拳头之上,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昔日那些驰骋沙场的将领士兵,无一不是如今太平盛世的功臣。

天监台乃是术士体系的代表,儒家书院起到教化世人的作用,都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除此之外,与大周处于同一阵营的其余仙门,例如云沐剑冢,都有着巨大的贡献。”

说到云沐剑冢,柳扶风猛的抬起头,只见宋先生目光在一位女子的身上停留片刻。

这一变化被柳扶风精确捕捉。

回头看,是一位默默低着头,看起来有些羞涩的内向女子。

没猜错的话,这姑娘应该是出自云沐剑冢。

啧啧啧,这也不像是仗剑千里飞剑取人头的气质啊。

之前玉佩被偷了,在这里遇到了云沐剑冢的关系户,柳扶风已经打起了算盘。

宋先生一番大义凛然的分析,将所有关于大周的友好势力都夸了一遍,当然,说到儒家的时候,着重描述了一番。

最后,宋先生回到台前,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除了这些,今日要说的是,大家印象当中与人族格格不入的妖族,才是如今太平的主要因素。”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抬头,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如今,妖族虽与人族和平共处,但敢在公众场合为妖族说话的,宋先生算是第一个。

“浩瀚远古,人族弱小,倍受妖族侵扰,于是诞生了第一批人族大能,带领人族与妖族抗争。

人族大能飞升天界,从此再无音讯,人族从新回到被妖族支配的恐惧之中。

如此循环往复,万年以来,此方天地的主旋律就是人族与妖族的对抗。

这种状况持续万年之久,直到几百年前,新的妖族领袖诞生,它主动站出来,缓解了两族关系,并在维护这种和平关系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听完之后,柳扶风心中大受震撼,若不是来到这里,这些东西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难怪,到了京城之后发现化成人形的妖与人族能够像朋友一般。

柳扶风不由得好奇道:“先生,这位妖族领袖,是谁?”

宋先生摇头失笑道:“至于是谁,为何于几百年前做出造福天下的决定,没人知道,知晓之人,怕是也早已不在人世。”


临近黄昏,随着宋大儒离开,众人也逐个打道回府。

最先冲出去的是那位看起来比较腼腆的姑娘。

柳扶风从裴敏的嘴里得知,那位姑娘名叫陈玉姝,出身不凡,是云沐剑冢当代剑魁的亲妹妹。

加上柳扶风自己,学塾内一共有十一个人。

来自大周四大书院之一,观澜书院的宋大儒。

陈玉姝,云沐剑冢当代剑魁的亲妹妹。

周礼,大周公主,赵皇后所生。

裴敏,大周天监台监正亲传弟子。

官庭凯,夜巡司日月堂堂主。除此之外,柳扶风从裴敏那里得知,官庭凯出自西蜀,乃是西蜀皇子。

宋晚婷,宋大儒之女。

周涛,大周六皇子。

云业,大周户部侍郎之子。

林南,大周安南候之女。

最后一位,吴青柴,出自观澜书院,乃是宋大儒的弟子。

这些人每一个背后都有着非同寻常的背景。

柳扶风没打算一开始就跟哪位打好关系,今天只是初步认识罢了,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的是。

不过在陈玉姝离开之后,柳扶风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主要是心里有个疑问。

从裴敏口中得知,陈玉姝今年十七岁,是云沐剑冢当代剑魁的亲妹妹。

按理来说,云沐剑冢当代剑魁的年龄与她不会相差太多的吧?

想到这里,柳扶风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初到京城之时,程伯带着他去见的那位。

越想越不对劲。

柳扶风追了出去,叫住了正要上马车的陈玉姝。

“陈姑娘!”

话音落下,守候在其马车旁的两名剑客顿时严阵以待,右手按在剑柄上,蓄势待发。

陈玉姝听到有人叫自己,匆忙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迅速钻进了车厢。

柳扶风一脸问号。

“我有那么吓人吗?”

这让他产生了一丢丢的自我怀疑。

那两名护送的剑客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柳扶风也不打算继续追问。

当前最要紧的事情是弄清楚,程伯带自己去见的那位,到底是谁。

可能自己一开始的猜测就错了,谁说玉佩上刻着云字,就一定是云沐剑冢了?

毕竟柳扶风在陈玉姝和那两名护送的剑客身上并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能够代表云沐剑冢的标志。

如今玉佩丢了,今后免不了要在宵禁之后办事,不找个靠山肯定自身难保。

“世子!”

正当柳扶风思考的时候,身后传来裴敏的声音。

一转身,裴敏已经来到身前。

一双晶晶亮的大眼睛,满脸天真地看着柳扶风。

“裴姑娘什么事?”柳扶风一脸疑惑的问道。

不由得想起坐在学塾里的时候,这姑娘问了千八百个问题。

这下总该是没什么可问的了吧?

裴敏说道:“什么时候带我吃你们梁州的刀削面啊?”

刀—刀削面?

神特么的刀削面。

我啥时候说过要请你吃刀削面?

柳扶风满头黑线。

裴敏蹙眉道:“这才刚过多久,世子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柳扶风嘴角一抽,尴尬地笑道:“改日吧。”

裴敏嘟了嘟嘴,有点小失落。

“小敏,走了。”

听到声音,裴敏转身跑到琴川公主身边,后者看了一眼柳扶风,随后上了马车,一同离开。

———

“殿下,世子是不是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太烦了?”

马车内,裴敏双手托腮,满脑子想的都是世子为什么不带她吃梁州的刀削面。

之前听世子说刀削面的时候,她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琴川睁开美眸,掀开帘子往回看了一眼,旋即说道:“看得出来是有点不高兴,所以你以后不要跟他接触了。”

柳扶风大概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琴川算是比较了解了。

总的来说,就几个字。

放肆,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裴敏如此单纯,不能跟柳扶风这种人有过多来往。

裴敏却是满脑子问号。

“可是,听他讲梁州的风土人情,真的很让人向往啊。”

琴川看着她,嗤笑道:“别听他瞎扯,本宫去过梁州,你别被他骗了。”

裴敏无奈只好暂时放弃。

———

深夜,柳扶风带着丫鬟秋葵出府,二人御剑飞行,警惕万分,好在安全到达。

还是那条幽深的巷子,昏暗看不见灯火,只在尽头出有一点光亮。

二人并肩走进巷子,来到小酒馆外。

回到家后,柳扶风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询问秋葵有关她家老祖的事情。

原来,此人并非云沐剑冢当代剑魁,也不是云沐剑冢的人。

而是来自北冥洲的云游道人,江湖人称云游老道。

其人阴险狡诈,从不做亏本买卖。

包括此次进京,大伯与其做交易,以云游老道作为在京城夜晚的护身符,反之,大伯一定也答应了云游老道一些条件。

至于是什么条件,柳扶风不得而知。

如今玉佩丢了,柳扶风需得再去讨要一件能够彰显身份的东西。

丫鬟秋葵跟在柳扶风身旁,神情有些不对劲。

秋葵示意柳扶风在原地等候,待她进去通传一声。

此前云游老道也说过,非必要不用亲自前来,只需让秋葵报信即可。

秋葵独自上前,伸出手,轻轻按在大门上,下一刻,大门缓缓打开,里边一片漆黑。

秋葵眉头紧皱,心中已有猜测,于是转身说道:“世子,老祖最近一段时间不太方便出现,咱们还是回去吧。”

与秋葵相处虽然短暂,但平日里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起来给人一种温柔贤惠的邻家大姐姐感觉。

柳扶风上前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秋葵下意识眼神躲闪。

柳扶风心中已有答案。

“也罢,那便改日再来,不过如今你家老祖已不再具备保护我的能力,那么王爷答应他的事,也只得就此作罢了。”

说完柳扶风转头就走。

秋葵的心急都写在了脸上,连忙上前拦住柳扶风。

“世子放心,奴婢拼了命也会护您周全。”

柳扶风手负身后,冷笑道:“你不过七品境,遇上中三境的对手,根本招架不了,如何护我?”

秋葵死死咬住嘴唇。

柳扶风趁机问道:“你家老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秋葵缓缓抬头,心中十分犹豫。

柳扶风趁热打铁,说道:“听闻京城五大势力,你家老祖并不在其中,而本世子树大招风,难免不会遭到算计。

本世子怕死,惜命的很,还是去投靠比较靠谱的势力妥当一些,告辞。”

说罢,柳扶风头也不回,逐渐消失在秋葵视线里。

柳扶风躲在拐角处,偷偷看着她,还站在原地,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多少有点于心不忍了。

这姑娘说即使舍弃性命也要护他周全,这句话柳扶风深信不疑。

但如今云游老道肯定是出什么事所以才躲起来了。

而自己日后出门在外得小心小心再小心,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柳扶风一天都不想过。

———

离开云游老道的地盘之后,柳扶风正好遇到一队巡逻的夜巡司紫衣,好巧不巧,带头的正是日月堂堂主官庭凯。

柳扶风连忙上去套近乎。

“凯哥今儿个巡逻啊,去哪儿啊?”

官庭凯目不斜视,冷声道:“宵禁之后不安全,世子上次吃了亏,还是不长记性?”

柳扶风笑道:“有凯哥在,谁敢造次?”

官庭凯不作声。

柳扶风就默默跟着他们,也是图个安全。

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了新月阁,上次丢玉佩的同时遇到埋伏的地方。

这座湖叫做新月湖,阁楼以湖的名字命名。

见到官庭凯带着一队紫衣从岸边走过,身边还跟着柳扶风,一下子吸引了众多人的视线。

柳扶风察觉到这一双双投过来的目光,心里笑了笑。

于是,柳扶风提高声音说道:“凯哥您慢慢忙,我就先过去了,改日请你喝酒!”

官庭凯头也不回。

走远后,一名下属上前小声说道:“堂主,世子这算盘打的叮当响啊。”

闻言,官庭凯笑了笑。

“无非就是做样子给新月阁里那些人看的,让他们以为世子与我熟络,如此一来,那些人是不可能轻易动他的。

聪明是聪明,只是他太高估我的价值,同时也低估了京城地下的水有多深。”

下属啧啧叹道:“在梁州狂妄惯了,在京城迟早得吃大亏。”

官庭凯沉声道:“不出意外的话,世子今晚凶多吉少了。你们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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