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被突然跑来的马吓了一跳而已。”
茯苓不疑有他,点点头,道:
“是呢是呢,也吓了我一跳。”
然后又拉着白芨要快步往前走,边走边催促道:
“那小姐我们快走吧。”
“街上好乱啊。”
“太不安全了。”
拉了一下,却没拉动。
茯苓回头看,却见白芨已经转过头去,一副不想去知府府上的意思。
“小姐?”
茯苓不解地喊。
却听到白芨继续语气平淡地道:
“不必去了。”
“不会有事的。”
“你放心好了。”
去干什么呢?
前面就是去知府府的路。
那两人分明也是冲着那里去的。
去干什么呢?
看着他们两个你侬我侬、上演一出青梅竹马、心思无猜么?
十二年前,她就已经看够了。
不用再看了。
白芨心思已定,转身便要往相反的方向走。
茯苓心里不禁着急。
小姐定下来的事,九匹马也拉不回来。
茯苓完全不明白白芨为什么突然就转了心思,她心里只想到,不去知府府上怎么办啊?外面还是很危险的!
就在这时。
突然有一道声音在一旁响起,解救了茯苓。
只听那声音道:
“咦?这不是白大夫么?您怎么在这里?”
“这街上乱七八糟的!”
“快快!接白大夫上车,到府上好好休息休息!”
白芨转头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一辆马车上面,一个婆子正撩起车帘,一脸笑意地和她打招呼、说话。
她依稀认出,是知府夫人的奶嬷嬷,之前知府夫人来看病的时候,一直陪在一旁的。
白芨并不想去知府大人府上。
既然他来了,她也来了,什么鞑子袭击,都不过是小事一件。
城里绝对安全,就没有必要去知府府上,凭白又碰见他们。
然而。
她脸上刚刚显露出一丝拒绝的神色。
那婆子就极精明地先开了口。
只见她本来笑得一脸褶子的脸,瞬间就变得颓丧起来。
说话的口气,也带上了一丝哀求。
她甚至还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一副要流泪的模样。
“白大夫!我知道您是大忙人,事情多。”
“但是……”
“但是,我家夫人的情况,实在是很不好!”
“唉,不怕您笑话,我们府上,还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姨娘,我家老爷啊,宠她宠得不得了!这不,去年的时候,我家夫人刚怀上,她就紧跟着怀上了。”
“我家夫人最后生了个女儿,那姨娘却……却给老爷生了个儿子!”
“唉……”
“闹得现在啊,我们府上,什么好东西都往姨娘那里送!”
“哪里还有我家夫人的位子!”
“夫人是既伤心、又伤身……”
“连日里头痛得不行,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着……”
“这精气神都散了,眼见着啊,人就要……就快要……”
说到最后,干脆用手捂着眼睛,哭起来。
白芨:……
以她多年观察各色人等的经验,哪里看不出这婆子在故意夸大事实。
可是,究竟夸大了几分,却又不好说。
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而且。
白芨一听到又是生男、生女的事,心里就难免又想到自己和莺晓的事来。
生了女儿,真的就活该被这么对待,导致身心俱损么?
难免心生不平。
茯苓也在一旁劝:
“小姐,您不是说过,女子产后,若不好好调养,会影响一辈子么!”
“咱们就去知府大人府上,看看夫人吧!”
“而且,这外面真的乱得很,你身体不好,到知府大人府上待一待,也是好的。”
……
婆子和茯苓劝了半天。
终于,听到白芨说了一句:
“好吧,那就叨扰府上了。”
那婆子顿时如听到了天籁之音一般,慌不迭亲自下了马车来,欢天喜地地将白芨扶上了车。茯苓紧随其后跟上。
一路上,婆子不停地絮絮叨叨。
白芨却知道她说话过于夸张,只是浅浅地听着。
她脑子里一直晃着一个念头:
军情紧急,“他”和“她”定然是去找知府大人商谈。而夫人住在后宅,想来,是不会碰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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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便赶回了府衙,车子从后门进去,婆子亲自给白芨带路,很快便到了知府夫人,许夫人房里。
还没进屋,白芨就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沉闷气息。
抬眼一看,她便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许夫人产后才过了几个月,大概是奶嬷嬷见她身体仍旧不好的缘故,门窗帘子,都没有打开,将整个房子遮蔽得严严实实的。
充斥了一股不透气的、甚至是带了些腐朽的味道。
白芨忙摆了摆手,对婆子道:
“夫人已经过了做月子的时候,不能再这么捂着不见风了。”
“现在也已经不是天气寒凉的时候,春暖花开的,每天应该给屋子通通风,也让夫人多看看外边院子里的景色才好。”
婆子点头,嘴里却还在为自己辩解:
“这不是、这不是、春捂秋冻,不放心嘛!”
屋里已经传来了许夫人的声音:
“许妈妈,是谁来了?”
婆子欢天喜地地跑进去,跟许夫人说话。
不一会。
白芨坐在许夫人旁边,为她把脉、问诊。
许夫人一脸丧气模样,跟白芨抱怨:
“废了这么大的劲,求医问药,结果,到最后,生的却是个女儿……”
“唉……”
白芨有心说几句类似“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之类的话安慰,却难免总是又想起莺晓的事,终究是没说出来,只说了几句:
“养好身子,夫人你年纪还轻……”
“终究还是有机会的……”
之类的话。
许夫人脸色多少好看了些,却还是很遗憾:
“终究不是老爷的第一个儿子……”
正说着呢,突然就见一个小丫头进来,对许夫人禀告道:
“夫人,老爷说,府里来了贵客,您现在身子不好,就不用亲自准备筵席了。”
“让您将对牌交给……交给……”
才几句话说出来,许夫人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小丫头脸涨得通红,却还是坚持着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交给……李、李姨娘,让李姨娘来操持……”
啪嚓——
“啊!”
小丫头话没说完,就惊呼一声。
却是站在一旁的许妈妈,“失手”将一个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小丫头脚边。
茶杯里是刚沏的水,滚烫的水溅到小丫头脚上、腿上,逼得她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许夫人脸色灰败,显然被老爷剥夺她管家权的事刺激到了。
她冷冷地问道:
“是哪里来的贵客?怎么事先没人来告诉我一声?”
小丫头不敢不答,结结巴巴地回道:
“老爷说是、是京里来的、小、小皇叔……”
“还、还有关外朵颜部落的七、七娘子……”
听到这两个人的称呼,白芨不动声色地闭了闭眼,同时在心里忍不住地叹气。
此刻这般清晰地从别人口中听到他们如今的身份,似乎十二年后的再见,才又有了真实感。
他们,是确确实实、真真正正地,出现在了距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
“你说什么!?”
白芨没有说话,说话的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到的许夫人。
“小皇叔?和七娘子?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夫人说话的功夫,白芨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
发现所有人被惊到了。
是啊。
当然震惊了。
毕竟。
这两位,可是大煌王朝,赫赫有名的两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