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应赶忙将书合上,想用傻笑来搪塞过去,却被江城这个不依不饶的性子给抓住话茬:“不是先生,您这本书……”
无应赶忙接:“这不过是先生我自己写的……”
话音未落,江城满脸崇拜:“先生,您太厉害了,居然还将课上内容全都写下来,那些说先生满腹诗书不够勤勉的人都应该来好好看看!”
徐启舜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腹诽,先生我学富五车学识渊博,若不是情况特殊,这般基础的东西还需要写下来?奈何现在是有口难言,不屑的又瞪了一眼萧无应和江城。
江城可谓是徐启舜的头号迷弟,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死忠唯粉,但凡有人说一句徐启舜的坏话,他就能第一时间化身斗战胜佛,将对方批驳的一无是处,无应曾亲眼见识过他的战斗力,口若悬河也不过如是。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在其他事情上可以分辨是非,但唯独放在徐启舜身上,即便徐启舜去抢劫,他也要斟酌一下,是不是对面人的错。
江城还要说什么,被无应径直拦住,不然再胡诌下去,她就要露馅了,连忙准备撤退,让他们先冷静一下,可是刚转身,就听见洛文彧在徐启舜耳边又低声说了几句,这次他还特意看了一眼无应的方向,似乎是故意避开她,可惜这时江城刚好停下了滔滔不绝的讲述,青学监内又安静,倒是能听个七七八八:“你上次问我的那个什么……青门白草,我倒是知道哪有!”
可惜的是,洛文彧死都猜不出来,面前女子竟这般安静,安静的让他心发慌,想来上月,他们的无应公主每天进门都垂头丧气的,连最喜欢的赌钱都没了兴致,一问才知道,她似乎是在搜集东西,而且都是听上去极其难得的珍惜物品,洛文彧秉持着朋友有难必舍身相助的原则,连问了好几家铺子。
最后还是他抱着姑父的大腿,用臭不要脸的精神,得到了一本关于青门白草的书籍图册,可惜这东西确实难得,书中也仅有记载,却无种植,是一种长着白花镶青色边的观赏植物,因为少见又没什么切实的用处,早年只在宫中有见。
但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宫中仅存的几株也被铲除,彻底成为了濒危物种。
无应的目光被他的话所吸引,连旁边江城絮絮叨叨的啰嗦都充耳不闻,徐启舜面无表情听着洛文彧的话,却瞧着无应一脸着急的神色,转过头:“本公主,不敢兴趣了!”
无应一脸你是不是故意的表情,拼命冲他使眼色以求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徐启舜却反而像没看到一般,旁若无人的走回自己的桌前,坐下看书,那副表情让其他三人同时石化。
洛文彧和江城面面相觑,心里腹诽,公主要是早这么热爱读书,皇帝陛下当晚都能哭晕过去。
而无应更是无语凝噎,若是一直这样换不回去,旁人崩不崩溃不知道,她指定是第一个崩溃的。
还未等三人从石化等状态中恢复过来,其他学生陆陆续续的走进门里,看到公主殿下如此勤勉,纷纷发来贺电,这简直就是大渝之幸事百姓之希冀,彼时除了洛无应自己,整个学堂内都洋溢出祥和的气氛。
而无应只想一头撞在柱子上寻思就这么着吧。
清晨的日光伴随着喜鹊的鸣叫拉开了一天的序幕,无应看着手里的书册,又抬眼瞥着嗷嗷待哺的学生,感叹反正用的都是徐启舜的身体,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都是他兜底。
于是乎无应一本正经的学着徐启舜上课的模样……可是真回想的时候又是什么都不记得,扶额装模作样想了半天,学堂里一片寂静。
徐启舜抬眸盯着其他人的举动,这个视野倒是他从未见过的,将众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见身边人从未像近日这般正襟危坐,左边的平歌郡主见先生他正苦思冥想,便偷偷敲了敲无应的桌角,轻声问道:“阿应,难不成这两日被皇上伯伯管教了么?”
不然她怎么会这么乖。
徐启舜偏头,他不擅长应付女子这些家常里短,蹙眉想了想,纠结半天挤出几个字:“郡主言重了。”
平歌郡主的脸立刻由白转红由红转绿,往常无应可不会说这样的话,她立刻警觉,连语气都加重了些:“阿应,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而另一边的洛文彧歪着头,偏巧就听到他们的谈话,小幅度摆手并对嘴型:“她一早就这样了!”
可平歌郡主还是不放心,担心的瞧了好半晌,被她如此瞧着,徐启舜浑身不自在,只是将头偏向另一边,而无应则在刚刚念了一句:“今日所讲《文心雕龙》创作论之风骨二十八,文帝《典论论文》中所说: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看到这儿,无应顿了顿,因为她满脑子都是……
这写的是啥啊??? 为什么都是中文她却完全看不懂呢!
偏就在她停顿的当下,江城发挥了他学霸的潜力,完全没给无应任何喘息的机会:“先生,其论孔融,则云:“体气高妙。”论徐干,则云:“时有齐气。”论刘桢,则云:“有逸气。”公干亦云:“孔氏卓卓,信含异气;笔墨之性,殆不可胜。通篇论其气乃文之主也,却不知先生是否有其他论断?好让学生勤勉一二。”
无应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江城意气风发,眼眸中丝有万千星辰,对文章的神往,对知识的期盼,那副周身散发着光的模样,却让她……
尴尬非常。
他在说什么啊?完全听不懂啊!
无应开始翻书,也不知徐启舜是故意为之还是他觉得如此简单的知识不必写在其中,反正无应翻烂了,也没有发现现成答案,愁的她两眼眯起,在学堂里生动演绎了一把……呆若木鸡。
看出了她的无奈,徐启舜重重的叹了口气,想起身帮她搪塞过去,可刚说了两句:“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孟子也早就说过:“夫志,气之帅也”,便如志情与气的统一。其气其志蕴存于诗人内心者,谓之无形……”
还未等她慷慨激昂的说完,旁边洛文彧急忙举手:“先生,公主她得病了!还是大病!”
教室里顿时乱作一团。
只有江城默默沉思,轻声呢喃:“至情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