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一楼,就听到传来严厉的呵斥。
只见公司里人人喊称“红姐”的经纪人,正在训斥一个扎着双马尾辫、脸上有雀斑的女孩。
那女孩...
好像是韩世纪新签约的艺人。
叫...叫小什么...
“你以为你能山沟里爬出来靠的是谁啊,长没长相的,现在要你换套衣服你都不肯换,你个死丫头...”
后面的话污秽得很,大厅其他的人也不敢上前来制止这位韩世纪当红的四大经纪人之一。
女孩也倔强,驳了一嘴,“我,我不想穿那样的围裙。”
厉艳红冷呵了一句,语气里满是嘲讽,“你还有资格挑呀?你不想想自己欠韩老板多少钱。”
一听,连陈深的眉心都蹙了蹙。
女孩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她眼底的失落,委屈地开口,“我就是不想,钱我可以慢慢还。”
厉艳红也不理会她,硬生生地拉紧她的手腕就想往直播室里走。
顿时女孩哭闹了起来,用着单薄瘦弱的手臂想甩开她,不过这样反而导致她的手腕被勒出了红痕。
路过陈深的时候,厉艳红还刻意停顿,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哟,没想到陈深也在啊。怎么,几个月没见,你成这副样子啦。”
幸灾乐祸。
厉艳红本来就和廖平业绩相当,连带着十分厌恶他带出来的这个王牌艺人,现在这样还不是称了她的意。
陈深没理过他,目光越过她,落到了后面那个眼神充满无助、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的小女孩。
她差不多只到自己的腰部,身子那么孤单瘦小。
陈深看到她,有种梦回十年前的自己。
他实在无法承受她悲凉的眼神,于是他走到偏僻角落处打电话给廖平,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至少委托给廖平,他是放心的。
原本都打算把自己已有的积蓄全数给他,然而廖平听了后,只是沉默了半分钟。
期间,好像还听到了一声打开打火机的声音。
“行,陈深,算我欠你的。还有,以后没什么不要再打电话来了,被韩老板知道,我俩都会出事。”
原来,廖平也知道,那场车祸不一般。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行。”
一出大门,外面天空昏沉,对比一个小时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感觉像误入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将手插在口袋,长叹了口气。
往三芜寺走去。
他走到公司马路对面,等待去三芜寺的公交。
每回他工作压力大的时候,他都会去一趟三芜寺。
谁也不知道,三芜寺其实只是他第一次画不出来任何东西时,偶然找到的一个避风港。
坐上公交车,陈深就坐到了空旷无人的靠窗单人座。
也许由于今天天色不好,去三芜寺的人很少,往日他都会见到很多大妈成群结队去寺里祈福、吃斋饭。
准备到三芜寺时,倏忽间,一道响雷划过天空。
不知为何,陈深有些不安了起来。他空手来韩世纪,自然也不会带上伞这种东西。
所幸地是,刚下细雨时,三芜寺站就到了。
他捂着戴着纱布的左眼,着急地冲下了公交,往寺庙方向跑去。
就在他都已经看到三芜寺的门时,蓦地他的右手边不远处发出了阵阵老人的哀叹声。
“这可怎么办哟,我的宣纸都被淋湿了...”
“哎哟,这雨下得也太大了吧...”
......
看到倒在地上的牌匾,陈深知道,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术士。
本来陈深想直接走人不理会他,加上淋了雨,他的左眼生疼。
“嘭——”
陈深立马转头,老人和断裂的木板一起倒在了下着雨的地板上。
闭了闭右眼,手和脚还是不自觉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陈深把老人先扶了起来,拿过搁置在地上的大块荷叶让老人撑着,他自己将木板的残骸放到一边,符咒、纸砚等东西收拾好,塞进旁边的塑料袋里。
不顾自己的左眼越来越痛,陈深搀扶着老人来到寺庙门口的宽大门檐下避雨。
见老人低着头整理湿了一大半的灰色斜襟长袖,他也没顾自己,只是满含歉意地开口:“不好意思啊师傅,我身上没带纸巾。”
思索片刻,他试探道,“要不,我去和寺里的方丈借块干净的布,您看看怎么样呢?”
老人抬起头,直直撞进陈深的眼里。
对方的双眼已经深凹,但褐色的瞳孔依旧清晰。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甚至从两鬓斑白都能看出,他上了一定的年纪。
在这下雨的时分,因为湿衣的缘故,他甚至还微微有点颤抖,实在让人痛心疾首。
这么大岁数了,还出来讨生活。
不过对方像是能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一样,老人了然轻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不用了年轻人,这雨啊,一会儿就停了。”
陈深单挑着眉,瞧着这越下越大的雨,困惑了起来。
“砰——”
两人齐齐望过去。
原来是雨大到把门口一个小青坛给冲碎了。
这场雨,估计一会儿应该停不了吧...
老人咳了一下,想缓解下略有些尴尬的氛围。
“小伙子,见我们这么有缘,不如我给你算个命吧。”
陈深腹议,八成又是来骗钱的。
刚想一口回绝,一转眼看到他乱糟糟的银发。
......
好吧,估计也不会骗多少。
“那师傅,你给我算算吧。”
“小伙子,给我一下你的农历出生年月日,还有具体出生的时间。”
瞅着老人家神采奕奕的样子,他也不好扰了对方的兴致。
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好像自从父母抛弃他时,基本没怎么过过生日了。
想起以前,不由得染上一层落寞。
“九二年的,新历的话是九月四号,农历啊,我看看...”
他掏出手机想查阅一下对应的黄历,结果老人就立即开口,“八月初八。”
搜索结果出来了。
八月初八!
还没等他开口问,他就被老人下一个问题问分心了。
“几点出生?”
几点啊?这还真说不出来。
毕竟他一直以为的妈妈甚至还不是自己的亲生妈妈。
因此他随口说了句,“早上十点左右吧。”
老人的眼神变得审视了起来,好像刚刚的回答,他并不是很满意。
也不理会陈深,闭眼自顾自地手指动了起来,好像真的在算着他的人生一样。
骤然间,老人瞪大了眼。
“小伙子,你命格缺水,因此父母给你取的名字里还有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