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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那年,母亲就离开了我和父亲。在周围人的嘲笑和讥讽中,我恨了这个世界三十多年。如今,即将步入中年的我已经忘记了,年少轻狂的我是什么样子;已经不知道,心比天高的我去了哪里;也没有明白,自己是怎么活成这个样子的;直到,那三个女人洋溢着幸福,朝我走来,我才懂得了活着的意义。原来,幸福的生活,是这样的。
主角:骆小强 更新:2023-03-03 11: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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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骆小强的其他类型小说《我把生活过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由网络作家“穷怂疾饿的混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七岁那年,母亲就离开了我和父亲。在周围人的嘲笑和讥讽中,我恨了这个世界三十多年。如今,即将步入中年的我已经忘记了,年少轻狂的我是什么样子;已经不知道,心比天高的我去了哪里;也没有明白,自己是怎么活成这个样子的;直到,那三个女人洋溢着幸福,朝我走来,我才懂得了活着的意义。原来,幸福的生活,是这样的。
四十了,别人说这是不惑之年的开始。
这四十年的我,活的磕磕绊绊。
想把往事捋一捋的时候,才发现能记住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过往,才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线头,顺着线头看去,那些经历开始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那一刻,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样。
现在,就把这个故事讲给大家听吧。
我慢慢讲,你慢慢听。
我,叫骆小强。
1983年,我出生在这个城市里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父亲是钢厂的一名普通工人,那时候他上夜班比较多,至于母亲的工作,我真的记不起来了,这些年过去了,她年轻时的样子也越来越模糊,我只记得她经常梳着一根麻花辫,在我7岁那年她就离开了父亲和我。
所以,我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陪着我的,只是父亲。
大家都说: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人的一生;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我无法评价我的童年幸与不幸,时至今日,我依旧感激父亲这些年的陪伴与教导,我能清晰的记起与他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那些喜怒哀乐、那些酸甜苦辣、那些爱与哀愁!
曾经,我比较忌讳提及母亲,因为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一家三口的快乐时光是那么的稀缺,我们全家的幸福仅仅保留在一张拍摄于海边的照片里、那张父亲保存了一辈子的照片、那张我坐在父亲和母亲中间,只有三人背影的照片。
1990年,我7岁。
那是夏天的一个夜晚,我们在院子里吃晚饭,那天的家庭气氛很压抑,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知道父母这几天一直在吵架。
吃完饭,母亲收拾完碗筷就把父亲拉进屋子。
每天晚饭的时候,父亲都会把电视搬到屋子门口,放在一把椅子上,一家人边吃饭边看电视,那天我看的葫芦娃,电视放了两集就不再放了,然后是新闻啥的,我不喜欢看,就关了电视躺在椅子上数天上的星星,看着飞机那一闪一闪的信号灯从头顶飞过,脑袋里琢磨着这是从哪飞到哪的啊?飞机飞这么高能看见我么?
我不知道在那里躺了多久,屋子里父母的争吵声把我从遥远的太空中拉回了我们那个小小的院子。
“骆建军,你还是人吗?这日子就这么过不下去么?小强还这么小,你简直连个畜生都不如!”
“你喊什么喊?我图什么?你说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小强好?别以为就你崔艳萍做出了牺牲,我特么牺牲的更多!”
我听见了母亲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也听见了父亲划火柴的声音。
然后就是母亲断断续续的哭声,父亲轻轻的说话声。
他们俩为什么要吵架呢?在我之前的印象里,父母的关系一直很好、很恩爱的呀,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不敢回屋子,那时候,年幼的我听着里面的吵架声,心惊胆战。
我战战兢兢的坐在那把藤条编织成的藤椅上,我那时候多么希望母亲会出来抱我,然后跟我说:走,跟妈进屋睡觉;我也希望父亲能够出来,跟我讲一讲孙悟空最后有没有打败黑熊怪。
可是,他们仿佛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个我、有个我还在外面,独自一人、年幼弱小的我!
那时候的天已经黑透了。
我轻轻的躺下,不出一点声响的躺在那把藤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星星更亮了,星星也更多了,它们悄悄的挂在天空中,一动不动、安安静静。
远处池塘里的青蛙用力的‘呱呱’叫,努力地把它的叫声送到我的耳朵里;旁边某个黑暗的角落里,蛐蛐和蝈蝈们也在鸣叫。
那晚,没有月亮,只有星星。
童年的我,那时候不知道大人们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就在那把藤椅上,安安静静的躺着,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迷迷糊糊中,有人把我抱起来,我伸手搂住她的脖子,那是母亲,我熟悉她身上的味道,有洗衣粉的味道、也有洗发水的味道。
母亲抱的很紧,比往常更用力,她紧紧的抱着我回了屋里,把我放到床上,我没睁眼,我知道母亲会在我旁边躺下,然后会拍拍我,等我睡实。
可是,那天的我确实没睡实,我能听见母亲在我旁边抽泣的声音,伴随那无声地哭泣,她的身体也在抽动,只是她的手还在紧紧的抱着我,我也伸出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
第二天早上,喊我起床的是父亲。
那天早上的饭桌上不像以前,以前的早上都是母亲把我叫醒,然后洗脸吃饭,饭桌上一般都是米粥、鸡蛋、咸菜和馒头。
那天早上家里没有早饭,是父亲带着我到路边早餐摊吃的油条。
我坐在路边的小板凳上,看着眼前的油条和豆浆,问父亲:“爸爸,你不吃么?”
父亲说:“你吃吧,爸爸不饿。”
我又问:“妈妈呢?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来吃?”
父亲扭过头,不知道他是在看街上骑自行车的人,还是在看路边的树。
他说:“你妈去上班了,快吃吧,吃完咱回家。”
我看着父亲,说:“可以买一份给妈妈带回去,等她下班回来吃吗?”
父亲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看见父亲的眼神中有一种光在动,不知道是什么,是痛苦?是坚定?还是不甘?
哪怕用我现在即将步入中年人的思维,去回忆父亲的那个眼神,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吃完早饭,父亲给我买了两根油条,我拎着油条跟父亲回到家,我把油条盖在锅里,背起书包要去上学。
父亲说:“今天不去上学了,你在家跟奶奶玩。”
一听不用上学,我很高兴呀,忙不迭地说:“好!”
父亲说:“油条放久了就不能吃了,饿了你就吃了吧,等妈妈回来了再买。晚上爸爸得上夜班,在奶奶家要听话。”
就这样,母亲在后来的日子里基本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就这样,那两根油条被我放的发霉了,母亲也没吃到。
也就这样,我成了一个没妈的孩子。
也就这样,
那个夜晚的星星、那个早上的早餐、那份母亲没吃到的油条,都深深的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也就是这样,在我那个幼小的心灵深处,有了一种执念、一种恐惧、还有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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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辈子的人生里,有许多瞬间、许多时刻、许多记忆会被人深深的记住,一首旋律、一种味道、一个场景,都会把人重新拉回某段岁月,去重温那一刻的感受,或温馨、或心痛、或激动、或愤怒,最终的最终,又会化为那个人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
一个人的一生,都是一个故事。
反过来再看,一个人的一生,都是一个事故。
人的一辈子,有人跌跌撞撞、有人起起伏伏、有人哭哭笑笑、有人打打闹闹!
但是,最后他们都走到了终点,或安静、或悲壮、或热闹、或凄凉,最后的最后,融于这个乱糟糟而又无比宁静的世界里。
2002年9月,每年的这个时候,就会有千百万的孩子离开家庭,去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进入大学生活,就像今天的我一样。
站在学校门口,一眼望去是黑压压的人群,父母们带着孩子们来大学校园办理入学手续。
学生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背着书包,与大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服装的鲜艳与朴素、脸上的激动与忐忑、背后的书包与包袱。
我,是自己来的。
1997年,父亲下岗了。
印象里,从1994年开始,父亲所在的钢厂就有员工下岗,父亲不断的求情,在嘴磨破、腿跑断、鞋磨烂的情况下,也只坚持了三年,最后,父亲离开了工厂,父亲失去了自己的工人岗位,开始回家自谋生路。
那时候,相信失去工作的父亲是迷茫的、无助的,他承担着我成长道路上的一切开支,那段时间,父亲应该很难过,我猜!
因为他从来没有提起过,那半年时间里发生的一切。
1998年除夕夜,在奶奶家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听见奶奶跟父亲说,奶奶给了父亲一些钱,加上父亲下岗时工厂给的几万,买了一台夏利小轿车开出租车,于是父亲正式开始了他的的哥生涯。
在我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父亲肯定是载着某位客人去向某一个目的地;他肯定是有说有笑的跟乘客聊着天;而且,他肯定又在跟乘客吹嘘着他的儿子。
因为,现在的我,是爸爸的骄傲,听话、懂事、学习也不错。
还因为,我跟他说,我考上的大学是省内唯一的一所211大学。
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我跟父亲说我报的省工大,父亲说挺好;
我说:“学校在滨城。”
父亲愣了一下,看着我问:“为什么去滨城?”
我说:“学校在滨城啊。”
父亲说:“市里没学校吗?”
我说:“市里的学校都太普通,而我的分数够上211。”
父亲问:“师大、经贸都不行?”
我说:“哎呀,如果考上了你就让我去吧,填都填完了。”
父亲沉默了片刻,说:“去吧,以后放假来回提前跟我说,我得去火车站接送你了。”
是了,从初中开始我就住校了,每到周末,父亲都会开着他那辆夏利车在学校门口接我,这下我跑到滨城去了,他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在我出校门的那一刻,他挥舞着双手,大喊:儿子、儿子、小强,这儿,这儿呢!
沉默了片刻,父亲又问:“这个学校很好?”
我笑着说:“还行吧,反正不是普通大学。”
父亲说:“是不是很难考上?”
我说:“想上这种学校的学生,得一般人往上一点的学生吧,全国的211大学才100多所,而大学又有多少呢?”
父亲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缓缓着点头,慢悠悠的说道:“果然,我儿子就不是一般人!”
八月份,我拿到大学入取通知书的那天,父亲破天荒的没有出车,整个下午的时间,逛了一下午的菜市场,最后买回来一条鱼,算是我们父子两个的庆功宴。
晚饭后,父亲就拿着家里的电话,挨家挨户的给家里亲戚打电话,告诉人家:我考上了省里唯一的211大学。
电话末了,都是同样的一句话:有需要肯定会跟你们说,到时候可别不帮忙啊。
随着通知书的到来,里面还附带了费用清单:学费5800元/年、住宿费500元/年、书费、军训服等杂七杂八下来也要近千元。
等父亲打完一圈电话,回头看见我的表情,嘿嘿一笑,说道:“咋啦?怎么这个表情?”
我说:“我上大学,你不会找亲戚借钱吧?家里没钱么?”
父亲听完一愣,然后鄙视的看了我一眼,走到餐桌旁边,一边倒水一边说:“有钱,有钱,钱都给你留着呢,亲戚们都是客气一下,而我又不能表示不需要,总不能说‘不用,我有钱’吧?你的叔叔和姑姑们……..嗨,不说他们,你只要记住:自己过的好了,别声张;过的不好,也别抱怨。日子嘛,终究是过给自己的,你过富了,别人会嫉妒;你过穷了,别人谁在乎啊!”
我冷不丁的说了一句:“那你过的是好还是不好?”
父亲微微低了一下头,然后抬头看着我说:“好,你好就是我好,到了大学好好读,出来了找个好工作,稳稳当当的过日子,就是爸爸最大的好。”
现在,我已经来到了大学的校门口,背包被我反背着,挂在胸前,包里放着几千块钱呢,这样就能时刻不让背包离开我的视线;手里拎着的是父亲用床单帮我打包的行李,看了一眼新生缴费的窗口,队伍排的很长很长,我不能扛着行李去排队缴费,环顾了一圈,看见前方有几张桌子,上面放着“环境与工程”的桌牌,还挂着“新生问询处”条幅,桌子后面坐着三位老师在聊天。
我拖着行李走过去,对着其中一位老师模样的人说:“老师您好,您能帮我看一下行李么?我去排队缴费。”
边上一位中年模样的男老师抬头看着我,说:“自己来的?”
我点点头,说:“是的”。
老师问:“哪个系的?”
我指了指桌上的桌牌说道:“环境与工程。”
老师又问:“报的哪个专业?”
我赶忙说道:“环境卫生治理专业。”
那位男老师指了指他右边,说:“行李放在这里,去办手续吧。”
我点头说:“谢谢老师,谢谢您。”
我把行李放在那,抱着背包去排队,走了两步又听到后面老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停住脚步,转过身,站好了,说:“我叫骆小强。”
老师挥挥手,说:“去吧去吧。”
排了大约30多分钟后,办完了入学手续,回到报到桌拿行李。
拿到行李,那位男老师喊来一位姓杜的年轻女老师,说是我们专业的辅导员,男老师让她安排我的住宿。
谢过了那位帮我看行李的男老师,跟着姓杜的老师学校深处走去。
边走,杜老师问我:“你认识冯主任?”
我:“啊?冯主任?谁是冯主任?”
杜老师:“就是刚才帮你看行李的那位,咱们的系主任,冯主任啊。”
我说:“不认识啊,我就是…我就是自己不方便办手续,才把行李放那让老师帮我看着的。”
杜老师‘咯咯’的笑了几声,说:“你还挺厉害,报道第一天让系主任帮你看行李。”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杜老师说:“没什么的,像你这样自己到大学报道的学生,还是蛮厉害的么?”
我说:“我爸忙,不想让他耽误活儿,再说,我都这么大了,上学报道也没必要让家里大人送。”
杜老师扭过头,看了我一眼,说:“嗯,小伙子不错。”
我的宿舍在三号宿舍楼的316,杜老师把我送进宿舍,说:“已经来了一个了,喏,这个铺就是他的,你选个铺吧,我去忙了。正常都是你那些师哥师姐送你们到宿舍,你是我今天送的第一个呢,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说:“谢谢杜老师了,我叫骆小强,从石门市来的。”
杜老师说了句‘收拾一下吧,休息会儿’,就出了宿舍。
先前报道的那位同学不在宿舍,不知道是一位什么样的同学,也不知道去干啥了,那一刻整间宿舍只有我一个人。
宿舍是六人间,进门右边是三张上下铺的床,左边是整齐排放的六张书桌,书桌的上方墙壁上安装着6个书柜,阳台上有晾衣杆,左手边是衣橱,右手边是厕所。
我在宿舍稍微转了一圈,整体还不错,干净、整洁,至少目前还是这样。
我选了宿舍最里侧的上铺,把床铺收拾了一下,把剩下的行李放进了五号衣橱,随便吃了几口带来的面包,然后爬上了床,躺下休息。
嗨!开始吧,我的大学生活;
哎!再见了,我的少年时代。
从早上出了家门,父亲把我送上火车,到下午安排好宿舍,中途一直在费心费力的办着手续,可能是真的累了,当时的我没有进入大学校园的那份激动之情,感觉这只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我躺在上铺睡觉的时候,宿舍又来了两位同学,只不过他们的动静都很小。
直到我被人推醒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已经是红色了,是太阳落下去时发出的艳红色,晚霞的颜色,是安静而鲜亮的光。
推醒我的人,是一个大方脸、一个黝黑的大方脸。
这是给我的第一个印象。
我还在床上躺着,他这么一推我,我躺在枕头上侧过脸,看见一整个的大脑袋,黝黑的脸。
我疑惑的看着他,说:“嗯?怎么了?”
他抿着嘴,嘴角往上扬了一下,说:“走,吃饭。”
我哦了一声,坐起来,搓了搓脸,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下午五点了哦,我这一睡竟然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呢。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到三个上铺都有人了,探头往下看了一眼,还剩一个下铺空着,中间下铺没人。见我醒了,下面几个人的说话声也大起来了。
“下来、下来,今天晚饭我请,咱们出去找个馆子,兄弟几个喝点”,一位留着长发的男生冲着我说。
我冲他笑了笑,从上铺下来,打量了一下宿舍的这几位室友。
把我推醒的那位同学,微胖的中等身高,看着比我矮了一点,但是他的体格应该挺好,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胳膊很粗很壮实;嚷嚷着请客的这位,一头乌黑的的分头长发,把皮肤衬的很白,松垮垮的黑色T恤、肥大的牛仔裤、红白色的运动鞋;另外两位,一位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黑色的西裤、白色的衬衣扎在裤子里,漆黑发亮的皮鞋格外显眼;另一位坐在中间的下铺上,不知道是坐着的原因,还是他的身体就那样,微微的有些驼背,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
见我下了床,他们都笑嘻嘻的看着我。
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我坐在下铺,低着头慢慢的穿鞋,新的环境、陌生的人,让我有点不适应。
那位长发同学,走到我跟前,伸出手,说:“你好哥们儿,我叫李晓亮,来自河北唐山,你怎么称呼?”
我站起来,跟他不自然的握了一下手,说:“我叫骆小强,来自河北石门。”
李晓亮惊呼着说:“挖槽,又一位老乡啊!”
然后,他指着那位壮实的方脸同学说:“路阳也是咱河北的,邯郸的,现在咱们宿舍又三个河北人了。”
我冲着路阳点点头,说:“你好。”
路阳嘿嘿的笑着,一副憨憨的样子,说:“你好、你好!”
李晓亮又给我介绍了另外两位,穿白衬衣的同学叫刘志强,河南人;坐在中间下铺上、戴着眼镜的那位叫晋玉东,来自山西。
我挨个打过招呼,一边惊叹于这位李晓亮同学的自来熟、一边记住自己舍友的名字。
李晓亮拿起钱包、手机,说:“走吧,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我请大家哈皮去,咱早点去,晚了估计外面的管子就没地方了。”
晋玉东在我的书桌前的椅子上坐着,看着李晓亮说:“不能不能,大家AA,不能让你破费,咱宿舍第一次聚餐AA就好。”
叫刘志强的那位也说:“是的是的,大家AA制吧。”
我说:“人还没到齐啊,时间还早,咱等等他吧。”
我指了一下我的下铺,还空着,说明还有一位同学没到。
李晓亮抬手看了一下手腕的表,说:“现在是5点10分,那就等20分钟,如果还没到,咱就不能等了,我听说第一天的同学都会出去聚餐,被别的宿舍占了位置,咱就没馆子下了。”
晋玉东说:“放心吧,肯定有地儿的,还怕有钱花不出去吗?那些餐馆儿的老板们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吃大学生呢。”
李晓亮说:“先把大家的手机号记上。”
他拿着手机,看着我说:“骆小强是吧,叫你小强吧,不行不行,小强不好听,就叫强子吧,你手机号多少啊?”
我说:“我没手机,不好意思啊!”
李晓亮显得有点意外,说:“哦哦,上大学,配个手机还是有必要的,要么怎么跟女朋友煲粥啊!”
路阳看着李晓亮,说:“你还有女朋友啊?”
李晓亮自豪的说:“现在还没有,不过马上就有了,进了大学还能没个女朋友?不然这大学生活得缺了多少乐趣啊?我看网上说‘大学生活就是上网、把妹儿’,肯定不能像高中那样了。”
刘志强拿出手机,冲着李晓亮说:“我给你拨过去,你手机号多少?”
李晓亮说:“你等等啊,今天刚办的卡,还没记住我的手机号是多少。”
然后,他拿出一张纸,向刘志强报着自己的手机号。
嗯嗯,现在我们五个,就只有两部手机,我、路阳、晋玉东我们三个都没有。
路阳看向我,说:“骆小强,你高考考了多少分啊?”
我说:“568,你呢?”
路阳嘿嘿笑,黝黑的脸上漏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说:“俺考了672!”
我们都吃惊的看着他,刘志强问:“我靠,672分怎么跑这里来了啊?你可以进更好的学校啊!都超出录取线150分还要多呢,那些排名更靠前的学校你不是随便选么?”
路阳地说:“这个学校给俺免学费了,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俺有一个远房的舅舅是这个学校的后勤主任,他给俺找的关系,俺理科成绩只差两分就满分了你们知道么?如果高考还是像以前那样,不是换成文理综合卷,俺有信心物理、化学都满分嘞。”
刘志强说:“我考了533,有比我低的么?”
他看向李晓亮和晋玉东。
晋玉东说:“我546,报这个学校稳妥,你呢晓亮,你考了多少啊?”
李晓亮嘿嘿笑着说:“都大学生了,还惦记什么高考分数啊,嘿嘿。”
刘志东说:“考了多少分?不会比我还低吧?”
李晓亮压低了声音说:“我考了507分,过录取线3分,真希望没来的这位同学比我低,但是我感觉不能够了,压着分数线的几率太小了,整不好我真是宿舍里考的最少的。”
刘志强说:“以前的分数高低没啥关系啊,大家现在都一样了,咱们好好的把大学读完,出去了找个好工作才是最后的胜利。”
李晓亮赶忙说道:“对对对,还是刘同学看的远、想的全。”
我们说话的工夫,推门进来了三个人,我们宿舍最后一位同学到了,他的父母陪他一起来的。
外面的太阳还在往下坠,刚才那些艳红的晚霞现在变成暗红色,楼下广场也变的热闹了,学生们的家长陆续离开,剩下的只有这些从学习中解放出来的孩子们,像是被父母们解开了捆绑翅膀的鸟儿,今天开始,他们可以自由自在的飞翔了。
推门进来的,是一家三口,父亲、母亲送他们的儿子来学校报到。
李晓亮上前想帮忙接行李,但是新进的那位同学没理李晓亮,只听他嘴里抱怨道:“折腾了多半天,两人间没有?至少安排一个四人间吧,让我住六人间,多不方便啊,你就不能去找校长?”
男生的父亲说:“有学上就好好上、有床睡就好好住,你去找校长,我看看你多大的本事。”
那位中年妇女一身衣服我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但是气场很强大,她边帮儿子收拾行李,边说:“先住着,让老刘他们再找找,有空铺了就安排你过去,别闹了小东,能把你送进来你爸已经找了费了很大力气了,别再因为一个宿舍的问题去用关系,懂事点儿啊儿子。”
那名叫小东的新生又说:“那就尽快给我找个双人间,单间更好。还有,老王,把你的车给我留下,我要用。”
那位被他叫做老王的,是他的父亲。
老王说:“不行,你还没有驾照,不能开车。再说,你上学有什么地方要用车?给了你我开什么?”
‘小东’说:“驾照我这就让李师傅给我弄,到时候你给我买个跑车。”
老王说:“我还给你买个飞机呢?你以为你爹是开印钞厂的啊?”
我们几个谁也没说话,就连话最多的李晓亮也安静的站在阳台门口,靠在门框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家三口的‘表演’。
老王扭头看向我们几个,眯着眼睛说道:“同学们好,你们都是舍友了,这是我儿子王东,你们多关照哈,都互相照应着点儿。”
说着,他掏出烟,是一盒软中华,问道:“你们抽烟么?来来来,抽一根。”
王东的妈妈放下床上的枕头,回身一把夺过那盒烟,说:“这是学校,他们都还是孩子,别把你做生意的那一套往这里带。”
王东的父亲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冲着我们嘿嘿的笑着。
这时候李晓亮说:“叔叔好,我叫李晓亮,您抽我的。”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芙蓉王,拿出一根递给王东的父亲。
王东大咧咧的坐在一把椅子上,说:“哟,不错呀,来伙计,也给我一根。”
他母亲瞥了王东一眼,王东说:“哎呀,妈,我都上大学了,你就别管我了。”
说着,王东从李晓亮手里接过一根烟,拿出一个古铜色的Zippo打火机,熟练的擦着火点烟。
王东的母亲给王东把床铺好了,又把他的行李箱拿过来,往阳台的衣柜走去。
王东赶紧拦下,说:“好了好了,你们赶紧走吧,剩下的别管了,哎?妈,我的笔记本呢?”
王东的母亲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个电脑包,说:“这呢,别整天打游戏,该上的课还要上、该学的东西还是要学的啊!别到了毕业的时候拿不到毕业证。”
王东摆摆手,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毕不了业找老王,你们赶紧走吧,走吧走吧。”
王东的父亲嘟囔道:“你上学毕不了业关我屁事。”
王东的母亲看向我们几个,说:“同学们,你们在一起多多帮忙,有空了让王东带你们去家里玩,我们家就在滨城,王东,你听见了吗?”
王东站起来,往外推他的父母,边推边说:“好了好了,知道了,赶紧回去吧。这几天我回去一趟,把咱家那辆A4开来,让老王再给你买一辆哈,妈。”
老王被推到宿舍门口,回过头,跟我们几个说:“同学们,再见,有空了去家里玩哈。”
我们站起身,齐刷刷的说:“叔叔再见、阿姨再见。”
王东被他妈拽下楼了,李晓亮站在阳台看着楼下,说:“卧槽,凯迪拉克哦,车都开到宿舍楼下了。”
说着,他又回到宿舍,看了一眼王东的笔记本电脑,说:“卧槽,这机子得一万多吧?”
我看着李晓亮眼中的神色,那是满满的羡慕啊!
我也羡慕呢,我羡慕王东的爸爸、妈妈来送他上学;我羡慕他有妈妈可以跟他唠叨;我羡慕,真的!
楼下的凯迪拉克开走了,王东也回到了宿舍。
进入宿舍的王东,把门一关,坐在我旁边的书桌上,从那肥大的嘻哈裤兜里掏出一盒软中华,冲着李晓亮说:“来,兄弟,抽着。”
李晓亮接过去,熟练的抽起来,边抽烟边‘啧啧’:“大中华啊,挖槽,果然不一样。”
王东又看向我们几个,问:“还有谁抽?我们现在都是大人了啊,不再是中学的小孩子了,大人抽烟不犯法,来来来!”
说着,他掏出烟就往刘志强手里丢,刘志强摆摆手,说:“我真的不会抽,谢谢,谢谢,我不抽烟。”
晋玉东也说:“我也不抽烟。”
王东看向我,我说:“不抽,谢谢!”
王东看向路阳,我也看了一眼路阳。
路阳的表情直接把我逗乐了,他正向前伸着大大的脑袋,一副黝黑的大脸上用一对黑溜溜的眼珠盯着王东手中那盒软中华,路阳发现我们看他,他说:“这是中华啊,俺抽一根,让俺尝尝是啥味儿的,俺还没抽过烟呢。”
王东抽出一根烟,递给路阳;
路阳伸出右手,整个手攥成拳头形状,只有食指和中指伸直着,一个标准的剪刀状;
王东笑嘻嘻的把烟放进路阳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路阳两根手指飞快的一夹,把烟接过去了;
路阳手里夹着烟呆了几秒,冲着王东说:“大哥,借个火儿。”
王东‘啊?’了一下;
李晓亮赶紧掏出打火机,走到路阳面前,‘啪嗒’一声打着火机,说:“大哥,我给你点。”
路阳用两根手指夹着,把烟送到嘴里,李晓亮给他点着,路阳用力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对着李晓亮说:“谢谢大哥!”
又说:“也不香、也不甜啊,这有啥好抽的?”
李晓亮看了一眼路阳,说:“大哥你这哪是抽烟啊,得吸啊大哥,看我,像我这样!”
说着,李晓亮狠狠的抽了一口,很享受的模样往里一吸,然后呼出来淡淡的烟气,冲着路阳说:“就这样,来!”
路阳说:“哦哦。”
有样学样的往里吸了一口,猛的一声剧烈的咳嗽就响彻了整个宿舍,路阳那黝黑的大脸瞬间被憋成了猪肝色:紫黑紫黑紫黑色!
晋玉东和刘志强全大笑了起来,李晓亮拍了拍路阳的肩膀,笑着说:“慢慢来,男人都是慢慢长成的,你先别抽中华了,芙蓉王也先别抽,先从0.5的中南海开始,太贵了有点浪费。”
王东坐在书桌上抽完烟,双腿前后来回的晃荡着,说:“到饭点儿了,该吃饭了,走,我请你们出去吃。”
我们不知道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高中的时候,老师常说:高中的时候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高中三年再苦再累,进了大学就好了。在我们的理解中,大学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是令人向往的、是跟高中生活不一样的,具体怎么不一样,我们还不知道。
我们只知道: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我们可以在白天随意出校门了、学校旁边还有网吧、网吧旁边有个租光盘的门市、男生可以光明正大的交女朋友、女朋友也可以明目张胆的挎着男朋友的胳膊了。
真的不一样了!
王东坐在我旁边的那张书桌上,自由自在的晃荡着双腿,说要请大家出去吃饭。
李晓亮连忙说:“你没来的时候,我就说了,今天我请,我请大家去学校外面的饭馆吃。”
王东说:“我是滨城人,在我家门口哪有让你们请客的道理。”
李晓亮说:“刚我跟哥几个说了,我请,这次我来,下次换你。”
王东说:“你准备请我们去哪里吃?”
李晓亮说:“来的时候,我看见门口外面有个川菜馆呢,就那吧,菜你们随便点,酒管够。”
王东说:“你没看见大门东侧那个福祥斋?要请就去那,其他的地方我不去。”
路阳插嘴道:“福祥斋俺看到了,那四层楼都是饭店?”
王东点点头,说:“那是我们学校附近最好的饭店了,其他的饭馆不去,没档次。”
李晓亮说:“卧槽,福祥斋忒贵了吧。”
路阳说:“多贵啊?咱们六个人吃一顿饭要花多少钱?”
李晓亮说:“不知道,没吃过呢,但是看那档次和规模,兄弟我请一顿饭得用一个月的生活费啊!”
王东说:“我在那吃过,上次我爸带我过来看学校的时候,在那吃的,我们五个个人没喝酒,花了600多吧,也不算贵啊。”
路阳猛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的说:“600块?600块够俺俩月的生活费了,不能去、不能去,坚决不能去!”
李晓亮说:“还是算了吧,咱别去那,咱们六个得花小一千,这个月我就得吃方便面了。”
王东说:“那就我请,老子有钱,我妈给了我两千呢,没钱了周末回去找她要,我在那里还有张卡。”
路阳一脸惊讶的看着王东,说:“一周花两千?俺的天!”
王东一脸得意的样子,说:“我们家的分工很明确的,我爸挣钱、我妈管钱、我花钱!”
刘志强这时候说:“算了,就川菜馆吧,大家第一次去吃,咱们AA制。”
李晓亮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晋玉东说:“对对对,川菜馆,我请,给个面子哈哥哥们。”
晋玉东淡淡的说:“我去食堂吃。”
李晓亮明显一怔,说:“这…..”
然后李晓亮又看着我说:“强子?”
我看了看王东,又看了看李晓亮,说:“今天是大家来大学的第一顿饭,咱不出去吃,就在食堂吧,等过几天咱们再出去好好吃一顿,行吗?”
路阳在旁边说:“好好好,食堂好,俺有饭卡。”
我站起身,从书架上拿起学校统一发的白色瓷饭盆;晋玉东也拿着饭盆;李志强磨磨蹭蹭的翻着钱包,找出饭卡;路阳拿着饭盆用勺子敲着,喊道:吃!饭!咯!
李晓亮不情愿的说:“好吧,那今天就吃食堂,改天再请你们咯。”
王东还在那坐着,没有起来的意思,我叫了他一声,王东说:“你们去吃吧,食堂的饭吃不下,我不去了。”
我说:“食堂的饭再难吃,那也是为咱们这些学生准备的,上大学总要吃食堂吧,要么大学生活会缺失了一种乐趣啊。”
王东说:“算了,你们去吧,明天我再吃食堂。”
刘志强说:“还没吃过呢,食堂的饭未必难吃啊。”
路阳也不敲他的饭盆了,去拉王东。
王东从书桌上下来,尴尬的一笑,说:“我大学就没打算吃食堂,我没办饭卡。”
我说:“没关系,用我的,今天我给你买饭,等你办了卡再给我买饭。”
晋玉东说:“我们每人给你买一个菜,让你吃饱,走走走,饿了。”
王东说:“艹,老子竟然还要去吃食堂,给他们现金应该也会收的。”
我们洗了饭盆,从宿舍楼里出来,外面都是成群结队的新生去吃饭的场景,基本都是以宿舍为单位结伴用餐;反而是那些高年级的师哥师姐们,没有组队吃饭的,都是两三个人,情侣一对对的也不少,甚至还有独自一人的。
我们学校的食堂就在我们宿舍的两侧,一个新食堂、一个老食堂,出了宿舍楼,我带头往左手边的老食堂走去,没有什么原因,潜意识的因素里,我总感觉老一些的东西更靠谱、更有吸引力、也更值得我去探索与思考。或许这跟我的成长环境有关系,打小我就喜欢琢磨:这座老房子以前是谁住的?他们后来去哪了;这棵大树为什么是弯的?是被风吹的吗;这本书为什么会缺一页呢?是谁把它扯走了。
反而是那些新的东西,我一点也不喜欢,感觉他们没故事。
我往老食堂走去,他们也就跟着我一起往这边走,到了食堂各自去找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我问王东:“你想吃什么?划我的卡。”
王东说:“先看看,不知道有什么吃的呢,他们应该也收现金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我来到卖面条的窗口,要了一份打卤面,西红柿鸡蛋卤,满满的一碗面,三块钱。
王东去卖驴肉火烧的窗口,三块钱一个,他买了俩,又要了一碗羊杂汤,凑了十块钱给的现金。
我找了一张空着的桌子坐下,王东把他的火烧放桌上,说:“帮我看着。”
然后又端着汤回来,坐在我对面,说:“食堂的东西是真的便宜啊,去饭店点个火烧起码得五块钱一个,肉还少。”
李晓亮买的米饭、晋玉东和刘志强买的炒面,一张餐桌正好六个人的位置,我们五个都坐下开吃了,路阳还没回来,我环顾一圈,看见他在卖炒菜的窗口跟打饭的阿姨说话。
等他端着饭盆回来,手里举着两个馒头,我看他饭盆里是菠菜粉条,汤多、菜少。
路阳一坐下就抱怨,说:“菜好贵啊,俺们高中一块钱三个馒头,这个学校才给两个,一份炒菠菜都要2块钱,俺问阿姨给俺三个馒头行不行,阿姨说不讲价!说了半天,最后才多给俺一勺子菜汤,黑店!黑食堂!”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问:“你咋跟阿姨说的?”
路阳说:“俺说‘阿姨,俺们高中一块钱能买三个馒头呢’;那阿姨说‘这里是大学的食堂’;俺说‘那能不能给俺三个馒头啊,两个吃不饱’;阿姨说‘三个馒头一块五’;俺说‘这菜也这么贵啊,一勺菠菜也要两块钱?’;阿姨说‘里面还有粉条呢’;俺说‘那你能不能给我一勺半菜啊?’;阿姨说‘买不买?不买别耽误后面的同学买饭。’俺就把饭盆递过去了,那阿姨递给俺两个馒头,打了一勺菜,看了俺一眼,又给我盛了一勺菜汤。”
路阳把我们逗的哈哈大笑,王东说:“两个馒头吃不饱就买三个啊,至于跟一个打饭的阿姨腻歪吗?”
路阳说:“俺还想着饭卡里的200块钱花一个月呢,这下看来是不够了。”
李晓亮看着那个打饭窗口的阿姨,跟路阳说:“下次再打饭的时候,你就跟阿姨说‘阿姨,学校的宿舍住的可不舒服了’,顺便把你那腹肌漏出来,我估计那样她得给你盛好多菜,还是好菜,都是肉。”
路阳说:“啥意思?为什么要俺掀衣服?”
父亲曾跟我说过:穷不失志,富不癫狂;
父亲还说过:不要笑话那些生活不如你的人;也不要羡慕那些比你生活好的人。你的对手只有你自己,明天的你比今天的你更好,就是成功。
父亲也说过:如果你能帮助别人,就帮一下,但是不要想着回报;如果有人帮了你,你可以没能力帮回去,但是一定要记着感恩。
我没有想过谁会帮助我,因为帮与不帮,那是别人的意志,我无法左右;但是我想,在我有限的人生中,如果碰见需要帮助的人,我应该伸出力所能及的手,去帮一下,不计回报。
我们在大学的第一顿饭就这么在食堂进行着。
晋玉东猛的一下捂住了嘴,李晓亮和路阳的对话差点让我们笑喷,李晓亮的想法和路阳的反应,就像…..就像一个糟老汉跟一个幼儿!
我扒拉着面条,问路阳:“路阳,你一个月的生活费是多少啊?”
路阳说:“俺妈给俺算了一下,说一个月350块钱的生活费就够,俺就要了300块。”
王东低头吃着饭,说:“为啥不要350?还有少要的?”
刘志强抬头看向王东,说:“何不食肉糜?”
王东说:“啥意思?”
晋玉东低头吃饭没再回话。
李晓亮也惊讶的看着路阳,说:“生活难呢,孩子!你一个月300块肯定不够,我每个月的生活费800块都不敢乱花的。”
路阳说:“没有办法,姐姐刚大学毕业,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弟弟也在读高中,俺家里就那几亩地,往哪里弄钱去啊?”
刘志强说:“可不仅仅是吃饭,需要钱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呢。”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凡人们谈到涉及钱的话题,总会出现分歧,最后的结果也会让人压抑。
我岔开话题,说:“明天我们怎么安排的,你们知道么?我报道的时候比较匆忙,没问。”
李晓亮说:“明天上午领军训服,下午没安排,后天教官们就到了,然后开始军训,现在连个管事儿的都没有,有事儿了就去问辅导员,我有她手机号。”
王东第一个吃完饭,羊杂汤只吃了羊杂剩下了汤、驴肉火烧只吃了肉剩下了火烧!
王东掏出纸巾,擦了擦嘴说:“真瘠薄难吃,味儿都不对。”
路阳抬头看了一眼王东面前那泡在汤里的火烧和一张擦过嘴的纸巾,满脸痛惜的说:“造孽嘞!”
然后继续用他那馒头沾着菠菜汤,吃的津津有味儿。
我生怕这小子端过来羊汤,一口干了,还好,菠菜汤应该比羊汤好喝;沾了菠菜汤的馒头应该比火烧好吃。
大家吃完了饭,从食堂里出来,学校已经亮起了路灯;宿舍里的灯也稀稀拉拉的亮了起来;广播站播放着一个优美的女声,用几句欢迎词欢迎了一下今天报道的大一新生,之后就是一曲罗大佑的《你的样子》,一首我比较喜欢的歌,好听、有意境、有故事。
刘志强和晋玉东两个人要去学校里逛逛;王东要回宿舍玩电脑,李晓亮也跟着去欣赏王东的电脑了;路阳说他要去用小卖铺的公用电话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才知道,他也是自己来的滨城,他那个远房舅舅从火车站把他接到学校,我说我也去吧,我也打个电话试试,看看老爸有没有收工,给他报个平安。
来到小卖铺,哟呵!又是满满的人,学生们猛烈的采购着日用品,洗发水、香皂、卫生纸、牙刷、牙膏….
打电话的那屋子也是满满的人头,大家都在排队给家里打电话,一排公用电话前站满了学生,甚至还有学生抱着电话哭起来了,当然了女生哭的偏多,我看了一圈,男生们都很兴奋,草草的说两句就离开了电话。
终于轮到路阳我俩了,我先来,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一阵‘嘟嘟’声结束,没人接电话,父亲肯定还在外面拉活儿。我把电话递给路阳,他问我:“没人接电话?再打一个,说不定在院子里干活呢,怕是没听见。”
我说:“我爸是出租车司机,肯定在跑车,他没手机,晚点打。”
路阳接过电话,去给家里打电话了,电话拨过去就通了,他们在电话里聊着,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尽管我们是老乡,他是邯郸人,那边的方言我听不全,只听路阳在电话里说‘够嘞,娘,够花嘞’。
挂了电话,我明显感觉路阳的情绪有点低落,我们都没说话,默默的、缓缓的往宿舍走去。
路阳打破了这种沉默,都是初次离家的少年,在远离家乡几百里的地方,开始的时候想家是不能避免的沟壑,但是我们总会适应这种生活,等幼鹰成年总要试着飞向远方去觅食。
路阳轻轻的说:“俺娘又在电话里哭了,说让俺自己照顾好自己,你说这有啥嘞,俺又不是个小孩子。”
我附和着说:“惦记你是正常的。”
路阳扭过头看着我,说:“你爸爸开出租车,那你妈嘞?”
听到这句话,我的头皮紧了一下,咬了咬呀,然后轻轻的说:“没了。”
路阳很局促的说:“对不起啊,俺…..”
我笑了笑,跟他说:“没关系。”
路阳又说:“俺爹俺娘都是农民,种着二十多亩地,硬是让俺们姐弟三个上学,而且都要上完大学,俺升高中那年,家里的西屋塌了,不得已又盖了一座新房,俺娘总说,最怕俺们三个往家里打电话,每次打电话她都感觉又要出去借钱了。你说,刚那个王东,他家咋那么有钱嘞?一台电脑一万多?是真的啊?”
我说:“应该是吧,我不懂电脑,但是肯定不便宜。有钱人多了去了,有穷人才能有富人,没有穷的怎么体现他们富啊?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美有丑,凭什么不能有穷有富?可是他们有钱跟咱也没关系,好好学本事就行。”
路阳说:“嗯,就是,回去俺就问问,他高考考了多少分,俺敢说,肯定没俺多。”
我呵呵一笑,说:“刚才在宿舍还说那是过去式呢,跟现在没关系呢,怎么又要去问人家的成绩啊?”
路阳愤愤的说:“如果他没俺考的多,至少证明俺比你们都聪明!”
我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比聪明,未必!至少我们要比他们更努力;或者,比他们更加迫不得已,而已。
上学干什么?或者说,为什么要上学?
记得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的政治老师跟我们说过一句话,他说:上学是为了学知识,初中、高中好好学知识,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上了大学还要好好学知识,还要学会把知识转化为挣钱的能力。所以,中学的时候专心学习知识、大学的时候努力学习生存。如果碰到好的老师,还要教学生怎么做人。
如今,距离老师说这句话快过去两年了,我明白老师说的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但是我还不明白怎么把学来的知识用在挣钱上。更不知道老师说的最后一句,要怎么做人呢?以前的时候,尤其是高中之前,我身边的同学坏的多,甚至我更愿意说是恶,包括我。
父亲在我成长的过程中,说过一次:不要欺负老实人;不要害怕恶人。
这句话我懂,是后来才懂的。
回到宿舍,王东和李晓亮在捣鼓那台电脑。
对于王东说他这台电脑配置多么高、画质多么好,我是一窍不通,只有李晓亮在边上‘啧啧’的羡慕着。
我坐在书桌边看书,这是我第二次看《平凡的世界》,可能我们每个人都喜欢从书中的故事里寻找自己的影子,而《平凡的世界》里有你、有我、有他、有大家。
路阳也是上铺,挨着我的铺。
还不到八点,他就爬上床,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只剩下一个内裤。
我看着书,听见路阳叫我。
我说:“干嘛啊?”
路阳说:“你头朝哪边啊?”
我说:“什么头朝哪里?”
路阳说:“你睡觉的时候,头朝哪边啊?如果你头朝南、刘志强头朝北,俺得闻你们一个的臭脚。”
我反应过来了,这个路阳把我逗笑了,我说:“等志强同学来了咱商量一下,到时候咱们三个对脚两个、碰头两个就好了。”
路阳‘哦’一声,就躺在床上发呆。
李晓亮也说道:“等晋玉东回来咱也得商量一下啊王东,要么你在中间,也得闻脚。”
王东说:“嗯,反正你俩不能一个头朝北、一个头朝南,至少在我搬走之前不行,如果你们非要让我闻脚,我就…..”
王东还没说完,躺在中间上铺的路阳高声问到:“那个王东,你高考多少分?”
王东疑惑的抬起头看着路阳,说:“问这个干啥?”
路阳嘿嘿的笑着,说:“闷得慌,你来之前,俺们都说了,就是不知道你的分数,你考了多少啊?”
王东说:“不说可以么?怕打击你。”
路阳睁大了眼睛,说:“啊?”
捣鼓电脑的李晓亮也看着王东,说:“就是啊,你考了多少分?我垫底都不怕受打击,成绩只能说明过去,不能代表未来。”
晋玉东和刘志强也回来了,刘志强怀里还抱着一个西瓜,一进屋就嚷嚷着忘记切了,想开瓜只能靠拳头了。
王东看见西瓜,听见刘志强说西瓜没切,走到阳台上,打开他的行李箱,从里面拿着一把30多公分、明晃晃的刀出来,边走边问:“哎,你这瓜保熟吗?”
刘志强把西瓜往书桌上一放,躲到一边,说:“熟不熟我不知道,但是不要钱,哥,不要钱!”
王东‘哈哈’笑着走到那个放西瓜的书桌前面,三下两下把西瓜切好,吃了起来,边吃边说:“嗯嗯,挺甜、挺脆。”
刘志强也过去拿了几块分给我们,说:“还好还好,熟的。”
李晓亮啃着西瓜,说:王东,你还没说呢,你高考分数多少啊?比我高多少?
王东把嘴里的西瓜籽吐到纸巾上,说:“你是宿舍最低的?多少?”
李晓亮说:“507.”
王东听完,不屑的笑了一下,说:“切!我还以为多低呢,以后你不是最低的了,老子我是咱宿舍最低的,而且啊,整不好,我是咱们学校最低的,是不是有史以来最低的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咱们这一届最低的,应该没问题。”
随着这句话,我们五个手里的西瓜都停在半空中,都是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这位王东同学,‘多低?’这是我们共同的好奇与疑问。
王东看见我们的表情,把手里的西瓜皮扔进李晓亮的洗脸盆里,说:“老子高考啊,考了啊,艹,333,老子超常发挥的结果呢!”
中间上铺的路阳‘咚咚咚’的用屁股砸着床板,张着大嘴‘哈哈’的笑出声。
笑完了,不忘说一句:“果然你们都不如俺聪明,俺是成绩最好的。”
王东说:“切,老子高中就没上过课,上课就是睡觉,下课就是网吧,老子打半条命,一把狙干对方一个队伍。”
晋玉东说:“你这个分数是怎么被入取的啊?入取线504呢啊!”
我也好奇,李晓亮、刘志强应该跟我有同样的疑问。
333分进分数线504分的学校?怎么操作?
王东说:“一座4层的、220台电脑的电脑机房,换了一张入取通知书,明白了吗?”
李晓亮听完,说了一句:挖了个槽!
刘志强:挖槽!
晋玉东:艹!
我:…….
路阳:咋儿换?
我:…….
晋玉东:艹!
刘志强:挖槽!
李晓亮:挖了个槽!
路阳:咋儿换的?
王东说:“我家老子给学校出钱,盖一栋电脑机房,学校给我发的入取通知书。“
路阳:“你爹是干啥的?为什么你爹要给学校盖一栋电脑机房?”
我走到路阳的床铺旁边,把他从上铺拽下来,递给他一块瓜,说:“来来来,吃瓜。”
路阳接过西瓜,咬了一口,嘴角还有西瓜汁流下来,落在他那米黄色的内裤上,他看着王东说:“你爹是干啥的?”
李晓亮猛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不满的大声喊道:“哎,卧槽,你们怎么把西瓜皮扔我洗脸盆里啊!”
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还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儿,如果有,那就拿更多的钱,事儿就能办成。
是了,真的是了。
王东同学,高考只有333的分数,被一座分数线504的大学入取,听起来或许很难,但是如果给学校捐一座几百万的电脑机房呢?是不是就可以了?
不行?怕是你的脑子被花盆砸了吧!
一个名额而已!
一张入取通知书而已!
4年以后一个同学不能毕业而已!
损失啥了?
如果你想通这个问题,砸你脑袋的那个花盆就往上飞了,飞到高楼上那个窗台上,安安静静的在那待着。
路阳追着问王东:“你爹是干啥的?”
边问边把西瓜皮扔进洗脸盆。
李晓亮说:“路阳,你去把我洗脸盆里的西瓜皮倒掉吧,顺便洗洗盆。”
路阳歪着脑袋看着李晓亮说:“凭啥让俺去?”
李晓亮说:“你是最后一个往里面扔瓜皮的。”
路阳说:“俺是最有一个扔的,但不是俺第一个扔的。”
李晓亮说:“谁是第一个扔的?”
路阳说:“你们吃瓜的时候,俺还在床上,反正不是俺。”
晋玉东笑眯眯的说:“王东第一个扔的,我看见了。”
王东说:“是么?”
刘志强也笑嘻嘻的说:“是的!”
王东又看着我问:“是我第一个扔的吗?”
我说:“我没看见你扔。”
王东说:“是吧?还是有明白人的。”
我又说:“你是第一个吃完的人,你的瓜皮呢?”
王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是么?我的瓜皮呢?咦?我的瓜皮呢?”
路阳:“别找瓜皮了,你爹是干啥的?”
王东看着路阳说:“你去把西瓜皮倒进厕所的垃圾桶里,回来我就告诉你我家老子是干啥的。”
路阳端起洗脸盆,穿着米黄色的小内裤,飞快的跑到厕所,‘扑腾’一声,连洗脸盆带西瓜皮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宿舍,看着王东说:“好了,说吧。”
李晓亮:“哎,挖槽,我的洗脸盆呢?”
李晓亮飞一样跑出宿舍,捡回了洗脸盆,到阳台上的洗手间洗了洗。
回到宿舍,拿出他的芙蓉王,递给王东一根,又问路阳:“来不?”
路阳拨浪鼓一样的摇脑袋,说:“不不不不不不!!!!!”
又说:“王东,你爹是干啥的?”
王东把烟点着,抽了一口,靠在椅子的后背上,仰着头,往上吐了一口烟,说:“我老子是跑船的,船夫。”
路阳问:“船夫是干啥的?这么挣钱?我听说过农夫。”
李晓亮是来自河北唐山的,他说:“出海的船,码头人们谋营生的活儿,滨城临海、有码头,有这营生很正常。”
李晓亮又说:“跑什么船这么挣钱啊?”
王东说:“国际货运,老王手底下有70多艘货船,跑南非那边,今年年底再收几条线,差不多百十艘吧。”
李晓亮:“挖槽!那是老板啊。”
我和晋玉东、刘志强、路阳均来自内陆,成长在不是平原就是山区的娃娃,不懂的码头营生,只是听他们这么说感觉应该很厉害。
李晓亮又说:“那你还上什么学啊?”
王东说:“我不想来这啊,我的目标是去南开,奈何老王本事有限,送不进去。”
刘志强说:“你大学毕业也未必能挣到你爸这么多钱,上大学确实没必要。”
王东说:“看看看,你们这点见识,你们上大学为了什么?真的是来学知识的?然后拿个毕业证,出去找份工作?每个月挣那千八块钱的工资?我可不是,我是来把妹儿的,大学里妹子多啊、大学里的妹子好看啊、大学里的妹子纯啊、大学生活儿好啊,啊啊啊!!!妹妹们,等着你们的王东哥哥啊,我已经来了,我要下手了,我会手下留情的,你们可别害怕啊!!!”
这一番话直接把我打懵了,天呐,这就是他来大学的目的啊?这就是他父亲用上千万的代价换来的大学生活。
我们都沉默了,是啊,我们来大学干啥呢?换个毕业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
是的,我就是来顺利毕业,然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的,那样我父亲就不用没日没夜的跑出租了。至于结婚生子,没想过,也不想。
大家都没说话,都在想自己的事情,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真的是干的好不如投的好啊。
过了一会儿,晋玉东说:“王东,你是不是送礼了?”
王东说:“不是我送的,我家老王送的,一栋楼啊,带设备。”
晋玉东说:“不是,我是说你投胎的时候,是不是给负责投胎的官儿送礼了,否则的话,为啥你投胎的老子是有钱人呢。”
王东笑呵呵的说:“那时候,我还不记事儿,可能送了吧。”
李晓亮说:“我家是开餐厅的,在我们市里也有十几家连锁了,大学之前在同学中也算是上等富裕,今天到了这里,真的受打击啊。”
晋玉东我们几个都不再说话,果然是提到钱、谈论钱的最终结果都是尴尬的、压抑的、无趣的。
刘志强说:“这样一说,瞬间感觉自己的计划好无趣。”
晋玉东说:“咋?你计划啥了?”
刘志强说:“我向往的大学生活,是:门门课程不挂科、游戏装备全自摸、进个社团找个妹儿、累了冷了暖被窝!人家王东前面的都不用了,只用最后一条就行。”
王东说:“用用用,我还想着顺利毕业呢,要不我老子天天说我是笨蛋,游戏啥的我也玩,社团我也进,反正有妹儿的地方我都去。”
李晓亮说:“往后数,第四栋楼里都是妹儿,你去吧,别跟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一起住了,住女生宿舍多好!”
王东说:“放心吧,老子早晚有一天会睡在女人堆里,想想就美啊!”
我说:“还是先把学上好吧,其他的都可以做,但是前提是好好上学,毕竟这里是学校,主要次要、首先其次还是要整清楚。”
李晓亮说:“小强,你这思想太正版了,你最想在大学里做的事是什么?”
我不答反问,说:“你呢?”
李晓亮说:“找个最漂亮的女朋友。”
我说:“晋玉东,你呢?”
晋玉东说:“好好学习,留校。”
王东说:“留校?留校干啥?查看吗?”
晋玉东白了王东一眼,说:“留校,在这里做个老师。”
王东说:“那以后我儿子来上学,就找你办事儿。”
我说:“还捐一栋楼么?”
大家又一起笑了。
晋玉东问刘志强:“志强,你呢?你在大学里最想干啥?”
刘志强说:“我不是说了吗?门门课程不挂科、游戏装备全自摸、进个社团找个妹儿、累了冷了暖被窝!”
李晓亮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事儿全被你占了啊,哎哎,张飞,你呢?”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大家都捧腹大笑。
只有路阳,还呆呆的问:“咱宿舍谁叫张飞?”
王东捂着肚子边笑,边从背包里把镜子掏出来,递给路阳,说:“你照照镜子嘛,看看谁是张飞。”
路阳涨红了黝黑的脸说:“啊?俺呀?俺不黑,俺这是去地里干活儿被太阳晒的,俺被晒了一个多月,晒谁谁不黑?捂捂就白了。”
李晓亮说:“开玩笑啊,开玩笑呢,别恼,你在大学最想干啥?”
路阳说:“真是晒的,俺可不黑。”
李晓亮说:“嗯嗯,不黑,问你事儿呢,你在大学想干啥?”
路阳说:“学习呗,考第一名。”
李晓亮说:“牛比,你已经是第一名了。就剩你了,小强,你要干啥?”
我说:“我要完成在高中时没敢做的一件事儿。”
刘志强说:“什么事儿?搞对象?”
王东说:“翻墙去网吧包夜?”
我说:“继续猜,猜到了我包你们一个月的食堂。”
李晓亮说:“跟老师搞对象?”
路阳说:“逃课?”
我摇摇头,说:“都不对!”
晋玉东说:“那你倒是说啊!”
我说:“我想站在教学楼楼顶,往下撒尿。”
人们说:学生时代,是一生中最美的时代。
如果非要把这个‘最美时代’归结于哪个学生阶段,或许是小学、或许是中学、或许是大学,因为每一个学生时代都有各自的美。
小学的轻松、初中的懵懂、高中的拼搏、大学的自由,无论是后缀的哪一个词,都是人们向往的。
美,是因为它们还没有被生存的艰难束缚住;美,是因为它们还没有被生活的重担压迫住;美,是因为那些我们经历过、失去了、不再来了。
父亲跟我说过:人活着,是很累的,但不是苦的。累,来自于身体;而苦,却是发自心灵。无论什么时候,人们都要享受生活,甜也好、苦也罢,都是一个阶段,没有谁的一生都是顺利的,也没有谁的一生都是坎坷的;平整的路有坑坑洼洼、泥泞的路也会有坦途,走在这条路上,一定要学会享受这个过程,因为任何一条路的终点都是一样的,而这个过程却是世间唯一,属于自己的唯一。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留意四季的变化、开始观察日出与日落、开始去记住身边的细微差异。
王东说他叫不上我们宿舍人的名字。
路阳说:“小强,你看我就说吧,他就是没我聪明,连自己舍友的名字都记不住。”
我应和着说:“是是是,你聪明。”
王东说:“叫名字太生分,咱就按年纪排,从老大开始,来,报年龄。”
李晓亮说:“我们高中就这样,按出生年月排。我先来,1982年,有没有比我大的?”
王东说:“说实话啊,实在不行掏身份证的。”
李晓亮说:“放心,这个不能瞎说,有没有比我大的?”
晋玉东说:“我83.”
刘志强说:“我也83.”
我说:“还有我!”
李晓亮说:“挖槽,三个83啊?比生日。”
我说:“我是10月。”
刘志强说:“我是6月。”
晋玉东说:“我是11月。”
李晓亮说:“那我就是老大,志强是老二,小强是老三,玉东是老四。你俩呢?张飞、王东,你俩谁大?”
路阳大喊道:“俺叫路阳,不叫张飞!”
我在椅子上坐着,笑的我身子直颤,这俩舍友真是忒搞笑了。
王东说:“我84.”
路阳嘟囔的说:“俺是85年的,俺咋成最小的呢?”
于是,我们宿舍,李晓亮年长,是老大;刘志强是老二;我是老三;晋玉东是老四;王东是老五;路阳是老六。
这时候,刘志强说:“不行啊,不能按年龄,应该按床位号。”
晋玉东说:“都是按年龄啊,为什么按床位号?”
李晓亮说:“不行不行,没有按床位号的先例,都是按年龄排。”
王东说:“老二,你说为啥不能按年龄排呀?”
刘志强不说话。
王东又问:“你说呀,老二。”
李晓亮也大声说:“是啊,你倒是说啊,老…二…。”
他故意把这老二拉长了说,我们一下就明白了。
刘志强说:“你才是老二,李晓亮按床位号排,就是老二!”
明白过来以后,我说:“那咱不叫老二,叫二哥,行吧?”
刘志强说:“还是小强好,不对,还是老三好。”
李晓亮说:“那我不能叫你二哥啊,我是老大,我还是得叫你老二啊!”
刘志强说:“那就按床位号排,你当老二。”
李晓亮赶忙说:“别别别,我不叫你老二,我叫你二弟,这样就行了。”
刘志强说:“这样啊,倒也不是不行。”
路阳用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珠看了我们一圈,说:“志强是二弟,那小强是老三,他就是三弟,他才是张飞,他是三弟。”
我撇了路阳一眼,说:“这又不是桃园三结义,少用你那聪明的大脑琢磨这些乾坤大挪移的事儿,先不说你那黑是不是晒的,就你这大脸盘子、就这深沉的肤色,直接贴上胡子,演张飞都不用化妆了。”
路阳明显不是那种嘴皮子利索的人,被我这么一说,赶紧讨好我说:“三哥,你看,宿舍就俺最小,以后不许叫俺张飞昂。”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路阳又看向李晓亮,说:“老大,哥,大哥,以后不叫俺张飞了昂,叫俺路阳也行,叫老六也行。”
李晓亮把路阳上下一打量,说:“好嘞,张飞。”
路阳站起来就把面前坐在椅子上的李晓亮抱住了,说:“别看你是老大,俺常年在地里干活儿,力气大嘞,你肯定打不过俺的。”
坐在椅子上的李晓亮猛的被路阳抱住,脑袋被路阳那粗壮有力的胳膊牢牢的箍在路阳的小腹处。
李晓亮边挣脱边喊:“哎哎,松手哎张飞,松手啊!不叫你张飞了,老六,松手啊老六,你没穿衣服啊,你这黄色的小裤衩子都要有味儿了,哎,已经有味儿了哎挖槽,六哥,我错了六哥,松手哎!”
路阳松开手,说:“这还差不多,你要再敢,俺就用俺这小内内给你擦饭盆,必须给你擦的锃亮才行。”
小时候,我们男孩子总是打打闹闹的,搂在一起摔跤也是正常的事儿,尽管我经历的这些不多,但是看着宿舍里的同学们这么打闹,感觉的确不错,比以往的生活轻松多了,也亲切多了。
每个人成长的环境不一样,经历的事情也不一样,总是有些东西是我们成长历程中缺失的,想要而又得不到,比如儿时的伙伴儿、伙伴儿间的打闹、比如富裕的生活、比如父母的关爱……
宿舍里的排名排完了,大家都上床准备睡觉,可是大学生活的第一天,大家都有些兴奋,各自躺在床上说着各自的高中生活、说着自己的初恋、说着自己暗恋好久的女生、说着要怎么向自己曾经的女神告白,追一下高中时代的女神。
王东说:“老大啊,别说了,好好睡一觉,明天领军训服的时候,看看咱们这一届有哪个花儿可以采,可比你高中的香啊。”
李晓亮说:“香不香,得上去闻一闻啊,高中的花儿都已经跑了,连个闻的机会都没了,大学里的花就在这放着,不闻吧又有些可惜,哎,人生为什么要这么纠结呢?还是先闻闻大学的花儿吧,至于高中的花儿,留着同学聚会的时候再闻闻,嘿嘿!”
听着他们老大、老五的这么叫着,我想起来一句话,我说:“我给大家说个事儿,咱就睡觉吧。”
王东说:“啥事儿?”
我说:“老五告诉老四,老三的老二老大了。”
沉默了片刻,宿舍又爆发出激动、欢乐的笑声。
李晓亮说:“老三啊,你这是变相的夸你的大啊。”
我说:“我可没说,是老四看见的。”
晋玉东,说:“我可没看见啊!”
路阳说:“这里头咋没俺老六的事儿呢?”
刘志强说:“有有有,就是你,老大了。”
路阳说:“什么呀?怎么俺就最大了?三哥,什么意思啊?”
我忍着笑说:“老六啊,咱不纠结这个哈,别问了,睡觉,明儿早上我请你吃煎饼果子,搁俩鸡蛋,你看咋样?睡觉啊。”
老六路阳激动的说:“真的么?你真是个好三哥,睡觉睡觉。”
大家都安安静静的,不知道有没有人睡着了,我还没睡着,外面的世界好安静啊,伴随着外面幽暗的月光,宿舍楼里时不时的传来某个男孩子鬼哭狼嚎一般的笑声。
大学生活确实挺好。
下午的时候睡多了,躺在床上的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总是幻想着:大学就是这样开始的吗?至少这样的开始还不错,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能够顺顺利利,或许未来的路会有些难走,但是至少有路可走了,不是么?
现在的宿舍里,我在靠近阳台的上铺,头朝南;老六路阳和老二刘志强他俩顶头,下铺也跟我们的方向一样。
我听见下铺有人起床了,是老大李晓亮,他从书桌上拿了点东西去阳台了,我也翻身下了床来到阳台。
老大看我也出来了,说:“老三你咋还没睡?”
我说:“下午的时候睡了一下午,有点失眠了。”
我又说:“现在几点啊?”
李晓亮摁亮了手里的手机,说:“快十一点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能不能用你手机打个电话?给话费。”
老大把手机递给我,说:“打就打,给话费就成废话了,随便打。”
我说了句‘谢谢’,接过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座机。
父亲每天都是晚上十一点收工回家的,早上六点就又出车了,早餐随便应付几口,中午的时候他们会有几个固定的餐馆吃午餐,出车一天基本都是在车上过,父亲曾说过:干出租最难过的就是上厕所,有时候一个内急得憋个把小时。
电话里只‘嘟’了一声就被父亲接起来了。
“喂?儿子吗?”
我说:“是我,爸,那会儿打过电话你没在家。”
父亲说:“我看到未接了,滨城的号,一猜就是你打的,学校还好么?”
我说:“都挺好的,用同学的手机给你打的,没事,放心好了。”
父亲说:“嗯,那就好,儿子啊,新的生活开始了,把你以前那些习惯改一改,好好学习之外还要多交朋友,要跟身边人多来往,不要再把自己锁起来,不好。”
我说:“知道了爸,来之前你就跟我说过了,我会的。”
父亲说:“嗯,那就好、那就好,我儿子注定不凡。”
我说:“又来了!怎么不凡?圣人还是仙人?不多说了,话费挺贵的呢。”
老大在旁边推了我一下,悄声说:“不贵,随便打。”
父亲说:“儿子,离爸爸远了,你照顾好自己。”
我说:“嗯,放心吧。”
父亲说:“别惹事,也别怕事,在滨城那个地方有任何问题你跟爸说,无论什么事咱都不怕,不要自己扛。”
我说:“能有什么事?放心吧昂。”
父亲说:“好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刚开学估计会有很多事。”
我说:“好,挂了啊爸。”
父亲说:“等等,钱够么?不够就跟我说,我给你汇过去。”
我说:“够呢,就这样吧,我挂了啊。”
我把手机还给老大,说了声‘谢谢’,老大说了句‘矫情’。
回到宿舍,爬上铺躺下,回想着父亲刚才说过的话。
父亲跟我说过,他跑出租一年差不多净剩两万左右,我的确也准备着放过以前的生活,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状态,让自己轻松、让自己可爱、让自己飞起来。
我靠,老六路阳这家伙睡觉还打呼噜的,亏我是跟他对脚,真不知道老二能不能睡的安稳了。
老五王东在说梦话,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叽里呱啦’的。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睛,看见窗外的阳光已经很明媚了。
我又是被老五摇醒的,他依旧站在地上,躺在上铺的我只看见他那黝黑的大脑袋和一对‘叽里咕噜’转悠的黑眼睛。
我看了一下手表,.
老六说:“老三,你昨晚说请俺吃煎饼果子的,快起床快起床啊。”
我说:“叫三哥。”
老六张开嘴,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干脆、利索的说:“三哥!”
我嘿嘿一笑,说:“好嘞,这就起床啊。”
老六看我坐起来穿衣服,他把宿舍其他人挨个拍打一遍,边拍边喊:“懒虫起床!懒虫起床!懒虫起床!”
拍到老五的时候,老五把被子往头上一拽,说:“这特么才几点?一边去!”
老六说:“王东,咱去吃煎饼果子啊!”
老五说:“老子还在睡觉,你去吃吧。”
老六嘟囔了一句:“懒!”
然后就到阳台上,透过窗户往外看。
我在洗手间里洗漱,听见老六说:“三哥,你看你看,外面可真美啊!”
我擦着脸,问:“怎么个美啊?”
老六说:“不用上早自习啊。”
我无语。
宿舍里,除了老大和老五,我们四个收拾完毕,下楼去吃早餐。
老二刘志强和老四晋玉东去食堂吃了,我跟老六路阳往学校门口走去,老六说学校门口有好几个煎饼摊儿,他去看过了。
我问他:“你啥时候看的?”
老六说:“刚才啊,俺六点就起来了,在学校里转悠了好半天呢。”
我说:“起这么早?”
老六说:“习惯了,上学的时候要早起上自习,暑假在家的时候要早起下地干活,每天都是到点就起床。”
到了大学门口,左右两侧有不少卖早点的,我们找了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车,要了两份边吃边往回走。
老六说:“三哥,这煎饼也太贵了啊。”
我说:“又不是花你的钱。”
老六说:“花你的钱俺也心疼啊,三块钱一个啊,在食堂一个馒头一碗粥也就一块钱。”
我说:“你不吃菜啊?算上菜也要两三块吧。”
老六说:“俺带着菜呢,从家里来的时候,俺娘给俺装了两大瓶咸菜,可好吃呢,回去了给你尝尝。”
我看了他一眼,说:“放心吧,有空了我就去找免费吃饭的地方,到时候咱一起去。”
老六吃惊的看着我,说:“还能白吃?”
我笑了笑,说:“能!”
回到宿舍,老大和老五还在睡觉,我坐在书桌前看书,外面走廊里已经有不少学生起来了,大声嚷嚷着。
今天去领军训服,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老六趴在阳台的窗户上往外看,时不时的说一句:“三哥,你也来看呀。”
我不搭理他,《平凡的世界》我就要看完第二遍了,来的时候只带了这一本书,高中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安安静静的在座位上看小说,我看路遥的、余华的小说,也看了哈利波特全集。
别人惊叹于霍格沃斯学校的魔法时,我在感受哈利的生活,他比我还难过,他从小没爸没妈只能寄宿在姑姑家,那时候我感觉我比哈利幸福,至少还有父亲陪着我。
我正看着,老六走过来,一把夺过我的书,说:“俺看看,啥书啊?看的这么入迷。”
我无奈的说:“别这么粗鲁行么?吓我一跳。”
老六翻了几下,看着封面,说:“《平凡的世界》,讲啥的啊?”
我说:“讲怎么白吃饭的,要不要看?”
老六说:“看看,必须看啊,这是俺必须学会的生存技能嘞。”
我说:“我下午就看完了,然后借你看。”
老六说:“好!”
老五已经醒了,赖在床上不起,睁着眼睛盯着上铺的床板。
我说:“你俩差不多该起床了啊,了,一会儿得去领衣服。”
老大没睁眼,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说:“起不来啊,老三,你拿我手机给杜老师打个电话,问问在哪领啊,能不能让别人捎回来,我的梦还没结束,不能让妹妹失望啊。”
老五说:“真尼玛人才啊,梦里都是妹妹,梦里的你是满足不了妹妹的,只能实战来。”
老大说:“满足不了是因为梦的时间太短了,只要给梦足够长的时间,我跟妹妹就会一起欲仙欲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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