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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剑之大陆上,只有一种兵器,那就是剑。不会用剑的人,一律称之为剑奴。会用剑的间谍,则称之为剑谍。大争之世,七国争锋,剑谍之间,你来我往。七国各有一把镇国之剑,镇国之剑里各寄生着一名剑灵,除镇国之剑外,唯一寄生着剑灵的剑就是轩辕。七大国之间各有剑宗,剑宗的使命就是守护镇国之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镇国之剑掌管着一个国家的气运,剑走则国亡。传说当七把镇国之剑聚在一起时,会引发天地奇变。
主角:王湛,施牧 更新:2023-02-22 16: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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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王湛,施牧的其他类型小说《王牌剑谍》,由网络作家“王鸭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在剑之大陆上,只有一种兵器,那就是剑。不会用剑的人,一律称之为剑奴。会用剑的间谍,则称之为剑谍。大争之世,七国争锋,剑谍之间,你来我往。七国各有一把镇国之剑,镇国之剑里各寄生着一名剑灵,除镇国之剑外,唯一寄生着剑灵的剑就是轩辕。七大国之间各有剑宗,剑宗的使命就是守护镇国之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镇国之剑掌管着一个国家的气运,剑走则国亡。传说当七把镇国之剑聚在一起时,会引发天地奇变。
在这片剑之大陆上,有烊、黎、昶、幽、北绒、南齐、东岳七大国家。
七大国家兵力不同,国力不同,风土人情、饮食习惯,各不相同,但唯一有一点相同的是,它们都只有一种兵器,那就是剑。
无可否认,剑之大陆上的兵器,唯剑而已!
在这里,习武之人专门练剑,不会用剑的人一律称之为剑奴。
七国之间盛行间谍,但在会用剑的人手里,这间谍便也成了剑谍。
七大国家争锋相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彼此之间的剑谍你来我往更是已经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诸国君王除了政治邦交上的伐兵伐谋之外,还要比拼人心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如果己方被敌方剑谍渗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那必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今七国上,要属烊国的国力最强,只因烊国里出了一个举世无双的天才剑神,他就是烊国的王牌剑谍,李信芝!
李信芝是在十九岁入的剑神境,那时距离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
这三年间,李信芝以剑谍的身份游走诸国,取得各大君王的信任,深受他们的重用,在摸清对方国家的底细和实力后,又能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一走了之。
只因剑神李信芝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把轩辕打遍天下无敌手,泰山剑宗的宗主郁长峰、苍山剑宗的宗主柳三平,这几个年过花甲的老顽固都是剑神境,却还打不过年纪轻轻的李信芝。
李信芝是剑之大陆上最年轻的剑神,他虽然未尝败绩,却不敢说自己是最强的,只因大道三千法门,学不可以终。
一个人要想完全地做到谦卑、不自满,是很难的,可是李信芝做到了。
他既不得意忘形、也不骄傲张扬,潇洒恣意是他的个性,低调做事是他的准则,腹有良谋而又剑术高超,一套问天九式名扬四海,关键人长得还帅,一袭青衣,雅气风流,这就是烊国的王牌剑谍,李信芝!
这天晚上下着飘雪,冷飕飕的,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就连烊国皇宫的屋檐上都蒙了一堆厚厚的积雪。
人人都要披件貂皮大衣才能受得住这冬夜的冷彻入骨,可是李信芝不用,因为他用轩辕舞上个一招半式,身子就一下子热了起来。
这个雪夜是李信芝潜入六国当剑谍之后回归的日子。
轩辕剑锋穿透一片亮晶晶的雪花,纵横驰骋千里之远,李信芝就稳稳当当地屹立在轩辕剑上,岿然不动的样子好像一座跟地面严丝合缝的山。
他的确是山,不过此山非彼山,而是烊国亘古不倒的大山!
李信芝直起身子、挺起腰板,双手背过身后,御剑直捣烊国皇宫朝政殿。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超凡脱俗的仙气,任凭前路大雪茫茫,也无法让他脚下的轩辕慢上半分。
李信芝御剑飞进皇宫时,好像一道从眼前一闪而过的亮光。
看守皇宫的两个剑莽境的守卫挠挠头,眼睛一闭一睁,相互讨论起来:“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进去了?”
“嘶——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兴许只是刮了一阵风,咱俩看走眼了。”
李信芝闯进皇宫后,目的地很是明确,驾驭轩辕直奔朝政殿。
朝政殿外有两个剑圣境的高手驻守,头大如斗的叫丘益铖,人中清晰的叫宁七。
好歹也是剑圣境,李信芝御剑飞行的速度虽快,却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两人只感到一阵寒风在身上猛地刮了一下,随即便是急得眼珠子都猛地往外瞪了瞪,当时就火急火燎地往殿里面去了。
李信芝轻轻一跳,轩辕便飞回到腰间的剑鞘里,一套丝滑小连招可谓行云流水般顺畅。
他大开大合地把衣袍一挥,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道:“李信芝幸不辱命,参见王上!”
李信芝的话音落下,丘益铖和宁七才姗姗来迟,拔剑相向。
而正在王座上批阅奏章的烊王擎啸抬头看见李信芝时,就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倏的一亮。
他原本还是没精打采的样子,可随着画面一切,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须眉如戟、豪迈英气,直接就瞪大双目,惊喜万分地脱口而出道:“信芝!”
擎啸如今刚好是花甲之年,跟李信芝是妥妥的忘年之交。
他器重李信芝,信任李信芝,感恩李信芝,且先不说这份拜过把子的情谊放在这里,就以李信芝的聪明才干,任何一位明君见了他,无不赞赏有加。
“剑神李生在烊国,实乃我大烊之幸,大烊之福!”这是擎啸最常说的话。
他对李信芝的赞美之词,就好像行走在沙漠里的人对泉水一见如故,像群臣依附一位贤明的君主。
他把李信芝当成自己的兄弟看待,这总是不假的。
擎啸看到李信芝本是高兴,可一看到李信芝身后那两个没有眼力见的剑圣,顿时大怒道:“去去去!都赶紧下去!没看到这是武幸王回来了吗?!”
李信芝武幸王的地位是擎啸亲手所封,以他的战功彪炳和忠心耿耿,自然担得起王爵厚禄。
丘益铖和宁七把佩剑收回剑鞘,低下头,自讨没趣地退回至殿外。
擎啸走下王座,急急来到李信芝面前把他扶起,什么也没说,而是径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还试探性地用双手拍了两下他的后背,好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李信芝一样。
李信芝温柔一笑,轻轻道:“擎兄,我回来了。”
擎啸在上半身在后退几分距离的同时松开李信芝,进而注视着他清澈明亮的眼眸,说:“我说过日后你我私下相见时,不必拘礼,怎么才短短三年光阴,就把我们之间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了?”
李信芝笑了笑,轻松回应道:“我没忘。我还记得要和擎兄完成一统天下的弘愿,让天下百姓都不再受战乱流离之苦。”
“哈哈哈哈哈……”
擎啸听后抬头大笑起来,不管什么形象,也顾不得宦官张希平还在身侧。
“信芝,”擎啸把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搭在李信芝的肩膀上,忽然正经起来道,“这些年你以剑谍的身份游走诸国,我虽从未懈怠,可没有你相伴在侧的这三年,我没有一日不在记挂着你。现在你我二人终于久别重逢,细细想来,还真是恍如隔世啊。”
李信芝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这只手,微微一笑道:“时光如河,浮生为鱼。在暗流湍急中相会,总是命里该遇,就算那日不见,终会路左相逢。天涯海角,不管我走到哪里,信芝,永远是大烊的信芝,擎兄的信芝。”
说罢,擎啸跟李信芝对视一眼,最终欣慰地笑了起来。
他带着嘴角的这一抹笑意,郑重其事地喊了一声宦官张希平,而后继续下令道:“设宴偏殿!武幸王时隔三年回归烊国,与本王久别重逢,本王要与他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是。”
张希平用细腻的嗓音答应着,白净的脸上突出几分柔和妖媚。
他眼看就要佝偻着身子下去,但他才刚刚往前迈出两步,擎啸就一把将其叫住道:“慢着!”
张希平缓缓转身面朝擎啸,听凭调遣、等候吩咐,一会儿过后,才从擎啸嘴里听到:“顺便去观星台请大祭司过来,本王要重重赏他!”
“是。”张希平迈着急匆匆的小碎步转身离去。
不过李信芝看到这里,却是有些不解了。
他向擎啸投去诧异的目光,疑惑地问:“倒是我久未回归,愚笨了,敢问擎兄,不知大祭司这赏从何来啊?”
擎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饶有兴致地解惑道:“你走的这三年里,我日日夜夜都在睹月思人,有一天我实在按耐不住,就去问大祭司能不能算到你什么时候回来,大祭司告诉我说,就在这个风花雪月夜。结果没想到,你真的在这天回来了。你说,该不该赏啊?”
李信芝觉得有趣,也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进而表示赞同地附和道:“大祭司望云知变、闻风而动,一向料事如神,我不及也。仔细想来,大祭司这些年来的预言,好像从未出错过。”
“是啊。”擎啸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而后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道,“三年之前大祭司就算过你什么时候能够跻身剑神,三年之后的今天,又算准了你回来的日子。本王若再不重赏他,只怕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哈哈。”
李信芝会心一笑,实在佩服史洪生的神机妙算,于是不禁感慨道:“天下之事,尽在大祭司的意料之中。”
擎啸大摇大摆地挥挥手,突然扯开话题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信芝,先随本王去偏殿小酌一杯,本王已是许久未曾与你畅饮了!”
李信芝开怀一笑,道:“正有此意,幸何如之?擎兄,请。”
擎啸抓住系在腰间的赤霄,同李信芝一道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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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附上本书境界设定,从低到高为:剑士→剑修→剑莽→剑甲→剑痴→剑狂→剑雄→剑尊→剑王→剑圣→剑仙→剑神
此时此刻,偏殿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八珍玉食。
虽然只有两桌,却也足够擎啸和李信芝享用。
两个剑奴花容月貌,分别立在擎啸和李信芝的座位旁边。
她们的手里端着青瓷酒壶,随时准备为二人倒酒。
待到二人入座之后,剑奴们便把酒倒进了他们的青玉羽觞里。
李信芝把青玉羽觞拿到鼻前一嗅,眼前一亮道:“嗯~鲜艳浓烈、香气扑鼻,这是一斛春!”
擎啸的右手伸出食指,上上下下地冲着李信芝点来点去,哈哈大笑道:“我有一斛春,不知赠何人。信芝,看来你还没有忘记这一斛春的味道啊。”
李信芝神采奕奕,放出如龙似的抽出腰间轩辕,用它刺向剑奴手中的青瓷酒壶。
剑奴还以为李信芝要杀自己,惊慌失措地松开酒壶连退好几步,却不料李信芝只是用轩辕插进了青瓷酒壶半圆形的握把里。
紧接着,李信芝起身仰头,张开嘴巴,斜提轩辕,这时青瓷酒壶也微微倾斜,从壶口流下琼浆玉露,准准灌进李信芝的口中。
李信芝的喉结每隔一段时间便“咕咚咕咚”地蠕动,只一小会儿的工夫,就把一斛春喝了个精光。
擎啸咧开嘴,大笑着为之抃掌道:“坐看美人过,立剑饮美酒!我的信芝又回来啦!”
李信芝饮完一壶春,用轩辕一挑,使得青瓷酒壶凌空而起,然后再横着轩辕把它稳稳接住,挪到面前闻了又闻,闭眼感慨道:“我有一斛春,不知赠何人。烊国的美酒,岂敢忘怀?这是烊国的味道,我已经许久未曾品尝到了。”
“哈哈哈哈……”擎啸兴致勃勃地打趣道,“信芝啊,幸亏你是一代剑神,你要是剑奴提不起剑的话,又如何能像现在这么潇洒自如地剑提酒壶啊?”
李信芝咧嘴一笑,说:“我不能剑提酒壶事小,怕的是再也不能像此刻这样跟擎兄你痛饮一场。”
听到这里,擎啸便是蛮不在乎地把手一挥,坦坦荡荡道:“诶!这有什么的?今晚你我兄弟二人就在此喝个尽兴,喝个痛快!外面还有整整十二坛一斛春,管够!”
李信芝淡然一笑,用轩辕轻轻把青瓷酒壶放回到桌上,然后把它收回剑鞘说:“万民为大,社稷为大,我和擎兄来日方长,又担心喝酒误事。擎兄也知道,这一斛春我一旦饮多了,便容易不管不顾地醉酒舞剑。擎兄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在外为剑谍的这三年里,都在六国收集了哪些情报吗?”
此言一出,擎啸不光眼神忽然变得跟刀一样锋利,就连神情也是认真严肃了不少。
他死死地盯着面带微笑的李信芝,生怕这些机密从他身上溜走。
擎啸几经思量过后,奋力招了招手,示意剑奴通通下去。
两个剑奴心领神会,简单行礼过后,就此退下。
于是乎,偌大的偏殿里,就只剩下擎啸和李信芝而已。
擎啸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信芝,坐下来,慢慢说。”
李信芝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重新入座后,侃侃而谈道:“这三年来我渗透各国之中,发现各国的兵力都远不如我烊国。要说唯一能与我烊国抗衡的兵力,便只有北绒。”
“北绒……”擎啸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遍,一时竟有些为一统天下的宏愿而忧心起来。
就在擎啸惴惴不安之时,李信芝继续说道:“北绒有着整整四十五万剑士、十五万剑修、五千剑莽的兵力,在七国之中仅次于我烊国,且北绒王治理有方、志向高远,也是一代明君,若我烊国和北绒开战,只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擎啸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而后神思不属道:“北绒竟有如此强悍的兵力,看来我们一统天下的这条路上并不会顺利啊。”
李信芝不紧不慢地笑了笑,说:“擎兄无需担心,北绒虽强,可终究强不过我大烊,况且我们可以先攻弱,再攻强,等到大烊壮大到北绒军不足以跟我们抗衡的时候,北绒自然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哦?”擎啸当即就提起了一丝兴趣,更进一步地追问道,“听信芝这话的意思,莫非余下五国都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李信芝暗暗一笑,坦言相告道:“黎王懦弱不堪,幽王患有沉疴,东岳王随波逐流、毫无主见,南齐王注重商贸,为了国家的兴盛绝不会贸然开战,昶王暴戾,已经尽失民心。大烊逐一破之,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好!哈哈哈哈!”擎啸龙颜大悦道,“信芝,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一统天下是本王的夙愿,毕竟这人之一生,放之寰宇,犹如稊米在于太仓。若能以己之力,驭狂澜应天道,拯万民于水火,其功光照千古,生而幸甚,死而无憾呐!”
李信芝含蓄一笑,有感而发道:“这浩浩七国,巍巍天下,真正之天下大一统,乃是王道一统,帝位一统,治权一统,政令一统,华夷一统,文化一统,天下一家。擎兄乃是有大志向的人,必能得偿所愿。”
擎啸的嘴角上扬到极致,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自信笑容,而后举起眼前的青玉羽觞,敬李信芝道:“好!哈哈哈哈!信芝所言,深得我心。来,信芝,让我们满饮此杯!”
李信芝拿起桌前的青玉羽觞,毕恭毕敬道:“敬擎兄,祝擎兄早日完成一统天下的弘愿。”
“好!借你吉言!”擎啸正色庄容地说,“信芝,本王在此向你承诺。倘若我大烊当真一统天下,必分你一半江山!我要让世人知道,这是你我兄弟二人共同完成的壮举!”
说完,擎啸便豪气冲天地饮下青玉羽觞里的一斛春,跟李信芝饮酒时一样潇洒。
两人才刚一喝完,张希平细腻而又尖锐的嗓音便传入了他们的耳畔:“大祭司到!”
擎啸和李信芝一块儿把头一抬,不谋而合地追随着动静的方向望去……
烊国的大祭司叫史洪生,尽管到了期颐之年,却还是深受擎啸重用。
只见史洪生穿着紫黑色的衣袍徐徐走来,身上披着用黑熊毛发做成的绒衣,阴森可怖的模样瞧着颇有几分诡异,冥冥之中给人以无形的压迫感,像极了民间话本小说中那些巫师一般的形象。
他只是剑奴,手上不拿剑,拿的是拐杖。
可拐杖也不简单,因其料事如神、立功无数,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根拐杖也是擎啸钦赐。
因此坊间的人都说,大祭司这根拐杖,远比他本人这身老骨头要贵重得多。
然而李信芝心里明白,那都是无知小民的粗鄙之言罢了。
井底之蛙又如何能够知道,大争之世,真正有实力的人才远比这些身外之物要得明君赏识呢?
李信芝看到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前进的史洪生,又看到张希平已经远远走在他的前头,行动干脆利索得多。
李信芝发现,三年不见,大祭司倒是一点儿没变,脸上的老皮干瘪得收缩成了一团,芝麻大小的眼睛似乎全然睁不开一样,两弯眉毛长长挂下,颇有一抹别致的弧度。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史洪生的“第三只眼睛”。
这所谓的第三只眼睛其实并不存在,因为从来没有人看到它睁开过。
那只是一道形似剑痕的裂缝而已,刚好长在了他的额头中央,于是人们就戏称,这是史洪生的“第三只眼睛”。
史洪生步步前行,拐杖在地上起起落落的,倒成了寂静无声之下难能可贵的聒噪。
他走到王驾前,俯身把拐杖放到地上,一边准备双膝下跪,一边用一种苍老的声线说:“老臣,拜见……”
“好了!”还没等史洪生行礼,擎啸便果断将其一把打断道,“大祭司,你年事已高,日后面见本王就不必行礼了。”
“谢王上。”史洪生重新拿起拐杖,话总是说得很慢很慢,好像每一个字的声音都被特意拉长了一样,又好像话没说完就随时都有可能忽然咽气。
擎啸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坏笑,进而身子前倾,挑了挑眉头道:“大祭司,你把眼睛睁开,看看旁边那位是谁。”
不知道史洪生到底有没有睁开眼睛,但他这头却是扭到李信芝那边去了。
李信芝担心他老眼昏花,看不清自己,便主动与之打了个招呼道:“大祭司,好久不见了。”
史洪生很是艰难地笑了笑,后知后觉道:“原来是武幸王回来了。”
擎啸轻声笑笑,说:“大祭司,你说过信芝会在这个风花雪月夜回来,结果这次预言又成真了。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本王一定竭尽全力地满足你。”
史洪生暗暗喘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回王上,老臣一生效忠皇室,不求赏赐。只是武幸王今夜初归,老臣请求,再为武幸王算上一卦,以测吉凶祸福。”
“嗯!好!这个主意好!”擎啸眼前一亮,直接在第一时间认可道,“大祭司,难得你有这份心啊。只是不知信芝意下如何呢?”
李信芝淡然一笑,心平气和,不以为意道:“大祭司一向是神机妙算、算无遗漏,能得大祭司一卦,是我李信芝之福。”
“嗯,好!”擎啸伸手示意道,“大祭司,请吧。”
史洪生在两人的允可下,一步一步地走到李信芝面前,然后围着李信芝又唱又跳,手舞足蹈的样子好似中邪一般。
他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唱着些什么,似乎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咒语,类似于“精魂归依,魂缕天依,皇天上帝,后土神祇”这些。
史洪生不跳不知道,跳起来才知,原来他身上还绑了好几块儿铃铛,“叮叮”作响的,倒是清脆。
他跳完舞、念完咒语后,还猛地把正脸向李信芝贴近,吓得擎啸还以为他要亲上去。
刹那间,李信芝本尊尚未给出多大的反应,可不知怎的,系在李信芝腰间的轩辕却是率先按耐不住了。
轩辕以肉眼所不能见的速度微微发抖,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危机。
看到轩辕这般平白无故地发抖,李信芝心里也有些发慌,于是把右手搭在轩辕剑鞘上,直接在第一时间把它按住。
李信芝的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再看向史洪生时,史洪生居然笨拙地向后大退一步,神色慌张地摔在了地上,嘴里发出一声又一声惊呼,面庞上更是当即就呈现出了一副惊恐万状的神情。
李信芝稍稍皱眉,虽不明所以,却还是按兵不动、隐忍不发。
擎啸也拧起了眉头,慌里慌张地问:“大祭司,你怎么了?!”
史洪生的眼睛好像终于睁大了一点,指着李信芝笃定道:“他……他不属于这里!他最终……会死在剑之大陆以外的地方!”
说完,史洪生的第三只眼睛里就赫然流下了一丝鲜血!
它贯穿史洪生的眉心,紧贴着他的鼻梁直直流下。
李信芝的心里“咯噔”一声,颤了一下,内心竟有一丝慌张,但情急之下还是勉强遏制住了。
擎啸的瞳孔都放大到极致,感到瞠目结舌、大吃一惊,进而愤怒地拍桌而起道:“荒谬!大祭司!你糊涂了!信芝生是我烊国的人,死是我烊国的魂,他怎么可能会死在剑之大陆以外的地方!你一定是算错了!”
“王上!王上!”史洪生面朝擎啸,癫狂似的连磕好几个头,急忙劝阻道,“老臣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王上三思啊!”
“住嘴!”擎啸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极为不悦的怒色,进而指着史洪生点来点去,暴跳如雷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连这样的无稽之谈都说得出来!来人!把史洪生给我拖回黑檀院,赐鸩酒!”
随着擎啸一声令下,很快就上来两个剑莽境的士兵把史洪生给拖了下去。
史洪生甚至连拐杖都落在地上来不及拿,只是在被拖出去之前,仍坚持撕心裂肺地叫喊道:“他会死在剑之大陆以外的地方!他会……死在剑之大陆以外的地方!”
史洪生的尾音无限拉长,响彻在偏殿中久久挥之不去,足以把人震撼得心旌神摇、惶惶不可终日!
在史洪生被擎啸处决的这段期间,李信芝始终是面不改色,可云淡风轻的背后,早已是暗涛汹涌。
其紧绷的脸上就连细皮嫩肉都在瑟瑟发抖,从头到尾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栗。
他一向临危不乱,可到了这时候,竟也难得面露难色。
擎啸的胸膛起起伏伏,显然是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赐鸩酒还不足以排解心中的愤懑。
李信芝是烊国的王牌剑谍,在烊国举足轻重,更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深得擎啸重用。
而今史洪生这般诋毁李信芝,也难怪会引得擎啸勃然大怒。
擎啸一气之下,奋力把桌上的山珍海味推了个一干二净,致使它们“噼里啪啦”地洒了一地。
然而这还不够,擎啸自下而上地把手一挥,直接掀翻了整张桌子。
李信芝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于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气,镇定自若道:“擎兄息怒,大祭司年事已高,有所疏忽纰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信芝!”擎啸没给好脸色道,“此事我意已决,你不用在为史洪生斡旋了。”
“擎兄……”
“够了!”擎啸大喝一声,重新入座,稍稍捂着半边额头,愁眉不展道,“信芝,我今晚有些累了,你先回王府吧。”
李信芝稍稍低头,眼神下瞥,几经思量过后,怯生生地试探道:“擎兄,其实我想说的是,赐大祭司的这杯鸩酒,可否由我亲自送去?”
听到这里,擎啸脸上的神情便是瞬间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微微抬头,有些讶异地望向李信芝,想了想,答应道:“也好,毕竟这次是他冒犯的你。如果这样就能打消你的心头之恨的话,那这鸩酒就由你亲自带去吧。”
“多谢擎兄,信芝告退。”
李信芝伛偻着身子,双手作揖,深深鞠了一躬,进而随手拾起史洪生落在偏殿的拐杖,就此退下。
但还没等李信芝走出偏殿,擎啸就一把将其喊在了原地:“信芝!”
李信芝转过身、回过头,看向擎啸,脸上满是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镇定神情。
擎啸与之四目相对,定了定神,然后才信誓旦旦道:“你永远是本王的好兄弟,本王决不会让任何人诋毁你,明日云霄营大阅,本王希望你可以来。”
李信芝淡然一笑,干脆利落道:“信芝必至。”
说完,李信芝才转回身去,进而纵身一跃、腾空而起。
轩辕剑以飞快的速度从剑鞘里飞出,恰到好处地贴在李信芝脚下。
李信芝御剑而出,当着烊王的面,只有他可以。
李信芝脚踏轩辕,一手拿拐杖,一手端鸩酒,从半空中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史洪生所处的黑檀院,而轩辕则是富有灵性地飞回到李信芝系在腰间的剑鞘里。
史洪生的房门没关,似乎早就已经料到李信芝要来。
李信芝长舒一口气,迈着沉着稳健的步伐缓缓而入,去到史洪生洁净简明、不饰奢华的房中。
史洪生坐在圆形的饭桌上,目光空洞呆滞且无神,额头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但没有清理干净,还是流下了一道红红的印记。
李信芝把鸩酒放到桌上,可史洪生却是对此毫无反应,甚至一直是沉默不语。
直到李信芝不慌不忙地把拐杖递回到史洪生面前,他才颤抖着手把拐杖从李信芝手里接过。
史洪生从头到尾地抚摸着这根拐杖上的每一寸痕迹。
传说这根拐杖是由蓬莱岛的长生木打造,外人只知它的贵重,却不知它对史洪生来说,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史洪生用一种略带哭腔和悲怆的声线,情不自禁地回首往昔道:“蓬莱岛的长生木贵重无比、千金难求,却被王上命人打造成了拐杖赏赐给我。当年王上就是御赐了这根拐杖,才开始了我极贵人臣的一生。”
李信芝闭了闭眼,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接着替他说道:“也是在那时候,大祭司才真正成了王上的大祭司,成了大烊的大祭司。诸国重金以聘,许你一世荣华富贵,却还不及烊王所给予的一饮一啄。”
史洪生轻蔑一笑,不屑一顾道:“良禽择木而栖,大烊一统天下已成定局,无可避免,我又何故要为那些不成气候的国家效力,倒不如一开始就选择最强的国家,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李信芝走到史洪生身后,背对着他说:“大祭司效忠王室多年,料事如神,从未出错。大烊必将一统天下这话,我信。”
“那我说你不属于这里那番话,你也信吗?”史洪生用一种暗藏杀机的语气,语出惊人道。
李信芝稍稍扭头,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大祭司口中剑之大陆以外的地方,我应该去过。”
史洪生的心中一震,身子一颤,进而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李信芝面前,不敢相信地说:“那种地方……真的存在?!这世上除了剑之大陆,难道还有世外仙境?!”
李信芝走到窗边,稍稍抬头仰望明月,轻声有感而发道:“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在天边。有时候就连我也分不清楚,那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境。”
史洪生踉踉跄跄地朝李信芝靠近两步,说:“你是剑之大陆最年轻的剑神,说是当世最强也不为过,有什么东西能让你迷茫至此?”
“不知道。”李信芝稍稍皱眉,忧心惙惙地说道,“也许我从来都不是天下最强,只是碰巧剑道天赋高了一点,运气好了一点,心性坚定了一点而已。大祭司,世上无绝对,那个世界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楚。”
史洪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没精打采的模样好像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是啊,连你堂堂剑神都说不清楚的东西,我一个年过期颐的糟老头子又怎么能看透呢。”
“有些东西未必是要看透的。”李信芝面朝姣姣月色感慨道,“有的人向着山走,以为看到的是山,结果入了林;有的人向着海走,以为看到的是海,却可能走进了沙洲。大祭司看我是一代剑神,可我看自己,却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而已。”
史洪生的心中一阵触动,一时竟无话可说、无力反驳。
李信芝一边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鸩酒,一边振振有词道:“繁华山色,春雨冬雷,入眼入耳,终是入心。喜怒哀乐,爱恨冤仇,皆自心起。入心才是躯体之主、万物之境。”
李信芝的话音一落,刚好就把鸩酒递到了史洪生眼下。
史洪生透过鸩酒看到自己的水中倒影,顿时心弦一紧,方寸大乱。
只听见“哐当”的一声清脆声响,史洪生手里的拐杖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他用双手虔诚地捧过李信芝递来的鸩酒,恭恭敬敬的样子宛若对待神明。
李信芝送完鸩酒后,绕过史洪生向外走去。
只是他在夺门而出之前,还扭头低语道:“今晚过后,不会再有人知晓,剑之大陆以外的世界。”
语毕,李信芝脚踏轩辕,御剑飞行,就此扬长而去。
李信芝走后,史洪生饮下鸩酒,带着那个世界的秘密,在剑之大陆永世长眠。
他是烊国神机妙算、料事如神的大祭司,一切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他独独没有算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世长辞。
与此同时,还是烊国的皇宫内。
阳华宫里住了一位面厚心黑的二皇子,名叫擎镇泉,二十岁,年纪不大,野心却大,早早往他父王擎啸身边安插了两名剑谍,那就是先前曾对李信芝拔剑相向的丘益铖和宁七。
他们两个为了保险起见,平时极少跟擎镇泉来往,只有遇上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来跟擎镇泉禀报,比如说这次李信芝回归烊国就是一件大事。
阳华宫寝宫内。
宁七和丘益铖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给擎镇泉复述了一遍。
擎镇泉听后,眼前一亮:“什么?!武幸王回来了?!”
擎镇泉思路一转,继续说道:“武幸王深得父王器重,若能让他站在我这边,对我夺取储君之位必将大有裨益。好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守在父王身边,免得他起疑心。”
“是。”丘益铖和宁七一口答应道,随即便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两人前脚刚走,帘帐之中就传出一阵充满妩媚和诱惑力的声音道:“二殿下,快来啊~奴家已经等了好久了~”
擎镇泉在大事和美色面前还算拎得清楚,对床上的美人直接就冷冷地丢出一句道:“本王今晚有事,你一个人睡吧!”
说罢,擎镇泉大步流星出门去,意志坚定不回头。
“来人!备厚礼!去武幸王府!”
李信芝在烊国是何等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连烊王擎啸都当成兄弟的人,各方势力自然熙熙攘攘地来巴结他。
擎镇泉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岁屿宫内还有一位得知这个消息后,才最是坐不住了。
不过她倒并非是为了要巴结李信芝,以拉拢他这股势力,而是真心喜欢他。
在李信芝作为王牌剑谍游走诸国的三年之前,擎啸还特地把她许配给了李信芝呢!
她就是烊国的长公主,擎孟婕。
只是三年之前李信芝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跟擎孟捷大婚。
擎孟捷为此苦等他整整三年,嘴里时常说:“这倒也是不妨事,他是烊国人,迟早会回来的,我等他便是了。”
擎孟捷为李信芝用心至此,可李信芝却偏偏不领情。
当初烊王擎啸本来打算等李信芝完婚之后再送他出国,但李信芝偏偏按耐不住地提早一天出发,这就导致了擎孟捷与李信芝失之交臂、擦肩而过。
外人只知李信芝是忧心国事才提前启程,却不知李信芝是刻意在躲避这桩亲事。
李信芝一向精明,如此做不仅成功避开了成亲一事,而且还博得了一个忠君效主的美名。
这时候的雪依旧下得很急,在上京城门口驻守的剑士都快要变成一个活生生的雪人。
擎孟捷的贴身婢女叫小翠。
她冒着风雪闯进擎孟捷的寝宫,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擎孟捷当时正坐在书桌上看书,举止得体、落落大方,而且肌肤白润、青丝柔亮,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被小翠这么一打搅,不免扫了兴致。
她放下书籍,拧着眉头看向小翠,略显不耐烦地轻轻嗔怪道:“什么事情这么毛毛躁躁的?你呀,但凡遇到点事儿都这么沉不住气。”
小翠深吸一口气,憨憨一笑,然后才条理清晰地解释道:“公主殿下恕罪,并非是小翠沉不住气,要是公主殿下您知道了这事儿,要比小翠还沉不住气呢!”
擎孟捷鄙夷不屑地轻声一笑,重新拿起书翻阅道:“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我也方寸大乱。”
小翠的嘴角微微上扬,逐字逐句地轻轻道:“武幸王回来啦!”
擎孟捷一听这话,就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似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希望的曙光。
她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绕过书桌快步疾走到小翠面前,不敢相信地反复确认道:“你说什么?信芝回来了?!”
小翠连连点头,加以肯定道:“千真万确!皇宫之内禁止御剑,可是有人却看到某位剑客御剑而入,安然而出,普天之下,就只有公主殿下的如意郎君敢这么做,能这么做。”
擎孟捷露出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喜极而泣道:“是他,真的是他回来了。信芝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
小翠偷偷笑了笑,有意无意地暗示道:“公主殿下还在等什么呢?小翠都已经帮公主被备好马车了。”
擎孟捷惊奇地看向小翠,笑道:“还算你机灵,走!我们这就去武幸王府!”
说罢,擎孟捷便是说一不二地往外走去,可是才走到一半,就又忽然停了下来,害得小翠的脑门儿都直接撞在了擎孟捷的后背上。
“哎哟。”小翠的眼睛一闭一睁,惨叫一声道,“公主,您怎么不走了?”
擎孟捷的笑容逐渐消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钗,进而转身问小翠:“小翠,我这根钗子好看吗?搭配今天的妆容会不会太素了?你说……信芝哥哥他会喜欢吗?”
“哎呀公主!您就放心好了!”小翠相当自然地认可道,“公主您天生丽质,不管怎么搭配永远都是艳压群芳,武幸王他一定会喜欢的!”
擎孟捷欢心一笑,道:“就你嘴甜!”
说完,这便放心地往武幸王府去了。
武幸王府不甚气派,只能说是干净、简约,该有的都有,茶具、书桌、笔墨纸砚样样不少,由此可见,李信芝对一些极尽奢靡的身外之物是漠然置之的。
即使三年未归,武幸王府也还是一尘不染、干干净净,一年到头都没怎么落灰,看样子是有心人专门打扫。
王府里还种了一株腊梅,李信芝回来的时候,这株腊梅开得正盛,又浓又密的,让人看不真切。
他从轩辕上一跃而下,剑气凌空,震得些许腊梅花也随漫天大雪飘扬。
黄黄的腊梅花和皑皑白雪交织在一起,构成一道别具一格的美丽画卷。
李信芝朝着腊梅微微一笑,然后才匆匆往屋里走去。
李信芝正要推门而入,却被身后的一声“姐夫”叫住。
他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看,这才赫然发现,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儿。
“擎奋!”李信芝咧嘴一笑道。
这个小孩儿也姓擎,姓擎的都不简单,比如说李信芝面前的这位。
他可是烊国的八皇子,年纪虽小,人却机灵,三年之前就知道管李信芝叫姐夫,三年之后的这声姐夫听起来反而还要更加纯粹稚气。
擎奋身上披了一件貂皮大衣,秾纤得衷,刚柔相济,直直立在雪中时,好像一个用雪堆起来的小人儿。
李信芝豁然开朗,上去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寒暄道:“哟,三年不见,居然长这么高了。”
擎奋嘻嘻一笑,古灵精怪道:“我长高了,姐夫却是不行。三年之前姐夫是这么高,三年之后,姐夫还是这么高,就没长过。”
“去你的,谁说我不行。”李信芝面带微笑,话锋急转道,“还有,三年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不要叫我姐夫,我还没和你姐成亲呢。如今三年过去了,你还是改不掉这个臭毛病。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喊。”
“这是长姐教我的。”擎奋抬头看着李信芝,脱口而出道,“长姐承诺我说,只要我以后喊你姐夫,那她每飞升一层境界,便教我一层境界。现在我都已经是剑莽境了,等到长姐跻身剑甲境的时候,我也就可以跻身御剑飞行的行列了。”
“呵,剑莽之下无区别。”李信芝淡然一笑,捏着擎奋的小圆脸,嗔怪道,“更何况你那个长姐,她本身又不喜欢练剑,何苦要为难于她?你要是真想学剑,我可以教你。”
“好啊。”擎奋脸色一黑,别有深意道,“可是我只想跟长姐学剑,要不姐夫你先教教我长姐,然后我再让长姐教我,如何?”
李信芝低了低头,暗暗一笑,而后用手指头弹了弹擎奋的脑门儿,嗔怪道:“你长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张口闭口的,句句不离长姐。”
“哎哟,疼!”擎奋捂着脑门大喊,着实是令人忍俊不禁。
就在李信芝和擎啸寒暄之际,腊梅树上却是悄无声息地藏了一个人影。
他朝李信芝的后背挥出一道气势磅礴的剑气。
李信芝眉梢一紧,当即就察觉到了一丝情况的不妙。
他反应迅速地单手抱过擎奋,进而纵身一跃、腾空而起,在此期间一眼就盯准了腊梅树的方向。
他在拔出轩辕的同时往腊梅树一甩,使得轩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刺到了腊梅树的树冠里。
李信芝带着擎奋落地之时,腊梅花刚好因轩辕剑气而四散飘零,藏在树上的人也被轩辕剑气震慑,径直在雪地中滑行数尺之远。
原本枝繁叶茂的腊梅就这样成了一株秃树,腊梅花随风飘扬的绚丽景象犹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这是它用生命所献给世界的最后一道风景。
轩辕回归剑鞘,那人的面庞也在皎皎月光的照耀下渐渐变得清晰明亮起来,长得倒是丰神俊朗、英气十足,不愧是烊国的六皇子,擎世才。
擎世才一向飞扬跳脱、鲜衣怒马,也难怪会胆敢这样对李信芝拔剑相向了。
三年不见,以剑会故友,这也算倾诉了这三年光阴里的千言万语。
“六哥。”擎奋欣然喊道。
擎世才把剑收回剑鞘,自信满满地走到李信芝面前,打趣道:“李兄好剑法!”
李信芝轻声一笑,心知肚明道:“你刚才那一剑已有剑王之威,足以跟你父王平起平坐,还算不赖。我不在的这三年里,你也算是进步神速了。”
擎世才惭愧一笑,愧不敢当道:“李兄谬赞了,别人说这话我都会感到高兴,独独你说这话,倒像是讥讽我了。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李兄你从什么时候起发现我在这里的?”
李信芝笑了笑,坚定不移道:“从一开始见到擎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小子也在这里了,不然八皇子天潢贵胄,怎能独自前来找我?”
擎世才略显不好意思地伸出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尴尬一笑道:“果然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李兄。”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李信芝拍拍擎世才的肩膀说,“咱俩久别重逢,改日再叙。我刚才回来的路上看到擎镇泉也在往这边赶,我先进去避避,你帮我打个掩护。”
擎镇泉被挫几分锐气,便也像个认识到错误的孩子似的,老实交代道:“其实“二哥也来了?”擎世才震惊之余还没反应过来,便眼睁睁地看着李信芝溜进屋子里去了。
擎奋不解,便向擎世才问:“六哥,为什么姐夫要躲着二哥?”
“不知道。”擎世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但是二哥这消息倒是灵通,武幸王今天晚上才刚回来,二哥就急急忙忙地前来拜访了。李兄不想被二哥叨扰,待会儿见到二哥,我们也别说自己见过武幸王,免得二哥多心。”
“嗯。”
擎啸话音刚落,擎镇泉就已经带着两个手提黄金珍宝的剑士闯了进来,嘴里甚至还大声叫嚷着:“武幸王!武幸王!我是擎镇泉,我来看你来了!”
王府之中若有侍卫奴仆,必不会让人轻易闯入。
只因李信芝习惯了独来独往,再加上这里是一代剑神的居所,便也没有闲杂人等胆敢在这里面四处游走,倘若是有,也必不是李信芝的对手。
平日里除了跟李信芝交好的那两三个人之外,也就只有像擎镇泉这样不怕死的会来了。
擎镇泉本是踌躇满志、兴致高昂,可一看到擎世才和擎奋,则就跟翻书似的突然变了脸色。
“二哥。”擎世才和擎奋富有礼貌地先声夺人道。
“诶?六弟,八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擎镇泉困惑不解地问道。
他的眉头紧锁,好似密密麻麻的荆棘丛生,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擎世才和擎奋不谋而合地相互对视一眼,表情很是尴尬,这一时半会儿的,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呃……我们……”
“哦!我知道了!”擎镇泉一手伸出食指,上上下下地朝着擎世才和擎奋点来点去,并打断了他的言语道,“你们也是得知了武幸王回归的消息,所以特地来谄媚讨好他,对不对?!”
擎镇泉的语气逐渐加重,甚至急得眼珠子都猛地往外瞪了瞪,虎视眈眈的眼神仿佛要把他们两个吃了一样。
擎世才和擎奋又是一愣,在擎镇泉的指认下竟有些语无伦次,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擎世才暗暗喘了一口气,在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过后,面露难色道:“不是的二哥,其实我们……”
“我说你们也太不专业了!”还没等擎世才把话说完,就又被擎镇泉抢先一步地打断道,“你看看我,看看这箱黄金翡翠,再看看这箱琉璃珠宝,现在再看看你们,两手空空的,太不懂事!武幸王是何等尊贵?不贡献点儿金银珠宝就想拉拢他,那与做梦何异?”
擎镇泉一边滔滔不绝地这样讲着,还一边打开了两个剑士手中的箱子,把金银珠宝呈现在擎世才和擎奋的面前,以至于他渐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越来越无法自拔。
擎镇泉对着他的两个弟弟好一顿数落之后,还走到擎世才的身边,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轻声提醒道:“六弟啊,要我说,你还是太嫩了,尽管你在众皇子中的剑境最高,可惜,还是太不会做人了一些。只要我再争取到武幸王的支持,那储君之位,我是势在必得啊。”
擎世才稍稍皱眉,据理力争道:“二哥,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争储君之位。我……”
擎世才欲言又止、如鲠在喉,因为他的话才说一半,擎镇泉就直接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挡在一侧,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言语。
“好了。”擎镇泉一脸不屑,目中无人道,“不管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想法,二哥我都不能再跟你废话了,还是先把我这些礼物送给武幸王要紧。”
语毕,擎镇泉就绕过擎世才,自顾自地去叩响李信芝的房门了。
擎世才和擎奋见状,瞬间就不淡定了。
“诶!二哥!使不得!武幸王已经歇下了!”
“二哥!武幸王已经睡了!二哥!”
他们火急火燎地上去阻拦,却死活拉不住一意孤行的擎镇泉。
擎镇泉叩响房门,大喊大叫道:“武幸王,我备了一些薄礼,还请你务必收下!武幸王,我知道你没睡,你把门开开,送完礼我就走!武幸王!武幸王……”
“二哥!二哥!武幸王真的歇下了!咱们改日再来吧!二哥!”
擎世才苦苦劝阻之时,李信芝屋子里的烛光忽然一亮,就连擎镇泉的眼睛都不由得被染得灿烂起来。
擎镇泉心中大喜,扭头看向擎世才,幼稚地炫耀道:“你看,我就说武幸王还没睡。”
擎世才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到头来只得猛地把手向下一挥,以此表示了一个急躁而又无力的动作。
“二皇子。”屋里传出李信芝清脆悦耳的嗓音道,“今夜我属实是有些累了,你就先回去吧,改天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别啊。”擎镇泉苦笑着说,“武幸王,你就行行好,赶紧放我进去,咱们叙上一叙。外面这雪眼看着越下越大了,怪冻人的……”
“武幸王!武幸王!”
擎镇泉又坚持不屑地喊了两声,他本想接着叫喊,但这一回,只吐出一个“武”字,就被擎孟捷打断道:“你们几个,大半夜的不睡觉,都堵在武幸王府干嘛呢?”
眼看着大姐和抱着一把佩剑的小翠上来,老二、老六、老八这三个皇子赶紧纷纷退让,把正中心的位置让给擎孟捷。
不得不说,擎孟捷作为长姐的气势还是很足的,尽管她只有剑甲境,尽管她没有深得擎啸赏识。
但是旁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她只想引起李信芝的注意罢了。
“长姐。”三个皇子异口同声道,对待擎孟捷倒也算尊敬。
擎孟捷在三个皇子中扫视了一眼,最终盯准了擎镇泉,没给好脸色道:“二弟!你说!”
擎镇泉被长姐这么一呵斥,顿时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就跟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阵明显的抽搐。
“啊?我说?”
“愣着干什么?说!”擎孟捷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极为不悦的怒色。
也没什么,就是看武幸王刚刚回来,给他备了点儿薄礼。长姐,你放心,我对武幸王可是真心实意的!你身为武幸王未过门的妻子,对武幸王想必一定是思念极了,要不赶紧进去看看?”
擎镇泉一不小心就说出了擎孟捷的心里话,倒是引得擎孟捷好生心慌意乱。
她的小脸一红,扭头嗔怪道:“还用你说?你们三个都先下去,我跟武幸王有话要说。”
“好嘞!好嘞!”擎镇泉头一个答应道,然后就跑得远远的了。
擎世才虽然有所顾虑,但还是跟擎奋一块儿愁眉苦脸地退到了三尺开外。
擎镇泉盼着擎孟捷可以敲开李信芝的房门,这样一来他自己也好阿谀奉承。
擎孟捷整理了一下衣饰和秀发,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进而正想提手敲门、开口喊他,谁料这手才提到一半,朱唇才微微张开,李信芝房中的烛火竟是突然一灭,致使擎孟捷怔在原地,愣是呆了好长时间。
小翠紧皱着眉头,诧异万分道:“咦?灯怎么灭了?”
擎孟捷的表情逐渐凝固,心中更是虚了一下。
“诶!”擎镇泉站出来为她抱不平道,“这武幸王怎么把灯灭了?他不知道公主殿下来看他了吗?”
擎孟捷立在门前宛若一动不动的木头,她不是不明白李信芝的意思,只是迟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不知不觉间,擎孟捷已然湿润了眼眶,眼白中泛起些许淡红,似乎已经历经了刻苦铭心的伤痛。
擎世才知道李信芝无心于她,而眼下也不过是擎孟捷的一厢情愿而已。
也许从擎啸指婚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悲剧的开始。
擎世才朝擎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去安慰长姐。
擎奋在不经意间跟擎世才相互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后,怯生生地上去喊了声:“长姐……”
擎世才微微叹息,也赶紧上去劝说道:“长姐,武幸王已经歇下了,要不咱们改天再来吧?”
“是啊长姐。”擎奋表示赞同地附和道,“姐夫今晚刚刚回来,想必一定是累极了。兴许我们明天再来,就能见到姐夫了呢。”
擎孟捷暗暗啜泣了一声,话锋急转道:“你们都先回去吧,让小翠陪我待在这里就好。”
擎镇泉见此情形,连忙上去泼冷水道:“就是就是!长姐让你们回去!没听到吗?赶紧的!”
擎世才和擎奋没有办法,只好转身落寞离开。
“你也回去。”擎孟捷冷冷道,引得擎镇泉难以置信。
“啊……要不我还是……”
“回去!”
擎镇泉还想挣扎,但被擎孟捷大喝一声过后,便也只好紧接着她的话干脆利落道:“好嘞。”
擎镇泉带着两个贴身剑士无功而返。
两个剑士还想把手上的金银财宝一并带走,但擎镇泉见了,却是皱着眉,苦着脸,急忙督促道:“去去去!金银财宝留下,真是的!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两个剑士听后,遵照擎镇泉的吩咐,匆匆放下珠宝。
擎镇泉在夺门而出之前,还特地提高了音量,再三强调道:“那个……武幸王啊!这两箱财宝我就给你放门口了啊!到时候你记得收下!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
擎镇泉说完,立马就灰溜溜地跑开了,生怕擎孟捷找自己算账。
三个皇子一走,鹅毛大雪倒是越下越猖獗了。
好好的风花雪月夜就这样成了雪虐风饕夜,任谁穿了多厚,总归是挡不住这冷彻入骨的寒意的。
雪花一朵接一朵地飘来,纷纷扬扬的,挨挨挤挤的,凌乱得让小翠有些睁不开眼。
擎孟捷往后退了几步,在皑皑白雪中驻足停留,迟迟没有想要就此离去的意思。
小翠在雪花飘飘的影响下竭力睁大双眼,大声劝道:“公主殿下,这雪太大了!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明日再来拜访武幸王吧!”
“我不走!”擎孟捷的语气里流露出几分坚韧,“今晚不见到信芝哥哥,我决不离开!”
“公主……”
小翠还想好言相劝,但她一张开嘴巴讲话,就总会有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飞进她的口腔,然后在里面融化成冰冷的清水。
擎孟捷的身上虽然披了一件貂皮大衣,但暴雪不通人性,总不留情,任她身上的貂皮大衣多么厚实,也迟早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擎孟捷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向小翠伸出一只手,并摊开掌心,说:“把剑给我。”
“公主……”小翠不自觉地把怀中的剑抱得更紧了些,生怕她会做什么傻事。
片刻过后,擎孟捷便更进一步地解释道:“他说过,觉得冷的时候舞一套剑,这样身子就会暖起来了。”
小翠幡然醒悟,这才放心地把剑递给擎孟捷。
擎孟捷飞快地接过佩剑,拔出佩剑后潇洒地把剑鞘往旁边一扔,不由分说地就开始舞动起来。
她的一招一式都如行云流水般顺畅,果然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剑甲境,只不过所练的动作招式都是以前李信芝教过她的。
擎孟捷心里想着李信芝,手上的剑招也是李信芝亲传。
她舞着舞着,觉得仿佛又回到了昔日李信芝教自己练剑的那些日子。
那时李信芝受擎啸所托,传擎孟捷个一招半式,谁料擎孟捷在跟李信芝练剑的途中,渐渐与之产生了情愫,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擎孟捷以前跟李信芝练剑时,都是甜甜蜜蜜、享受其中,可现在再练起昔日的这套剑法,却带了些许爱而不得的不甘心。
一套剑法演练完毕后,擎孟捷把剑插在雪地里,朝着李信芝的屋子大喊:“李信芝!你总是说剑莽之下无区别,你不在的这三年里,我日日夜夜勤学苦练,终于跻身至剑甲境,终于成为了那有区别之人!”
“我要让你知道,我跟外面的那些胭脂俗粉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好不容易练到剑甲,你却连见都不愿见我一眼!”
“李信芝!你不出来见我,我就在外面死等!直到你出来为止!”
擎孟捷发泄完自己的心里话后,恶狠狠地连喘好几口粗气,心中就如这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夜晚一样,也下起了大雪。
与此同时,仕恩宫内。
那是四皇子擎舒昀的处所。
擎舒昀的神思深藏,喜形不行于色,不似二皇子擎镇泉那般鲁莽直接,相较于聪明睿智的擎世才而言,更多了一丝不为人知的坏心眼。
擎舒昀坐在书房里,剑奴为他磨墨。
闲来无事,擎舒昀就喜欢提些书法或字画。
稀奇的是,今夜他这里,居然还有一位贵客登门拜访。
只见书房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映入眼帘的,竟是宦官张希平。
张希平有模有样地把手里的拂尘一甩,用细腻的声线上来给擎舒昀行礼道:“老奴参见四殿下。”
“张老免礼。”擎舒昀的声音很是温和,可以说跟他本人的长相一样,温润如玉。
擎舒昀一边用狼毫笔细细勾勒纸上的字画,一边神色自若地试探性道:“张老偷偷从父王那里跑到我这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张希平稍稍佝偻着身子,语出惊人道:“回四殿下,武幸王回来了。”
听到此处,擎舒昀手里的狼毫笔不免顿了顿。
他看似面不改色心不跳,却不由得定了定神,然后才继续下笔。
“哦?武幸王回来了,这是好事啊。”
张希平轻声道:“武幸王一回来,便有三个皇子登门拜访,长公主也去了。”
“长公主三年之前就曾跟武幸王定下过婚约,她去看望自己的如意郎君,这很正常。”擎舒昀有所顾虑地问,“只是我不知,张老口中的三位皇子分别是?”
“二殿下、六殿下、八殿下,他们都去了。二殿下甚至还命人送了两箱金银珠宝。”
擎舒昀在耸了耸肩膀的同时,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进而饶有兴致地笑道:“这个二哥,真是糊涂,公然结党营私,视王威如无物。六弟和八弟跟武幸王一向交好,若要拉拢他这股势力,那也一定是非六弟或八弟莫属。尤其是六弟,天赋异禀、剑术超群,年纪轻轻就飞升至剑王境,深得武幸王赏识。二哥想在他们之间争,可谓难如登天。”
“四殿下所言极是。”张希平轻声说,“二殿下弄巧成拙,反倒是把自己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本都消耗得一干二净。若不及时止损,后果不堪设想。”
“哦,对了。”擎舒昀忽然想起来说,“父王那边,更应该倾心于把储君之位留给六弟吧?”
“四殿下聪慧。”张希平认可道,“王上的确有心把六殿下封为储君。”
擎舒昀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道:“武幸王要支持也该是支持六弟,想必父王一定是看出了这一点,这才顺水推舟而已。”
“王上器重武幸王,还跟他结拜成兄弟,放眼整个烊国,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武幸王为烊国所做的,远比我们所看到的还要更多。因此得到武幸王支持的人,必是平步青云。眼下武幸王三年而归,一切全都推倒重来,四殿下对武幸王,难道不表示表示吗?”
“武幸王非金银财宝所能打动,只有像六弟这样真正有大才的人才能得到他的赏识。”擎舒昀振振有词地分析道,“眼下巴结武幸王并非是最佳时机,只会让父王以为我跟二哥一样有结党营私之嫌。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时候不去巴结武幸王的人,才是真正没有私心的人,我相信父王他会知道的。”
“四殿下英明。”张希平小心翼翼地问,“那不知四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擎舒昀几经思量过后,下笔如有神道:“山高则风劲,谭深则水寒。此时锋芒毕露,只会惨遭打压,唯有能而示之以不能,用而示之以不用,方是王道。无论事物如何变化,君主的心意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张老,我父王那边,就请您多多盯着点儿了。”
“还请四殿下放心,老奴明白了。”张希平说完,便伛偻着身子,悄悄退下。
擎舒昀的嘴角上扬到极致,对身边的剑奴下令道:“送张老。”
“是。”
剑奴把张希平送出去的时候,擎舒昀的大作也刚好完成了。
这是一副锦绣江山图,线条细致、妙手丹青,更重要的是气贯长虹、大开大合。
擎舒昀作此画,旨在江山。
话分两头。
张希平离开仕恩宫后辗转反复,最终去到了京泽宫。
京泽宫乃是烊王擎啸的寝宫。
张希平在寝宫外左顾右盼,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胆敢推门而入。
他的动作很柔,发出的声音很轻,想必也是害怕惊扰了擎啸。
擎啸寝宫的烛火尚未熄灭,可能是专门为张希平留了一盏。
张希平走到帘帐前便不敢再进去,而是在外面双膝下跪,磕了个头道:“老奴拜见王上!”
“起来吧。”
擎啸的声音从帘帐里传出,透过薄薄的白色帘帐依稀可以看见,擎啸只穿了一身素衣,白白净净的,看样子也是准备入睡。
他用手帕反复擦拭着手上的赤霄,继续问道:“老四那边怎么说?”
张希平起身回答:“四殿下胸有丘壑、腹有良谋,说是不敢显露锋芒,还需视王上你的心意再作决断。”
“我的心意?”擎啸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进而持续打量着赤霄,冷笑一声道,“都说君心似海,圣心难测,这个老四,还真是沉得住气。他以为表现出一副和光同尘的样子,我就会对他青睐有加了?呵!工于心计,可笑至极!还有这个老二也是,居然敢把宁七和丘益铖这两个剑谍安插到本王的身边!我看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本王的这两个儿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擎啸一气之下,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差点就要喘不上气。
张希平见状,连忙安抚道:“王上息怒,二殿下和四殿下虽然都把手伸到了您这边,但所幸一切还是尽在王上您的掌握之中。更何况有武幸王在,这天就塌不下来。”
“嗯。”擎啸长舒一口气说,“武幸王回归,那些人想着拉帮结派都是很正常的事,不那么做的人,才更需要我多加提防。张希平,你给我盯紧老四,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老奴遵旨。”
“嗯,行了,今晚就这样,你下去吧。”
“老奴告退。”
张希平帮擎啸熄了烛火,一路退出寝宫。
原来他看似是擎舒昀派到擎啸身边的剑谍,实则还是对擎啸忠心耿耿。
可怜擎舒昀还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殊不知自己早在别人的算计之内。
还有二皇子擎镇泉亦是如此,他甚至还要再蠢上一些,自以为把两个剑圣境的剑谍派到擎啸身边就可以天衣无缝,却不料擎啸早就知道他的阴谋诡计,只不过是在配合他的演出而已。
子不忠父,乃为逆子。臣不忠君,终为贰臣。
父子之间尚且需要安插剑谍,君臣之间这样的现象更是比比皆是。
这个不甚太平的风花雪月夜很快就会过去,等天亮了,烊国还是擎啸的天下。
……
第二天来临的时候,风雪随着朝阳渐渐消融。
擎孟捷果真在王府的雪地里站了一夜。
暖阳还来不及普照在她的身上,她就直接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当着小翠的面,倒在雪地里不省人事。
一旁昏昏欲睡的小翠见了,立马精神抖擞起来。
她急得眼珠子都猛地往外瞪了瞪,进而急急忙忙地冲上去跪在擎孟捷身边,一边连连晃动她的身躯,一边张皇失措地连声惊呼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
今天是烊军大阅的日子,擎啸会亲临现场,诸位皇子为了博得擎啸的青睐,自然也不会缺席。
此刻云霄营内,激动人心的乐曲响起,一万个剑莽境的士兵听从将帅的号召,井然有序地聚集在一起。
剑莽境不愧是剑莽境,他们都是烊国的主力,烊国最骁勇善战的士兵!
烊国因为有这一万剑莽坐镇,其余六国皆不敢来犯。
也是因为有这整整一万剑莽境的高手,大大拉开了烊国和其余六国之间的距离!
“众将士听令,行一三四上前,行四行五四五退后,大眼杀小眼,乌龟不出头!”
只见一万剑莽井井有条地排成一排排、一列列,赫然就是一个方阵的模样!
擎啸身着金色铠甲从营帐里缓缓而出,腰间系着赤霄,身边跟着个忠心耿耿的张希平。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大擂台上,面朝一万剑莽。
光是往那儿一站,就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强大气场。
这股气场,是烊王与生俱来的威武!
擎啸生来便怀王霸之气,也只有他,才能一统天下!
当斗志昂扬的乐曲演奏完毕,一万剑莽手握腰间利剑,单膝下跪,异口同声道:“参见王上!王上万年,大烊万年!”
擎啸于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气,并板着一张冷漠无情的脸,郑重其事道:“众将士,平身!”
“谢王上!”
一万剑莽聚在一块儿的声音之洪亮难以估量,甚至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整整一万剑莽,这是他国都不具备的兵力!
擎啸的表情很是严肃,因为大阅的意义非凡、不容小觑,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稳固军心就在此刻,只要大阅典礼一切顺利,这对接下来吞并六国将起到至关重大的推进作用。
擎啸忽然坚定了眼神,义正词严道:“诸位都是我大烊的骁勇之士,外界之所以称呼我大烊为虎狼之师,都是因为有你们!大烊因你们而兴盛,大烊因你们而崛起,大烊因你们而天下无敌!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泱泱大国!”
擎啸一番激励人心的话语说完,一万剑莽立即给予响应道:“为大烊生,为大烊亡,为大烊捐躯摩顶,为大烊抛头颅、洒热血!大烊大烊!势不可挡!”
一时之间,群情沸腾,一呼百应。
擎啸趁热打铁,指着前方大喊道:“看,你们的身后是谁!”
此言一出,众将士纷纷追随着擎啸所指的方向望去。
刚开始还是空无一物的,什么也没有,眼看大伙儿马上就要议论纷纷起来,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信芝忽然脚踏轩辕闯进了众人的视野里!
他把双手背过身后,腰杆挺立,风流倜傥,最终以肉眼所不能见的速度御剑而来,就此飞到了擎啸的身旁!
“快看!是武幸王!”
“武幸王!”
“真的是武幸王!”
“武幸王回来了!”
众将士就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倏的一亮。
李信芝轻轻一跳,不紧不慢地落在地上。
轩辕主动回鞘,只在片刻之间。
一看到李信芝这张潇洒俊逸的面庞,一万剑莽纷纷垂下脑袋,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道:“参见武幸王!”
在李信芝面前,没有一个人敢抬起脑袋。
他们都心甘情愿地向李信芝臣服,因为李信芝在他们的眼里,就是神!
“众将士免礼!”李信芝加大音量道,举手投足间可谓气场十足,甚至比他身边的擎啸还要更胜一筹。
李信芝一出场,这些士兵的情绪明显高涨,远比面见擎啸之时还要更为炽烈!
但擎啸倒也对此不以为意,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只因这一万剑莽都是李信芝精心训练而来,可以说没有李信芝,就没有这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谢武幸王!”众将士不谋而合地回应道,然后才纷纷起身。
李信芝扫视了在场的一万剑莽一眼,没觉得哪里不妥,倒是他们身上的伤痕,多了不知多少。
这一万剑莽的使命就是为国征战,职责就是浴血沙场,李信芝看到他们身上多出来的伤疤,没有心疼,只有骄傲!
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认真严肃起来,一本正经道:“天末凉风,阔别数载,三年而归还能再见到诸位,我心甚慰!”
“愿誓死追随武幸王!”
“愿誓死追随武幸王!”
李信芝轻声一笑,然后转过头,对擎啸说:“还请擎兄下令奏乐,扬我大烊国威!”
“好!”擎啸奋力点了个头,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道,“传我命令,奏乐!”
“奏乐——”张希平的尾音无限拉长,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与此同时,小翠已经把擎孟捷带回了岁屿宫内。
她病娇娇地躺在床上,眼下太医正在向小翠叮嘱擎孟捷的症状:“公主殿下的脉象迟大而缓,按之不足,料想是风寒入体所致,只是这寒气来得又猛又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万不能再让公主殿下受冻着凉了。我去开一副方子,按照方子按时服药,三日大约能好起来。”
“有劳医官。”小翠愁眉苦脸道。
太医交代完,就要离去了。
谁料太医在出去的路上,还碰到了夏衍川。
说起这个夏衍川,那可真是不得了,是个四十一岁的剑仙境,对擎孟捷还尤其照料。
不过他的照料,似乎有要愉悦君臣之礼的迹象。
夏衍川原本是擎啸门下的剑客,听凭擎啸的调遣和命令,直至擎孟捷出生的时候,擎啸爱惜自己的第一个女儿,不惜让自己的得力干将守在擎孟捷身旁。
于是夏衍川就从擎啸门下转投到擎孟捷门下,这已经是夏衍川守在擎孟捷身边的第二十个年头了。
夏衍川不会否认他对擎孟捷的情感,却也不敢承认他对擎孟捷的情感,只因他是臣,擎孟捷是君。
君臣有别,就是这个道理。
夏衍川虽然迟迟没有像擎孟捷表明自己的心意,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在向外人宣誓他的主权。
守护擎孟捷本来就是夏衍川的分内之事,所以他有所关怀照料,在外人眼中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已。
只有夏衍川自己知道,他这是假公济私。
夏衍川留着一撮胡子,饱经沧桑的脸上又不失几分豪迈和俊朗,系在腰间的佩剑锋利无比,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独独面对擎孟捷时,才会宽宏大量地让她把玩几下。
夏衍川跟刚刚出去的太医擦肩而过,闯进擎孟捷的寝宫找到小翠,忧心忡忡地开门见山道:“我听说公主病倒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翠,平日里不都是你一直在悉心照料吗?”
小翠于不知不觉间湿润了眼眶。
她没有直接回答夏衍川的问题,而是在啜泣了一声过后,哭哭啼啼道:“夏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夏衍川的眉梢一紧,当即就察觉到了一丝情况的不妙。
“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夏衍川有些焦急地问,“小翠,你快别哭了!你先告诉我,公主究竟是怎么病倒的?我要知道事情的原委!”
“昨天晚上……武幸王回来了……”
听到此处,夏衍川的瞳孔都放大到极致,感到瞠目结舌、大吃一惊。
武幸王,李信芝!
这在烊国,是何等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纵是他剑仙夏衍川,也绝不可能会是剑神李信芝的对手!
夏衍川正是深深地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感到一丝丝棘手。
一听到“武幸王”这三个字他就知道,这件事情注定没法善了。
夏衍川的目光逐渐变得空洞呆滞且无神。
就在他被武幸王的威名震撼得心旌神摇、惶惶不可终日之际,小翠用一种略带哭腔和悲怆的声线,继续在一旁说道:“公主殿下夜访武幸王府,可武幸王闭门不出,害得公主殿下在风雪里苦苦熬了一宿。公主殿下正是因此染上了风寒,卧床不起。”
听到这里,夏衍川心中的恐惧顿时转化为愤懑。
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中瞬间就燃起了燃烧不尽的熊熊烈火,一脸凶狠的模样恨不得把李信芝碎尸万段!
夏衍川紧紧握住系在腰间的剑柄,只留下几个字道:“照顾好公主殿下!”
说完,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了。
小翠目送着夏衍川的背影渐行渐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夏衍川要去做什么,夏衍川就已经御剑而去了。
夏衍川很清楚自己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他要挑战的,是烊国子民心目中的剑神!
云霄营内。
乐师打鼓奏乐,一万剑莽随声附和。
他们面不改色,志气高昂道:“为家增光,为国出征!英勇作战,喋血沙场!”
“坚壁清野,断绝贸易。死守堡寨,绝不退让!”
“嘿~”
“嘿~”
“嘿~”
“奋击百万,沃野千里。嘿~嘿~”
士兵们所唱的这首歌有名字,叫《巍巍西烊壮国歌》。
这首歌是擎啸和李信芝共同创作,其中注入了他们的心血和灵魂。
当士兵们唱完之后,剑仙夏衍川刚好御剑而来。
他凌空于众将士之上,意气风发,好生威武!
但把众将士踩在脚下,这却是对他们的不尊敬!
士兵们见此情形,纷纷进入备战状态。
他们齐刷刷地拔出腰间佩剑,对准天上的夏衍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夏衍川镇定自若、波澜不惊,迟迟没有想要从剑上下来的意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李信芝,就连李信芝旁边的擎啸都没有放在眼里。
李信芝看到了夏衍川,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夏衍川对擎孟捷的心意,李信芝其实也是略有耳闻。
他知道夏衍川是来做什么的,只是昨天那个境地,无论李信芝有没有接见擎孟捷,只怕今日的问剑都是无可避免。
李信芝惜才,昨天没有面见擎孟捷,起码还给夏衍川留了一份尊严。
只是擎啸一看到夏衍川如此无理,却是顿时就沉不住气了。
他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极为不悦的怒色,进而愤愤不平道:“夏衍川,现在正在大阅,你要干什么?!”
夏衍川的眼神里暗藏杀机,直视着李信芝,目中无人道:“剑仙夏衍川,特来问剑武幸王!”
此言一出,瞬间引起军中士兵的惊奇之声。
李信芝始终保持着一颗平常心,好像从未放在心上。
他静静地看着夏衍川,没有作出回应。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说话,不出手,也自然会有人替自己出头。
只见擎啸的眼神忽然变得跟刀一样锋利,而后破口大骂道:“你疯了吗?!大阅典礼何其重要!岂能容你在此放肆?还不给本王速速退下!”
“王上,请恕微臣不能从命!”夏衍川固执己见道。
擎啸的心里“咯噔”一声,颤了一下,进而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夏衍川。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上,夏衍川居然胆敢违抗自己的命令!
擎啸暗暗喘了一口气,进而挣扎着表情,厉声质问道:“夏衍川!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好端端的,你不去守在公主身边,跑来这里做什么?!”
“王上有所不知,”夏衍川意味深长地说,“微臣此行前来,正是为了公主殿下!”
擎啸的眉头一皱,这么一听,倒是越发的糊涂了。
“什么意思?”擎啸不解地问,“什么叫为了孟捷?”
夏衍川摆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臭脸,辞气激愤道:“王上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妨问问武幸王。想必武幸王身为此事的始作俑者,一定最是清楚事情的经过。”
听到此处,擎啸立马把视线转移到了李信芝的身上。
他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时而看看身边的李信芝,时而看看面前的夏衍川,焦急道:“什么意思?这件事情怎么又跟武幸王扯上了关系?”
夏衍川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咄咄逼人道:“武幸王,事已至此,是你亲自告诉王上呢?还是由我当着众将士的面,揭发你呢?”
李信芝闭了闭眼,神色自若地说:“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不认为你做错了什么?”夏衍川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进而冷笑一声,突然怒气冲天道,“呵!真是天大的笑话!昨夜公主殿下夜访你武幸王府,你非但没有接见她,反而还害她在门口苦等了一个晚上!要知道,昨天夜里可是风雪交加啊!”
擎啸的心中一震,身子一颤,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李信芝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固然无人能及,可擎孟捷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啊。
擎啸听后,难免有几分心疼。
事情已经闹到这个份上,李信芝还是不为所动,似是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过错。
夏衍川恶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气,怒不可遏道:“武幸王,正是因为你的故作清高,害得公主今日卧病在床、风寒入体!事到如今,你仍然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若再不出面替公主殿下讨一个公道,只怕此事又要被你简简单单地糊弄过去!”
李信芝按兵不动、隐忍不发。
擎啸见状,寻思着这样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于是赶紧开口解围道:“好了,此事本王已经知道了,你赶紧回去陪在公主身边吧!眼下大阅,不是谈论这些琐事的时候,等大阅结束之后,本王会亲自去探望公主的。”
“多谢王上体恤公主。”夏衍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进而意犹未尽道,“只是微臣恐怕,不能如王上所愿了!”
擎啸心里一虚,顿时慌了,“你到底想如何?!”
夏衍川稍稍抬头,还是盯着李信芝,坚定不移道:“我说了,我要问剑武幸王!”
只此一言,震慑众人。
无论成败,夏衍川敢说出这番话,就已经赢得了大家的敬佩!
夏衍川持续娓娓道:“二十年前,我受王上之命,在有生之年护公主一世平安,而今公主倍受折辱、伤身至此,我必须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方不负王上之托!”
“你……”
“我接受你的问剑。”还没等擎啸把话说完,李信芝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夏衍川的请求道。
轻描淡写的寥寥数语,从李信芝口中说出竟是如此骇人。
双方凝视着彼此,颇有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势。
剑仙夏衍川对战剑神李信芝,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李信芝握住轩辕剑柄,这是他三年而归的第一战!
此时,岁屿宫内。
擎孟捷在小翠的悉心照料下,病情终于有所好转。
当时小翠坐在擎孟捷的床边给她喂药。
小翠用木勺从碗里舀了一勺,却怎么喂都喂不进去,正着急,擎孟捷忽然连连咳嗽了好几声,面部表情更是一阵扭曲抽搐。
不过小翠见状,却是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倏的一亮。
小翠急忙把汤药放到一旁的桌上,见擎孟捷想要起身,便赶紧上去搀扶:“公主殿下,您终于醒了!您要是再不醒来的话,小翠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小翠的语气中略带一丝哭腔和悲怆之感,生怕自己失职。
擎孟捷的眼神迷离,苍白无力的脸上更是流露出一丝憔悴和沧桑,显然还没有从风雪交加中缓过劲儿来。
她恶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气,向小翠问:“小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殿下,已经过了午时了。”
“午时……”擎孟捷喃喃自语着重复了一遍,进而稍稍捂着头,愁眉不展道,“我这是怎么了?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小翠面露难色,忧心道:“公主殿下昨天夜里在武幸王府守了一夜,最终扛不住晕了过去,这些公主殿下都不记得了吗?”
“守了一夜……”擎孟捷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语气却是渐渐衰弱下去,不免有些黯然神伤,“看来他还是没有见我……”
“这个武幸王也真是的,公主好歹也是王上之女,金枝玉叶,武幸王怎能如此怠慢您?虽说他三年而归,战功斐然,可这未免也太不把公主您放在眼里了些。更何况他跟公主您还有婚约在身呢!”
“放肆。”擎孟捷稍稍皱眉,嗔怪道,“小翠,不得无礼,武幸王岂是你能诋毁的?”
“好好好!”小翠重新端起汤药,顺着擎孟捷的心意说下去道,“公主殿下听不得,那我不说便是了。来,太医嘱咐过了,这碗汤药啊,公主殿下一定要按时服用,这样病好得才快。”
小翠一边这样说着,又给擎孟捷喂了一勺。
擎孟捷醒来之后,喂药总归是轻松多了,小翠也就不用想方设法地把药给她灌进去。
擎孟捷喝了一勺,觉得些许苦,便皱眉试探道:“我昏睡的这段期间,武幸王可曾来探望过?”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公主还想着武幸王呢?”小翠拿擎孟捷实在没有办法,就连说话的语气都矫揉造作了几分。
“小翠!”擎孟捷的言辞之间更严厉了些许,也只有对李信芝才会这么上心,“你只需告诉我,他来过没有?”
“没有。”小翠幽幽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道,带着些许幽怨。
听到这里,擎孟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正伤心,小翠便嘟了嘟嘴,想了想,话锋急转道:“嗯……武幸王虽然没来,但是夏大人却是来探望过公主了。到头来武幸王身为公主殿下的未婚夫,还不如夏大人对公主你上心呢。”
“夏衍川?”擎孟捷不解,“他为什么来?”
“自然是听说公主病了,来探望公主呗。”小翠相当自然地说,“这哪里还需要原因。”
“你说他来探望我,那他现在人呢?”
“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小翠随口说道,“我跟他说公主殿下您为了武幸王,在武幸王府守了一个风雪夜,这才染上的风寒。他得知后,立马就怒气冲冲地出去了,我看他那架势,急得就跟什么似的。我还从未见夏大人这般生气过。”
“你说什么?!”擎孟捷的眉梢一紧,当即就察觉到了一丝情况的不妙,“他得知我在武幸王府染上风寒后,二话不说就跑出去了?”
“嗯……倒是说了一句。”小翠仔细回忆道,“他只留下一句‘照顾好公主’,别的就什么都没说了。”
擎孟捷一听,心里顿时有股不祥的预感犹如旭日东升般冉冉升起,而后幡然醒悟道:“糟了……”
说完,擎孟捷就掀开被子下床,飞快地穿好鞋子,朝外快步走去了。
“诶!”小翠神色慌张地问,“公主这是要去哪里?”
“武幸王府。”
“武幸王此刻在云霄营和王上大阅,并不在武幸王府。”
擎孟捷干脆的动作有所停顿,而后忽然坚定了眼神道,“那就去云霄营!”
语毕,擎孟捷便是着急忙慌地夺门而出,丝毫不像是一个虚弱无力的病人。
小翠见此情形,连忙放下汤药,一边追,一边大喊道:“诶!公主殿下!等等我!太医说了,您要好好休息,不能到处乱跑!”
与此同时的云霄营里,李信芝和夏衍川的这一战在所难免。
尤其是当李信芝握住轩辕剑柄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擎啸面露难色,立即按住李信芝紧握剑柄的手,再三劝阻道:“信芝!不可!这可是大阅!怎能自相残杀?!”
李信芝瞄了擎啸一眼,然后才扭头对他说:“放心吧擎兄,我心里有数,只是夏衍川已经认定就是我害了公主,我若不给他一个交代,那么这云霄营众兄弟众目睽睽,我和他才是真的骑虎难下。”
擎啸的心中一阵触动,左右为难之下,只好退守到一旁。
紧接着,夏衍川的眼睛忽然变得跟刀一样锋利,就连神情也是认真严肃了不少,进而用一种暗藏杀机的语气,冷冰冰地抛言道:“武幸王,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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