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霖顿时怒火中烧,自己的信任就那么轻轻松松可以摧毁吗!不久前他居然对她有着一丝的心疼,回首那么多年,他以为她真的变了,变得不再自私自利,变得不再狠毒。
可他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舒言就是舒言,一身廉价的傲骨让人作呕!
他大步走入卧室,对着正专心侍弄花草的舒言,厉声道“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
舒言抬起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燃烧的怒火,心凉了一片。这样卑微的方式,还是唤不回他的真心,也许真的该走了,自己该离开这里,去自己最想去的远方。
“装?你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你!”
“姜霖,离婚吧”舒言停下手中的活计,冰冷地看着他。
男人攥紧的拳头忽然松开来,眼底一丝了然,转而玩味地看着她,嘴角噙着笑。
“原来你装疯卖傻,是想要离开?是想要我放过舒氏,对不对?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仅要收购舒氏,还要亲手将舒明章送进监狱。”
“你混蛋!姜霖,你会遭报应的!”女人急了眼,扑过来抓住男人的领带,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是!我混蛋!你怎么不问问舒明章这些年明里暗里偷了多少税?这次旧城区改造的项目他竟然还要来抢,他拿什么来抢?卑鄙的手段?还是廉价的联姻?”
“舒言,你、早、就、已经不值钱了!不是想离婚吗?!滚!下午签了协议你就可以滚了,滚的越远越好!”男人摔下这话,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舒言抬起手摸了摸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门外穿堂而过的风,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自由,可为什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第二天清晨,舒言收拾好行李,穿上母亲留给她的那件黑色大衣,裹了裹围巾,准备出门。
一路来到帝都剧院,先将行李寄放,掏出证件不慌不忙地买了票,从通行道轻轻穿过,坐在倒数第三排的座椅上,摘下围巾等着演员上场。
她想在走之前,再来看一次改编自端木蕻良《科尔沁旗草原》的话剧。
这一幕叫“万里草原上孤寂的影”,主人公大山从幕后走出,与舒言记忆里的印象重叠。她曾经以为的大山也不过如此。眼前逐渐模糊了,她想起那个片段。
"转眼又是二十年过去了。大山已经长大成人,背井离乡,在江北开荒打草。
那夜,白草随着北风转黄。风筝弦一样粗的叶子,小猪倌一样高的叶子,剪刀剪的一样整整地铺出去一万里。一万里的一条驼绒地毡,没有剪短一根毛丝,也没有落上一颗土星,一马平川地铺向天边去。"
四周很安静,场内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没有人言语。
舒言记得十七岁那年,那人带她第一次踏入这里,看了同一幕话剧。
她擦去眼角的眼泪,如今的她就像那万里草原上孤寂的影,明明已经在他心里辽阔的土地上扎根发芽,现在却要连根拔起,同往事彻底割裂。
但她可是风信子啊,蓝莹莹地,永远扎根在母亲给她的一方土壤里。就算周围的土壤都四分五裂,这片土壤永远生机盎然。
待一场结束,舒言慢慢裹上围巾,起身离开。
下一站,巴黎。
她听说儿时的好友童莳在巴黎做了一家工作室的设计师,她想去碰碰运气。这个偌大的世界,她竟没有立足的地方。
所以她决定离开北方、离开故土,一路向西,逃离曾经所有的苦难。
几经辗转,她下了飞机,住在一家不起眼的民宿,距香榭丽舍大街有很长一段距离。她听说,童莳的工作室就在那里。
几天后,她鼓起勇气去拜访,不出意料的,童莳热情地接待了她。
“小言,你怎么来巴黎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没事,你工作也忙”
童莳看她垂着头兴致不高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和姜霖吵架了?”
“我们,离婚了”她淡淡地说,好像在说一件和她从来没有关系的小事。
“啊?没事,离了就离了,这些年你为他受了多少苦,该放手了”童莳轻轻拍了拍舒言的背,眼底满是疼惜。
安顿好一切之后,童莳带着她每日游走在巴黎城内。看埃菲尔铁塔、游诺伊苏尔塞纳河,去逛庞斯莱街市场 。她好像,又找回了快乐,一种失去多年,对这个世界难以言喻的触感。
这天阳光很好,童莳抿着手里的咖啡,看坐在太阳余晖里翻看杂志的舒言。
“小言,下周钢琴家宴子安会在凡尔赛宫的镜厅表演,主办方邀请了我的老板,但他因故无法出席,你愿意和我去吗?”
“宴子安,好熟悉的名字。”她低头想着,好像在那里见过他,但一时间又记不起来。
游逛了好几天,舒言决定在这里落下脚,开一家中国小酒馆,就开在法国的十三区唐人街。虽然距繁华的市中心远了些,距童莳也远了些。
她给这家小酒馆取名为星河酒馆,在窄巷的最深处。
简简单单的唐式风格,几张原木雕花的长桌安放在墙边,柜台上是琳琅满目的酒。靠门的地方摆了一架钢琴,柜台左边是一个小小的四方唱台。五光十色的灯光,从摆满舒言收藏的各式摆件的墙壁上映照下来,是夺目的无尽绚丽。
这里,总是往来着很多临时的驻唱歌手,有时候是中国小伙,有时候是法国街头青年,这天有个中国小伙轻轻拨动吉他的弦,唱起普通却动人的民谣。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小河水流淌过我老家/想起那些时光/仿佛昨天一样/为了在我心底那段无忧的年华/”
夏小虎的《旧时光》,很多年没再听过。舒言听着平凡的歌声,内心深处有什么不经意间被触动。
“老板,喝酒吗?”小伙放下吉他,拿起威士忌酒和她碰杯,清澈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
“你会弹钢琴吗?”小伙又问。
“不会,但很喜欢一些曲子”
“那,等我有时间了弹给你听”
“好啊”舒言的眼里绽放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