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
病床上,女人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冰冷的点滴慢慢流进血管,四周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很久很久的寂静。
床上的女人突然坐起身,扯掉手上的针头,发了疯似地向外跑,腹部的疼痛不断刺激着大脑神经,她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痛。
外面一直下着雨,深秋的风吹在身上十分寒凉。
她一直跑……一直跑……
她感觉到了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自由。跑不动了,就扶着路边的绿化带继续跑。风和雨一齐灌入她的衣领里,透骨的凉。
她仰起头,在大雨里旋转、起舞。
路上打着雨伞的行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几个人议论纷纷。
终于,她倒在人行道上。血慢慢晕染开来,被雨水冲成粉红色。
红灯了,车流从她身边穿过。驶来一辆黑色迈凯伦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扶起女人上了车。
车子向前行驶,女人缓缓睁开眼。
“让我下车”
“舒言!你是不是疯了?我可还没让你死,你急什么?”
男人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
“姜霖,你无耻,你下流。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女人又闭上眼,没了声音。
“老板,回医院还是…”海森小心翼翼地问。
“回家。”
二十分钟后,姜家庄园。
海森把舒言抱进房间,转身离开。
姜霖坐在沙发里,点燃一支烟。昏黄的灯光映着他的脸,眸中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我走,求你”
“不行,你还有商业价值。”
“所以你一直想要舒氏,对吗?”
“是又怎样,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
姜霖,你就是个混账!
舒明章苦心经验那么多年的事业,就快要被你毁于一旦!
你爷爷逼你娶我,舒家几乎用了三分之一产业来陪嫁,你却一步步逼我到死。
我多想扒开你的心看一看,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永远的解脱?我为什么会爱上你啊,爱上这样一个人渣。
舒言冷笑一声,“如果这样就能达到目的的话,你怎么不娶常懿?娶了她,雍和集团不是手到擒来?”
“你闭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如果没有我,你和她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对吗?都怪姜老太爷,对,都怪他”
男人冲上来捏住她的脖子,眼里腥红一片“你给我闭嘴”
他的力道越来越大,她的呼吸越来越弱。快要窒息的最后一刻,他放了手,摔门而去。
她做梦了,梦到她认识姜霖的那一年。那一年,他们都还在读中学。
那天,天气舒舒朗朗,阳光明媚。
穿着天蓝色外套的姜霖在风里奔跑,喊着常懿的名字,大声地说爱她。
常懿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操场对面。她看着姜霖,满眼都是笑容。她故意什么都不说,等着姜霖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自己坐在跑道旁,羡慕地看着他们。她想,如果她先表白,姜霖此刻拥抱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梦境一闪,许多记忆的碎片从脑海中划过。
常懿的婚礼上,姜霖的眼泪浸湿了整条手帕。在帝都大名鼎鼎,生意场上心狠手辣的姜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流泪了。
心蓦地一痛,她从梦中醒来。看着无边的黑暗,眼泪从眼角流下。
要不是姜老太爷强硬地将他们拆散,新郎应该是他吧。
要不是十七岁那年她偷偷爱上姜霖却不敢表白,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可是永远也没有假如。
常懿先表了白,像只活泼好动的小百灵鸟一样说着动人的情话。姜霖愣了一下,被她的活泼感染,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说“好,那你的余生就由我来守护”
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是舒家的大小姐,却是收养来的。舒明章还有个亲生女儿,叫舒语。她在那个家里似乎也像舒语一样倍受宠爱,可她总觉得,她是个外人。
三岁收养,七岁就被送到寄宿学校,在那里她度过了十年。后来她转到舞初中学,她认识了姜霖。
姜霖带着人生地不熟的她去图书馆,问她喜不喜欢端木蕻良,她说喜欢。从此姜霖每天都等着她一起下课去吃饭,一起看篮球比赛,一起参加派对。
直到有一天,常懿的出现,让他们的日常活动中多了一个人。
突然有天晚上,姜霖问她“你喜欢我吗?”
她说“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常懿向我表白了。”他静静地说,眼睛盯着舒言。
后来他看到舒言把常懿推下水,看到舒言把常懿的书本故意都洒在路上,他看到了他从未认识过的舒言。那一刻,他的内心充满了厌恶。
他就这样通过表象颠覆了从前对她所有的认知,从此,舒言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舒言起身站在窗前,看夜幕里的星星。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星,发着微弱的光。
她喃喃自语“妈妈,我好想你”
在无数个不能入眠的夜晚,我好想你。如果你还在,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如果父亲也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