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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神医开外挂,皇子宠上天

倾城绝恋倾城绝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温柔淡定绝情师尊&绿茶心机小狐狸皇子,推理+剧情+权谋+治病+重生+穿越。甜文无虐,以医夺天下的事业爽文。重生遇到养育过的五皇子,发现他已经长大成人。想体会做神医的感受吗?想被病患十里送别吗?想玩转中西结合吗?想用医术夺天下嘛?体验下做古代神医的感觉!妙手回春,力压群雄。书中方均可考证,作者是医生。沈琴心怀天下,怜悯苍生,他精心策划,杀人无情。佛与魔,杀手与医者,他如何抉择?

主角:韩潇   更新:2023-02-07 08: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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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韩潇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神医开外挂,皇子宠上天》,由网络作家“倾城绝恋倾城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温柔淡定绝情师尊&绿茶心机小狐狸皇子,推理+剧情+权谋+治病+重生+穿越。甜文无虐,以医夺天下的事业爽文。重生遇到养育过的五皇子,发现他已经长大成人。想体会做神医的感受吗?想被病患十里送别吗?想玩转中西结合吗?想用医术夺天下嘛?体验下做古代神医的感觉!妙手回春,力压群雄。书中方均可考证,作者是医生。沈琴心怀天下,怜悯苍生,他精心策划,杀人无情。佛与魔,杀手与医者,他如何抉择?

《重生神医开外挂,皇子宠上天》精彩片段

惨白的月光从水牢那狭小的窗洞照了进来,污浊的水面上泛起了寒光,映在了长满青苔的石墙上。

邻牢模糊的鞭打,哀嚎和呻吟声从墙缝隙里渗了过来,而此处却一片寂静,毫无生气。

一颗圆滚的头骨半露在水面上,只能看到两个黑洞一样的眼眶。

死寂的水面突然波动了一下,韩潇站在昏暗的角落,扶着墙壁动了动。

他披枷带锁,浑身肮脏,瘦的如同一具僵尸,只剩那双眼睛竟还有一丝微亮。

他努力伸出如干柴般的手,想去接一缕月光,可脚下一软,就一头栽进水里。

水面剧烈的波动,半天,他才像个泥人一般,呛咳着重新站起来。

腿部已经泡烂化脓,如同快要断掉的细棍,一直在往下蹿。

死死地扒住墙缝,指甲都流出血来,他悲哀的勾出一抹苦笑。

或许这身体到了极限了吧。

下次倒下去,可能再也爬不上来了。

可是他不甘心这么死去。

他才二十一岁,还没有成为自己所期望的”医死人,肉白骨”的大医,他还未给父母尽孝。

父亲一定会调查出真相,救他出去的。

他可是与皇上称兄道弟,陪皇上打天下,救过皇上的命,得了丹书铁券的庆国公啊。

牢房门口传来一阵的脚步声,他知道刑部侍郎李毅来了,这是他唯一能得知消息的渠道。

李毅带着两个狱吏打开牢房门,钻了进来,手中拿着一纸黑犀牛角卷轴。

站在牢门口的台阶上,李毅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下他,勾起一丝冷笑,

“韩潇,你很能扛,居然打破了水牢百日必死的记录,真是出乎意料。”

仿佛得到了短暂的力量一般,韩潇踉跄着扑到了李毅脚下。

“父亲他调查清楚了吧,皇上、皇上说什么了?”

他嘶哑的问道,眼里再度洋溢出了希望。

李毅没有正面回答,拎起黑犀牛角卷轴,慢悠悠道,

“皇上,下圣旨了!”

“李大人,罪臣无法跪下领旨。”

韩潇垂着头面露难色,就像是干枯的稻草。

李毅表情有些不耐烦,“把他弄上来吧!”

在狱吏的搀扶下,陈潇跪了下来,血水沾染一地。

麻木的腿骨居然刺骨的疼痛起来,似乎在告诉他,活着就有希望。

黑犀牛角卷轴被展了开来,冰冷的声音传入他耳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庆国公韩峰与其长子韩潇串通谋逆,用残忍手段谋害太子殿下,朕特许其自证清白,然韩峰竟污告犯上。

朕念旧情允其卸甲归田,而韩峰毫无悔过之意,依然结党营私,乱军乱政,沟通外寇,意图谋反。

朕深恶之,琢赐连坐家族,关押备审,其三子尚在襁褓,特赐予免罪。逆臣韩潇,罪大恶极,赐鸠酒一杯,以儆效尤。”

圣旨一出, 韩潇如遭雷亟,愣在了原地。

片刻以后,他反应过来,跪爬到李毅面前,瞪着猩红的眼睛嘶吼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臣没有谋杀太子,父亲更没有谋反之心,皇上不可能这样下旨的,他一定是被奸人蒙蔽了,臣要面圣!臣要面圣!”

见对方没动静,他又死死揪住李毅的袖子,像一条狗一般的低声求道。

“李大人,臣认罪了,是臣杀的太子!和臣父无关!求求你,让臣面圣吧,真的和父亲无关,是臣自作主张!”

李毅嫌弃的使劲甩开袖子,狱吏架住了韩潇颤抖的身躯。

“圣旨已下,岂能擅改?你个死囚还想面圣,做梦呢你!他现在连求情的大臣都不见!”

韩潇的眸子像堕入了深渊之中,变得瞬间漆黑,张嘴便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你也算走的体面,要不是张公公求情,说不定得凌迟,这都是皇上的恩赐。”

李毅面无波动的摆摆手,狱吏将托盘放在了他身前,上面是精雕细刻的金壶与金樽。

“皇上的恩赐?明明是恩将仇报!”

“磅当”一声,金壶、金樽都被掀翻在地,如血般的液体撒了一地。

“我们终究成了弃子!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史书诚不欺我!”

仿佛堪破了一切,韩潇笑的前仰后合,癫狂而愤怒。

“反了反了!果然是反了!”李毅大叫着,抖着手指向地上的酒壶,”给我灌进去!”

“我……咒你们…不得好死……”

直到闭眼的最后一刻,韩潇的血眸里都是刻骨的恨意,一滴眼泪都没有。

李毅感慨道,“还真是个硬骨头啊!就算是从了医,这骨子里反叛顽劣的血统可真是了不得。”


时间如流水,转眼就到了十八年后了。

这些年中发生了诸多变故,比如说封禅大典上爆发了“山火”,季阳候余玉造反被夷三族,平璃公主病薨,三皇子入住东宫等等。

岁月是一直向前的马车,人命如轮下的流沙,很多人都开始忘记那风光一时、贪得无厌、大逆不道的庆国公韩峰,与他那不孝之子韩潇了。

洞庭湖畔,浩浩荡荡的湖面,水汽蒸腾,宛若有云雾缭绕,如梦如幻。

岳阳楼上,一位华衣男子依栏而立,摇扇欣赏着云梦美景,风吹拂着墨色长发,露出修长的俊眉,双目轻眯,有一股慵懒又桀骜的气质。

他轻轻一笑,声音甚为好听,如清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湖面。

“真是神乎其神呢,民间都说这沈琴是个医仙,一岁能辨药,二岁能行笔,三岁能诊病,还说他不能说话,开口就是泄露天机,戏本都不敢这样编的,青言,他会不会是个邪教头头?”

“这…还要请熙王殿下自行定夺。”

刘青言拱手道,他是熙王殿下的贴身侍卫,从小侍奉在其左右,星眉剑目,五官端正,高大俊猛,只是人至中年,眼角已长出了鱼尾纹。

李云熙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坏笑。

“那我们就以平民的身份去探探虚实,若是他是个骗子,就更有趣了。”

他明眸一转,看向刘青云,

“话说回来,这么长时间了,那件事,你调查的如何了?”

刘青言蹙眉叹道,

“一筹莫展,当年参加封禅大典的官兵,死的死,伤的伤,老的老,都不肯说,好不容易调查到几个目击群众,也被割舌头弄瞎了,五殿下为什么要冒险调查此事呢?这可是陛下的大忌。”

李云熙弯起手指摩挲着下巴,眼里流光溢彩。

“所以本王才更好奇啊,到底发生了什么趣事,搞得老爷子十八年都未上朝。”

刘青言敛眉自忖道,

“臣想最知情的,当属陪在陛下身边的将军[陈于归]了,可惜那次封禅大典后,他就得了丢魂症,疯疯傻傻的。坊间流传说是进了刺客,臣不信,什么样的刺客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整个太康山都烧了大半呢。”

李云熙笑了笑,“说不定是神兵天将呢。”

刘青言惊了下,“殿下怎可如此说呢?”

“好好调查吧,青言,要是你还是这般对付,小心我拿你的猪头做下酒菜喔,肯定又香又肥。”

李云熙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岳阳楼内壁上的题诗。

古人喜欢在景点题诗,展现自己的文采类似于今人的“到此一游”。为此岳阳楼专门设立了一面题诗墙,因为游者众多,白墙上密密麻麻的各种字体,从打油诗到离骚体都有,鱼龙混杂。

那些雕文织采的诗句让李云熙微微蹙眉,倒是边角处不起眼的中药藏头诗让他起了兴趣。

“上重楼,望辰砂,防风吹散丹参愁。

持辛夷,对海月,夜交半夏沉香醉。——沈琴。”

笔迹清秀俊雅,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李云熙看到提款,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道。

“看来这人称清如冰壶的沈医仙也不纯洁嘛。”

刘青言不解,”殿下何出此言?”

李云熙敲了敲他的头,

“笨蛋,这么直白都不懂,拿笔来,本王也提上美诗一首!”

待刘青言将笔呈上,李云熙就在沈琴诗下大笔一挥,龙飞凤舞的写道,

“夜交自是沉香醉,半夏也会汗津津,口吐舌尖含冰棍,自然消火又生精——溪郎。”

顿时,这“诗”把上面那首都拉低了档次,恶俗的让人无法直视了。

李云熙满意的对比着两首诗,恬不知耻道,

“真登对,不过还是本王的更顺口。”

刘青言满头黑线。

……


今日是中秋节,有不少市民出来游乐,乘船泛舟波涛之上,欣赏水天一色的美景,还有些木偶戏等水上表演,很是热闹。

在其中有一艘游船很是特别,青木所造,飞檐翘角,古典优雅,白帆高高的立起,上面用浓浓的黑墨写着几个大字,“今日歇诊,请勿到访。”

这便是江南八大名医之首,沈琴的游船。

挂出这些字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凡是沈琴所到之处,都会被慕名而来的求医者挤的水泄不通,他们会早早过来排队,长长的一直排到巷尾,如果放在现在,都赶上“流量明星”了‘。

乘游船确实是个避免“交通堵塞”,又能安然休息的好方法。

在船上的雅间内,一只苍蝇”嗡嗡”转圈飞着,正在美滋滋的寻找它的美味佳肴。

“嗖——!”

伴随着极其微小的声响,一只银针飞速穿透苍蝇的身体,将它深深插挂在了船柱上。

眸光一掠而过,亮若如湖中银波,接着长长的羽睫便覆盖住那黑玉般的瞳仁。

沈琴垂目,将银针盒放回袖口,抖平雪衣长袖,表情平静淡然,继续翻看那发黄的医书。

“师父真是好身手呢。”

浩儿边夸赞边处理了苍蝇的尸体。

浩儿才十三岁,是沈琴从阎王爷手里捞回来的孤儿,浓眉大眼,长得胖墩墩的,很是可爱,拜了沈琴为师,与其相伴已经六年了。

“今日真是难得清净,若是平时,就算是挂出歇诊的牌子,也有人哭啼着求师父救命,这世上病人那么多,师父一人哪能看的过来啊!”

修长的手指缓缓翻着书页,沈琴只是静静听着。

“师父,李师爷之妻真的没救了么,您拒绝接诊,人家正在四处埋汰您呢。”

[随他。]

沈琴倒不是传说中的开口泄天机之类的,而是患有哑疾,根本发不出声,只能让浩儿判断唇语。

好在是浩儿已经轻车熟路。

“张书生又送了块锦旗,上面写的‘华佗在世,妙手回春,菩萨显灵,济世救人。’师父您看……”

沈琴眼皮都没抬一下,

[扔掉。]

浩儿不解,用小青竹夹了藤茶放入茶罏中,边煮一边问道,

“为什么您每次都把锦旗扔掉啊,挂在室中挺好的。”

沈琴没有答言,翻书的玉手停顿了下,指尖微微蜷曲,

可怕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慢慢浮现。

疯狂燃烧的烈焰,鬼哭狼嚎的火人,满山遍野的焦尸。

谁能想到现在这个仁心仁术的“活菩萨”沈琴,是那个为复仇拉了[千人]陪葬的“活阎王”韩潇?

韩潇当年并没有被毒死在水牢。

鸠酒被神秘人换成了假死酒,韩潇的前辈张神算收到了匿名信,去乱坟岗把他拾了回来。

醒过来的他竟得知噩耗——在下圣旨的当天,韩家上下三十多口全部畏罪自杀了。

他固然不信,自毁了容貌,跟着张神算混入了庆国公府,通过验尸发现了家人根本不是畏罪自杀,而是被逼服毒自杀的事实。

狗皇帝真够卑鄙了,“畏罪自杀”既坐实了韩峰的罪名,博得了好名声,亦不会弄的满朝风雨,军心动荡。

而韩家从此却成了乱臣贼子,遗臭万年。

韩潇恨哇,恨不得把皇帝碎尸万段!

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去复仇。

皇上举行封禅大典时,他精心策划,欲效仿荆轲刺秦王,一人上太康山,拿下皇帝的狗头。


临行前一夜,张神算掏出挂坠来,上面拴着块形状奇特的红石头,说是护身符。

“此物名为[洬],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说是可以保平安。”

“晚辈必死无疑,何必多此一举。”

“贫道一点心意,公子务必收下!”

张神算不由分说的就给韩潇硬带上了。

韩潇笑了笑,也就随他了。

“先生,你占算过了吧,晚辈有几成胜率?”

“……一成不到。”

韩潇凄凉一笑,将青铜面具在篝火中烤的通红。

“一成也比没有好,说不定老天突然眷顾我,就成了呢。”

天地到底是不仁的,复仇最终还是失败了,失败的彻底,皇上毫发无损。

战死后,韩潇居然带着记忆转生了,“新”的母亲给他起名为”沈琴”

也许是报应,出生就是个哑巴。

前世为不计后果、荼毒生灵的行为,他已幡然悔悟。

手中沾上的鲜血,他是再也洗不掉了。

根本配不上那些赞颂,疯狂的治病,只是在赎罪。

煮好的茶倒入黑釉盏中,发出阵阵清香,浩儿将它递给了沈琴。

“对了,听说前日有人在岳阳楼上提诗侮辱您,现在满城的患者都在寻找那个无礼之徒呢,后面的跟诗也是高达百首,都在骂那个叫溪郎的。”

沈琴接过黑釉盏,才放在唇边,听到最后几个字,动作滞住了。

溪郎?记得那是李云熙的乳名,真是巧合。

[他提了什么诗?]

惊于师父难得的八卦,浩儿顿了顿,揉了揉脑袋才说道,

“好像是,夜交自是沉香醉,半夏也会汗津津,含口冰棍,消火生精什么的,徒儿也不太懂,到底怎么侮辱师父了?奇怪!”

浩儿才说完,就见到沈琴嘴唇微弯抖动,似乎想忍下,貌似没成功,就赶忙把黑釉盏放在一边,最终扶着额头,笑了起来。

这一笑,笑的那山泉花开,笑的那月上柳梢,连船外的美景都黯然失色。

浩儿都有点看呆了,纳闷道,既然是侮辱,师父怎还笑了呢?不过,好久没见到师父这么开心了。

正在此时,门被人叩响了。

是个男子,说话声音磁性悦耳,咬字清晰。

“沈医仙,在下不请自来,冒昧相扰,确实是人命关天,沈医仙可给在下开个特例?在下必感恩戴德,重金酬谢。”

“你是怎么上来的?”浩儿惊道,并没有去开门。

“在下是一名巡捕,会点武艺,是从另一个船板上跳过来的。”

倒是个胆大之人,或许真是有急病。

沈琴坐在了竹叶屏风后面,这是对于陌生病患的一种习惯性遮挡,最初原因是有些女子爱慕于他的容颜,给他带来了不少困扰。

“请进!”

门外男子也没半分客套就推门进来了,透过屏风的薄纱,沈琴大概看了看那人的轮廓。

身高至少八尺,强壮又匀称。

“先生问曰,缘何求医?”浩儿说道。

男子挺胸昂头,话说的倒是恭敬,

“来瞧病的不是在下,而是在下的妻子,怀孕已五月有余,今日与在下游玩之时,突感腹痛,急来求医,现在她还在邻船上,还请沈医仙行个方便。”

“那请差爷待先生靠了岸,就去看看!”浩儿传达着沈琴的意思。

男子语气像是真的很急。

“在下担心妻儿,实在不敢再耽搁,在下能直接带先生跳过去,不知道先生是否有这个胆量。”

沈琴也可以跳过去,可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武功,倒也没犹豫,站起身来,穿过屏风准备出发。

就在那一刻,他与门口的男子直接对视了,顿时口瞪目呆。


那男子器宇不凡,浓密英俊的剑眉下却是一双似笑未笑的桃花目,直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唇像是抹了花瓣蜜。

普通的红蓝捕快服却让他穿出来一种高贵和放荡感,黑皮腰带未别刀,却歪别着一只紫檀扇子。

这不是长大后的五皇子么?

沈琴仔细打量着,又确认了一遍,没有错,长相可能会类似,但项上的那枚朱砂痣不可能一模一样。

回忆如滔滔江水灌入心中,沈琴激动不已,肩膀微颤,张开嘴叫了句五殿下,可惜没有声音。

前世,他年轻任性,愚蠢执拗,做错了很多事,唯一不后悔的就是医好了五殿下。

父亲的好友——殿前司虞侯余玉说过,韩公本想安排韩潇去当边将,然后功成身退的,是韩潇非要弃武学医,甚至不惜绝食抗议,才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而且你竟敢入东宫去医太子,东宫是什么地方?那是权力争夺的中心,明明有那么多太医,你倒是上杆子去背黑锅,想过你家人吗?

“若不是为了保你性命,韩公怎能轻易交了兵权,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害了全家还要自寻死路,你对得起九泉下的韩公么?”

面对余玉的谴责,韩潇无法辩解,只是咬破了嘴唇,指甲把手掌抠出个血印来。

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当初弃武学医,只是单纯的不想再做杀人工具罢了。

在韩潇十岁时,父亲曾逼他杀过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那女孩的爹是流民叛军头头,浑身插满箭,还在大骂他们是助纣为虐的狗。

小女孩死死咬着他的手,做着最后的抵抗。

父亲说军令如山,不可不从。

他不忍闭眼,挥剑而下,睁眼时看到——女孩那双凝滞的眼睛死盯着他,充满痛苦、恐惧与无辜。

回去他就得了心病,老是梦到那双眼睛,经常满头大汗的被吓醒。

这种状况延续多年,就算拗弃武从了医,也没有改善。

直到后来,一双天真无邪的眸子着父亲,渐渐替代了它。

每夜抱着那小小的身子入睡,他竟渐渐睡的安宁了。

五皇子李云熙一岁时害了肺痨,成日咳血,太医们都不敢接诊,当时唯有年仅十五岁的韩潇愿意尝试,日夜服侍,整整六年,总算给调好了。

李云熙童年孤寂,因为得了肺痨,亲人都躲着他,连皇上都未见得一面,唯有太子心怀怜悯,经常过来看他。

太子坠马重伤,七岁的李云熙哭求着韩潇帮忙,韩潇心一软,便去了,没想到不仅没把太子治好,还把自己和家人给栽进去了。

重生后这十八年中,沈琴何尝不想,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五皇子。

可是他已心生畏惧,妄自菲薄,只想做个懦夫,永远逃避下去。

他没再去过汴京,不再接触朝廷,甚至都没去太康山给那些尸骨烧些纸钱,赔个不是。

他弃武学医,任意妄为,全家归天。

他疯狂复仇,血流成河,皇上安好。

无论“害死”多少人,他总能奇迹般的“生还”下来,真是讽刺又卑劣呢。

所以,现在,他难道要告诉李云熙自己就是韩潇,那个被认作谋杀他哥,又试图复仇他爹,最终一事无成、一败涂地的韩潇么。

自古皇家皆无情,五皇子还会像小时候一样,不分“黑白”、不分亲疏的站在他这边么。

想到这里,沈琴那颗才热乎的心又像是石头淹没在冷水里了,轻轻一叹,眸光也就跟着沉了下去。

这落寞的样子在旁人眼里竟似羞涩,卧蚕长眉如墨,丹眸微垂似月,肤若凝脂,唇若涂砂,白衣和雪,绿带束发,出尘不染,飘飘若仙。

李云熙倒是也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这“邪教头头”竟长得这般模样,他清了清嗓子,遮掩自己“出戏”的尴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医仙,那就随在下走吧。”


李云熙搂起沈琴的纤腰,轻轻一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带到数米之远的临船上。

好轻功!沈琴欣慰的叹道。

李云熙落了地,便直接向船棚走去。

沈琴拉住了他的袖子,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噢,忘记把医仙的嘴巴带过来了。”

李云熙一拍脑袋,惊叹道,随即摩挲着下巴又犯起难来了。

“许是因为先生太重了,在下可能伤到脚了,现在都很痛的,估计无力带你徒弟过来了,难为先生用笔了。”

他躬身摸摸靴子,做痛苦状。

沈琴就静静的看他表演,一脸无奈。

两人到了一间整洁的上房内,粉红色的床幔长长搭了下来,隐约能看到塌上躺了个大肚子的女子。

“娘子,大夫到了!”李云熙挺温柔的说道,

女子并未说话,把手从床幔伸了出来。

那只手看起来有点粗糙,上面有些老茧,掌心肥壮。

沈琴手指搭脉,微微蹙眉,似有难色。

“内人如何?”李云熙担心的问道。

沈琴用毛笔沾墨,垂眸写道,

[夫人有些麻烦,一会再说,差爷的脚要不要先扎上针灸止止痛?]

李云熙脸色微变,赶忙摆手,

“不用,不用!在下自行抹药就好了,还是给娘子看吧。”

沈琴心中暗笑,一本正经的写道,

[夫人长了痞块,导致阳气过旺,所以胎动不安了。]

李云熙眼底撩过几丝嘲讽,但依很耐心的问道,

“那痞块长哪里呢?”

[胯下。]

“胯下痞块?”李云熙顿了顿,随即嘴角荡起一抹坏坏的笑容,声音也大了起来。

“那沈大夫说该如何去治呢?”

[当切之。]

李云熙笑容荡的更大了,放声道。

“麻烦沈神医了,那就切吧!”

沈琴动作麻利,从药匣中取出一溜整齐排列的小刀,挑出其中最大的那个,掀开了床幔。

只见床上的女子半躺着,头梳牡丹斜簪云髻,身着梅花粉纱罗裙 ,魁梧壮硕 ,面遮白纱 ,腹部膨起,正惊恐的看着沈琴,见沈琴满脸严肃,她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李云熙。

“娘子莫慌,切了病就好了!”李云熙斜着嘴,看热闹不嫌事大。

眼看沈琴的刀就要落下,女子急忙下了床,半跪拱手,发出粗犷的哀求。

“殿……不、差爷,不要哇,你只说让青言扮演假孕妇,可没说扮演真太监啊!”

因为动作幅度大,面纱也脱落了下来,露出一张让人忍俊不禁的脸。

虽然扑了粉,画了眉,涂了唇,但那唇边胡茬还是很瞩目,面部轮廓也棱角分明,而且因为年龄不小了,一抬头额上就皱起了纹路。

不男不女,半人半妖,不忍直视。

沈琴实在憋不住了,背过身去,双肩抖动,还好他是笑不出声的,不然肯定有失体面。

他是认得刘青言的,家里世代从军,武功卓绝,平时少言寡语,不善言辞,忠心耿耿,头脑简单,从小就被五皇子耍的团团转。

估计被李云熙逼的打扮成这样,刘青言想死的心都有了。

“喂,这就露陷了,你也不行哇。”李云熙埋怨般的瞥了他一眼。

“赶快去换了吧,看给沈医仙笑的。”

刘青言松了一口气,搽搽额头的汗珠,掏出腹中棉垫,遮上纱布出去了。

李云熙竟还能把戏继续演下去,双手掐腰说道。

“先生勿怪,有人举报你是个故弄玄虚的骗子,本巡捕方才只是试探你下,不过听说,男女之脉并不难摸,男脉较粗而有力,女脉较细而绵柔。本巡捕还是不相信你。”

这些都是沈琴小时候教给五皇子的,想不到十八年后会被五皇子说出来“显摆”。

沈琴好不容易止住笑容,写道。

[那差爷看,沈某该如何证明自己呢?]

李云熙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下

“这样吧,今日中秋节,踏青游玩者众多,先生随本巡捕上岸,用帷帽遮住相貌,路途若遇病患,随机诊病,本巡捕要好好观察下,若是发现有诈,就立刻把你押到衙门里。”

沈琴倒也宠他 ,任他胡闹。

[那就依差爷所言吧。]


沈琴信守了承诺,带上白纱帽帷,又命浩儿遮上面纱,举了个“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旗子——那是他八年前初来云梦时,做游医用的。

刘青言一身利索的黑装。

李云熙也换了套莲青斗纹鹤氅,手拿山水扇,风流潇洒,挺仙气的衣服,倒是穿出了几分妖气。

与沈琴那仙风道骨比起来,一个像万年神仙,一个像千年狐妖。

四人在岸边行走,见一群人在岸上围了一圈,李云熙派刘青言去打探,原是有孩童溺水,半晌未醒。

众人皆谓无救,沈琴急忙上前,重灸其檀中穴、脐中,又用圆棍滚其前胸,少时,孩童竟渐醒,其母王巧儿哭着跪谢,摘下腕中玉镯递给沈琴。

沈琴拒之,浩儿代答

“师父觉得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王巧儿叹言,“听闻沈医仙菩萨心肠,济世救人,常不收分文,想不到先生也如此,妾身无以为报。”

“看来先生确实有点本事。”李云熙摇了摇扇子,笑若春风,“但抢救个溺水并不难,在下也知道‘行牛法’。”

自从沈琴带上这帽帷,隐藏了身份,倒是没人主动找他诊病了,很正常,谁会让个大夏天遮着面,陌生的怪游医随便看病啊。

路上见几人患咳嗽,热疹等病,浩儿过去招揽,那些人皆摇头,“不必了,等明沈医仙出诊了,找他治吧。”

沈琴哭笑不得,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对其他医者的威胁有多大,想来这云梦城里的老字号“源生堂”堂主,如今门可罗雀,估计要恨死他了吧。

沿路又遇到几个中暑的,待沈琴用针灸救治过来后,李云熙还是不以为然,“这很简单,并不能说明医术。”

很快,李云熙就开始不务正业,把这次考验当成了“玩乐”,对路边“关扑”感了兴趣。

“关扑”有点类似于现代的“抓娃娃”,商人围成彩棚,摆上“珍玉、奇玩、布匹等”吸引游人关注,客人押上银两就能得到博彩的机会。

许是他在皇宫玩不到这些,兴致勃勃的拉着大家逛了好几个摊,套圈,投壶,投铜币等玩了个遍。

开摊的老板遇到李云熙算是倒了大霉,几乎把把必中,赢了很多小玩意,最后都是老板哭着把他请出来的。

“战利品”太多,不仅刘青言,连沈琴也无辜受累,最后李云熙也觉得这些东西实在太影响玩乐了,就挺不舍的赏给群众了。

前面一家关扑摊,围观游人甚多。

李云熙拉着众人凑上前去,见一衣着富贵,大腹便便的胖老板在众人面前吆喝道,

“我们这和别处不一样,可不是那些便宜货喔,都是贵重的珠宝首饰,古董玉器,五两银子十支铜镖,打中转盘上的字,就可以抱走,童叟无欺。”

像车轮一样大的八卦盘挂在五米开外,而上面所刻的字却只有核桃大小,要在高速旋转中打中,难度极高。

五两银子也不少,大家都在迟疑。

这时候卖果脯的农夫,把担子放了下来,押上了五两银子,大家见其五大三粗,相貌平平,皆不以为然,却见他投掷数镖后,就射中了其上的“珍珠”两字。

老板兑现承诺,立刻给他了一串珍珠项链,农夫再次乘胜追击,又射中了玛瑙二字,得到玛瑙手镯。

众人羡慕不已,纷纷跃跃欲试。

但后来尝试的人就没有农夫这般运气了,无论怎么投,都无法投中,就算是投中了,也会滑落,有的人心急押上了百两银子,依然无法打中。

在众人垂头丧气,想要退却时,一位瘦弱的小娘子又连中数标,于是那些好赌的人重新燃起了希望,纷纷押钱,店主赚了个盆满钵满。

李云熙正要掏银两,沈琴拉住了他。

似乎看透了沈琴的想法,李云熙挑眉笑道,“这有何难?在下偏要试上一试。”

沈琴心道:随你咯,人傻钱多。

李云熙押上钱,满面春色的老板娘递给李云熙十支铜制飞镖,然后拉绳旋转八卦盘。

那八卦盘转的飞快,就像是风车。

李云熙连投了三镖都没有打中。

众人一阵唏嘘,想这男子强壮高大,像是练武之人,却还不如刚刚那农夫。

却见李云熙高高举起第四镖,向后扬手一个蓄力,那飞镖以迅雷之势飞出,

”啪”的一声巨响,那铜镖硬是在八卦盘上直接破了个洞。

“嗖嗖嗖”又是六镖出手,无论打中“文字”与否,皆深陷其中,八卦盘开始出现了几条裂纹。

李云熙面不改色,众人皆震惊无声:这是何等臂力?

老板娘先反应了过来,不满埋怨道,“这位客官,你把八卦盘都弄坏了。”

“不好意思呢。”李云熙抱臂微笑,那双眼睛一眯,更像狐狸了,“在下也没想到它如此不结实。”

他一个飞身,就跳到了八卦盘面前,手掌放在飞镖上,歉意的笑道,“在下这就把飞镖取下,看看能不能修补。”

“别!”胖老板急忙过来阻止,却见李云熙已将铜镖飞速拔出,又拍一掌,那八卦盘立刻就分崩离析,四分五裂了。

“哎呀,这就碎了,看来修不好了呢!”李云熙遗憾般的叹息,随即又和善的笑道。

“那在下就观察下结构,给你们重新做个吧!”

李云熙将地上散落的木板捡了起来,放在手上细细观看。

“看来里面还藏了宝贝呢!”

木板纹路清晰,背面在文字处贴有光滑的黑石。

“如果没猜错,这是磁石吧……”

胖老板开始用袖口擦汗。

此时之前农夫见事情败露,打算离开,却被沈琴拦住去路,他气的想打沈琴,刘青言轻易就把他绊倒在地。

李云熙又从怀中取出一把铜镖,将尖端拆开,铁珠就掉了下来,直接吸在了黑石上,他晃着铜镖,笑的妖孽,语气也无半分恼怒。

“那些打中的都是用这种镖吧,店主真是好生聪明呢,用硬铁木做八卦盘,文字反面镶上磁石,铜镖尖端藏入铁珠,与磁石相吸既中。”

他又把那些物件全扔在了地上,摊开了双手,依然笑眯眯。

“不过,在下用普通铜镖,还是中了四镖呢,请店主兑现承诺将物件交给在下吧。”


这笑里藏刀的功夫吓得胖老板差点没坐到地上。

连沈琴都觉得后背一阵凉风,他只知有诈,并未看出太多端倪,甚至不知道李云熙是何时顺走了那假铜镖的。

群众们炸开了锅。

胖老板、老板娘、农夫、小娘子都被团团围住了。

“卑鄙无耻下流!”

“骗子,出老千,还钱!”

胖老板的衣襟被数只手抓着,抖的和拉面一样,吓得都快背过气去,哪还说的出话来。

有些人开始在胖老板身上翻找钱箱钥匙,有些干脆开始抢那些珠宝首饰,古董字画,有气的砸摊子的,还有看上同一种宝贝而互殴的。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沈琴也被混乱人群撞的东倒西歪的,急忙把浩儿护在身下,浩儿吓坏了,对着李云熙大喊道,“哥哥,你不是捕快吗?”

李云熙本来退在一边摇着扇子,悠哉悠哉的看热闹,听到这话貌似才想起来,掏出腰牌,高高举起,大喝一声。

“本巡捕在此,谁敢造次!”

那声音带着雄厚的内力,震耳欲聋。

群众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人一惊竟把怀里的瓷器摔了个粉碎。

李云熙板起脸,清清嗓子,又像模像样的主持起公道来了。

“本巡捕就是便装来揭穿他的,自会将所骗钱财按数归还。聚众斗殴、抢劫,一样是违法的,立即把物品放回原处,否则按律逮捕!”

人们很不甘心的将东西放回原处,随着拥挤人群渐渐散开,沈琴看到胖老板一脸乌青的倒在了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有人也发现了胖老板倒地,为了避免担责,急忙退到一丈之外。

顾不上想太多,沈琴逆着人流冲到了胖老板身前查看病情。

李云熙跳到了沈琴身边,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变得凌厉起来,扫向四周群众,”谁干的?!”

”小民只是吼了他一句!”

”小民就是瞪了他一眼!”

”小民唾了他一口,别的什么也没干,他自己倒下的!”

一般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有人承认的。

”老朱,没有你,妾身可怎么活啊!”

伴随一声凄厉的哀嚎,发髻歪斜 ,狼狈踉跄的老板娘冲出重围,扑通就跪在了胖老板面前,开始湿哭干啼,见到沈琴正在摸脉,她一把将其推开,

”你谁呀你,别碰我家老朱!”

”师父是大夫,让他给家主看看!”浩儿已经知道了沈琴想隐藏身份,没有一下说破。

”滚开!老娘只相信鹤堂主!”

老板娘用臂膀使劲护住胖老板,大声喊道,

“小翠,快把源生堂的鹤堂主请过来!”

那小娘子原是他家的丫鬟,此时吓得只会哭,完全不听指挥。

于是她又喝那老农道,“阿牛,你去!”

阿牛是她家的奴仆,听言,哼了刘青言一下,拍了拍弄脏的衣服,听命而去了。

沈琴倒也不气,站起身来,扑了扑衣上的粉尘,李云熙在他耳边问到,“怎样?”‘‘

见沈琴不言,他又将手心递了上来,温柔道,“写我手心里。”

沈琴轻轻感慨,曾经那掌心又小又软,如今它粗壮又浑厚。

他用修长的指尖滑触,

[不妙,心脉痹阻,可能危及性命。] 修长的指尖轻提,才要离开,李云熙却捉了他的手指,“谁问他呀,我是想问先生觉得我怎样?”

接着他又眉眼弯弯的摊开手掌 。

沈琴写道,[聪明。]

”就这啊!”李云熙失望般的轻哼一声,掀起帷帽的白纱,把半个脸伸了进来,在他耳边叹惋道,“可我倒是有点喜欢先生了呢。”

鼻息吹的耳根发热,沈琴心里一激灵,赶忙摆了摆头,把李云熙那张俊脸从帷帽中赶了出去。

若是他会说话,定是句“别闹!”了。

李云熙抚掌大笑,“原来神仙也会怕羞,有趣。”


正在这时,人群中一阵喧闹,鹤堂主背着药匣赶到了,他带幞头,蓄长髯,青布衫,打扮的挺像回事,就是长了个骆驼脸,有点不尽如人意。

老板娘泪眼婆娑的叮嘱道,“鹤堂主别着急,慢慢治,老朱就拜托你了。”

鹤堂主看了她一眼,“夫人放心,鹤某一定竭尽所能!”

可是鹤堂主将胖老板抬至阴凉处,针灸放血的忙乎好半天,胖老板还是双目禁闭。

众人们开始犯嘀咕了,特别是那些怕担责的人们。

“这鹤堂主还是不如沈医仙医术好!要是沈医仙早就救过来了。”

“是啊,老板娘,快点请沈医仙过来吧。”

鹤堂主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瞪眼反驳道。

”这是中风,哪有那么好治?!鹤某可是当过太医的,他沈琴个游医出身,算哪根葱啊!鹤某若救不过来,沈琴更够呛。”

他这句话引起了众怒,立刻被群众指着鼻子骂,

“他要是根葱,你连饭渣都不是,一点药卖出个天价,沈医仙是菩萨派来救苦救难的!”

“就是!谁敢侮辱沈神医,就是我们的公敌!”

沈琴早出晚归,日诊百人,每每效验,诊费向来都是随心给的,这云梦县里不过两三万人,很多百姓都找沈琴看过病,成了沈琴的信徒,说是”邪教头头”,还真有点像。

鹤堂主自知说错话,只好闭了嘴,被骂的脸忽红忽白的。

眼看鹤堂主乱治一气,患者情况越发不好,沈琴对浩儿手语,浩儿会意,走上前对老板娘说道,

“师父说家主得的不是中风,是胸痹,性命攸关,必须尽快治疗。”

老板娘看向沈琴,讥诮道,

“你师父是哪来的?随便个游医就想给我相公看病啊,大夏天捂得的严严实实的,跟做贼怕见人似的!”

“我师父就是沈琴!”浩儿一时气急说漏了嘴。

老板娘挑起柳叶眉,嘲讽道,“笑话,沈琴还用走街串巷?他……”

紫檀扇柄轻挑,一声脆响,帽帷拖着白纱落到了地上,露出神采奕奕,风姿秀逸的容颜来,那双俊眸正担心的盯着地上的胖老板。

老板娘惊讶的嘴巴半天都没合拢。

李云熙打开扇子,不慌不忙道,

“大家勿怪,是本巡捕命沈大夫隐藏身份参与暗查的!”

“哇,真的是沈医仙喔!”群众一阵惊呼,“迷妹”们面颊羞红,激动不已。

鹤堂主、老板娘有些尴尬。

“快让沈医仙给看看吧,别耽误了!”有些人好心劝道。

老板娘咬了咬嘴唇,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鹤堂主倒是站起身来,仿佛挺大度的说道,“既然大家都相信沈大夫,鹤某也就不班门弄斧了,就请沈大夫出马吧!”

老板娘扯住了鹤堂主,“这能行吗?”

鹤堂主收拾着针具,眼中闪着妒恨的光芒,

“鹤某不才,既然沈大夫能起死回生,夫人还是请他治吧。”

患者被鹤堂主误治,扎的全是散气的穴位,导致病情恶化,已然呈现亡阳证,面色咣白,口鼻气冷,唇舌,指甲青紫,四肢冰凉。

沈琴摸患者脉相如雀啄,急忙针刺内关、神门、足三里等穴。

那动作干净利落、流畅专业。

[浩儿,准备四逆汤加人参、川穹。]

浩儿立刻从药匣中取出药材,就地煎药。

针灸似乎并没有起太大作用,胖老板开始二便失禁,暴汗如雨,这是真阳欲脱之症。

鹤堂主上前摸了摸脉,皮笑肉不笑道,“看来沈大夫也不行啊,这脉都快没了,人救不过来咯。”

沈琴并没有理他,摸了摸心口,发现还是温热的,对浩儿道。

[附子再加半斤,甘草、生姜半斤,武火急煎半个时辰!]

鹤堂主看到浩儿取出半抽屉附子,口瞪目呆。

”附子大毒,太医院规定附子用量不得超过两钱,你用这么多?疯了吧!”


“喂!”扇柄拍了拍鹤堂主的肩膀,李云熙笑眯眯道,

“鹤堂主,看你这么闲,要不给在下掏掏耳朵吧?”

鹤堂主一脸懵:“……?”

李云熙歪起头,食指指尖在耳朵里转了两圈,苦恼的蹙眉道,

“刚刚听了你的话,在下突然觉得耳屎多了不少,你可得负责喔。”

“你!”鹤堂主红着脸想回骂,半天憋不出词来,众人一阵哄笑。

此时沈琴已经取出巴掌粗的艾柱,壮火猛灸檀中穴,患者如今性命危急,他只能尽力而为了。

烟雾缭绕,朦胧了那修长的身形,衣袂飘飘,配上那绝美而认真的容颜,倒是真的像是个神仙了。

“咳咳……”

沈琴捂着袖子咳嗽了几声,又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 ,打破了这优雅的“意境。”

艾烟味越发呛人,围观群众,包括哭哭啼啼的老板娘、一脸不肖的鹤堂主等全都躲远了,唯有李云熙没有后退。

土色的砂锅在简易的铁架子上咕嘟着,冒出蒸腾的热气。

“看来很辛苦喔!”李云熙似有感慨。

浩儿摇着蒲扇煽火,心疼的望向沈琴忙碌的背影,感叹道。

“一直是这样的,以前师父都不歇诊的,后来实在扛不住了,百姓们都说师父是菩萨,是医仙,可是徒儿知道,他也会生病劳累,还会失落伤心。”

李云熙微微一笑,“失落伤心?莫不是想情人了?”

“应该不是吧,师父从来洁身自好的。”浩儿掀开盖,看了看火候,

“不过每年七夕晚上,师父都会烧纸,心情也变得特别不好,一句话都不说,而且每逢过团圆节时,要是不看病,他就会关在屋子里一个人饮酒,浩儿觉得,他是想念家人了吧!”

李云熙好奇道,“那他怎么不把家人接过来呢?”

“师父说过,他没有父亲,母亲身怀六甲就出家了,他是在尼姑庵里长大的,而母亲坚持要继续修行,不和他一起。”

李云熙摩挲着下巴,眯着眼睛思考道,

”所以七夕,他是给谁烧纸的呢?”

听到两人在背后嘀咕,沈琴回头给了浩儿一记眼神杀。

浩儿不好意思了,赶忙转移话题,“师、师父,药煎好了!”

正当沈琴端着碗,将药汤一勺勺的喂给胖老板时,鹤堂主驴脸倒挂的走上前来,双手掐腰,抬高了嗓门,

“沈琴,本堂主好心告诉你,附子用那么大剂量,一定会毒死人的,要是他活不过来,我就去衙门里告发你!”

“是啊!”老板娘抹着眼泪,抱住胖老板冰冷的手,

“老朱,你要是让他给医死了,妾身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李云熙搓了搓耳朵,实在忍无可忍了,“真是比麻雀还能叫唤呢,关键叫的还不好听,可怜我这金贵的耳朵,刘青言!”

话音才落,白光如闪电一般撩过,鹤堂主与老板娘只觉得头顶一凉,然后瞪着眼睛就看到什么发髻啊、幞头啊、簪子啊、头花啊,滚落在一地。

两人还傻愣愣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的模样后才反应过来,赶忙摸了摸头顶,光秃秃的。

两个西瓜太郎!

群众们笑作一团,两人是又恼又羞又崩溃,但速度实在太快了,他们甚至都是不知道谁切的头发,最后认准了是那个双臂抱剑、冷眼旁观的黑衣侠客,刚要上前理论,就被那人眼中的戾气逼退了三步。

老板娘虽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实在接受不了这狼狈样,撇下正在抢救的相公,哭唧唧的挤过哄笑的人群,落荒而逃。

鹤堂主倒是脸皮厚,捡起幞头扣在头上,继续旁观,不过,他特地躲在了离刘青言很远之处。

沈琴的心思一直在治病上,根本没看那两个跳梁小丑一眼,胖老板喝过药以后,睫毛微微抖动了下,但是还是没有清醒。

沈琴摸了摸脉,又道,[浩儿,将刚才所熬附子成捣泥。]

这鹤堂主嘴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轻声自言自语道,“徒劳而已,人都被你毒死了,还治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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