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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林辛密

枫原vanyeah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故事发生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每个人的内心犹如一座孤岛,都有深藏不露的秘密,可是有一天,人们突然间发现,有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能窥透他们内心的所有秘密……

主角:秦天   更新:2023-02-06 12:4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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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秦天的其他类型小说《深林辛密》,由网络作家“枫原vanyeah”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故事发生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每个人的内心犹如一座孤岛,都有深藏不露的秘密,可是有一天,人们突然间发现,有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能窥透他们内心的所有秘密……

《深林辛密》精彩片段

凌丹大学毕业后,成了一名白领。这天她在家里玩手机,打开微信,一个陌生的头像突然跃入眼帘。凌丹猝不及防,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炸了一下——头像上是一只深不可测的眼睛,里面暗影重重,仿佛藏着一座夜森林,森林深处隐隐约约还有一只眼睛,猫头鹰一样闪闪发光的眼睛,正冷冷地窥视着自己。

凌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心想,自己的微信开启了好友验证,最近根本就没人发送过验证信息,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多出了这么一个好友?再看那个人的名字,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凌丹下意识地念出了那个名字——黑暗王爵。

凌丹稳了一下心神,发过去一句话:“你是谁?是我认识的人吗?”那边没有任何回应,凌丹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要是还不吭声,我就把你删掉了。”

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唯有那只眼睛,静默地注视着凌丹,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手指按向删除选项。

就在这时,微信“叮”的一声响,那边发过来一张图片,图上画着一个女孩,正在用一枚树叶当书签,夹在摊开的书页之间。

凌丹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挑选精致的树叶当书签,是她一直以来保持的习惯。画上女孩用的是左手,而她正是一个左撇子,更重要的是那女孩右眼皮上有一颗痣,这是凌丹独有的特征。

看来这位黑暗王爵是自己身边的一位朋友,在跟自己开玩笑呢,于是凌丹打出一行字:“少在这故弄玄虚了,你信不信,我已经猜出你是谁了!”她正要按发送键,那边又发过来一张图片,看到这张图片的一刹那,凌丹整个人都呆了一下,一股冷气蓦地贯穿全身。

画中的女孩坐在一张床上,看周围环境似乎是大学宿舍,她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睛却瞄着门缝,表情中既露出一丝兴奋,又透着几分紧张。那本书有着黑色的封皮,上面赫然四个大字:《北回归线》。

《北回归线》是美国作家亨利·米勒的小说,书中充斥着放荡不羁的描写和离经叛道的思想,曾被列为禁书。凌丹在上大学期间,生过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同学们去上课时,她在宿舍静养,她就是利用这段时间,偷偷阅读了这本书。

可这是自己一个人的秘密,黑暗王爵怎么会知道?仿佛是为了解开她的困惑,那边发过来一行字:“记住,没有任何秘密能瞒过我的眼睛!”

随着这句话,黑暗王爵发过来第三张图片。图片上是一幅光怪陆离的众生相:溺水而死的女童,围观叹息的村民,仰天嘶吼的汉子,状若疯狂的女人,树后有一个小女孩,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右眼皮上的痣分外显眼。

凌丹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嘴大大地张开,却喘不上气来,记忆的潮水汹涌而来……

那是一个蝉鸣声声的午后,十岁的凌丹被大人强迫睡午觉,她怎么也睡不着,偷偷溜了出来,一个人去河边玩。路上,凌丹遇到了小伙伴青柠,两个人结伴来到河边,一会儿捞鱼,一会儿蹚水,玩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间,两人顺着河岸,来到了河的上游。这一带水势湍急,河水也变得浑浊,可是两个女孩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凌丹正兴高采烈地奔跑跳跃着,突然间脚下一滑,失足掉入水中。

不通水性的凌丹在水中扑腾着、挣扎着,河水很快没过了她的头顶,死神已经在向她招手。千钧一发之际,青柠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她拼尽全力将凌丹推到岸上,自己却被激流卷入河中央。

凌丹湿淋淋地站在岸上,看着青柠在水中渐渐沉没。凌丹清楚,青柠是为了救自己才遭遇危险的,自己应该不顾一切地去救她,可是凌丹已经吓破了胆、丢掉了魂。她眼睁睁看着那双苍白的手又拼命扑打了几下,终于消失在水下……

青柠的父母发现女儿失踪后,发动全村人帮忙去找,有人在河边找到了一只鞋子,青柠的父亲发疯般跳下河,一遍又一遍地在水中寻找着。当他捞出女儿泡得肿胀发白的尸体时,这个沉默寡言的山里汉子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青柠的母亲当场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就疯了,抱着女儿的尸体又哭又笑。村民们围聚在一起,不住地长吁短叹。

谁也没发现凌丹,她藏身在一棵树后,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即便有人注意到她那惊惧的表情,也会以为这个小女孩是出于害怕,不会有人看透她瞳仁中隐藏的秘密。

这个可怕的秘密被凌丹深藏在心底,一藏就是十五年。尽管内心饱受煎熬,经常在噩梦中见到青柠,但有一点,凌丹是确信无疑的——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她没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出事时旷野中空无一人,也不可能有人看到这一幕。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凌丹才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神秘的黑暗王爵,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秘密?她注视着那只幽深难测的眼睛,一阵战栗掠过全身,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过了好半天,黑暗王爵回过来一行字:“你很快就会见到我的。”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凌丹盯着房门,颤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啊,亲爱的,快开门!”

门打开后,凌丹的男朋友杨枫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凌丹感到支撑不住了,一下扑入杨枫的怀中。凌丹从未这样主动投怀送抱过,杨枫一时间喜不自禁,但他很快发现不太对劲,凌丹像患了疟疾一样,不停地打着寒战。杨枫握住她的手,立刻发出一声惊呼:“你的手好冷!”

再看凌丹的脸色,白得有些吓人。杨枫急了:“亲爱的,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快告诉我!”

凌丹有一肚子的话想倾吐,却一个字都出不了口,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怎么可以让杨枫知道?凌丹略一思忖,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她带着哭腔说道:“我刚才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跟我分手了,娶了别的女孩。”

杨枫多少有点感动,抚摸着她的长发说道:“你平时对我不冷不热的,没想到这么在乎我。放心吧,我爱的只有你一个,除了你,我谁都不娶。”

凌丹凄然说道:“可是你父母不同意我们的事,你又能有什么办法?我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

凌丹苍白的脸色和惶然的眼神,让她七分的表演收到了十分的效果。杨枫的怜香惜玉之情被彻底激发了,他握紧凌丹的双手大声说道:“我现在就去找我爸我妈摊牌,他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等我的好消息!”凌丹隔窗目送杨枫钻进他的豪华跑车,一溜烟远去,一时间心绪复杂,想起了很多事。

凌丹和杨枫是大学同学,但他们似乎分属于两个不同的极端。杨枫家境优越,是个标准的花花公子,上大学不到一年时间,便走马灯似的换了十几个女友;而凌丹家里很穷,靠勤工俭学支撑学业,尽管她长得很漂亮,也有不少男生对她有好感,但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对任何男生都冷若冰霜,赢得了“冰山美人”的称号。

大三的时候,杨枫对那些热情似火的女孩失去了兴趣,把目光落到了冰山美人凌丹身上,就像吃惯了麻辣火锅的人,想尝一尝爽口的小菜。可是他几次主动出击,都在凌丹那里碰了钉子,这是杨枫从未受过的冷遇,这反而让他的征服欲更加强烈。

杨枫和凌丹走到了一起,让所有同学都大跌眼镜。杨枫自鸣得意地以为,他征服了一座难以攀越的冰峰,殊不知凌丹也在心里窃喜,自己终于实现了计划的第一步。

没人能看透凌丹的内心世界,从了解到杨枫家境的那一刻起,她就把这个富二代锁定为自己的目标。她穷怕了,她不想穷一辈子,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婚姻是她唯一的跳板。她用欲擒故纵的方式,让那个自以为是猎人的富二代,成为了她的猎物。

杨枫很快发现,凌丹和他交往过的那些女孩完全不一样,她不接受自己赠送的贵重礼物,也不愿意跟他发生那种关系。杨枫对这个守身如玉的女友越来越看重:这样的女孩已经快绝迹了,不娶回去当老婆就太可惜了!

这一个回合,凌丹又赢了,她早就看透了有些男人的本性:越是容易到手的越不在乎,越得不到的越是珍惜。她唯一的赌注就是自己的清白之身,一切都在按她的计划进行。

可惜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凌丹遇到了最大的阻碍:杨枫的父母强烈反对他们的交往,更别说同意两人的婚事了。让凌丹没想到的是,黑暗王爵的出现,竟让她因祸得福,激发了杨枫的怜惜之情,促使他下定决心去跟父母摊牌。

接下来的几天,凌丹一直在等杨枫的回音,可惜没等到好消息,却等来一个噩梦般的时刻。

黑暗王爵发来信息,提出要和凌丹见面。尽管凌丹内心充满恐惧,但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她的秘密被黑暗王爵掌握着,就像命门被对方捏在手里,除了服从,她没有别的选择!

暮色降临时分,凌丹走出家门,一辆黑色奔驰静静地停在那里,这是黑暗王爵派来接她的车。她拉开车门刚要上去,突然认出了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一下子惊呆了。

那个面相冷峻的中年男人叫林东城,是凌丹所在公司的老总。凌丹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员工,跟林东城没有直接接触,只是在电梯里遇到过几次,对这位不怒而威的总裁,她本能地有几分敬畏心理,便赶紧解释:“对不起,林总,我搞错了,以为这是来接我的车。”

林东城面无表情:“你没有搞错,上车吧。”

汽车一路疾驰,凌丹偷偷地打量着林东城,只见他目视前方,表情有些阴郁,不知在想什么。凌丹心里满是困惑,她眼中的林东城是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惯于发号施令,那个黑暗王爵到底具有什么魔力,竟然能驱使林东城这种人物?

更让凌丹觉得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

天黑透的时候,林东城停下车,用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喂——”听到这声音,林东城身子缩了一下,像是陡然间矮下去半截,语气里带着七分恭敬,还有三分惧意:“王爵先生,我把人带过来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很好,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明天一早再开车过来,不得有误,听到了吗?”黑暗王爵的声音并不苍老,但听上去也不太年轻了,语气中透着一股慑人的威严,而一贯眼高于顶的林东城,对他的命令毫无抗拒之意,连声说道:“明白,我明白!”

林东城急匆匆地驱车离开,只留下凌丹这只待宰的羔羊。这时,凌丹的手机响了,黑暗王爵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相比刚才和林东城交谈的严厉语气,他的声音缓和了很多,他轻声问凌丹:“你看到那灯光了吗?”

凌丹举目观望,果然看见了远处有一点灯光。她循着灯光往前走,直到一堵围墙拦住了她的去路。两扇黑漆大门静静敞开着,像巨兽张开择人而噬的口。这是一幢占地面积不小的私人别墅,在夜色笼罩中像一座黑黝黝、阴森森的古堡,所有的房间都黑着灯,只有一扇窗户后透出灯光。

凌丹穿过庭院走进大厅,踏上楼梯转入回廊,找到那间亮着灯的房间后,轻轻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这时候她才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凌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房间里设施奢华,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凌丹心惊胆战地环顾四周,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凌丹的目光落到一个地方,一下瞪得滚圆,呼吸几乎停止,发出撕裂般的尖叫……


凌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在落地窗帘投下的阴影里,竟然站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和墨绿色的窗帘几乎融为一体,像一只动物隐藏在保护色中,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这样的惊吓谁受得了?凌丹止不住地后退,一直到退无可退,她将后背死死抵在墙壁上,仿佛厚实的墙壁能带给她安全感。

黑衣男子缓步走过来,脚踩在地毯上寂然无声。凌丹虽然害怕到了极点,却没有把目光挪开,她有几分好奇:黑暗王爵——这个幽灵般神秘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当凌丹看清黑暗王爵的长相后,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他的面孔是死灰色的,没有血色,没有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这根本不像一张活人的面孔。

走到凌丹跟前时,黑暗王爵停下了脚步,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魔鬼的气息,却偏偏要表现得像一个绅士,他身体微微一躬:“欢迎到我这里做客。”

凌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壮着胆子问道:“你把我约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黑暗王爵笑了,笑声中透着几分邪意:“你说呢?一男一女深夜相会,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

这不怀好意的话,让凌丹头皮一阵发麻,可奇怪的是,黑暗王爵明明在笑,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连皮肤的纹路都没有牵动一下。凌丹凝神细看,这才发现,原来黑暗王爵的脸上戴着一层薄薄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凌丹真正能看到的,只有黑暗王爵的眼睛。凌丹突然有种莫名的愤怒,他能洞察自己的所有秘密,自己却连他的脸都看不到,还有比这更不公平的事吗?

愤怒压倒了恐惧,凌丹冷冷地瞪着黑暗王爵。黑暗王爵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用威胁的口气说道:“你胆子不小啊,还没人敢这么看着我!”

凌丹猛地一甩头,却没能挣脱开他如钳的手掌,她倔强地说道:“我不会答应你的非分要求,你让我来见面,我已经来过了,现在我就要回去。”

黑暗王爵缓缓说道:“你可以离开,但你应该知道这么做的代价,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埋藏在黑暗中的秘密,也会暴晒在阳光下,被所有人知道!”

凌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这是她最恐惧的后果。她无法想象,自己害死青柠的秘密一旦被揭开,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失女之痛让青柠的父亲几乎成了哑巴,让她的母亲变成了疯子,到时候,乡亲们的唾沫也能将凌丹淹死,她这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来!

但凌丹并没有出声哀告,她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十五年的时光,能埋葬太多东西,一切都已物是人非,连淹死青柠的那条河流都干枯了,难道黑暗王爵还能拿出什么证据?只要自己死不认账,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黑暗王爵盯着她,似乎看透了她的心事,幽幽地说道:“想跟我赌一把?不简单!可你为什么不去想一想,连林东城都不敢做的事,你觉得你会有胜算?”

“林东城?”听到这个名字,凌丹突然间明白了,怪不得林东城对黑暗王爵畏如蛇蝎,原来他和自己一样,也是黑暗王爵的猎物,被他掌握了秘密、捏住了命门!想通了这一点,凌丹的心迅速沉下去。

“如果你以为,在我的猎场中,林东城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那就错了。”黑暗王爵说道,“他根本就排不上号。我之所以让他送你来,不过是想让你看一看,你需要仰视的人物,匍匐在我脚下,是一种什么样的姿态!”

凌丹半信半疑,黑暗王爵又说道:“这座别墅你也看到了,造价应该上千万了,它不是我的,但如果我要烧掉它,它的主人会双手递过来汽油,你信吗?”

凌丹忍不住问道:“他和我们一样,也被你掌握了秘密?”

“没错,他是一位高官,这座别墅是开发商给他的贿赂。如果你想验证一下真假,我现在就可以跟他视频通话,你应该能认出他,他经常在电视新闻上露面。”

凌丹缓缓摇头,不需要去验证,她就知道黑暗王爵没有骗她,她和林东城就是活生生的例证。也许他们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他们都是黑暗王爵案板上的鱼肉、祭坛上的供品。

“为什么?”凌丹盯着黑暗王爵,问出了心中最大的困惑,“你为什么能了解这么多人的秘密?”

黑暗王爵挥了一下手,房间里突然一片黑暗,这骤然来临的黑暗让凌丹呼吸一紧,随即意识到是黑暗王爵关掉了灯。只见黑暗王爵缓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说了三个字:“你过来。”

凌丹像被催眠一般,听话地走到黑暗王爵身边,黑暗王爵伸手指着外面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凌丹站在落地窗前,过了好半天才轻声说:“山峦、树木、湖泊、星空……还有……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王爵缓缓说道:“你所看到的,并不是世界的全部,只是你眼中的世界。那黑暗的深处有什么,你可以看到吗?”凌丹沉默以对,黑暗王爵又问:“你知道这世上最黑暗的地方在哪里吗?”

凌丹茫然地摇摇头,黑暗王爵语气冰冷地说出了答案:“在人的心里!”

凌丹听得懵懵懂懂,黑暗王爵转过脸来:“所以,别再往下问了,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并不见得是好事。”

黑暗王爵用双手捧住了凌丹的脸,声音低沉得像是在呓语:“我太孤独了,陪陪我……”

黑暗王爵俯身抱起凌丹,朝着卧室一步步走去。凌丹颤抖着闭上了眼,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凌丹的内心紧张到了极点,手心全是冷汗。没错,她的屈服只是一种假象,她决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清白之身,她要孤注一掷,跟命运赌一把!

既然每一个人都有秘密,黑暗王爵的秘密又是什么?如果他不怕以真面目示人,为什么要用面具把自己的脸遮住?难道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藏在那张面具之后?

黑暗王爵横抱着凌丹,腾出一只手去推卧室的门,这是他注意力最分散的时候,凌丹偷偷地伸出了手,伸向黑暗王爵的脸……

只听“刺啦”一声,那张面具被撕了下来。


借着投射进房间的月光,凌丹看到了黑暗王爵面具下的脸,她发出一声惊悚的尖叫——那张脸实在太狰狞了!最吓人的恐怖电影里,也很难找出这样一张脸。整张脸五官俱全,却露着肌肉渗出血色,一口森森的白牙全龇在外面,那分明就是一张剥去皮的脸!

凌丹颤抖着闭上眼睛,耳边传来黑暗王爵阴森森的笑声:“看着我,不用怕。”

凌丹拼命地摇头,整个人都瘫作一团,只听黑暗王爵淡淡说道:“你胆子再大一点,就能看清楚了,这其实也是一张面具。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当你把这张面具再揭开,也许就能看到我真正的容貌,但也有可能是一张更可怕的脸,比刚才那张脸可怕一百倍!怎么样,你敢不敢再赌一把?”

凌丹死死闭着眼,说什么也不敢睁开,她的胆子已经被吓破了,再也没有了片刻之前的勇气。黑暗王爵往前用力一掷,把凌丹扔到了墙角的大床上。

房间里骤然黑暗下去,是月亮躲进了云层,仿佛连月亮都不忍目睹这悲惨的一幕。

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让凌丹整个人都痉挛了一下,她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眼角却淌出了一滴清泪,嘴角也咬出了一缕鲜血……

天亮之后,凌丹神情木然地走出别墅,那辆黑色的奔驰早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凌丹那种表情,林东城显然猜到了什么,眼神中泛起一丝波澜,不知是兔死狐悲,还是同病相怜。

凌丹刚走到租住的楼房下面,一辆跑车便利箭般驶到她面前,杨枫兴冲冲地从车上跳下来,喜笑颜开地说道:“亲爱的,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有神奇的预感,特地来迎接我的好消息!”

凌丹头脑有些发木,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杨枫张开双臂,一脸兴奋:“还用问吗?当然是我爸我妈同意了我们的事,你是不知道,为了逼他们就范,我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闹绝食两天两夜,当然了,夜里我还是偷偷爬起来吃点东西,真把我饿死了谁给你当老公?怎么样?高兴吗?来,抱抱!”

凌丹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命运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她终于盼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报应?

“你以后就是我的了,谁也别想把你抢走!”杨枫沉浸在高涨的情绪中,没注意到凌丹的反常。他一把抱起凌丹,在原地不停地转圈,口中大呼小叫,凌丹却始终没有回应。杨枫终于发现不太对劲,把凌丹放下来,仔细一看,只见凌丹满脸都是泪。

杨枫误会了,以为凌丹是喜极而泣,他伸手帮凌丹擦去泪水,乐呵呵地说道:“高兴傻了吧,谁叫你老公是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年少多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帅哥呢!”

杨枫想逗凌丹笑一下,可惜凌丹满腹苦水,哪能笑得出来?她现在只希望杨枫快点离开,让她调整一下快要崩溃的情绪。可是杨枫和她想得正好相反,他像牛皮糖一样缠着凌丹,拉着她的手上了楼,关好门后,嬉皮笑脸地说道:“亲爱的,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凌丹像被针扎了一下,尖声说道:“不行!”

凌丹的反应太强烈了,把杨枫吓了一大跳,他咧了咧嘴说道:“为啥不行啊?难道你不相信我?放心吧亲爱的,我不会骗你的,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去领证!”

凌丹有苦说不出,她的无奈被杨枫当成了默认,他猛地把凌丹扑倒在床上,一边撕扯着她的衣服,一边喘着粗气说道:“亲爱的,来吧,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凌丹推搡挣扎着,却无济于事,这下她真急了,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猛地一用力,把杨枫掀到了床下。杨枫发出一声喊叫,四脚朝天躺到地上,好半天才乌龟翻壳般爬起来,他用手捂着脑袋,指缝里沁出鲜血。原来地上放着一只四脚木凳,杨枫的脑袋碰巧磕到了凳角上。

杨枫嘴都气歪了,怒视着凌丹,把手摊开来伸过去,手心全被染成了红色:“这下你满意了?”

凌丹也吓呆了,连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娇生惯养的富二代哪吃过这种亏,气得直跺脚,“要不然用那么大劲儿干吗?你把我当什么了?男朋友还是强奸犯?”

凌丹张了半天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她能怎么说?难道让她告诉杨枫,自己之所以有那种近乎失控的反应,是害怕被杨枫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

也许一切都该结束了,凌丹低下头狠下心说道:“你走吧,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走就走!”杨枫被彻底激怒了,“老子就不信,离了张屠户,就得吃带毛的猪!想嫁老子的猪……啊,不对,是人,多得是!”

杨枫气冲冲摔门而去,凌丹呆怔怔坐在床上,短短的一天一夜,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为什么?为什么世上会有黑暗王爵这种怪物?

然而噩梦并未就此过去,黑暗王爵像一只在暗夜中滑翔的蝙蝠,会悄无声息地不断飞临。凌丹需要不定期地接受召唤,到那所别墅里接受他的蹂躏。她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既然已经沉沦,就索性沉沦到底吧。

这天,凌丹接到一个电话,看到那熟悉的手机号码,她的心跳一下加速了,电话是杨枫打来的。杨枫那天决绝而去后,就再也没有来过,难道他要主动跟自己求和吗?可惜凌丹想错了,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一个带着挑衅意味的声音:“亲爱的,我要向一个完美女孩求婚了,你要不要过来参观一下……”

没等对方说完,凌丹已经挂断了电话。如果杨枫这么做是为了刺激凌丹,显然他成功地达到了目的。凌丹心口一阵绞痛,那种感觉,像是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让凌丹没想到的是,杨枫的报复心比她想象的更强,他不止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还要把她的伤口撕裂。她不想看到杨枫向别的女孩求婚,杨枫偏偏要让她亲眼目睹那一幕。

凌丹的一个闺密看她最近心情不好,非要带她去当地最大的酒吧玩,凌丹推托不过,只好跟着她去了。一进酒吧大门,凌丹便呆住了,整个酒吧都被布置成了求婚现场,鲜花、彩带、气球、烛光,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浪漫意境,召唤着男女主角的登场。凌丹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脸上一下失去了血色。她的预感很快被证实了,从舞台的两端,分别走上来一男一女,那个年轻男人手捧一束玫瑰,迈着潇洒自信的步伐,不是杨枫是谁?

那个女孩貌美如花,一脸灿烂的微笑,迎着杨枫走过去。两个人越走越近,在咫尺之间停下脚步,女孩毫不矜持地伸出手,似乎在等着男主角牵住。

凌丹内心一阵绞痛,她转身想逃离,却被人拦住,正是她那位闺密,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凌丹真想痛责她一句:杨枫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毫无愧色地背叛友情?但凌丹只觉得呼吸困难,一句话都说不出。

凌丹重新把目光投向舞台,却发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那女孩的手上举着一只话筒,声音中充满一种职业化的热情:“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总会相遇,那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杨枫先生,请讲出您和女主角的故事……”

凌丹整个人都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杨枫在台上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她只听到那位女主持拔高声音问道:“这位男主角眼中,像天使一样美丽纯洁的女孩,她来了吗?”

凌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身后的闺密用力推了她一把,她懵懵懂懂地往前走去,灯光将闪亮的星幕投射到她的脚下,在她走过的路上,烟花瞬间绽放。通道的那一头,杨枫单膝跪下,从玫瑰中取出钻戒,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凌丹:“亲爱的,嫁给我,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主角!”

凌丹早已哽咽失声,杨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上次是我不对。我答应你,把最美好的那一刻,留在新婚之夜……”

在响彻全场的欢呼声中,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烟花点亮了整个世界,也照亮了凌丹的心。她突然觉得内心充满了力量,那一刻,她坚定地相信,光明必将战胜黑暗。

凌丹擦去眼角的泪水,脸上露出坚毅决绝的表情。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她要豁出去再赌最后一次,和黑暗王爵做个了断。


尽管凌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当她真正面对黑暗王爵时,还是紧张得透不过气来。虽然她和这个男人已经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却对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她甚至搞不清楚,他是人还是神、是魔还是鬼。

但有一点凌丹能判断出来,黑暗王爵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自己的决定势必会激怒他,引来难以预测的后果。

出乎凌丹预料的是,听了她的决定,黑暗王爵并没有变成爆发的火山,而是化身为沉默的冰雕。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要弃我而去了吗?”

凌丹声音不高,语气却异常坚决,她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你最好考虑清楚再给我答案。”黑暗王爵的声音越来越冷,散发出一种不祥的气息,“你不害怕那个秘密被曝光了吗?”

凌丹鼓起最大的勇气,正视着黑暗王爵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一定要揭开这个秘密,我也只能去面对。我会跪求青柠父母的宽恕,会给他们金钱补偿,给他们养老送终,不管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都心甘情愿地接受。因为无论怎么样,都好过继续当你的奴隶!”

凌丹一口气说到这儿,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那个秘密是黑暗王爵的底牌,她掀掉了这张底牌,看他还有什么咒念?

黑暗王爵沉默了很久,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你不惜玉石俱焚,也要跟我划清界限,我真的有那么讨厌吗?”

凌丹微微一怔,她从黑暗王爵的语气里,似乎感受出了一丝悲凉,这个神秘而暴虐的男人,难道也有自己的无奈?凌丹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人生,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难道要把我关在你的黑暗世界里,关一辈子?”

黑暗王爵抬起右手,那是一种神秘的召唤姿势,他对凌丹说:“你要走我也不会强留,我们来做一次交易如何?你再陪我最后一次,我会让那个秘密,成为永远的秘密。”

凌丹半信半疑,问了一句:“真的?你没有骗我?”

“你毕竟陪了我这么久,我还不想把事做绝。”黑暗王爵的话里似乎带着一丝温情。

凌丹盯着黑暗王爵说道:“我必须再确认一次,今晚之后,我们永远不再见面?你永远不会说出那个秘密?”

黑暗王爵点了点头,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高档名酒和两只高脚玻璃杯,斟满两杯酒,递给凌丹一杯,说道:“也许我们需要喝一点酒,调节一下气氛。”他举起酒杯说道:“为了我们今生最后一次相会,干一杯!”

黑暗王爵举杯相邀,正中凌丹心意,一醉解千愁,也许酒精的麻痹作用,能帮助自己度过这个屈辱的夜晚。凌丹举起酒杯猛喝一口,呛得连连咳嗽,但她硬是咬着牙,把这杯酒一饮而尽,顿时感觉酒意上头,周围的一切天旋地转。她踉跄着抢过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凌丹醉得一塌糊涂,完全失去了知觉,恍惚间被黑暗王爵抱上了床,后来又发生过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凌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室外的草坪上,那座别墅变成了一片火海,冲天的火焰把黑夜映成了白昼。黑暗王爵行事果然决绝,他竟然真的烧毁了这座别墅。

凌丹坐起来呆呆地看着,火海中的别墅竟然显得如此华美,像传说中住着神仙的七宝楼台,可惜这只是毁灭前的美丽。凌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让这段不堪的经历,和那个秘密一起,永远埋葬在这里吧!

凌丹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把淋浴喷头开到最大,足足冲了一个上午,仿佛这样能把已经变脏的身体冲洗干净。从浴室出来后,凌丹从里到外都换上了新衣服,把从前的所有衣服都付之一炬,这是她跟过去告别的仪式。

凌丹穿着新衣服来到医院,有生以来第一次躺在手术台上。现代医学帮助很多人识破了谎言,比如亲子鉴定术;也帮助很多人制造了假象,比如处女膜修补术。

凌丹刚从医院出来,便接到了杨枫的电话:“亲爱的,你快过来,我在婚纱店,这里有一件粉色的婚纱,镶嵌着很多水晶,别提有多漂亮了,你穿上它肯定跟仙女一样!”

“不!”凌丹坚决地说,“我只要白色的婚纱,最纯洁的颜色!”

凌丹如愿以偿地挑到了一件喜欢的婚纱,那件婚纱洁白得像未经污染的雪花,她穿上就舍不得往下脱了。杨枫在一旁打趣道:“是不是迫不及待想当我的新娘了?”

凌丹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就爱开这种玩笑。”

“不是开玩笑啊!”杨枫乐呵呵地说,“我比你还急呢,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杨枫说的是心里话,过了不到半个月,他便牵着凌丹的手,踏上了红地毯。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端庄大方,那种纯净的美丽让来宾无不为之惊叹,连一度持反对态度的新郎父母也不由投来赞许和满意的目光。

充满浪漫情调的洞房里,杨枫搂着凌丹坐到床边,拿腔捏调地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娘子,我们早点安歇吧!”

凌丹脸上飞起红云,害羞地低下头去。她并没有伪装,那段黑暗中的不堪经历,只是带走了她身体上的贞洁,在她的潜意识里,这还是她的第一次!

杨帆一边猴急地脱着新娘的衣服,一边嬉皮笑脸地说道:“你再躲啊,我看你还往哪躲?”

凌丹脸上发烫,半推半就着,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脱去。突然,杨枫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发出一声带着怒意的尖叫,用手指着凌丹,脸色铁青地喝问道:“这、这是什么?”

凌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新婚之夜,变故陡生,凌丹心中暗自叫苦,脸上却一片茫然,问道:“怎么了?”

杨枫怒目圆睁,气得声调都变了:“你这个贱女人,原来一直在骗我,明明是个烂婊子,却要装成白莲花!我被你骗得好苦!”

凌丹“噌”地站起来说:“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侮辱我?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杨枫整张脸都扭曲了,发出一声嘶吼:“还在装!”他一把揪住凌丹,用手机对着她雪白的肩背,拍下一张照片,咆哮着问,“这是什么?”

凌丹盯着手机上那张照片,脸上渐渐失去血色。原来,在她的肩背上,赫然有一排牙印,紫黑的齿痕深陷在雪白的肌肤上,有一种触目惊心的视觉效果。

杨枫发疯般地看到什么砸什么,洞房里很快一片狼藉,凌丹上前拉住他,带着哭腔说道:“你别这样!”

杨枫拼命摇晃着凌丹的身体,吼道:“你这个婊子,为什么要骗我?枉我这么信任你,信任了你这么多年,傻乎乎地把这一刻留到新婚之夜,我真是个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凌丹满脸都是泪,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

“那好!”杨枫瞪着她,冷冷地说,“你给我一个解释,你背上的牙印从哪来的?”

凌丹顿时哑口无言,她怎么向杨枫解释?告诉他自己那段黑暗中的经历?告诉他自己那个深藏了十五年的秘密?告诉他自己背上的那排牙印,是来自黑暗王爵的报复?说了又有什么用?杨枫看重的是她的清白之身,而不是她这个人。她失去了贞洁,在他眼里也就一文不值了。

想到这儿,凌丹把满腹苦水又咽了回去,她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叹息,轻声说道:“我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你放心,我不会厚着脸皮留下来,天亮了我就走!”

杨枫把房门打开,指着外面,狠狠地说道:“你现在就给老子滚,我一分钟都不想看到你,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明天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

凌丹默默无言地走出门去,但很快又返回来,对杨枫说:“我要带走一样东西。”

杨枫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我早就猜到你不会就这么空手离开的,你煞费苦心地装白莲花,处心积虑地嫁给我,容易吗?说吧,想要什么?”

凌丹走到落地衣架前,取下那件婚纱穿在身上,重新走出门去。杨枫愣住了,他一脸困惑之色,目送着那个洁白的背影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凌丹穿着那件白色婚纱,登上了一座高楼的天台,天台上夜风很大,吹起她的婚纱,吹拂出一种翩然之姿,仿佛要乘风而去,远离这混浊恶世。

凌丹凝视着天边那轮圆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瞬间打定了主意:她失去了清白,又败坏了名声,没能博取到富贵婚姻,反而成了可怜的弃妇,在人生的赌场上,她输得一败涂地,苟延残喘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凌丹迎着夜风向天台边缘走去,当她的一只脚刚要跨出天台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大喝:“等一等,不要跳!”

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跃上天台,朝着凌丹快步走过去,边走边喊:“往后站一站,站那里太危险了!”

凌丹警惕地瞪着对方,叫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过来!”

那个男人停下脚步,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说道:“你不要害怕,我是警察。”

“警察?”凌丹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他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衣着、相貌和气质都再普通不过了。他整个人都透着一种郁郁寡欢的气息,这分明就是一个不堪生活重负的中年男人,哪有一点人民卫士的风采?

那男人看出了凌丹神色中的懷疑,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道:“很多人都觉得我不像警察,为此还闹出过不少误会,但我真的是警察,还是一名刑警。很抱歉,我今晚在执行任务,没带警官证,不能让你查验了。”说到这儿,他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我叫秦天,很高兴认识你。”他一边说一边向凌丹走过去,看样子是想跟她握手。

凌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用警告的语气说道:“别过来,要不然我现在就跳下去。”

秦天只好再次站住,说:“一个人要走上绝路,肯定是遇到了迈不过去的坎,要不,你和我说说,你遭遇了什么?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当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你会发现,生活还是那么美好,你会庆幸,幸亏自己没做那件傻事。”

秦天低沉的声音里,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凌丹听得鼻子发酸,几乎要哭出声来。她突然对这个陌生的警察放下了戒备,但还是摇摇头说:“说了也没用,你虽然是警察,但毕竟是人,而他、他根本不是人,那是个魔鬼!”

秦天表情一下子严峻起来:“这么说,你遇到的不只是生活中的难题,还有作恶的坏人,那就更有必要让我知道了。警察的天职就是惩恶扬善,我向你保证,只要坑害你的人触犯了法律,不管他有多大能耐,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为你主持公道!”

当秦天说这番话时,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他身上那种平庸之气一扫而光,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凛然正气,连眼神中都透着灼灼光华。凌丹突然有种感觉,在这一腔正气的照耀下,即便是黑暗王爵,也会仓皇而退。

凌丹缓缓闭上眼睛,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即便是回忆那段经历,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噩梦再现的折磨。她没有任何隐瞒,把那个噩梦的每一个细节,都告诉了秦天。

秦天越往下听,脸上惊骇之色越重,他干警察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但凌丹的讲述还是让他匪夷所思,竟然会有人掌握那么多人内心深处的秘密?这怎么可能?完全不合常理啊!

秦天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凌丹,凌丹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咬着牙说道:“希望你能兑现对我的承诺,让那个魔鬼受到应有的惩罚!”

秦天吃了一惊,赶紧伸手示意:“你先起来说话。”凌丹缓缓摇头:“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你放心。”秦天说道,“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这也是我作为警察的职责所在。只不过……”

凌丹惨然一笑,缓缓站起身,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话没有半点虚假,我会用生命证明给你看!”说完这句话,她一脸决绝之色,朝着天台边缘走去。

秦天大惊失色,飞奔着喊道:“不要!”


可惜,秦天还是晚了一步,只扯下了一片婚纱,却没法阻止凌丹身体的坠落。那白色的婚纱在夜风中缓缓盛开,像一朵硕大的雪花无声地飘落,那么洁白,那么轻盈。

秦天闭了一下眼,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脚步沉重地沿着楼梯走下天台。他默默地注视着已经香消玉殒的女孩,她躺的地方正好在一片泥污中,泥污里流淌着鲜血,把那件洁白的婚纱染得红不红黑不黑,看上去肮脏不堪,就像被践踏过的雪地。

凌丹的眼睛死死瞪着高处,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秦天抬头望向天空,轻声说了一句:“你放心去吧,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绝不会放过那个黑暗王爵。”

秦天拨打了报警电话,很快,几名辖区民警匆匆赶到,秦天简单说明情况后,跟着几位民警来到派出所,做了一份详细的笔录。

待秦天回到家时,天还没有亮,从儿子小默的卧室里,不断传出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那紊乱的敲击声中透着一种烦躁。秦天抬起手想敲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放下了。

秦天来到书房坐下,他的书房有些与众不同,书架上塞满了各种推理探案小说,有欧美的,有日本的,也有中国古代的。读这类小说,既是他的个人爱好,也和他的职业有关,书中各种各样的作案和侦破手法,常常能激起他思维的火花。

然而今天,秦天翻了几页书,却完全读不下去,索性把书放下,连抽了几根烟,房间里云遮雾罩,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秦川想着儿子小默,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

小默刚过二十岁生日,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孤僻得近乎自闭,生活中也没什么朋友,高考落榜后,他连门都不出了,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跟自己的父亲都很少交流,见了面连话都不说一句。

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秦天对小默几乎是百依百顺,从不违拗他的意思,即便小默对父亲从来没个好脸色,他也没有因为这个动过气。很多认识秦天的人,都觉得他对儿子过于迁就了,可是有谁知道他心中的隐痛?又有谁知道这隐痛背后的秘密?

突然,秦天吸了口冷气,原来他沉溺在往事中不可自拔,被燃到尽头的烟头烫了手。他把烟头掐灭,微微叹了口气,那个秘密也像燃烧的烟头一样,不间断地在他的心脏上灼烧着,这么多年了,他只能默默地承受,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掐灭那个无形的烟头。

早上八点钟,秦天准时来到刑警队报到,队长韦石见到他后有些奇怪,问道:“老秦,你怎么不在家休息?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

韦石这么说当然是有原因的,这件事要从一个叫伍龙的逃犯说起。三年前,秦天跨省追捕,在一个暴雨之夜,冒着生命危险,将伍龙擒获归案。没想到就在上个月,伍龙杀死一名狱警,悍然越狱。

根据警方掌握到的信息,伍龙已经潜逃回他出生的这座城市。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没有选择异地逃亡,而是回到案发之地,难免会让秦天的同事们担心,他会对抓捕过他的秦天展开报复,但秦天丝毫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反倒再次承担起抓捕伍龙的责任。队长韦石调兵遣将,派出多名精兵强将,不分昼夜地在伍龙有可能出现的路线上蹲点设伏,秦天则主动揽过了在晚上值守的任务。

按照这次的工作安排,晚上值守的人,白天是应该在家休息的,所以秦天的出现才让韦石有些诧异。秦天搬把椅子,坐在韦石对面,说道:“是有情况向你汇报,不过跟抓捕逃犯这件事无关。”

秦天和韦石是过命的交情,两人之间没有严格的上下级之分,也不需要任何客套。韦石挥挥手,只回了一个字:“说!”

这就是典型的韦氏风格,行事斩钉截铁,从不拖泥带水,也很少有什么事,让他有所踌躇,但听了秦天的讲述后,他不由皱起了眉头,说道:“老秦,你就这么相信那个女孩的一面之词?你不觉得她说的那种遭遇有点荒谬吗?”

“荒谬?”秦天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在她真实的死亡面前,我不得不相信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拜托,我们是警察,是唯物主义者,你觉得她那些关于秘密的讲述,在科学上站得住脚吗?老秦,不要让同情蒙蔽住你的眼睛,以你的经验不可能不知道,在受到足够的精神刺激之后,人是有可能产生某些臆想和幻觉的。”

秦天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让处理现场的警察帮忙查看过她的尸体,在她的肩背处确实有一处发黑的齿痕,这又该做何解释?”

“這并不能说明什么啊。”韦石摊开双手说道,“这处齿痕很可能只是她情感经历的一部分,是对她的精神产生刺激的一个重要源头,但这并不能证明那个故事的真实性,更不能证明真的存在一个能洞察一切秘密的黑暗王爵。不管你怎么看,反正我觉得很荒谬,如果真有这种像神鬼一样可怕的存在,要我们这些警察还有什么用?”

秦天再次陷入了沉默,他几乎被韦石说服了,但就在这时,凌丹跪求时的眼神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开始动摇的意志瞬间又变得坚定起来,他站起身对韦石说:“也许你说得对,但既然做出了承诺,我就要追查下去,查一个水落石出,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韦石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唉!我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咱们三剑客之中,你是性格最温和的,但也是骨子里最倔的。”

秦天不知该怎么搭腔,房间里一时有些沉寂。他知道,是三剑客这个话题,引发了韦石的感触。有些往事看似已经消逝如烟,但并没有真正淡出回忆。

韦石摆了摆手,似乎在竭力驱散某种消极情绪,他对秦天说:“那个女孩毕竟是自杀身亡的,而且到现在为止也没人报案,按规定是不能立案的……”

秦天说道:“这个我当然明白,追查这件事是我个人行为,我最近白天有空,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去查。”

韦石皱了皱眉,说道:“晚上蹲点值守,白天还要找点事干,你这是在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秦天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回见了!”

秦天转身刚要走,韦石又叫住了他,一向慷慨豪迈的他,竟然显得有些婆婆妈妈:“老秦啊,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咱们费了这么大力气,连伍龙的影子也没见到,越是这样越凶险万分,他很可能在暗中磨牙拭爪,找准机会给你致命一击,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啊!”

秦天心头一热,重重地点头:“我明白!”

凌丹的事该从何查起,秦天心里早就有了打算。那个为黑暗王爵效劳的林东城,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也许顺着他这根线,就能揪出那个藏在黑暗中的幽灵。

林东城在他的办公室里很客气地接待了秦天,看得出他的表情有些诧异,显然是在奇怪这位警察为什么来登门拜访他,不过他的眼神看上去很坦然。可是当秦天说出黑暗王爵的名字时,林东城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秦天察言观色,心里已经有底了。

林东城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他很快镇定下来,面色平静地听完秦天的讲述,不冷不热地说:“警官先生,您大老远地找过来,就是为了给我讲这么一个故事?”

秦天盯着他说道:“你真的认为这只是一个故事吗?那你想不想看一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你的那位女员工,那个叫凌丹的女孩,她现在还躺在冰棺里,再也无法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她工作过的公司。她还那么年轻,只有二十五岁。”

林东城目光有些躲闪,但语气依然生硬:“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了解具体情况,如果她的死亡跟公司有关,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做出合理的赔偿,做好家属的工作。”

秦天一字一顿地说:“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你和凌丹一样,都是黑暗王爵的受害者,如果你不肯配合我的工作,下一个受害的很可能就是你。”

林东城用手支住额头,脸上露出痛楚之色,低声说道:“对不起,我老毛病犯了,头疼得厉害,你可以先出去吗?”

秦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名片放到桌上,说道:“你要是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目送着秦天的背影,林东城喃喃自语道:“不行的!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没有人是他的對手。他、他根本就不是人,你怎么跟他斗?”

林东城无意间把目光落到窗户上,突然发现在暮色浸染的玻璃上,竟然贴着一张模糊的脸。林东城吓得魂都要飞了,发出一声骇然的惊呼:“黑暗王爵?”


林东城一惊一乍的,把玻璃上那张脸也吓了一跳,猛地向后一缩,只见一个人悬空而起,被绳子吊在半空。林东城这才看清楚,哪来什么黑暗王爵,分明是一个正在擦玻璃的蜘蛛人。

一向风度翩翩的林总彻底失态了,冲着那个蜘蛛人暴吼了一声:“滚!”

经过这一惊吓,林东城大汗淋漓,全身都没了力气,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直到暮色变成夜色,办公室里陷入彻底的黑暗。半年之前,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之中,那个可怕的幽灵翩然而至,让林东城的世界里,从此再也没有了阳光。

那天晚上,林东城正在办公室忙碌,房间里突然一片黑暗,从窗户看出去,都市的灿烂霓虹全都熄灭了,一座座林立的高楼,都化作了重重暗影。那一刻,城市突然变成了暗无天日的森林。一场突如其来的停电,就能让它陷入彻底的瘫痪。

林东城没打算离开,明天要跟一位极其重要的客户谈判,他手头还有大量工作要做,也许等上一会儿就来电了。林东城打开手机点亮屏幕,想打发掉这段无聊的时间。

林东城打开微信,不由微微一愣,他的微信上都是些知根知底的朋友和客户,从来不加陌生人,可是他的微信上怎么突然多了一个叫黑暗王爵的人?他的头像是一只幽深难测的眼睛,里面藏着太阳都无法照亮的黑暗。

死寂的办公室里,突然传来“叮”的一声响,把林东城吓了一跳,原来是对方发过来一份文档,后面还附着一句话:“尊敬的林总,我写了一篇小说,想请您指教一下。”

林东城眉头皱起来:自己既不是编辑也不是出版商,审的哪门子小说?他正打算拒绝,那边又发过来一句话:“你可以不看,但我保证你会后悔。”

这种威胁的口气让林东城更加不悦,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他打开了那份文档。他读着那篇小说,越往下读脸色越难看。

小说的主人公是个出身贫苦的农家男子,在女友弃学打工全力资助下,他勉强读完了大学,在社会上挣扎浮沉,尝遍了人世冷暖。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公司老总的千金,那是个又胖又丑盛气凌人的娇小姐,她对帅气的男人青眼有加,向他抛出了绣球。

残酷的抉择摆在男人面前,要么背叛爱情和良知,走上一条通往富贵的金光大道,要么扼杀欲望和野心,在平淡的人生中拥有寻常的幸福。怎么办?他该如何选择?

看到这儿,林东城只觉得又惊又怒。他看出来了,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自己。一定是有了解他底细的人,故意写了这篇小说来讽刺他!

林东城之所以能确定这个叫黑暗王爵的人是在恶意嘲讽他,是因为欲望最终战胜了良知,促使他做出了一个可耻的选择,他抛弃了那个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孩,接过了那个富家女抛出的红绣球。

林东城接着往下看,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小说中的主人公抛弃了那个可怜的女孩,为了摆脱罪恶感,为了挣脱良心的束缚,他用尼采的一段话,来说服自己:“一棵树要长得更高,接受更多的光明,那么它的根就必须更深入黑暗。”

读到这一段描写时,林东城不禁毛骨悚然,失声叫道:“这、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也许有人知道他抛弃女友的经历,但不可能有人看到他的心路历程,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曾经用那一段话,来说服陷入挣扎的自己。这是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东西,别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林东城全身冷汗涔涔,他害怕再看下去,可他又不能不看,他必须搞清楚,自己还有多少秘密,落入了黑暗王爵的眼睛。

小说中的那个男人终于如愿以偿,娶了富家女,当了金龟婿,也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步步成了公司的老总,但他过得并不轻松,更谈不上幸福。在凶悍的丑妻面前,他始终抬不起头来。有岳父為女儿撑腰,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母老虎妒性很强,严禁他跟异性有任何接触,连男人的秘书都是同性,由她亲自安排。她还在他的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时刻严防他包二奶养情人。

但千防万防,总有难防之处,出于谈生意的需要,男人难免飞来飞去,来往于全国各地,由于每次行程都很短,工作安排都很密,母老虎并没有过多留意,让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男人就是利用了这不大不小的疏漏,把自己修炼成了一个偷欢高手。

接下来,小说中出现了男人偷欢的描写,夜总会里的狂欢、小旅店里的放纵、酒醉后的迷乱……林东城读着这些细致入微的描写,只觉得浑身发寒,不停地打着冷战。没错,这些全是他的经历,发生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地点。打死他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人,能尽数掌握他的这些隐秘行为。可惜不管他相不相信,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林东城走到窗边,望着黑暗笼罩的城市,呆站了很久,他突然间发现,他对这个生活了将近四十年的世界,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世界太神秘、太可怕了。

林东城重新拿起手机,准备把剩下的那些内容看完。他以为自己已经受到了足够的心理冲击,再看下去也不会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了,可当他一行行往下看时,才在越发强烈的恐惧中发现: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

男人的公司规模在不断发展壮大,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对母老虎的容忍度也越来越低。他不能再忍受下去了,他必须摆脱她,要不然他的人生再辉煌,又有什么乐趣可言?离婚是肯定不行的,最好的结果是被分去一半财产,最差的结果是被岳父彻底击垮,两种结果他都无法接受。

也许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除掉那个女人。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他早就被磨炼得心狠手辣,何况他对那只母老虎根本没有感情,下手除掉她对他而言没什么心理压力,唯一的问题就是绝不能暴露自己,要让岳父即便有所怀疑,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男人精心设计了很多谋杀的方案,却又被自己一项一项地推翻了:雇凶制造一起车祸,让她葬身于车轮之下?可是这样一来,自己的命门就被捏在别人手里了,万一被雇者是个贪得无厌之辈呢?难不成自己永远受他要挟?

把毒蛇放在她必经之路的草丛里,让她死在蛇的利齿和毒液之下?但这么做还是不太保险。如果毒蛇提前溜走了呢?如果救治及时,她逃过了一劫呢?

想办法搞到一条“铱链”,藏在她皮包的内衬里,让她死在杀人不见血的辐射之下?完事后扔掉她的皮包,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但这种方式也是最危险的,他自己也会短时间接触辐射源,会不会害人的同时,把自己也害了?

林东城颤抖着关掉文档,他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崩溃了。这些谋害妻子的手段,仅仅是脑子里的构想,而且做贼心虚的他生怕妻子从他的表情里发现端倪,只敢在最深的黑夜里独自构想,可是就算这样,竟然都逃不过黑暗王爵的眼睛?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竟然能盯进你的脑海、深入你的内心?

林东城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目光和头像上的眼睛相遇了,那只眼睛深不见底,像一口淹死过很多人的井,井底有一双双亡魂的眼睛,让人无法长久直视。

林东城的手指抖个不停,点击了好半天才发出去一句话:“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黑暗王爵的回答直截了当,带着一种藐视一切的倔傲:“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神,俯视众生的神!”

如果在这之前,有人对林东城说,这世上有神,他就是神,林东城一定会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对黑暗王爵的话深信不疑。也正因为这样,当秦天找到他,希望他提供黑暗王爵的信息,并表示要将黑暗王爵绳之以法时,他才会觉得这个警察自不量力,凡间的律法怎么可能约束高高在上的神呢?

让林东城感到头疼的是,这个警察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三番五次地找上门来,不厌其烦地做他的思想工作。别看这位警察外貌平平无奇,却有一双洞察一切的锐利眼睛,在他的审视和逼问之下,林东城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烦透了。

让林东城烦心的还不止这一件事,最近在生意场上也不大顺,为了拿下一个大项目,他得罪了一个竞争对手,对方背后有黑势力撑腰,做事也有点不择手段,正常做生意的,还真不愿得罪这种人。林东城也是没办法,总不能把到嘴的肥肉吐出去。

为了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林东城雇了两名保镖,个个身强体壮,透着一股彪悍之气,但事实证明,这种绣花枕头根本没什么用,对手只用了两辆越野车,就让这两名保镖倒地不起了,从第三辆越野车上跳下两个黑衣汉子,架起林东城就往车上塞。

关键时刻,秦天出现了,尽管他亮出了警察的身份,仍然没能阻止这帮恶徒行凶。为了救下林东城,秦天只能出手了,他尽管身手不错,但好虎难敌群狼,身上多处受伤,鲜血染红衣服,但他毫无退却之意,用身体护住林东城,那几名歹徒显然也不愿意跟警察死磕到底,只好撇下林东城开车逃离。

林东城开车把秦天送往医院,一路上连闯红灯,边开车边回头问:“秦警官,你怎么样了?”

秦天轻描淡写道:“不碍事,都是些皮外伤。你专心开车,不要闯红灯。”

在医院包扎好伤口后,秦天起身便要离开,林东城拦住他说道:“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应该住院休养一段时间。”

秦天说道:“这算什么伤?我哪有时间住院?还有工作要做。”

林东城一脸吃惊的表情:“这种情况下还要去工作?”

秦天说道:“最近我在蹲点值守,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林东城呆了一下,突然说道:“秦天,四十一岁,从警十七年,破获大案奇案数不胜数,多次立功受到表彰,但屡次拒绝升职机会,至今仍是一名普通警员……”

秦天盯着他问道:“你暗中调查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林东城说道,“难道只能你逼问我,不准我了解你?”

林东城话锋一转,言辞恳切地说道:“秦警官,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无论怎么回报都不过分,只要我能做到……”

秦天打断他:“我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而且只有你能帮忙,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是什么吧?”

林东城苦笑一声:“你舍身相救的那一刻,我已经做出决定了,要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以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两人来到一个安静的茶室,在一处没人的角落坐下来,秦天一言不发,等着林东城讲述,林东城沉默片刻,才缓缓说出一句话:“秦警官,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为好,要不然很可能会惹祸上身的。”

秦天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是警察,如果一个警察害怕惹祸上身,你不觉得他不称职吗?”

林东城叹了口气:“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你作为警察,什么样离奇古怪的事都经历过,什么样高深莫测的人都遇到过,但黑暗王爵,他根本就不是人,他能做到的事,你根本想象不到……”

接着,林东城开始讲了起来。听完之后,秦天看上去一脸淡定,他肯定不能让自己有失态的反应,被林东城看不起是小事,影响到他接下来的配合就是大问题了。

尽管秦天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还是颇受震动,林东城的讲述从某种程度上说虽然只是凌丹那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只是换了一个主角罢了,但那些窥透一个人所有秘密的情节,还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秦天盯着林东城说道:“我希望你可以确保这些陈述的真实性,既没有隐匿,也没有夸大,你要知道,任何一句不实之词,都会对我接下来的工作,产生严重的误导!”

林东城耸耸肩,发出一声苦笑:“秦警官,你觉得这些情节还不够夸张吗?说实话我编都编不出来!至于隐匿情节,就更没必要了,我连计划谋害我太太的细节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需要隐匿的?”

秦天点点头:“这倒也是。”

林东城说:“其实说出这些情节之前,我也不是没犹豫过,你毕竟是警察嘛。后来又一想,反正那些谋害计划也没有付诸实施,而且以后我永远也不会有那种想法了。”说到这儿,他环顾四周,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恐惧,“我不想再害我太太,不是因为良心发现了,我只是明白了,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什么秘密,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秦天沉思片刻问:“每个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黑暗王爵揭穿你的秘密后,对你提出过什么要求,让你为他做过什么事吗?”

林東城脸上露出羞愤之色:“如果他对我委以重任,让我去办一些难办的事,难度再高我也不会有意见,但他似乎纯粹就是为了羞辱我,总是让我去干一些底层的工作,要么是在街头摆摊擦半天鞋,要么是去水泥厂干一天苦力,最近的差事就是给他当司机,把那个女孩送到别墅供他蹂躏。我林某好歹也算个人物,想不到居然要受这种羞辱!”

秦天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一个发现。这位黑暗王爵似乎有个鲜明的特点:喜欢从一个人的反面去整治他。凌丹以贞操博取婚姻,他偏偏要让她失去清白;林东城用尊严换取地位,他偏偏要践踏他的尊严。这个神秘的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天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要利用林东城不甘受辱的心理,动员他站在自己这边,去对付黑暗王爵,于是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只要你活着一天,就始终是他的精神奴隶,永远不可能有尊严!”

林东城哀叹道:“我当然想过,可我有什么办法?谁让他盯上我了呢?算我倒了八辈子霉!”

秦天冷冷道:“林总,请不要让我小看你,你好歹是位成功人士,应对过各种各样的挑战,面对过形形色色的对手,何至于这样畏敌如虎?”

林东城连连摆手:“他跟别人不一样,我对付过的都是人,他、他……”

秦天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难道真的把他当成神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林东城一脸懊丧,眼神里全是茫然,“我实在是想不通,如果他不是神,怎么可能看透一个人内心的秘密,了解他脑子里的想法?”

秦天沉吟道:“这个问题我暂时也解释不了,不过我有一个好办法,也许可以找到答案。”

林东城怔了一下,追问什么办法,秦天郑重道:“把他抓捕起来,让他接受审讯!”

林东城大惊失色,直接跳了起来:“你、你说什么?抓、抓捕黑暗王爵?”

“没错!”秦天盯着他说道,“这需要你的密切配合,你不是能联系到他吗?想办法骗他出来见面,让我们实施诱捕计划!”

秦天的话把林东城吓坏了,他拼命地摇着头说道:“不行、不行!我可不敢!”

秦天正色道:“你害怕什么?怕丢掉性命吗?可是把自己活成一个奴隶,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不计代价地走到今天的位置上,就是为了被人当作玩物踩在脚下?如果你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就跟着我一起干,如果你愿意给人当一辈子奴隶,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林东城显然受到了很大的震动,良久才缓缓说道:“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需要考虑考虑!”

“好!”秦天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可惜林东城的决定,还是让秦天失望了。再见林东城时,他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两眼空洞,像一个没有了魂魄的人。他有气无力地对秦天说:“对不起了秦警官,我不能配合你的工作,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见面,以后你别来找我了。”

秦天敏感地追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林东城一屁股坐下来,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居然硬生生揪下来几绺,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希望你听了不要害怕……”


接着,林东城开始了自己的讲述。就在上次与秦天见面后开车回去的路上,林东城思绪起伏,秦天最后说的那段话,像一个燃烧的火种,让他体内的血渐渐热起来,然而,当他想到那个可怕的黑暗王爵时,仿佛有一股冰水注入体内,让他的血液瞬间冷却到凝结。

怎么办?是该听从内心的召唤,帮助那位警察对付黑暗王爵,还是该听任恐惧压倒意念,向那个神秘的黑暗王爵俯首称臣?两种声音在林东城的脑海中吵得不可开交,让他心烦意乱,方向盘一下子没把稳,差点把车撞到树上。

林东城把车停在路边,想抽支烟定定神,缓解一下焦躁的情绪。他掏出一支烟叼到嘴上,又取出打火机,打着火后去点烟。就在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火焰还没有接触到香烟,突然“噗”的一声灭了。

林东城把车窗玻璃摇上,重新点燃打火机,朝火苗凑过去,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火苗猛地扭了一下,再一次莫名其妙地熄灭了。

林东城心里有点发毛,但他还是壮着胆子,又试了一次,按着打火机后,用左手遮在火苗前面,小心翼翼地凑近烟卷,但火苗还是悄无声息地熄灭了。林东城分明感觉有一股气流撞在他的左手掌心,像是有人冲着火苗吹了一口气。

林东城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开着车一路狂奔,来到公司,从车上下来后,才长出了一口气。他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安慰自己:也许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也许只是那只打火机坏了。

林东城草草吃了几口饭,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想歇上一会儿。之后公司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现在这种状态可不行。

两个小时之后,手机闹铃响起,将林东城唤醒,他翻身坐起来的同时,一条薄毛毯掉落在地。林东城愣了一下,一脸愕然的表情。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睡觉前根本就没有盖毛毯。这条毛毯一直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墙角的柜子里。

难道是下属进来后,担心自己着凉,帮自己盖上毛毯的?可是不可能啊,下属一定会先敲门,绝不可能擅自进来。再说自己在午休时,一向是把办公室门反锁的,难道今天心神不宁忘记了?林东城快步走到门前,检查了一下门锁的状态,只觉得一股凉气贯穿全身,他没有忘记反锁门,也就是说,根本不可能有人进来。

眼看开会时间到了,林东城收回思绪,关好办公室的门,快步向会议室走去,在走廊上迎面过来一位员工,有礼貌地向他打招呼:“林总好。”

林东城微微点头,两人又走近一些,那位员工的眼睛突然瞪圆了,嘴巴张成了O形,死死地盯着林东城的脸,仿佛这位老总的脸上突然长出一朵花来。

林东城来不及细想了,他已经走到了会议室门口。长条会议桌两边坐满了人,居中的位置空着,那是林东城的固定席位。他目不斜视地走进会场,表情严肃地坐下,用威严的目光巡视左右。

林东城很快发现有点不对劲,会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撞了邪,露出千奇百怪的表情:惊诧、困惑、尴尬、坏笑,有人掩饰什么似的低下头,有人想说什么又犹豫着咽了回去。

林东城心知不妙,但只能故作镇定,把该讲的话讲完,把该布置的工作布置完,这才疾步走出了会议室,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一照,不由得又羞又怒,在他的额头正中间,赫然有一枚红色的椭圆形印章,凑近细看,那竟然是一枚生猪检疫章,印章上面有八个字:检疫合格,定点屠宰。林东城整张脸顿时充满了血,想到自己刚才就顶着这样一个玩意发号施令,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当晚,林东城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他见到了黑暗王爵,他坐在一把高高的椅子上,像一位君临天下的威严王者。他戴着一张面具,眸子凛然生威,一字一句地问道:“林东城,你知罪吗?”

林东城跪在地上,吓得体如筛糠,颤声道:“我、我、我……”

黑暗王爵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他一步步走过来,阴森森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想跟警察串通对付我!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林东城又急又怕,又不知该如何辩解,一下子就醒了,他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捂住怦怦乱跳的胸口,拼命安慰自己:还好,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

突然,林东城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一个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幽幽地回响着:“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林东城吓得一下跳起来,一脸惊恐地循声望去,他这才发现,他临睡前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竟然是亮着的,上面影影绰绰有一张脸。

林东城战战兢兢地拿起手机,原来微信的视频通话功能不知什么时候打开并且接通了,屏幕上是黑暗王爵僵尸般的面孔和鬼魅一样的眼神,和刚才噩梦中的他一模一样!

噩梦和现实在那一瞬间对接了,林东城也分不清是否身在梦中,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体如筛糠,语不成调:“我、我、我……”

黑暗王爵突然笑了,聲音带着几分沙哑:“没出息,怎么吓成这样?我有那么可怕吗?不用怕,在我眼里,你们这些人,都是我的孩子。抽烟对身体不好,所以在车上我三番两次吹灭了你的打火机。睡午觉容易着凉,所以我给你盖上了毯子,我做的难道还不够吗?”

林东城拼命摇头:“不、不、不是……”

黑暗王爵幽幽地说道:“不听话的孩子,是必须惩戒的,我只想告诉你,想跟我对着干的人,他们的下场就是屠宰场。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还要不要跟那个警察联手了?”

林东城砰砰磕头,磕得头都破了,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染红了他毫无血色的脸,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他颤声说道:“我不敢,我本来就不敢,我没答应那个警察!”

黑暗王爵冷冷道:“桌上有一封信,你看到了吗?”

林东城侧脸看去,桌子上果然有一个信封,他记得很清楚,在他睡觉之前,桌子上还空空如也,除了鬼神,谁能把这个信封,送进门窗反锁的房间?只听黑暗王爵继续说道:“你把这封信,交给那个叫秦天的警察,信里有他的秘密。切记,不许偷看,警告的话用不着我说了吧?”

林东城连声说道:“您放心,打死我也不敢偷看,我一定完好无损地把这封信交到他手里。”

林东城讲完自己的遭遇后,从公文包里取出那封信,塞到秦天手里,一刻也没停留,开着车匆匆离去了,似乎生怕秦天再劝他去对付黑暗王爵。

秦天拿着那个薄薄的信封,心跳突然有些莫名的加速。在他的内心最深处,的确藏着一个秘密,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难道黑暗王爵真的有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能够了解自己的这个秘密?

不可能!绝不可能!

秦天撕开那个信封,取出一张信纸,那上面只有寥寥几行打印的字。但就是这短短几行字,让秦天的心脏似乎一下停止了跳动。

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就这样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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