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盛夏
晌午，房屋内传来翻天覆地的吵骂声
方文喝的醉醺醺的，老脸涨红，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神志不清。
许懿厌恶他甚至不愿看他一眼，再次提起反复无数遍的两字：离婚。
方文呆滞着，跪在地上扯着她的衣角恳求道：“我做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以改，只要不离婚。”
许懿的怒火噌一下上来了，委屈道，：“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顶着杀人犯妻子的名号在唾骂声中苟延残喘活着。”
顿了顿又继续说：“就算你不考虑我，也考虑一下凛凛吧。”
方文听到方知凛的名字犹豫了一会。
许懿以为把她搬出来就能安然无恙了。
其实不然，她看错了方文。
方文像是变了个神情般冲着她打了一巴掌。
别tm想摆脱老子。
清脆的巴掌声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哭骂声。方知凛只敢透过门缝里的一丝空隙看着他们。她忍着泪，抱着脑袋，蜷缩在角落里。
她什么也做不了。
乌泱黑沉的天空悄无声息地下了一场雨。豆大的雨点贴附在窗户上，天地间像是隔了层水雾，梦幻迷离。
半晌外面也没了动静，她探出头来，没有看到人。方知凛直接走出来。只看见方文瘫坐在沙发上，神情呆滞地拍打大腿，嘴里不停嘟囔着贱人两个字。
方知凛吓了一跳，背后生了一层冷汗。
屋外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积攒出一个个小水池。
轮胎印轧过水圈，浑浊的水喷涌而出，黑色的轿车进入视野。
一个男生车上走下来。
他穿着黑卫衣，牛仔裤，侧脸轮廓干净利落，清爽的头发，散发着不可一世的气质。
这种男生她从未见过。
男生打开门，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方知凛收起好奇心，攥着钱往面馆方向奔走。
诚心面馆，是她常去的面馆。
面馆在街道右侧第三家，是个不太起眼的小店铺。
但因为讲诚信，实惠好吃吸引了不少人。
进门后，方知凛熟悉地选了老座位店面两侧各有四张桌子选择在右侧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
店子里的人不少。有结伴的朋友，有谈笑风生的老人。
对角处第一桌的扎着小辫的女孩说：“高中要军训诶，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啊。”女孩的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跟她挨在一起的低马尾女生说：“去超市逛逛不就行了。”
先吃面，要凉了。低马尾的女孩催促着。
南方的天气时好时坏阴晴不定。刚下过雨的空气中氤氲着水汽，潮湿感随着风渗入骨子里。
店内挂壁处有几处空调，却也无法抵住热气。
方知凛坐在一角，乖乖地等待新鲜出炉的面条。
面好了。老板端来面。
我点的不是清汤面吗？
老板手里拿着托盘，眯着眼睛振振有词地说：“小孩子要长身体的，要多吃肉。”
还有这碗面叔叔请你了。老板轻轻拍着方知凛的肩。安慰道小孩子家家要开心点。
老板又继续招待客人了。
盯着碗中快溢出来的牛肉面。鼻子一酸，眼泪从眼尾滴落像是一颗断了线的珍珠。
吃碗面后，方知凛在外头逗留好一阵，让风散去眼眶周围的红肿。
一如既往走进习惯的大道。
到家门口，摸了下裤兜，没带钥匙。
这个时候许懿一般不会回来，她还是不死心的敲着大门。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家打开门，露出喜悦的笑容。
外婆。方知凛鼻子一酸，冲上去抱住她。这一刻所有的委屈不再被她咽回肚子里，而是发泄了出来。
她讨厌这样的生活。
外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着她，安抚她。只是重复说着没关系，外婆在的话
好一阵子，她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方知凛才开口问：“外婆怎么来了。”
外婆的家在乡下，她们在县城，要坐三四个小时的大巴车才能到这里。
外婆摸着脑袋回答道：“想你们了，我这老太婆就来了。”
破旧的房屋，掉墙皮的墙壁，破了的桌椅板凳。外婆偏过头强忍眼泪。
到饭点了，我这老太婆给我的小孙女露一手。姥姥转身钻进厨房里。
菜上桌了。
许懿也请假回来了。
她责怪道母亲不通知自己一声就来。
外婆：“这不是怕你瞎操心嘛。”
许懿很憔悴，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皱纹一圈接着一圈。
都瘦成啥样了。
这句话是对两个人说的。
沉默片刻后，外婆皱着眉头开口道：“和方文什么时候离婚？”
许懿麻木了，轻描淡写道：“说了，他不同意。”说话的时候不带一丝色彩。
他奶奶的混蛋，我给他一斧头看他同不同意。
妈，我的事情我会处理的。许懿打住她，表示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只想好好过现在的生活。
外婆见此状也不好继续再讲什么。
饭后，方知凛躺在上沙发休息。
外婆从口袋里掏出红袋子，里面叠着几张红票子。她从里面拿出所有的票子递到方知凛的手里。不给她回绝的机会。
夸赞道：“我的孙女好棒哦，都考上重点高中了。”
不要舍不得花钱，多吃点好吃的。外婆笑着，眼泪却浸湿了眼眶。
夜幕降临，秋风里依旧掺着热气 方知凛躺在床上，心里想着外婆要是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那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子。
天还灰蒙蒙的时候外婆就开始起床了。洗刷完后又一头扎进厨房做早饭。
外婆到两边轮流叫醒。
阿凛，懿懿起床吃饭了。
方知凛脖子有些酸痛。应该是落枕了。她扭动脖子，试图减少疼痛感。
她边走边晃动脖子来到餐桌上。
闷下一大口饭。
方知凛，你还没刷牙呢，吃啥吃。许懿冲着方知凛教训了一顿。
妈，吃完饭再去刷牙没有问题啊。方知凛咬着面条一愣愣的，心里委屈。
外婆帮衬方知凛附和道：“吃完饭再刷牙。”
妈。许懿还试图说些什么，被外婆打回去了。
别说了，都吃饭。
吃完饭后，外婆她们领着方知凛去报名
方知凛背上书包刚出门，她瞥向了一旁破败的房屋依旧没有动静。
阿凛走了。外婆在前边催促她。
马上来。
开学日人满为患。摩托车 自行车被肆意摆放，占了不少的位置。
学校光荣板前很多家长盯着上面的名字议论纷纷。
但无一例外都是为自家孩子操心。
若是我家孩子也能考上复旦就好了。
外婆过去瞧了一眼。自信地说道：“我家凛凛也能行的。”
回头望了她一眼。
方知凛羞红了脸。
她自认为跟那些优秀的人比不得。
公告栏上还有几张白纸告示。
上面是分班名单
普通班和重点班
重点班是有三个班，普通班有九个班
方知凛在她所在的中学成绩是上等，同时她是班里第二个考进阳远一中，如不是数学拖了后腿就不至于是压线过来的。
她踮起脚尖，抬头看着一个个黑色字体的姓名。
方知凛12班
是最后一个班
也如她所料。
她的两侧都有不同程度的流动人群挤压推搡。她吊着嗓子眼，气都不敢大喘一口。
人走的差不多了，松了一口气。方知凛前脚刚踏进教室门后脚就有人跟她打招呼。
她是个不擅长交际的人，这里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父亲。
方知凛，我是李云，我们是同班诶。李云热情地跟她打招呼。丝毫没有注意到方知凛的无措。
她看着面前这个陌生面孔，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但架不住李云的热情也不想让她尴尬。笑着说：“好巧。”
教室里有不少人围坐一团说说笑笑。
方知凛扫视一圈后决定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
你知道么，我们班有个杀人犯的女儿。就是她就是她。无数的眼光像是要把我盯穿，我拼命地躲闪她们的眼睛，手心的汗沾湿了纸张。方知凛害怕的抱住头努力不让自己听到这些刺耳的话语。
方知凛吓得从课桌上清醒过来。原来是梦，她背后发冷，额头上也冒出不少的汗珠。
周围的人也被她吓了一跳。
方知凛快步来到卫生间里。扭开流动的水，不停地将冰冷的水拍打在脸上。燥热的心通红的脸一下子镇静下来。
她甩了甩手中的水渍，准备回教室。爬楼梯时，在快要到达平地的时候，啪的一声。脑袋撞到男生的胸膛。
她顾不上脑袋的痛，掬着身子跟对方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下次记得走路要看路。青涩夹杂冰冷语气的男声说着。
方知凛抬起头，只看见男生绕过她匆匆下楼的背影以及一个有些年头的红色小挂件
她整理思绪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
看着身旁唯一的空位，心里期待又担心。
人总会期待某些事物
比如说新同桌。
12班的班主任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老教师。
他在黑板上潇洒地写下自己的姓名。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曾老师。大家可以叫我老曾。
按照惯例，等会同学们来自我介绍，方便以后大家相处。
方知凛心里咯噔一下，十分抗拒这种行为。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演示着自己各式各样的自我介绍。
前面的许林起了个好头，自带熟感，很好相处。
第二个温菊是个女孩子，扎着高马尾，小麦肤色，她貌似很紧张说几句就走了。
轮到方知凛时，想好的台词本早已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战战兢兢上台。
大家好，我叫方知凛，初中是远志中学。
她还想继续说的时候，台下的同学打断了她的介绍。
话卡喉咙里，看向四周，又吞进肚子里。
台下有传来不怀好意声音：“是那个臭名昭著的远志中学吗？”
大家似乎都不相信这么差劲的学校会有人考上一中。
远志中学的确是这地区臭名昭著的烂学校
学生们谈恋爱化妆比比皆是，打架顶撞数不胜数，脏话也是刷新高度。学生无视校规，总是干出离谱的事情。
当时的她也在想为什么这个学校还不倒闭。
方知凛被问的一愣愣的，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笑了笑缓解尴尬。
某个男生说道：“该不会是走后门吧。”
老曾连忙制止道：“安静，别人话都没说完就吵吵嚷嚷的，懂不懂尊重人。”
老师还想着让她继续说
方知凛摆手表示自己已经没有想说的了，就匆忙回到桌位上了。
开学第一天，尴尬的无处遁形。
人群中白裙子的身影格外羡慕，她站上台，自信大方介绍自己的姓名
风懿雨
跟她完全不同。
风声伴随脚步声袭来，男生穿着黑色卫衣，双手插兜，单肩背包，嘴里嚼着口香糖，拽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