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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浏览魏奴杀

探花大人 著

现代都市连载

长篇军事历史《魏奴杀》,男女主角小五许桓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呈,非常值得一读,作者“探花大人”所著,主要讲述的是:孝廉见她来,上前拽起便往帐里拖去。小五面无人色,冷汗涔涔,一个踉跄便被拖在了地上。裴孝廉抱拳禀道,“公子,这魏贼乃是细作!”那人倦倦地靠在榻上,凝起眉来,“嗯?”裴孝廉冷笑,“这魏贼与那魏国探马暗通款曲,被末将抓了个正着!”那人冷肃的眼眸从她身上掠过,片刻问道,“可走漏了什么消息?”裴孝廉回道,“末将去时,两人已不知说了多久,只怕我部的消息都被这魏贼......

主角:小五许桓   更新:2024-06-06 03: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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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小五许桓的现代都市小说《全文浏览魏奴杀》,由网络作家“探花大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长篇军事历史《魏奴杀》,男女主角小五许桓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呈,非常值得一读,作者“探花大人”所著,主要讲述的是:孝廉见她来,上前拽起便往帐里拖去。小五面无人色,冷汗涔涔,一个踉跄便被拖在了地上。裴孝廉抱拳禀道,“公子,这魏贼乃是细作!”那人倦倦地靠在榻上,凝起眉来,“嗯?”裴孝廉冷笑,“这魏贼与那魏国探马暗通款曲,被末将抓了个正着!”那人冷肃的眼眸从她身上掠过,片刻问道,“可走漏了什么消息?”裴孝廉回道,“末将去时,两人已不知说了多久,只怕我部的消息都被这魏贼......

《全文浏览魏奴杀》精彩片段


因了他的这句话,连日来吃的药大多都停了,只余下一味不知是治什么的汤药,受了杖责的槿娘行走不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煎着,她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饮着。
胸口闷疼的毛病毫无起色,想来如今还在吃的与内伤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小五既知道自己的宿命,便也安然受着了。
她从未被人确信选择,却惯是被人决然离弃的。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掌心摩挲着大表哥的云纹玉环,还是会迸出泪来,把帛枕浸得湿漉漉的。
她想,死前总要打听清楚大梁的消息。
打听清楚魏国的仗打完了没有,舅舅如今怎样了,外祖母可还好,尤其要好好地问一问大表哥如今的情形,他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
想着想着便不敢再想下去了。
每日照旧上马车跟着众人赶路,虽总在外人面前强撑着,但身子到底是越发地虚了。
忽有一日,听槿娘说起将军们抓到一个魏国探马,眼下正押在囚车里。
小五心里一动,囚车跟在队伍最后,距她的马车不过数百步的距离,她定要找机会与探子见上一面。
机会很快便来了。
晌午时分大军扎营举炊,小五趁着众人歇脚休息,悄悄溜到了关押探子的囚车处。
虽走得慢,但仍旧累得喘不上气来。
那探子正困在囚车中闭着眼睛。
小五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探子慢慢掀开眼皮,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小五笑叹,“我也是魏人。”
探子一怔,低声问道,“你怎么敢来找我?”
小五笑笑,“我想向兄长打听点消息。”
那人催她,“你快走吧,被人发现就糟了。”
她已然糟糕透顶了,不会更坏了。
小五眸中泪光闪烁,抓住囚车撑着虚乏的身子,“魏国的仗打完了吗?”
那人点头,“打完了,昭王被大将军斩于马下,死了——如今大将军做了魏王,年号武王。”
小五释然一笑,甚好。
刚强理直曰武。
威彊敌德曰武。
克定祸乱曰武。
刑民克服曰武。
“武”之一字,安邦定国,御侮敌寇。
甚好。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兄长可认得右将军沈宴初?”
探子笑着点头,“右将军已是魏国公子了。”
小五的眼泪吧嗒一下垂了下来,一时间千回百转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唇齿翕动,最终化成了长长的一声叹。
探子问她,“你为何要哭?”
她含泪浅笑,“我很欢喜。”
“大王的母亲,如今还好吗?”
“这我并不知道。”探子道,“大王即位,只册封了王后与公主,没听过有太后的消息。”
小五怃然,想必外祖母还是故去了。
探子又问,“你是大王的什么人?”
她摇头笑道,“什么都不是。”
那人正色劝她,“不管是什么人,但凡是魏人就快些离开这里,万万不要被我牵连。”
她笑着点点头,“多谢兄长,请多保重。”
那人一脸忧色,“你看起来很不好。”
是了,胸口闷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的面色必定也是十分难看的。甫一起身,眼前发黑,险些栽倒。
探子低声提醒,“有人来了!”
小五转过身去,见裴孝廉正立在马上,满脸杀气地盯着她。
小五一顿,却没什么可担忧的。
她如今知道了舅舅与大表哥的消息,他们很好,她也实在没什么可担忧的。
死也无憾了。
裴孝廉冷笑不已,“魏贼,敢私下会见魏国探马,还敢说自己不是细作!”
小五平和笑道,“将军要如何处置我?”
那人似笑非笑,眼里寒光毕现,“去面见公子,自由公子来处置!”
一挥手,立即有两个兵卒上前拿她。
小五身上不适,便道,“将军先走一步,我随后便去公子面前分辩。”
裴孝廉早就恨他入骨,此时岂肯依她,“裴某没有耐性,等不及!”
那两个兵卒听令一人架着她一只胳臂往前拖去。
小五右臂尚没有好全,此时被那兵卒一拖,疼得钻心蚀骨,顿时凝出一头冷汗。
听见有人道,“裴将军对待女子不必如此粗暴。”
是陆九卿。
他的声音温和,数次救她于危难,小五是熟悉的。
小五抬头看去,陆九卿正长身玉立在裴孝廉马前,眉眼温润。
裴孝廉冷声道,“陆大人,她刺的人可是我。”
陆九卿也不恼,笑道,“裴将军不必与一小女子置气,她伤的很重,我押到公子面前便是。”
陆九卿是许桓跟前的军师,裴孝廉不愿因一个魏俘落了他的颜面,虽心里不服,到底是轻哼了一声,抱拳道,“那便有劳陆大人了。”
那两个兵卒见状放开了小五,小五踉跄了几下,站稳后向陆九卿施了一礼,“多谢大人。”
他惯是彬彬有礼的,“姑娘请吧。”
小五心中感怀,陆九卿是第一个喊她“姑娘”的燕人。
旁人都叫她“魏俘”,抑或“魏贼”,槿娘虽从未如此喊过,但大多是一声“哎”就当做了她的名字。
小五跟着陆九卿往大帐走去,她身子虚乏,走起来便慢。陆九卿走得也并不快,还刻意慢下来等她,甚至伸出右臂来,“你可扶我。”
小五闻言心中一暖,但到底规规矩矩地没有搀他。
一路无话,总算到了中军大帐,裴孝廉早已侯在帐外等着拿人了。
陆九卿停了步子,低声提醒道,“公子面前,谨言慎行。”
小五冲他感激一笑。
但谨言慎行在许桓面前并无半分用处。
裴孝廉见她来,上前拽起便往帐里拖去。
小五面无人色,冷汗涔涔,一个踉跄便被拖在了地上。
裴孝廉抱拳禀道,“公子,这魏贼乃是细作!”
那人倦倦地靠在榻上,凝起眉来,“嗯?”
裴孝廉冷笑,“这魏贼与那魏国探马暗通款曲,被末将抓了个正着!”
那人冷肃的眼眸从她身上掠过,片刻问道,“可走漏了什么消息?”
裴孝廉回道,“末将去时,两人已不知说了多久,只怕我部的消息都被这魏贼告知了密探!”
帐内静默了好一会儿,许桓才挥手道,“下去罢。”
裴孝廉坚持道,“此人凶险,不能再留,公子切莫心软!”
那人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小五心口一滞,恍然出神。
那人垂着眸子,无声地打量着她,须臾命道,“过来。”
从他的声音里辨不出喜怒哀乐。
小五撑着身子朝许桓走去,她的右手抑制不住地发颤,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那人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去见了魏国探马。”
她心里不安,只是低着头,“是。”
“都说了什么?”
他的言语不咸不淡,清冷异常。
他又开始审问起她来。


醒来时正在她寻常休憩的厢房。
厢房不大,位于别馆后院,别馆的侍者婢子大多住在此处。
厢房里头竟还生着炉子,虽远不如正堂暖和,但在这年关当头总不至于被冻死。
小五愕然起了身,昏死前的一幕幕骤然在脑中闪现,她记得谢谋赐了鸩酒,好似还听裴孝廉说要将她拖出去埋了,没想到竟没有死。
想来燕国公子谢谋的确是个好人罢,她心里隐隐有几分感激,又有几分欢喜。
隔着窗子能看见大雪如瀑,小五下了榻推开木门,周遭大雪皑皑,偶有侍者婢子拢紧衣袍匆匆路过。
十二月底的凉风透过衣袍灌进寸寸肌骨,她禁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有侍者见她立在门口便问,“你好些了吗?”
小五含笑道,“是,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侍者双手揣进袖中,原地跺着脚企图驱走身上的寒气,笑道,“没什么吩咐,如今公子身边有人侍奉了。”
小五心里的欢喜很快被怅然取代,谢谋身边有人侍奉,她便更是可有可无了。即便这样想着,依然问道,“公子可想吃什么?”
侍者道,“这都不必你操心,咱们别馆一年见不得一次公子,自然侍奉周全,你只管待在后院听命便是。”
“那公子打算何时启程?”
“等着罢,雪太大,年前是走不了了。”
那人说完话便将脑袋往领口里缩了缩,奔命似的赶紧小跑着走了。
是了,临近年关,易水又连降数日大雪,官道小道大抵都堵得严严实实。越往西北,天只会越发寒冷,粗略一想也知远比易水的积雪要重。
他们一行人虽着急回蓟城,但也不得不在易水逗留。
又打了几个喷嚏,小五赶紧回了屋子。想来是因饮下鸩酒前在木廊坐了良久,身子便受了凉的缘故。
好在别馆侍者婢子诸多,她既无事可做,暂时也就清闲下来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有人敲门进来,见是陆九卿,小五忙施了礼,“大人。”
陆九卿负手笑道,“活着。”
小五不解问道,“大人,公子既赐了鸩酒,为何又不杀我?”
他自背后伸出手来,将一尾活蹦乱跳的鱼摆在她面前,“我说了,只要公子还愿吃鱼,你便死不了。”
小五心中的石头这才堪堪落了地,谢谋爱吃鱼,她便给他做一辈子的鱼。
他若能吃一辈子,她便能活一辈子。
她倏然舒了一口气,接过鱼来笑道,“多谢大人,我这便去炖鱼。”
待雪稍停,便有婢子抱着被褥来,推开门毫不客气地进了厢房,小五盯着她问,“你要干什么?”
那婢子白了她一眼,随手将被褥扔在榻上,没好气道,“公子命我来盯着你!”
小五不恼,谢谋不杀她,已是待她的好了,命人盯住她亦没什么可恼的。左右不必在他身边成日地心惊胆战,渴了便饮水,饿了便果腹,没什么不好的。
这般想着,她便望着婢子笑道,“那便辛苦姐姐了。”
那婢子见状轻哼了一声,“你倒嘴甜。”
厢房内只有一张卧榻,眼下婢子的被褥堆了上去,小五惯是有眼色的,忙上前抱走了自己的被褥,还仔仔细细地给那婢子铺好了,“姐姐睡榻上。”
婢子噗嗤一声掩唇一笑,嗔道,“你倒机灵得紧。”
见那婢子尚有几分姿色,小五便道,“姐姐是美人,自然要睡榻上,小五皮糙肉厚,睡地上保护姐姐。”
那婢子对小五顿生好感,朝她亲昵地招手,“你来,槿娘我有话问你。”
小五忙应了,上前在榻旁坐下,听槿娘问,“你在公子身边侍奉多久了?”
“不足一月。”
“公子喜欢什么?”
“姐姐恕罪,小五不知道。”
槿娘拉下脸来,“你怎么不知?”
小五轻叹一声,“公子正因嫌恶我,才总要杀我,因此我并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
槿娘闻言颇为赞同,点头附和道,“那倒是,公子的确是不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打发你到后院来。”
小五点头称是。
槿娘又问,“那公子不喜欢什么?”
公子不喜欢什么,那人脾气很差,又喜怒无常,不喜欢的实在太多了。
小五好奇问道,“姐姐想去侍奉公子?”
“燕国哪有女子不想去侍奉公子?且不说公子将来是燕国最尊贵的人,单说公子的相貌身段,放眼天下那都是头一份儿的!”
槿娘说着话,忽地面色酡红,继而又娇羞一笑,自顾自盘算着,“先在公子身旁侍奉,若公子满意了,以后便再做公子姬妾,那可真是美极了!”
小五垂眸不言,她对此有一百个不服气。若说这世间头一份儿,必然是大表哥沈宴初。
她暗笑槿娘目光短浅,嘴上却道,“姐姐人美心善,定能去公子近前。”
槿娘听了心里舒坦,乜斜了她一眼,“你就是没福气的。”
小五如实道,“公子规矩极多,不喜多嘴,不喜说谎,不喜被人触碰......”
槿娘不以为意,“那是你,男生女相,难怪公子不喜。”
说着话,她用力挺了挺胸脯,得意道,“我便不一样了,虽没有倾城之色,却也是闭月之姿,若去给公子暖暖榻,想必公子是愿意的。”
见小五没有答话,槿娘噘嘴轻哼一声,“你是不会懂的。”
小五低头浅笑,她大概是不懂的。
她正因知道跟在大表哥身边是什么样,因而才不懂槿娘的想法。
但槿娘既住了进来,两人倒也相安无事地处着。
槿娘每日总有一段时间是不在的,若问起她,她便扬起下巴得意道,“自然是去公子跟前回禀你的近况。”
还不忘警告一句,“你最好老实点儿,别给我生事。”
小五乖巧道,“姐姐放心,小五老老实实的。”
她的确每日老老实实待在后院,为了少生麻烦,还把槿娘伺候得服服帖帖的。给她端纹盘盥洗,给她烧水沐浴,若是哪日谢谋要吃什么,她做好了必定先给槿娘留出一份儿来。
槿娘被伺候得舒坦了,初时还牢牢盯着小五,寸步不离,但见她乖顺伶俐,便也开始偷懒了。白日里大多在内室待着烤火,要不然便跑去别处与婢子们叙话,若是去了正堂回禀,逗留的时辰便越发多了起来。
有时回来会带几包药,撂下一句“公子赏的”,便溜出去不见人影了。
有时回来会带一小盒药膏,留下一句“公子赐的”,又瞥了一眼她的额头,啧啧道,“好好一张脸,难看死了”,风风火火地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额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虽不必再换药,只是还留了一块难看的疤痕。她知道难看,便也用这药膏涂抹疤痕。
槿娘神出鬼没,小五便多了几分清净。
但裴孝廉的杀意从来不曾休止。
那一日大雪将将停下,小五独自去院中煎药。到底是年关了,虽有几分薄薄的日光,却半点暖意也无。她的脸颊双耳俱是冻得通红,不免抬起袍袖紧紧地捂着。
隐隐约约似是有脚步声渐行渐近,把积雪踩得咯吱咯吱生响,继而“砰”得一声,一只战靴从眼前一闪而过,旋即药罐被来人远远地踢翻了出去,在雪地里碎得七零八落,煮了好一会儿的药汤泼得满地都是。
小五一惊,起身望去,是裴孝廉。
那人冷笑,“不必喝药,魏人岂能活着去燕国。”
小五直视着裴孝廉,“将军,是公子赐的药。”
裴孝廉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目光似刀一样在她身上打量一圈,随即轻嘲一笑,“你怎配喝公子的药。”
那人言罢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腰间悬着的弯刀在日光下泛出冰冷骇人的光泽。
小五长睫微颤,她咬着唇在院子里发了好一会儿怔,满脑子都是裴孝廉咄咄逼人的话。
“魏人岂能活着去燕国。”

小说《魏奴杀》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小五装作听不见,推着牛车继续往前走去,那守兵见状追了上来,自背后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喝道,“你聋了?”
小五点头哈腰,“官爷叫我?”
那守兵手按在剑上,“废话,不叫你叫谁?”
小五忙赔笑道,“官爷息怒,官爷息怒,我和祖父一起买草喂牛,天儿太冷了,小的没有听见。”
“叫什么名字?”
小五想到方才那老者与他的牛说话,唤的正是“阿牛”两字,因而脱口而出,答道,“小的便是阿牛!”
那守兵打开海捕文书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小五简直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里。好在那守兵见她面上黢黑,与画像有异,这才摆摆手放了行,“滚吧!”
小五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地应了,小跑几步追上牛车,有意高声喊给守兵听,“阿牛给祖父推着,祖父省些力气!”
老者竟还回了一句,“阿牛,驾!”
小五别过脸去悄悄向后瞄了守兵一眼,守兵闻声已经转身回城门去了。
待混入了出城的人群里,再看不见守兵了,小五这才离开牛车往西南走去。
不敢再去镇上,只沿着人烟罕至的小路往魏国奔逃。
只是原先那马已经弃了,在雪里奔走便尤为艰难。没多久鞋袜便湿了,一双脚冻得僵直发麻。
她的干粮与米酒皆在马鞍上挂着,每每想起来都是捶胸顿足,抱憾不已,只恨自己没有将米酒和兔子携在身上,此时又冷又饿,也不知要白白便宜哪人。
小五不敢停下步子,咬着牙也要往前走,不然只怕要冻死在燕国,临死前吃了这么多苦头,那也太不划算了。
茫茫然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见不远处有一匹孤马正低头立着,噗嗤噗嗤地打着响鼻。
小五惊喜欲狂,暗道一声天无绝人之路,一双如灌了铅的腿突然便有了力气,轻轻快快地奔到那马跟前,见四下无人,牵了便跑。
马初时不肯走,嘶鸣一声,死死地往后坠着,小五翻身上马,猛踢马肚。
马越发叫得厉害,狂奔疾步险些将她甩下去。
忽闻有人恶声恶气大喊,“哎!干什么!小贼!那是你爷爷的马!”
小五蓦地循声望去,那人正在一边提裤子一边朝她追来。
想来方才那人正藏在田地里解手,因而未曾发现。
那马依旧不从,四蹄毫无章法地乱蹦,小五拔出剑来狠狠抽了几下,那马这才消停下来,规规矩矩往前跑了。
方才那马的主人已经提好了里裤,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你娘的!你娘的!给我回来!你娘的!”
燕人杀死魏人无数,又屠了魏马无数,她借燕人的马一用,也没什么不妥。
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你爷爷的马”,可笑。
马蹄兀自往前疾奔,小五忽而回头朝那人喊道,“便借爷爷的马一用!”
遥遥看见那人气得发梢都炸开了,两脚踱地破口怒骂道,“你娘的嘞!”
小五大笑着策马狂奔,将那人远远甩在身后,渐渐化成一个黑色的点,没多久就连那黑色的点也不见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着天色已临近日暮,便打算赶紧寻个山洞生火过夜。连登上两道山坡,未见到山洞,将将要打马往坡下走,却赶巧遇上了燕军大撤退。
乌泱泱的燕军黑压压一大片,粗略估计得有数万人,乍一停下人马嘶鸣,“许”字大纛在皑皑风雪里猎猎作响。
谢谋分明不在军中,人早在半月前便到了易水,他的大纛竟还停在燕国边关。想来,若不是为了迷惑魏军,便是要迷惑远在蓟城的王叔了。
但休管是什么目的,都说明了谢谋此人才是真正的狡谲诡诈。
再凝神细看去,大纛一旁还有数杆将旗,上书一个“孟”字。
可见对面燕军主将姓孟。
小五猛地勒马止步,想调转马头避开燕军继续西逃,然而双方距离颇近,对面燕军主将离她已不过百步。
走是走不得了。
“站住!”
那燕军主将此时大喝一声,进而张弓欲射。
小五的马在原地逡巡,踩得蹄下雪泥四溅。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暗暗忖着,既走不了,便冒死赌上一赌。
她一手拽住马缰,一手高高举起青龙剑,清清脆脆道,“我乃公子信使!”
公子谢谋的青龙宝剑日日随身佩戴,燕军将士无人不识,一旁的副将见状忙道,“策行兄,的确是大公子的青龙剑!”
原来主将便叫孟策行,顺着风口,小五堪堪听了个分明。
姓孟的将军眯着眼睛问道,“要往何处送信?又给何人送信?”
小五并不认得旁人,怕信口胡诌个名字暴露了自己的底细,再招来不必要的杀身之祸。方才既听见这人名姓,便道,“要给孟策行将军送信!”
姓孟的将军一听,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驱马上前,客客气气道,“原来是公子信使,一路辛劳了!”
怕此人问些她不知道的话,小五便先发制人,问道,“敢问孟将军要往何处去?”
姓孟的将军拱手抱拳,“孟某奉命领军回蓟城去,不知公子有什么指示?”
果然是要撤往蓟城的部将。
倘若他们果真往蓟城去了,最迟后日便能见到追至边关的海捕文书,届时若这数万的人马一齐追来,只怕她要被铺天盖地的羽箭射成一只刺猬。
小五便诓他,“探马来报邺城有异动,公子八百里加急特命孟将军回防邺城。”
邺城便是年前魏国沦丧的国土。
姓孟的将军疑信参半,便想要个信物,追问道,“不知信在何处?”
小五眉梢带怒,有意抬高了几分声量,“此乃公子口信,见青龙剑便如见公子,孟将军应当知道!”
见姓孟的将军似仍存了几分疑虑,小五便喝道,“请将军即刻回防邺城,若是贻误军机,将军定吃罪不起!”
姓孟的将军果然被唬住了,急令大军掉转马头,数万部将连干粮都来不及吃一口,便星夜往邺城赶去。
小五右眼突突急跳。
虽哄走了燕军,但,是夜假传军令的事势必很快传至谢谋耳中。
那人。
那人定要活捉了她。
而后,定然还要再食其肉,寝其皮,饮其血。


小五方寸大乱,一张鹅蛋脸血色尽失,最后的酒意也尽数消散了去,被这当头的两个字击出泪来。
她拼死挣着双手,她要去掩盖住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体面。
一双手腕被挣得通红。
那人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似打量落入网中的猎物一般,冷嗤一声,“怎么,早就侍奉过男人的人,还会有羞耻之心么?”
小五身子一僵,浑身上下立时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她听懂了他话里的暗意。
她的眼内一片惨然,她的喉间发着涩涩的苦。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苦?
是万念俱灰的苦。
是山穷水尽的苦。
是日暮途穷的苦。
她是一株无根的浮萍,因了战乱流落燕国,亲眼看着同袍受死,而自己虽活着,却是苟延残喘,她受着的是摧眉折腰的苦,是被人欺辱的苦。
湿透的衣袍使她浑身战栗,她渐渐不再挣扎。
她知道在许桓面前,实在不必做什么无用的挣扎,没有将她丢去营中为妓已是他天大的恩泽。
她时刻记得,自己不过是许桓的战利品。
他生杀予夺,可肆无忌惮。
兀然手腕一松,那人已用匕首将她腕间的绑带挑断开来。
小五恍惚坐起,紧紧裹上了衣袍。湿漉漉的衣袍仍是浓浓的酒味,此刻贴在身上愈发地冷。
她茫然抬头望去,见那人目光苍冷,此刻正居高临下地俯睨着她。
她本能地抬起袍袖去擦拭案上的酒水,她要把案几擦得干干净净,她不愿弄脏他的茶室,她不愿听到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肮脏”。
“滚出去。”
那人命道。
她鼻尖一酸,却把眼里的泪全都逼了回去,垂头强笑道,“公子息怒,奴告退了。”
起了身怔忪往外走去,原先立在木纱门外的裴孝廉早已经不在了。
大概早就已经走了罢。
那便好,她想,那就不会把方才的不堪落入眼中。
将将推门要往外走去,听得身后那人低低斥了一句,“肮脏!”
这一句“肮脏”终是来了。
小五没有回头,但她能猜到他的眸中全是嫌恶,他的神情必是十分冷漠的,也必是鄙屑的,嫌憎的。
隐约记得在燕军大营初见许桓,那时他便讥她,“你可知自己有多脏?”
如今他亦是认定了她肮脏。
为什么?
小五不知道。
每一次离开这间茶室,都是仓皇逃离,狼狈不堪。若不是被他审问施刑,便总是受他的奚弄折辱。
他对她的鄙夷和冷漠淋漓尽致。
那为何不杀她?
小五也不知道。
大表哥护在手心的,一次次被人弃若敝屣。
心里酸涩难过,只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往胸口涌来,迫得她郁郁不通。
她只是歉然朝室内那人说道,“公子息怒,是奴太脏了。”
并没有听见室内那人再说什么。
月白风清,酒酽春浓,她丝毫感觉不到。
只是那乍起的夜风当面扑来,穿透冰凉的袍子灌进她的寸寸肌骨之中,叫她连连打着冷战。
恍恍惚惚地往前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已经走得十分疲惫,那满满一肚子的酒水让她喘不上气来。
见有一处水榭,她便在水榭旁靠坐了下来。
这片水榭并未悬挂宫灯,但月色把周遭都映得通明,一株白木兰临水照花,红色的鲤鱼偶尔蹦出水面,一叶扁舟闲闲停在一头,原该是花好月圆的模样。
她阖上眸子,忍不住潸然泪下。
月色里忽有脚步声逼近,那脚步声比女子的重,比寺人的慢,比许桓的急。
小五没有回头去看,这时候还能跟来的,不会是旁人。
只有最想让她死的人。
这兰台那么大,最想让她死的只有裴孝廉。
从在魏国边关起,他腰间的刀便始终准备着砍下她的头颅。
即便身子不好,但脑子没坏,她不会猜错的。
果然,一把弯刀突然横上她的脖颈,那弯刀锋利冰凉,在月色下闪着刺目的寒光。
“魏贼。”
持刀的人一开口便是杀气凛然。
“你活得够久了。”
她对自己说,你看,小五,你没有猜错罢?
是裴孝廉。
是索命的罗刹。
她没有回头,只是怔怔地望着月色,“将军要动手了。”
那人冷声道,“裴某是记仇的人,若非公子不许,你怎会在裴某眼皮底下活到现在。”
小五问道,“将军的仇还没有报完吗?”
她以为辕门那一箭便该算他报完了仇。
裴孝廉冷冷地弯起唇角,“你不死,怎算报完。”
她喃喃问道,“只许将军杀我,却不许我杀将军,这是什么道理?”
裴孝廉冷笑,手中的弯刀又向她的颈间迫近几分,“你一个魏俘与裴某讲道理?裴某不需与你讲道理。”
是了,这世道便是如此。
人为刀俎,原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她浅浅笑道,“将军的刀削铁如泥,顷刻便能碎金断石,想要小五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那人颇有几分得意,“既知如此,怎么不逃,不喊,不求饶?”
在裴孝廉看来,一个人若是到了绝地必要痛哭流涕,必要磕头讨饶,必要骇得不成人样。
她不逃,是因为精疲力竭逃不了。
不喊,是因为兰台太大,来的人即便再快也不会快过裴孝廉的刀。
不求饶没有原因,她才不会向裴孝廉求饶。
向一个嗜血罗刹求饶是最可笑的事,他会在你可怜的求饶声中狞笑着出刀,求饶只会加快他拔刀的速度。
小五笑叹,“将军杀我,便是帮我,我还要拜谢将军。”
裴孝廉冷嗤,“不必在我面前装什么坚贞烈女,公子吃这一套,裴某不吃这一套!”
他竟还提公子。
想到茶室那人,想到那嫌恶的眸光,那刻薄的低斥,倒真不如被裴孝廉一刀砍死。
那人手腕压着锋刀,“我只需将你推下水去,无人知道会是裴某干的。你说,三更半夜的,会不会有人起疑?”
他仿佛不确定般,又来与她商议她的死法。
她平静回道,“将军宽心,不会有人起疑。”
贱命一条,一张破苇席子卷了便拖出去弃了埋了,不会有人起疑。
“是吗?”
“是。”
那人似是凝神想了片刻,继而单手将她提了起来,大力压在阑干上,“那便辛苦你去阎王爷那走一遭!”
滚热的血又从她的鼻间淌了下来,她没有去擦。
和生死比起来,病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要他一松手,她顷刻间便会落入水中,不必再费那个工夫。
裴孝廉这个人惯是单刀直入从不拖泥带水,此时摁住她的那只力道极大的手顿时松了下来,小五失了衡,立刻往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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