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白摇光模模糊糊的想,好像控制不住身体,身体好沉重,好像浑身被透明的气泡包裹,一直在往下坠落。
柔和的女声来自遥远的地方,一直一直唱着歌谣,好像来自大海的声音,海浪拍击着礁石,层层叠叠,溅起浪花,意识也跟随着拍打的声音,摇摇欲坠,逐渐消弭......
“摇光......摇光!摇光,快醒醒”突然有人在叫她,她的意识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
“咳咳!咳咳!咳......"白摇光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池水边,被人抱在怀中,背脊弯曲,喉咙里面被灌满了水,呛得停不下来,
她虚弱的抬头望向抱住自己的人,果然是卫澜曌,他一脸焦急,不断的用手轻微拍打她的后背,协助她把水从气管中吐出来。
“咳咳,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她依稀记得,睡觉之前没有任何动静,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卫澜曌也是浑身湿透,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衫,长发一缕缕的贴在脸上,他看见她缓过气也长舒了一口气,有心情解释了一下“刚刚我听见你房门开启的声音,就出来看看,没想到看见你自己走到莲花池边一头栽了进去”
白摇光诧异“我怎么会自己走出来,我记得我睡觉没有梦游的习惯呐?”
她盯着自己的双手“但是......我好像听见梦中有人在唱歌......"
"唱歌?”他记得鲛人女也是会唱歌,而且那个破碎的铃铛也像是声乐攻击的辅助道具一般。
“对,好像很......虚无缥缈,而且....后来还有人在喊着‘献祭’什么的”她虽然意识不清,但是到现在都记得梦中那种无助的感情,挣脱不开,逃不掉.......
“摇光!”卫澜曌突然唤醒好像走神了的她,刚刚好像被梦困住了一般。
他一把将白摇光给抱起来“摇光,我带你先回去休息,先不要想其他的了”
白摇光被吓了一跳,有点像挣扎“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卫澜曌强硬的说:“你别动,这条路不远”
他抿抿嘴接着说“而且你刚刚的状态,不适合自己来”
白摇光也是心神疲惫,感觉刚刚状态的自己确实有些不对劲,她疲惫的在他怀中合上双眼,双手握紧还有心有余悸的颤抖,整个人缩成一团,有些贪恋身边人的体温。
差一点,只差一点,如果没有卫澜曌出来查看情况,她......第二次,就真的会死!
被放到床榻上后,她睁着双眼,十分疲惫的叙述“我刚刚......差点就”提及此处,甚至不敢说出那一个字。
“不会的,摇光,我在这里陪你,你不会有事的”卫澜曌安慰道
看着白摇光眼底闪过的畏惧,卫澜曌心中本来压抑已久的黑暗情绪有些失控,那个和尚,鲛人女,无论是谁,都必须要留在这里。
他轻轻的拍着被褥,垂着头,发丝掩盖住脸上的表情“摇光,安心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刚刚的危险是她这十几年都没有遇到过的,令她精神一度紧绷,一时半会有些恐惧睡眠本身,但是.....卫澜曌在这里,明明没有武功的他,却......给她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白摇光慢慢闭上眼睛,呼吸也变得平缓,表情也舒展开来,
睡着了啊,做的好,就这样慢慢睡着,卫澜曌坐在床头看着她,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发髻。
次日清晨
屋外传来扫地沙沙作响的声音,昨日还穿着土黄色僧袍的和尚换上了一身青衣僧袍,显得那张脸更加出尘,他手执扫帚,仔细打扫着庙宇内的每一个角落。
今日难得一见的是所有的小乌龟都爬上了岸,不再是停留在池水边,
或许是庙宇内本身就来的过客寥寥无几,它们都不畏人,摇头晃脑的慢慢在地上爬来爬去,即使偶尔被扫帚给扫过,翻了个面,也只是呆呆的停留在原地,头身没有缩回壳内,不懂得如何翻身。
看着这群朝夕相处的小乌龟,青衣僧人眼底带着些温柔,用手帮助它们翻回面。
这一幕落入刚起来的卫澜曌眼中,他冷笑一声走过来“大师还有解救众生的善良啊”
青衣僧人眼底变得再无情绪,面无表情,只是说:“不敢当施主此言”
“不敢当?那昨夜发生了什么,大师也是毫不知情吗?”卫澜曌讥笑着,一点都不相信这跟这个奇怪的寺庙,古怪的和尚没有半点关系。
青衣僧人依旧不为所动“小僧不知”
“那大师昨夜睡得可真是死,连有人掉进池子里面也不知道,难道不怕你饲养的这些王八都被捉去炖汤?”卫澜曌讽刺的说,
听见有人掉进池子,青衣僧人握住扫帚的手紧了紧,但仍回答“小僧不知”
卫澜曌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也并不生气,毕竟......他面上挂着冷笑
他已经做好决定,拿到解药后,就一把火烧掉这个寺庙,让这一切都在火光中消失殆尽。
他转身离开后,青衣僧人身边,一道女声轻柔中却带着危险的杀意响起“早就让你不要阻拦我,心慈手软,也没见你以前对我如此呀~”
听着声音,青衣僧人想起什么回忆一般,他只是木然的继续挥动扫帚,将落下的叶子堆在一起,沉默良久后回答:“我会让这一切结束的,瑶溪”
女声听后变得十分阴森恐怖“你?你能干什么?你只能在旁边看着,一直看着!”
僧人不再回答,她又好像恢复了往常的状态,继续说“好啊,那我就看着你去做好啦~”
“反正也等不了多久了,鲛人之毒,三日深入,即刻窒息暴毙”她哼了一声后,气息消失不见。
待她走后,僧人看着这群还在晒太阳的小乌龟们,目光一动不动。
***
厢房内,
白摇光睁开双眼,感觉被被褥包裹住暖洋洋的,视线有些不能聚焦,她将双手伸出被子,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后,突然发现自己厢房中的桌子旁放了一杯茶水和一本书。
她缓慢移动视线一帧一帧的向右,看见卫澜曌正满脸笑意的看着她“摇光醒了?看来昨夜精神恢复的不错”
白摇光记忆涌入大脑,想起她昨夜是如何虚弱的被公主抱回来,又是如何娇弱的要求不准卫澜曌离开,更是被拍着被子哄睡着的,这一切让她差点恨不得当场失忆,本少谷主昨夜都干了什么丢脸的事情。
她瞪大眼睛看向卫澜曌,用手指指着他“也就是说,你在这里坐了一夜吗?”
“不错,谁叫少谷主离不了人呢?”他略带调笑的语气让白摇光更加羞耻
救命啊,她在心中呐喊,我都在这个厚脸皮美人面前丢了多少次脸了,能不能让我现在重新沉湖里去吧
“这.....昨夜,对,昨夜我梦见了一些事情”她赶忙转移话题,让这件事情赶紧过去
“你梦见了什么?”卫澜曌听见后也郑重的询问,或许这才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白摇光扶着脑袋回忆“我梦见,先是海边的浪花拍打着礁石的声音,后来有人开始唱歌了”
“唱歌?”他记得昨夜白摇光也提到过这个歌声
“对,那种歌声,形容不出来,只是很哀伤,很令人难过”她捂住胸口,情绪被带入其中。
“然后,一群人,好像是信徒打扮,将一个人,用红绳绑住双手双脚,丢到了一个台柱上,就像是......就像是那个!四方形的池塘中间的那个一样!”她想起来,那个柱台上也有一些红色的经文
卫澜曌听着她的叙述,感觉有些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以祈求得到些什么,或着消灾解难一般。
她继续陈述道“后来,所有人都突然消失不见了,突然的都不见了,好像被人抹去了痕迹一般,再后来,你也知道了,我醒来就在池水边被你救起来了”
卫澜曌眯起双眼,这一切怎么看都像是与那个会唱歌,还跟海有关系的鲛人女有关系,她肯定还隐藏在这座寺庙中,而且午夜时分就会趁机作乱。
今夜就采取行动,不能再拖下去了,这已经是他们离开营地的第二天了,再拖下去,不管对其他的人还是白摇光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昨夜是摇光命悬一线,今夜如果再不小心睡着,或许她真的在梦中就神不知鬼不觉被取了性命。
他细细的思量,将计划说与白摇光听,让她做好准备,不要睡着了
白摇光不假思索答应下来,确实醒着才是最安全的时候,鲛人女逃不掉的!
***
终于等到夜幕降临,小乌龟们都爬回了池水,塘边的水草掩盖了他们活动的痕迹,不会被其他捕食者所找到。
而悄然无声的危险也即将降临,午夜时分,虚无缥缈的歌声再次响起,来源是庙宇内钟楼的方向。
白摇光与卫澜曌迅速急行,一路顺着歌声的方向寻去,脚步声尽量放轻松,以防打草惊蛇。
行至半途,到达了莲花池的周围时,突然生变,风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柄扫帚也直直的从天而降,受真气控制拦在半空中,
白摇光迅速反应过来,即使拉住卫澜曌,停住步伐,不再向前,
一双不染纤尘的双手握住了这柄扫帚,青衣被风刮起衣角,僧侣的布鞋一扭,攻击已至。
白摇光抽出刹那,接下这招,感觉到这扫帚沉得不可思议,好似有座大山压在上面一般,她试着将刹那抽出来,但完全被压制住,根本动不了。
她咬牙,既然后退不能,那就不计后果,一直以进为退,
她使出剑招,漫天霞光,剑刃扭转,灵蛇般灵活,转而攻击青衣和尚的腰侧
只是他好像能够预判剑招一般,随手拿起扫帚一拨,四两拨千斤,将她击飞出去。
白摇光被击飞,后脑重重的摔在墙壁上,无力的滑下,她抹了一下嘴角,将血沫擦掉,就陷入了昏迷。
卫澜曌看着她白净的脸上被擦拭过后,还留下的丝丝血痕,心疼死了,彻底藏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他美丽的脸庞一瞬间扭曲的好像能够吃人一般,抬手将周围的石子吸入掌心,掌面一翻,数枚石子冲青衣和尚飞去,青衣和尚抬手用真气化作屏障,但是石子穿过屏障将他俊秀的脸和周身划出几道碗口大的撕扯痕迹,衣角破成絮状,下手不可谓不毒。
青衣和尚被逼的后退几步,伤口剜出鲜红的血肉,血一直成流水般一坨坨坠落在地面,但是青衣和尚却感受不到般,只是举起手中的瓷瓶说到:“停手,解药在此”
卫澜曌嘴角勾起一抹白日里一模一样的讽刺的微笑“那又如何?你死了,解药一样能被重新做一份”
青衣和尚摇头,商量道“没有第二份了,毒药是三日内暴毙身亡,这份解药内含鲛人泪,你就算有药方,也没有三日的时间了”
卫澜曌恶意满满:“哪有如何,死了便死了,你以为本王会真正在意这些人的性命吗?”
“而且......摇光的伤,需要大师以命相抵啊”他用扇子抵住下颚,低低的笑,同样是商量的语气,其中寓意却截然不同。
青衣和尚举起解药,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到此为止吧,小僧会了结这一切的”
卫澜曌盯着他“说清楚点儿啊大师,什么叫了结一切啊?”
青衣和尚将一切娓娓道来,随着他的叙述,卫澜曌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听着,但也没有再进行攻击。
良久
青衣和尚将解药甩给他,卫澜曌接下后,屈身抱起了昏睡在墙角的白摇光。
他低头摸了摸她的脉搏后,抬眼望向那个青衣背影,淡淡的说到“大师,记住你的承诺,不若的话,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随后带着白摇光跨出了寺庙的大门,一切早该结束了
那个青衣背影不作应答,只是消失在关闭的木门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