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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虐杀后王爷后悔了

春天约你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双重生+蚊子血成朱砂痣】四岁那年,她被禹朝新贵沈王从破庙里捡走,从此开始了十一年的舔血生涯。当任务失败被沈王的政敌生擒押上鸿门宴对质时,寒千影听懂了那人无情的暗示,内心惨然,毫不犹豫地撞上刺来的剑刃……就此结束了短暂的十五年暗淡人生。生如蝼蚁无人在意,死后亦是魂归乱葬岗,她发誓若有机会定不会再过这样的人生。重生回四岁那年,寒千影面对伸过来的修长大手,立刻扭头就跑!徒留漠寒的俊美少年怔愣在原地……提示:女主前世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别指望她重生后能干出什么大事业!阅读指南:双洁,老牛吃嫩草,有火葬场情节,先be后he.

主角:寒千影,沈冥池   更新:2022-12-29 03: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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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寒千影,沈冥池的其他类型小说《被虐杀后王爷后悔了》,由网络作家“春天约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双重生+蚊子血成朱砂痣】四岁那年,她被禹朝新贵沈王从破庙里捡走,从此开始了十一年的舔血生涯。当任务失败被沈王的政敌生擒押上鸿门宴对质时,寒千影听懂了那人无情的暗示,内心惨然,毫不犹豫地撞上刺来的剑刃……就此结束了短暂的十五年暗淡人生。生如蝼蚁无人在意,死后亦是魂归乱葬岗,她发誓若有机会定不会再过这样的人生。重生回四岁那年,寒千影面对伸过来的修长大手,立刻扭头就跑!徒留漠寒的俊美少年怔愣在原地……提示:女主前世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别指望她重生后能干出什么大事业!阅读指南:双洁,老牛吃嫩草,有火葬场情节,先be后he.

《被虐杀后王爷后悔了》精彩片段

月光纱渺,虚无朦胧的覆盖在幽暗的竹林上,安逸又静谧。

一道纤细矫健的身影飞速掠过竹林上空,打破这宜人的环境,周围迅速弥漫上一股肃杀……

“哗!”暗影掠动,破空的风声刮过,不少残叶随风飘落,似乎是剑刃落了空。

剑光又随之闪动,幽暗的现场仿佛被照亮了一般,树影婆娑,刀剑相碰刺耳声在林中响起,若仔细看身高体型,那是一男一女正纠缠在一起殊死搏斗。

凌冽的杀气现场迸发,这场较量持续了数十个回合。

“噗嗤!”一声,

当利剑刺破血肉的声音响起,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难以接受味道迅速朝四周扩散。

染了血的剑身已经抽出尸体,带出一股血喷泉,然后就是发出倒地声。

夜风袭来,卷走了不少的血腥味。

立尸体旁的纤细人影收好剑,浑身只露出一双美丽且有些麻木的眼眸,动作熟练地割下尸体的头颅,包好提在手中,头也不回地离开。

灌木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几匹眼睛冒着绿光的狼出现在无头尸体旁,待觉得周围无妥后,毫不犹豫地扑向散发着“香味的食物”狠狠地撕咬起来。

月色依然宁静,茂密的树影遮掩了惨不忍睹的场面,只有那令人作呕的腥味随着风飘向四周,扩散,引来更多的野兽来争夺这残羹。

江湖第一组织,往生阁,里面的杀手一旦接单,绝不会失手,为此,可没少引来朝廷的忌惮。

也许阁里的人会怕朝廷的围剿,但寒千影却不怕,因为这往生阁的阁主,是当今手握大权的摄政王沈冥池。

把持着朝堂,又控制着江湖的动向,这么一个运筹帷幄能力如此之强的人,这个天下,迟早有一天是他的囊中之物。

“嘭!”刚踏入往生阁的玄铁门,寒千影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暗红的血渗出布料,痕迹斑驳。

迎面走来一个身穿蓝衣劲装的俊逸少年,玉冠束发,手上提着一把宝剑。

寒千影玲珑有致的身躯都被裹在漆黑的紧身衣中,唯有一双仿佛装了稀碎繁星的美眸露出,也许是经历过了太多生死的缘故,原本应该是充满璀璨活力的眼眸现在只剩下无尽的暗淡,和一丝迷茫。

“影,拜见首领!”是的,在寒千影面前的人就是往生阁里所有杀手的首领,江启臣。

寒千影单膝下跪,剑撑着地面,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阁里,要知道这个时间点,他不是应该和主人在军营里吗?

江启臣摆手,后边的人会意上前捡起地上包裹打开,对着他点点头。

“下去吧。”屏退他人,见寒千影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江启臣上前扶起她。

寒千影不喜欢有人碰她,在对方快接触到自己时,她率先起了身站好。

而江启臣伸手的姿势似乎尴尬了些,不过他也没继续什么,而是对着她说到:“这次任务,可有伤到?”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意料,寒千影自从进入往生阁开始,已经有十年之久,期间经历了不少生死难料的事,也从没有被任何人这么关心过。

所以现在,她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影?”没得到回应,江启臣疑惑问道。

寒千影回了神,那双动人的眼眸不再看面前的人。

视线下垂,这是她习惯了的动作,安静道:“回首领,影未曾受伤。”

面对她一如既往的冷淡,江启臣也习惯了,嗯了一声。

“若是首领没有事情吩咐,影就先下去了。”作为一个杀手,每月都有固定的一个接单量,佣金都是五五,虽然她没有用到钱的地方,但没人会嫌弃钱多。

而她,是阁里的暗卫杀手,平时除了要跟在主子身边之外,每月还要完成五个甲等级的任务。

往生阁里的任务难度有甲、乙、丙三个等级,甲级是最难的。

临近月底了,寒千影目前却还差一个。

“且慢!”江启臣喊住了她,脸色有些纠结。

阁主中了药,而目前正缺人……

寒千影停住脚步,眼色不明所以。

她转身面对他,准备接收对方下来的话。

但是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江启臣说什么,心底越发的觉得首领今天特别莫名其妙。

“罢了,累了就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也许能力不足,但也会尽力帮你。”

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寒千影潜意识的以为对方只是在关心下属,恭敬的谢过对方后才离开。

不过她没发现,自己身后的人,拿着剑的手已经握得泛起森白,像在隐忍着什么……

这边离开的寒千影并没有下去休息休息,而是马不停蹄地去看自己牌子有没有被留单子。

特制吊牌上刻着一个“影”字,下方的小筒里空空如也,寒千影心里有点泄气。

还有三天就是期限了,这个月任务没有完成,少不了是一顿责罚,虽然这明显不是她的问题。

“影,主人唤你。”黑暗中,冷不丁发出一道声音,若是常人定会被吓到,而寒千影却见怪不怪了。

她没回答,但对方知道她已经明白了。

寒千影走进一道暗格,最里面的是一间屋子。

她踏入,站着静等着。

屋里弥漫着不知名的香味,脚底下踩的是上等鹅绒缝制而成的地毯,十分柔软,人走在上面仿佛漫步在云海间,身子都轻盈起来。

昂贵的檀木桌椅精雕细刻着复杂的花纹,凌乱别致又好看,绯色流苏丝绸帘幔用金线绣着大片重叠的祥云,其中间并排垂挂的珍珠饱满富有光泽,墙上的挂着梅兰竹菊四君的字画。

光看所描绘的手法,作出这幅画的人应当也有一定的才识。

还有那折射着光的水晶吊灯同样显得华贵不已。

更不用说那陈列在红漆桑木柜架上的瓷器,玉雕,连桌布所用的布料都是宫里御用的舒云锦,边缘封了珍珠流苏,垂感十足,若偷上几颗去卖,都够寻常百姓家吃半年了。

“来了?”寒千影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语气透着沉稳和威严。

她立即转身单膝下跪,低头道,“见过主人!”

来人身穿简单的浅色底金线绣云锦袍,腰间封带镶嵌玉石,劲腰侧面吊挂着一枚瑞麟志玉佩,皎洁润致,看着成色绝对不凡。

负手而立,看了地上的人好久,才让她起身。

“起身吧。”声音是印象中的淡漠。

寒千影起身站得笔直,因为穿着修身的劲装,纤细婀娜的身段看着都让人浮想联翩。

“主人可是有事情要吩咐属下去做?”寒千影像以往一样保持着垂眸,问道。

立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动了动,坐在了桌边,独自倒了一杯热茶,细品了起来。

“抬起头来。”

她似乎是像一个提线木偶了一般,得到了指令,抬头的瞬间视线也和对方对上了。

寒千影不是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样子,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像是四岁那年的破庙中,那个仿若天神的男人不嫌弃自己浑身的脏污,抱起她塞进了那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华丽马车……

从那以后,她就被带到了这个叫往生阁的地方,这里的师傅告诉自己,以后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为主子效力,而且,下属的视线永远不能和主人对上,更不能正要直视,那是大不敬的。

所以,十一年过去了,她寒千影也做到了当初师傅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即使她也在主人身边当了十年的暗卫,却不曾见过对方的样子,仅有的印象也停留在了五岁那年。

匆匆一眼,寒千影很快又移开了视线,虽然是主人让她抬头的,但自己没忘记教头说过的话。

那就是作为一个下属,是没有资格与主子对眼平视的。

虽然只是一眼,但对方的样子即使经过那么多年的洗礼,也依然能和脑海深处的样子契合。

“主人,有事请吩咐。”寒千影再一次问道,语气像一个麻木的工具人一般。

品茶的男子五官俊美如玉,刀削般的面容时刻保持着处事不惊的淡漠和凉薄,英挺的剑眉下是一双仿若深山古潭的眼眸,一眼望去,便会沉浸其中,无法脱身……

锦缎般的墨发没有束起,只随意披散在身后,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蓝花瓷茶杯,深邃的眼眸看着站在中央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且气势漠然又疏冷得让人难以靠近。

寒千影垂眸,心里想着主人叫她过来到底是所为何事呢?


良久,他放下茶杯,颀长的身子站起。

寒千影虽然带着面纱,但还是能闻见那清潋的墨竹冷香,幽幽轻扬,围绕着在她鼻尖,让她有一瞬间的愣神。

直到自己感觉到有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前面,她才回神。

寒千影垂在侧身的手握紧,不知对方想做什么。

两者的距离只有半条手臂那么长,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寒千影感觉主人今天有点怪,如果是以前叫自己来,不是吩咐任务就是让自己在暗中待着不动,从未像现在这样让她暴露在光线下这么久。

“主人?”见对方不说话,寒千影忍不住问道。

主人锐利的视线在寒千影戴了黑色面纱的脸上停留。

他抬手扯下了她的面纱,露出了一张艳若桃花的绝色小脸。

因为常年不接触阳光,少女的脸色或者说是全身的肤色都要比寻常的闺阁小姐都要白一些。

眉形秀美,琼鼻俏立,双眸仿若群星聚集,晶莹又透亮,像黑色羽扇般的睫毛在眼睑上映出一层阴影,丹唇不点而红,如偷吃了浆果一般,透着一层水润的光泽,让人见了都忍不住想品尝一般。

尤其是因为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讶到,眼中出现了懵懂,像个无知的小孩一般,似熟桃诱人的玲珑娇躯,柔媚的五官加上如同孩童般灿烂的眼眸,纯媚交加,这往往是最能激发男性最原始的欲望……

“啪嗒……”寒千影用来固定头巾的铁簪被拔下扔在地上不管不顾,随之陪伴是一抹墨色头巾。

满头的青丝倾泻而下,即使没有认真的打理,寒千影的发丝自然是那种乌黑发亮的那种,也许是被发簪挽起太久的缘故,垂落下来时,还是微卷的,给她平添了一份独有的妩媚。

“主人?”寒千影眼中复杂极了,她除了必要的吃饭和洗漱,否则是不会在他人面前露出真容的,更不需要照镜子,因为没人会去注意一个暗卫的样子……

即使自己失手死了,估计也是直接被拉去乱葬岗喂狗……

脸上覆上一只手,寒千影瞳孔骤然睁大,心脏刹那间失去了原有频率。

可是她不能反抗,只能安静的任由那只带着凉意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挲。

“影,你今年几岁了?”

主人忽然问她。

寒千影忍着脸上的不适,回答道:“十五。”

她不敢看自己主人,视线一直停留在对方腰间的玉佩上,自然没发现对方脸上出现的一丝错愕。

沈冥池忽然捏住她玉润的耳垂,哪里还没打过耳洞,捏起来软软地,手感极好,他能感觉到少女身体那一瞬间的颤抖。

“十五,寻常百姓家都可以嫁人了。”

面对主人的这句话,寒千影心中不解,嫁人这种事情,她并不向往,因为作为一个见不得光的暗卫杀手,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所以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

“主人想说什么?”

感觉到那只大手挪到了自己的脖子,恐惧瞬间炸起,她是亲眼瞧见过主人徒手捏碎过背一个叛者的颈骨……

回答她的只有安静。

“不要说话!”主人似乎是觉得她太聒噪了些,喝止了她。

寒千影恭顺地立刻闭嘴。

对方似乎是很满意她的乖顺听话,薄唇勾起,难得浸着笑意,双手捧起少女柔媚交加的粉嫩小脸,迫使对方视线和自己对上。

男子成功地从她那双璀璨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丝慌乱。

那樱桃水润的丹唇微微颤动,似乎在迎接,他也毫不犹豫压了下去……

寒千影脑海里“轰”的一声巨响,所过之处便是空白。

暗卫的本能是为服从,她即使再不好受也不能排斥主人对自己做的任何事。

在寒千影呆愣的目光中,沈冥池终于结束这个吻,大拇指摩擦着越发水润的丹唇,这味道品尝起来,竟然意外的美味呢……

“影,想像寻常百姓一样过着平淡的生活吗?没有厮杀,不用再躲在黑暗中。”

听到主人这么问她,寒千影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想。”

“好,允了。”

还没等她谢谢,主人话锋又是一转。

他绕到寒千影的后面。

在寒千影看不见的地方,主人的眼中滔天的巨浪翻涌,仿佛要把眼前的人吞噬。

但语气却极其轻慢,“但是,你得把这个月的任务做完,到时本座会放你走,让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谢谢主人!”寒千影觉得这不是真的,但主人这么说,即使是消遣着玩,她也要奉承下去。

沈冥池捏起一缕微卷的青丝,触感顺滑,就揉搓把玩,口中继续道:“先别急着谢,丑话本座还是得说,若是任务不能完成,你就一辈子只能待在这里,跟在本座身边!”

言语间的犀利无情,扎着寒千影。

“是,主人。”

沈冥池很满意她的答复,大手握住寒千影纤细的香肩,将人转过来,掐着细嫩的下巴,让她仰望自己。

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出现,但就是这副模样,让寒千影毛骨悚然。

她清晰的听见有衣服被撕碎的声音,直到肌肤和空气发生碰撞,腰带里的软剑也随着被扔在脚边。

“接下来的任务,对你来说,会很难,不过以你的身手,本座相信你能顺利完成。”

沈冥池欣赏着上等的美玉,指尖在精致瓷白的倒三角下巴停留。

下一刻就拥住呆若木鸡的人,再次低头擒住那抹芳泽,开始辗转攻略。

寒千影身高只到对方肩膀,现在是被迫承受,身子很是怪异,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样的姿势保持太久了,她有些站立不稳。

腰间忽然横着一条铁臂,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的脖颈就是一痛,寒千影眼前阵阵发黑……

搂着怀里昏过去的人儿,沈冥池眼底的狂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捉摸的深意。

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将人放躺在塌上,给她盖上了被子,自己则坐在塌边,视线凝视,丝丝旖旎。

手背碰着柔嫩的脸颊,一路往下,低声细语:“果真是长大了……”

此时他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唯有手上的触感让人欲罢不能。

寒千影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柔软的塌上,身上盖着散发着清香的薄被。

她起身,被子滑落至腰间,浑身的凉意围绕着自己,寒千影皮肤表层起了一层疙瘩,检查了全身并无不妥后,她心中蓦然松了一口气。

塌边放了一套衣服,寒千影刻意忽略掉胸前的痕迹,迅速穿好衣服离开。

只是她的发簪不见了,只能披头散发地离开。

出了暗格,发现门口倚靠着一抹清瘦挺拔的身影,寒千影有些踌躇,但还是抬步向前。

颔首低眉道:“影见过首领。”

江启臣没有第一时间叫她起来,而是这么凝视了对方许久。

最终,他叹气。

“你的任务来了,这次的刺杀对象是沐王,主人派了媚影协助你完成目标任务。”

“属下明白。”寒千影脸上一喜,想到之前主人说过话,多少还是抱了一丝期待的……

江启臣却神色微凝,忽然他上前扣住寒千影纤细的手臂,正色道:“沐王为人阴险毒辣,这次的任务,不能完成也不要勉强,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也许是发现自己说的有些不妥,江启臣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往生阁再失去一把利剑。”

对了,往生阁之前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和自己并肩齐名,可惜那个人任务失败被当场诛杀。

寒千影瓷白的小脸暴露在江启臣面前,她望着对方,面上带着笑意。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笑,也是感谢他对自己的关心,“首领多虑了,属下定不负所托,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并没有十成的把握。

江启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得转身离开。

留下一脸莫名的她,首领今晚怎么回事?有话不说,这么藏着掖着作甚?

寒千影摇摇头,她要去准备一下出去做任务了。


是夜,往生阁位置建立在一座地宫里,里面的光线全靠石雕壁灯维持,环境幽暗森严。

寒千影穿上一套黑色劲装,满头青丝绑成一个高马尾,腰间缠好软剑,手腕扣有暗器,指刀也淬了剧毒,全副武装,她思来想去还是想单独执行任务。

她的住处是单独的一间石室,里面的除了一张床外就是一个衣柜,真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距离出任务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她坐在床边休息,思绪却回到了主人吻自己的时候……

她自嘲一笑,自己什么身份,她明白得很,不该有的期待绝对不能存在。

否则,自己离死期就不远了……

寒千影露出的双眼环视了一下四周,全是石壁,四季阴冷,这个地方她却足足生活了十年。

可现在再一看,竟然徒生出一种压抑的感觉,让她心增厌烦。

她已经不记得被太阳晒是什么感觉了……

“吱呀!”木门被从外面推开。

寒千影看过去。

一名穿着修身青纱衣裙,挽着发髻的美丽女子走进来,肤色白如雪,笑颜如花,妩媚的杏眸流露出勾人的风情,行走间带着一股香风。

“影,见过媚主!”寒千影起身扶手说到。

在往生阁,杀手分两种,一种是媚杀,靠媚术色诱,趁其不备扼杀于温柔乡中,另一种就是绝杀,像寒千影这样善于追捕或者强杀直接夺取性命的,与与后者相比,媚杀的生活要比绝杀的要好一点,她们除了任务之外,可以正常人一样出入各种场所。

而媚主,就是魅影们的首领。

只是,这个时候她来这找她做什么呢?

她可不认为对方是来关心她的,毕竟,她们平时可没有过任何接触。

“影,听说,昨天阁主叫你去了他屋里……”媚主勾人心弦的美眸盯着寒千影,语气似是询问,实则是探究。

寒千影点头,没有否认。

媚主妖娆的身躯扭动,莲步轻移到她身边,红唇凑到寒千影耳边:“你们可有发生什么?”

寒千影有些讨厌对方身上的香气,太过浓郁了,呛的她差点打喷嚏。

后退几步,她开口:“主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影作为一名下属,只有服从。”

她说的话与平时并无一二,但听在媚主耳中,就是另一层意思,服从?什么都服从?

媚主的视线像毒淬了毒火,在寒千影玲珑婀娜的身躯扫视,仿佛要将其烧炼殆尽。

即使她穿着简单的劲装,依旧掩盖不住身材的火辣,媚主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染着丹寇的手掐进了白嫩的掌心……

昨夜阁主不慎中药,竟然让这个小贱人来解毒!

媚主越想越不甘心,连带着看着寒千影的目光都变得阴狠起来。

“好,很好,回答得不错。”

“谢媚主夸奖。”对此,寒千影只觉得很莫名其妙。

媚主得到了自己不想知道的结果,妖艳的脸上布满冷色,哼了一声,嘴上嘲讽道:“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能与其相配的女子除了魏小姐之外,可没有第二个人!”

魏小姐吗,在寒千影印象中是一个很温柔美丽的国公府大小姐……

“影,你是个聪明人,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生活在阳光之下,既然已经身处黑暗,就不应该向往不属于的自己光明。”

寒千影眉眼皱起,这话她不爱听。

“媚主要是没有什么事,就先请回吧,影一会儿还要出去。”

下完逐客令,她转身坐回床边,闭目养神。

见她这样,媚主妩媚一笑,挪步到她身边坐下。

玉指挑起寒千影的下巴,轻声道:“影,你可知道,阁主已经向魏国公府下聘的事了吗?”

寒千影皱眉,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事。

“主人下聘娶王妃是好事,媚主不用特意来告诉属下的。”她淡淡道。

媚主见她双眼平静,丝毫没有任何情绪出现,心中纳闷不已,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

寒千影不想和她待在一起,也不习惯与人打交道,“属下出去了,媚主请自便!”

见她走了,媚主嫌弃的看了一眼寒千影的房间,如此寒酸的摆设比下人房都不如,亏她居然能睡那么久,果然是个下贱的命。

不过……

扯下腰间的香囊,望着寒千影离去的方向,媚主妖艳的脸上露出一丝狠毒的微笑……

寒千影出了玄铁门,运起轻功消失在原地。

根据阁内提供的消息,沐王封翊此时正在城内的迎仙居与人饮酒作乐,所以她可以混在人群中找机会将其诛杀!

犹如夜灵猫一般的身影出现一座宏伟高楼的楼顶。

寒千影很快便找到一个绝佳的地方隐匿好身子。

主人虽然派了人手来助她一臂之力,但沐王这个人,自己也听说过,生性多疑,阴险狡诈,人越多越是难接近目标,现在整个朝堂,只有这个人能和主人抗衡,也不知道是谁肯花下重金来买他的命……

寒千影隐藏在暗处不停地换位置观察,终于从一个路过的小厮口中知晓了沐王所在的位置。

身影穿梭在暗处,她最终闪进一间华丽奢侈的房间里,屋子里已经点好了熏香,寒千影往九龙纹香炉中丢了一颗药丸后,就垫脚飞上房梁。

动作一气呵成。

半刻钟的时间,寒千影耳瓣动了动,屏气凝息。

精致的雕花大门被两个仆人推开,恭敬地迎进一个身材修长高大华服男子。

寒千影所在的位置距离地面足足有六七米高,所幸她视力极佳,下面的情景能看的一清二楚。

当今沐王生地也是一副好相貌,五官玉质俊逸,白衣裹身倒是显得他纤尘不染,温润儒雅的样子,丝毫不像是一个行事乖张狠毒的人。

她亲眼见沐王屏退了所有下人,自己独自一个人坐在桌边喝茶。

香气弥漫,寒千影掐算着时间,这沐王也是会武功的,这十香软筋散是特制的药物,若不慎吸入口鼻,武功再好的人也会暂时成为废人。

一,二,三,四,五……

“嘭。”饮茶的人如她所料地倒在了桌上。

寒千影一跃而下,抽出腰间的软剑划向对方的脖颈!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人突然醒了过来,飞速起身躲开了寒千影的攻击。

沐王温润的面上尽是嘲讽,“雕虫小技,也配在本王面前班门弄斧!”

寒千影可不理会他的嘲笑,软剑犹如灵蛇一般绞动,再次对沐王发起攻击。

她身法诡异,动作多变,很快就把沐王逼在角落。

“哗!”寒千影的软剑割下了沐王一块衣角,若不是他躲闪得快,砍到的就是自己的腿筋了!

沐王怒了,迅速取下剑座上的一把宝剑,不再保留自身的武功,主动发起了攻击。

“乒铃乓啷!”打斗声尤为激烈,现场的家具皆被损坏殆尽。

寒千影的软剑如白虹贯日般直击沐王的面门,但对方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宝剑一挡,顺势长腿扫向寒千影的下盘。

她面纱下的丹唇勾起,利落的一个后空翻躲过,双脚蹬在房柱上借力又弹了回去,手掌一挥,几枚细针般的暗器飞向沐王。

见他躲闪之际,又乘胜追击,一脚踹在对方肚子上,成功的把人踹得后退踉跄撞到一张还算完好的书案上。

沐王眼底的阴翳没有把寒千影吓退,她又发起攻击,剑身直刺对方的胸膛……

“咣当!”寒千影的软剑被沐王的剑劈开,她眉眼闪过肃杀,使出浑身解数,与沐王交打。

招式诡异,狠厉致命!

而沐王方才被她踹的那一脚,显然是受了伤,惊讶对方武功的同时,也在怀疑是谁派来的刺客,武功竟然如此高深莫测,连他都有点招架不住。

“噗嗤!”软剑刺穿了沐王的肩膀,寒千影皱眉,居然被他躲开了。

外边响起了脚步声,寒千影五指并拢,指刀出现,凌厉地切近对方的脖子……

“咻!”一根羽箭刺破空气,寒千影不得不错身避开。

她看向破了个孔的窗户,双眼透过那个洞,看见正对面有个手持弓弩的人,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那枚羽箭牢牢的射在墙壁上,尾部还在微微颤抖,若是方才被它射中,她估计会当场没命……

只是,这根羽箭,她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只是她来不及多想,里头的打斗声太大了,已经引起了外面守卫的注意。

“快!有刺客,快进去保护王爷!”

外边脚步声嘈杂,寒千影愤恨的瞪了一眼已经受伤的沐王,若现在不杀了他,下次可没那么简单了!

提起软剑正要切断对方脖颈的动脉时,寒千影忽然两眼发虚,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脚步踉跄,手上一松,软剑“哐啷”掉落在地。

沐王脸色惊讶,随即阴狠得笑了起来,迅速一掌击飞了她。

他的那一掌可打得不轻,寒千影纤细的身子重重地撞到坚硬的房柱上,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咙腥甜翻涌。


寒千影惊疑,她的身体她很了解,现在的情况明显是中了药,但是自己并没接触过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她脑海里想到了之前在媚主身上闻见的香味,当时只觉得呛人,就没怎么注意……

“呵,死到临头了还在想其他的事情?”

沐王白衣染血,仿若修罗煞神般,正提着剑向她走来。

寒千影捂着发疼的肩膀起身,纤细的身躯摇摇欲坠。

她掏出一烟弹猛的砸在地上,触地炸开,形成一大团烟雾。

刚好士兵们冲进来时,现场已经没了寒千影的身影。

沐王气急败坏,阴翳横生,语气阴森恐怖,“一群废物来得这么慢!找,给本王掘地三尺,就算翻遍整个京城也要把那该死的刺客给本王抓回来,生死不论!”

寒千影脚步浮虚地走在房廊内,周围静悄悄,身上的剧痛叫嚷着,嘴角已经溢出猩红的鲜血。

现在周围都是搜查她的人,寒千影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逃出城外的密林中,身上已经出的冷汗已将她后背的衣服打湿。

身上的药效似乎能加深她的伤势,胸腔的血涌上喉咙,她忍不住扯下面纱呕吐出几口鲜血,方才那一掌已经伤到了自己的心脉……

她意识渐渐消散,身子倒在地上。

混沌期间,寒千影看见有辆黑色马车停留在自己不远处。

车上的马夫低语了几句,似乎得了允许,下了马车向她走来,感觉有手指探在自己鼻口处。

她以为是有人来救她了,但却听见车内传出一道熟悉低沉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时候不早了,抓紧时间赶路。”

隔的虽然远,寒千影耳力极好,对方的每句话无不清晰钻进自己的耳中……

车轮碾压在不平整的道路上,车轱辘声愈来愈远,她的心也渐渐下沉。

“救我……”嘴唇动了动,寒千影紧闭的眼睛湿了一角。

夜幕沉沉,晚间的风刺骨微寒,所过之处,树叶沙沙作响。

马车消失在树林不久,一波人马出现在林中,寒千影此时已经彻底昏迷过去。

次日,往生阁。

沈冥池面容冷峻,负手踏着稳健的步伐走进大门,身后的随从紧跟其后。

江启臣闻声赶来迎接。

“属下见过阁主!”

“起来吧。”

沈冥池说完就绕过他往里走,单膝跪地的少年面色却有着纠结。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你有话要说?”不知怎么的,本来已经走到拐角的阁主又出现在了江启臣的身后,踏步无声,他竟然有一都没发觉。

江启臣起身直言:“阁主,影她,还未回来……”

话音刚落,沈冥池剑眉微微一皱,语气却十分平淡:“她此次去了多久。”

江启臣一听,赶紧回答道:“一夜未归!”

“这不算久,她是你麾下的人,也是本座的暗卫,她的身手你是知道的,不必担忧。”

“可是……”

“下去!”沈冥池冷声喝止住他。

江启臣浑身一颤,自然是明白阁主已经动了怒气,只是他不明白阁主为何会突然动怒,因为影吗,那可真不像。

只是影自从出师后,就是他一直带的,算是自己的半个徒弟,如今出任务的时间却比以往久了那么多,他多少还是挺担心的。

但无奈,沈冥池都这样说了,他只能应声退下。

自己也只是个属下,也没什么话语权,他只能祈祷着影能平安回来。

沈冥池步入主堂坐在首位上,刚拿出一本名录查看,刚才江启臣的话忽然出现在脑海,他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感觉。

“派些人手,去查一下影什么时候回来。”他合上书,对着侍从吩咐道。

侍从颔首,欲下去准备。

“等等,若找到了人,任务做罢,先让她回来。”

后面的话,那侍从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根据沈冥池的意思去办事。

偌大空荡的大堂中就只剩下沈冥池一人。

他手指有节奏的扣在前面的案桌上,一向平静无波的脑海中,闪过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久久挥之不去。

沈冥池很厌烦这种被情绪牵引的感觉,大手挥掉桌上的笔墨纸砚。

东西触地,碎裂了一地。

这时候,有个侍从恭敬地递上来一张烫金请帖。

沈冥池沉着脸接过。

修长白皙的手指打开,双眼扫过上面的内容,冷笑,随即将请帖紧握在手,再当放开时已经成了粉末……

沐王府,地牢

封翊身上伤口已经包扎好,俊雅不凡的谦谦君子模样与周围恐怖血腥的刑具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他衣着华贵地坐在摆着茶点的桌边,神态慵懒,若无其事的品茶。

只是看向被绑在架子上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女子时,温润儒雅的脸上染上闪过一丝阴翳。

“怎么,还是不肯说?”

回答他的是一片安静,他皱眉。

“弄醒她!”

沐王的手下闻言,拎起一桶掺了盐的冷水,泼向浑身遍布伤痕的女子。

昏迷中的寒千影被火辣辣的刺痛感弄醒,只是眼皮子很重,她不能完全睁开,眼前只有虚无的一个人影,而且那人影正慢慢地向她走来。

封翊捂着口鼻,在她前面几步的距离停住。

“本王府上的刑具连寻常的男子都扛不住,没成想,你一个姑娘家竟然都挺了过来。”他话是真的赞赏,可是对方却是来刺杀自己人。

寒千影的四肢筋脉都被扎进了细针,封住内力跟武功,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全身发麻疼痛。

说来可笑,她竟然是被自己人给算计了,但自己很不明白,为什么媚主会对她下药?现在自己被沐王活捉,常年藏在牙齿里的毒药也被剜掉,想自杀都不能,对方只保留了她说话的力气,咬舌自尽更加行不通。

“噗通。”刚解下木架,寒千影就被粗暴的扔在地上,她费力的撑起身子,手指微微发力,试图逼出体内的细针。

封翊见她自从被抓进来后,一句话都不说,渐渐地失去了耐心,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利剑,剑尖挑起寒千影沾满血污的小脸,视线扫向她破烂衣服下的玲珑身躯,冷酷地残忍笑到:“你再不找出幕后主使,本王就把你赏给府上的侍卫,他们可是很久没碰女人了。”

闻言,寒千影身子轻微的一抖,细微的变化也只瞬间,快到封翊都未曾发觉。

她呸出嘴里的血沫腥子,终于抬起眼睛看向眼前赫赫有名的沐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已失败,悉听尊便!”

女子的声音清澈如山间涓涓流淌的泉水,又像夏风般温婉轻柔,且因为受了重伤,语气听起来更加软了不少。

封翊阴翳的俊容有那么一瞬间顿住,且诧异于她的那双眼睛,很独特。

身在黑暗的杀手大多数眼中都死气沉沉的杀戮和决绝,而她眼中隐然有一股灵气,犹似装了无数碎星辰,通透明亮。

而现在,她的眸中是无可诉说的倔强。

这样的她落在封翊眼中,让他升起了浓浓的征服欲望。

剑尖挑开她的衣领,露出精致雪白的锁骨。

忽然,他邪魅的笑道:“来人,把她带下去收拾一下,接了下的戏需要她出演!”

不知为何,寒千影觉得沐王说的这句话,让她有点毛骨悚然。

接下来她被带下去胡乱地洗了把脸后,静待一刻钟,就被带到一场宴会上。

宴会主位下方那淡然又熟悉的人影撞击着她的眼眸,寒千影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开始挣扎,旁边的人显然知道了她的意图,赶紧点了她的哑穴,寒千影口中呜咽,心里焦急万分。

宴会上歌舞升平,金樽清酒,玉盘珍馐,美人陪饮,在座的众人都是朝中显贵,来往间都是隔空互相敬酒,气氛相当融洽。

沈冥池作为摄政王,想对他敬酒的自然是不少,奈何对方连陪伴的美人都吓走了,其他人也就心照不宣地不敢打扰。

作为这次宴会的主人,沐王封翊喝完杯子里的酒,视线若有若无的扫向独饮的人,薄唇勾起,朝正扭着水蛇腰的舞女使了使眼色。

舞女会意,领着舞姬们退场。

饮酒的宾客纷纷停下敬酒,好奇的看向沐王,怀里的美人也随着坐直了身子。

封翊见场子暖的差不多了,拍拍手。

随着手掌互相碰撞的声音落下,所有人只见到两个护卫打扮的人左右押着一个身形纤细衣着几乎不避体的女子走进来,裸露的雪色肌肤,让人看了不由得浮想联翩。

容颜娇艳倾城,明眸善睐,只是,女子手脚都被铁链拷住,每走一步都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声。

“昨日本王在迎仙居遇刺,所幸只受了点伤,而那刺客被本王现场活捉!”

说完,封翊视线停留在沈冥池身上,好像要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

有个宾客显然是喝醉了酒,脸颊通红,望着寒千影又纯又欲的脸,嘴上呵呵到:“这么标致的一个小美人怎么可能是个刺客?沐王殿下莫不是搞错了吧!”

封翊不以为意道:“王大人何时见过本王说过假话?”他双眼如同脱了剑鞘的利剑一般,闪着摄人的寒光,环视着周围的人。

“皇叔觉得我说的对吗?”他把话题扔给了始终淡然自若的冷漠男子。

沈冥池余光瞧了中央被强制下跪的女子一眼,口中随意道:“殿下既然抓住了行刺之人,不关押起来却带到宴会上,此举是何意?”

主位上的沐王清俊的面容儒雅随和,笑道:“当然是,杀鸡儆猴!”

“哗!”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宾客都面色紧张起来,如今朝中势力已经分成了两派,而且两派的被拥簇者皆在现场,沐王这句话明摆着是在说摄政王派了人去杀他吗,谋杀皇室子弟,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啊……

他们作为官员向来都是伏低做小,谨小慎微地抱着乌纱帽,现在愣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会连累自己。

沈冥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止矜贵,俊美如玉的脸上并未有任何的表情出现。

与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相比,他显得异常平静。

“皇叔不说点什么?”封翊见他只喝着酒,并不理会那刺客,他在对方面前反复试探。

沈冥池似古潭般深邃眼眸吞没掉他刺骨的视线,“殿下想听本王说什么?”

封翊毫不避讳接上他的目光。

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走到寒千影面前,大手掐住她的脖子,“我想问一下皇叔,若是对待想取自己性命的人,该如何处置?”


五指聚拢,呼吸倏然变得艰难,寒千影洗干净的纤细脖子是可怕的苍白,她双手被上过夹棍,纤细的五指皮肉模糊,剧痛无比,只能用手腕阻止脖子上的手。

封翊搞笑的看着她,“难受吗?现在选择招供还来得及!”

他的话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座的都听得清楚。

这沐王当众审问刺客,这作为无不在含沙射影,宾客们刚才的酒意早已散去,坐如针毡,希望不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寒千影从始至终都是盯着沐王看,这时候逼出了体内的两根银针,恢复了一些武功,她不经意看了一眼主人的方向,发展对方只是独自若无其事的的喝酒,并未关注这边。

自己被活捉,又没能力自杀,主人肯定很失望吧……

沐王手上越发用力,寒千影呼吸困难,脸色逐渐变青。

沈冥池邃眸忽地望去,刚好对上寒千影倔强晦涩的视线。

后者似乎怕被发现什么,慌乱地转移视线。

沈冥池深邃的眼眸寒凉无比,扫视了一眼遍体鳞伤的寒千影。

俊美绝伦容颜淡漠而又疏冷,也丝毫不见有任何的异样情绪出现。

语气凉薄冰冷:“作为一个杀手,被当场活捉,证明此人学艺不精,沐王殿下若是觉得有气,那杀了就是。”

不过是轻飘飘的两句话却让寒千影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她心里苦涩,被活捉并不是自己的错,要不是被媚主摆了一道,她定能完成任务。

只是现在寒千影明白这些又能如何,主人显然已经被她造成的这种被动局面激怒了,方才的话,就是在提醒着自己他是不打算救她了。

封翊松开她的脖子,没了力量的维持,寒千影失重跌坐在地。

被虐打得不成样子的素手摸着脖颈,小脸苍白艰难的吸收空气。

她面色保持平静,实则暗中正强制性发力,忍着全身筋脉阻塞的痛苦,生生的把体内如头发丝般细的银针逼出体外……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躯,现在强行破功打通封住的筋脉,喉咙瞬间气血翻涌,寒千影硬是全部吞回了腹腔。

力量瞬间恢复。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力量只能恢复一时,时间一过,她就会遭到反噬,到时候不用别人动手杀,自己也会心脉逆转而亡……

封翊没发现她的变化,而是取了一把宝剑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打量冒着寒光的剑刃,俊逸的脸上浮上一股浓浓的杀戮。

“杀了多可惜,皇叔一向清心寡欲自居,想必是不能明白男女间的欢乐,这名刺客倒有几分姿色,不如就直接挑断筋脉,废去武功,扔进勾栏院,若是死了,就把这副美人皮剥下,制成灯笼供人观赏,大家觉得本王这个提议如何?”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带着一种不以为意的淡漠,仿佛是在处理一件平常的事务,而不是在杀一个人。

沐王在世人眼中可谓是披着羊皮的狼,碍于对方的权威都不敢说,个个低头闷不做声。

但此话一出,在座的宾客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废除武功充做妓女对于一个姑娘来说已经相当残忍了,更何况是剥皮制灯……

沈冥池在他说完那些话时,如冠玉般的俊美容颜毫无波澜,可隐藏在桌子下的手却紧握成拳,连捏着酒杯的手都泛起阴冷的森白。

他在克制,如今计划未完成,不能因为一个部下就将所有的事情打乱。

一颗棋而已,没了可以再多培养几个……

沈冥池眼中不小心流露出的歉意成功的让寒千影捕捉到了。

她惨淡一笑,自己不过是主人捡来的一个小乞丐,即使她是他的一把锋利的刀,如今也不得不被对方遗弃了。

一颗没用的棋子,就算她没有被沐王杀掉,也会被主人派来人了解自己。

也罢了,主人对她有再造之恩,那就让她为主人做最后一件事……

银针已经全部逼出体外,寒千影恢复了一些武功,趁沐王不注意她猛的挣断束缚手脚的铁链,指刀迸出,迅速对沐王发起攻击。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怕被伤到胆小的已经抱头鼠窜,更有甚者直接藏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封翊没想到寒千影竟然能冲破阻碍恢复武功,他躲闪不及,被她的指刀抓破了脖子,鲜血染红了月白色的衣领。

忍着疼痛,他眼色阴翳,长剑冷光迸射出杀意,毫不犹豫地攻击回去。

寒千影忽然眉眼带笑,停止了攻击。

沈冥池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欲抬手阻止时,已经晚了。

“噗!”是刀剑刺入血肉产生的声音,她就就这么定定地被攻击过来的长剑刺穿心脏。

剧痛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寒千影吐出一口鲜血,在持剑人略惊诧的目光下,身体无力倒在冰凉的地上。

封翊手中的剑染上妖艳的颜色,剑刃上的鲜血汇聚成一小股滴落在地面,眼色复杂:“为什么?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寒千影此时眼皮子已经很沉重。

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她艰难露出一个笑容,语气中仿佛带着解脱:“士可杀不可辱,一生不由人,正好我也累了……”

说完她就闭上眼睛,任由胸口冒出的鲜血流淌了一地……

沈冥池面对此时的场面,脸色平静地可怕。

仿若置身事外,他眼睁睁的看着沐王的丢下刺死她的剑,再面无表情地叫人来拖走她的尸体。

同时心里,也不知为何瞬间空了……

总感觉流失了什么东西一般。

封翊淡淡的瞟几眼沈冥池,方才他们打起来,这个人都不曾出手,语气十分不屑:“皇叔的镇定,本王真是甘拜下风!”

说完他就仰天大笑扔下满堂的宾客,出门而去。

封翊一离开,沈冥池望着那一滩还未处理掉的鲜血,终于碎掉了一身伪装,徒手捏碎了青瓷酒杯,眼中酝酿着狂风暴雨,似乎要吞灭一切。

一场闹剧似的宴会最后落个不欢而散。

寒千影死了,因为没有家,就变成一个孤魂野鬼,白天藏在角落里,晚上出没。

她当鬼的第一天就是守在自己的尸体旁。

乱葬岗这里全是被附近野狗撕咬残缺的肢体,充斥着难闻作呕的气味,只是她是个嗅感尽失的鬼,根本闻不见。

动物比较有灵性,也许是有她这个鬼的存在,那些野狗不敢靠近她的尸体。

寒千影飘在半空中,看着地上伤痕累累的自己,心中百感交集。

试问,她这一生都在为了主人付出,每日过着舔血的生活,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相伴,真的值得吗?

自己的尸体被随意丢弃荒野,果真如她所想,死了也无处安放……

她记得小时候即使住在破庙里,但也有相依为命,互诉衷肠的人,虽然经常饿肚子,但却很快乐。

如果当初,她不选择跟主人走,那她会不会是有另一种人生?

不过也许那种人生并不比现在的好多少。

天空中下了绵绵细雨,雨水混合着地上腐烂的尸水血水流淌在地面,浑浊聚集成一汪浑浊的水涡,恶心得不行。

寒千影守着自己的尸体过了几天,她感觉到周围潜伏的人已经退去。

她面上冷笑,就算自己死了,他们照样不放过她的尸体,用她来当诱饵,引出主人的人。

可惜啊,自己跟随的那个人,为人冰冷无情。

寒千影自嘲。

她卑微如蝼蚁般仰望天神,活着他都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更何况她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一具尸体。

寒千影的魂魄飘到艳阳底下。

炙热的阳光焚烧着她接近透明的魂魄。

她不愿意等到头七再走了,更加不愿意看着自己继续曝尸荒野,等着被野狗饿狼吃到。

灵魂化作流萤消散的一刻钟后,阴森恐怖的乱葬岗上出现一抹修长如玉松的人影。

地上的女尸安详的躺在腐烂的尸体边,经过雨水的冲刷,女尸脸上是明洁的净白,仿佛是陷入了沉睡,带着一股恬静。

来人不顾旁边惨不忍睹,散发着腐臭的味各种残缺血肉,拿出帕子给女尸擦了擦小脸。

凝视片刻,安静的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冰凉的尸体裹上,然后抱着尸体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幕,是已经走在了黄泉路上的纤弱女子看不到的。

她从容地接过桥边老婆婆递过来的一碗汤,仰头饮尽,发觉汤味是可口的甜美。

满脸皱纹的婆婆满脸慈祥,收回汤碗,和善的目光与她对视,“姑娘一生太苦,望下一世,能如此汤一般,能甜一些……”

女子懵懂,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中星光莹亮,对于这位好心婆婆的话,抱有很大的期待。

孟婆目送女过桥,身边的平平无奇的汤碗变成一个精美的莲花玉盏,杯中琼浆所剩无几,她默默地收好突兀的器物,继续给过桥的鬼魂盛汤。


夏日的郊外野花丛生,蝶舞纷飞,天空被浆洗过一般,晴朗宜人的很。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矮子闯进这景色当中,与其格格不入,非常突兀。

嘴里哼哼唧唧,正慢悠悠的提着刚抓到的两条肥鱼走在羊肠小道上,不时地用一根木条“摧残”路边的花草,好不惬意。

“布朗,姐姐我回来了!”小矮子把鱼扔在破了缺口的陶盆中,冲着破庙里吼道。

随着她声音的放大,腐朽破败的门里面走出一个脸色蜡黄身材干瘦的小男孩。

双眼黝黑发亮,一脸不满地瞪着人:“我比你大!你应该叫哥!”

那小矮子显然不吃他这一套,抚了一下鸡窝头,从上面摸到一片枯树叶,她嫌弃的地摘下丢掉。

仿佛装了碎星的大眼睛闪了闪眸光,细小的双臂环胸,一副大姐大的样子:“我比你高,而且,是我把你捡回来的,你现在住的吃的,全是我的,所以,让你叫我一声姐,也不为过吧?”

小姑娘生地小小的,大约四五岁年纪,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长什么样。

但声音清脆稚嫩,如黄鹂鸣柳,十分悦耳动听。

此时环着胸,抖着腿的样子嘚瑟又欠揍。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后我会报答你的嘛……”

布朗撇撇嘴,他今年已经快六岁了,要不是乞丐窝里经常被欺负,还缺衣少食地,自己的身体也不会长得这么慢,和她站在一块,确实是矮了半个手指。

小女孩掐着腰肢,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冲布朗挤眉弄眼。

“你干嘛,眼睛抽筋啦?”

“抽你个头啊,这肥鱼姐姐好不容易抓到的,咱们的午饭你来做。”

“我做了,那你做什么?”布朗虽然是这么说,手上已经开始用锋利的瓦片把鱼开膛破肚。

小女孩负着一双小爪子,眉眼狡黠到:“姐姐我抓鱼抓累了,先去睡会儿,饭好了记得叫我……”

“等着吃骨头吧你!”

“……”这小鬼头,一天不怼她就不舒服是吧,罢了,她作为一个姐姐就不和他计较了。

顶着一个鸡窝头的小女孩爬上了在树下自制的一个藤蔓吊床,现在艳阳高照,热的很,只有睡在树下才凉快点。

布朗麻利的收拾好两条鱼,再用木棍穿,生了火架着木棍开始烤鱼。

睡在树下的小小人儿穿着一身不合适的衣服,上衣肥大,裤子有些短小,露出的脚脖子白白嫩嫩的,像羊脂玉一样,透着莹润的光泽,脚上的草鞋勒着小足,指盖粉嫩可爱。

布朗看她的一条小腿落在外面,睡姿太滑稽,就上前将她的腿放回吊床。

“真难看!”他嫌弃地对熟睡的小人儿低声说道。

小女孩睡梦中好像是在吃东西,小嘴砸吧砸吧地,晶莹的液体顺着樱唇流下,恬静中带着一点娇憨。

布朗这么看着她,竟然愣了神。

风中染着微热,还带有一丝烧焦的糊味,布朗瞬间回过神,急忙冲回火边看烤鱼……

等小女孩睡饱醒来后,发现破庙里唯一的一个破碗里装着两条烧焦的烤鱼,小脸黑了。

她尝了一口鱼肉,沾满脏污的小脸皱成一团,满眼晦涩地盯着他,吐出嘴里里难以下咽的食物:“布朗,你若是对我有意见就直接说,不用做出这玩意来毒害我。”

布朗窘迫,蜡黄的脸颊红了也不明显,抢过她手里的焦黑的“鱼”,没好气说道:“不吃拉倒,我自己独吞。”

寒千影蹲在地上,双手撑着脸颊,就这么看着布朗每吃一口鱼再喝一口清水,把东西吃下肚子。

他们这里没有盐,平时吃的鱼都是只用采来的野生辣椒磨成酱,再抹均匀烤着,或者直接一锅乱炖,而现在布朗吃的烤鱼,不仅辣酱放多了,还烤的外焦里黑,根本吃不了。

“行了,你别吃了,再吃的话我就得给你收尸了!”

寒千影小手夺过布朗手里的烤鱼,叹了一口气。

“咚”的一声,她把鱼扔在后边残败的墙壁,起身拍拍手,“走吧,我带你出去找吃的!”

布朗把他们午饭做砸了,哪里还敢说什么,只能屁颠屁颠地跟着人小鬼大的小女孩往外走,活像一个小跟班。

这里是距离京城三十多里路外郊,村庄遍布,笨拙的鸭子,墨灰色的大鹅在芦苇荡里游走,穿梭,自由自在地觅食。

寒千影娇小的身影出现在茂密的草丛里,小爪子捏着两枚白蓝色的鸭蛋,灿烂的杏眸放光:阿哈哈,晚饭有着落了!

“姐,你快点!有个大婶走回来了!”布朗怀里也揣了好几枚鹅蛋,手上还拎着一捆熟透的野果,此时面色心虚的同时也怕被人发觉,声音焦急,冒出了不少的汗水。

寒千影小心地包好鸭蛋,跳出草丛,抬头一看,芦苇荡方向果然走来了一名身穿碎花麻布衣服的中年妇人,太阳把她粗糙的脸晒地很红,像个关公一般,看着就是个不好惹的……

“我们绕过去!”寒千影猫着腰,拉过布朗的手钻进草丛里,缓慢的蹲着走。

胖大婶走到方才他们停留的地方,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手里的木棍捅进草丛里,准备查找家禽生下的蛋。

两个小人都长得比较小,隐没在草里并不明显,略动的地方发出声音,那胖大婶只以为是有鸭子在找虫子吃,就没有太留意。

终于爬出了那片芦苇草丛,两姐弟各自心满意足地带着战利品往回走。

寒千影数了一下,自己捡了五枚鸭蛋,布朗捡了十个鹅蛋,每人一餐吃一个蛋的话,够吃好几天呢。

“喂,我们这样偷人家东西真的好吗?”布朗对她的称呼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寒千影咬开野果的外壳,里面的果肉白嫩多汁,好甜爽口,一路已经吃了大半,听到布朗的话,她停下脚步。

“话不能这么说,那些鸭子并不是那个胖大婶家的,她经常在鸭子出现的地方晃悠,就算我不拿这些蛋,也会被她拿去吃或者卖钱。”

布朗目瞪口呆,他是几天前被她捡回来的,病了两天才能下床,确实不知道这附近的情况,听她这么说,本来对那大婶的的一丝歉意,顿时消失不见。

回去的途中经过一片荷塘,成熟的莲蓬有不少,小女孩大眼睛骨碌一转,把鸭蛋放在地上,撩起破旧的衣摆就要去摘莲蓬。

“你又要干甚?”布朗小心的护住要往边滚的鸭蛋,问道。

谁知寒千影并不理他,只是伸着小身子测探水的深度,池边水位不高,刚好只淹没到她的腰部。

两只小瓜子努力摘到了几个距离最近的新鲜莲蓬,小女孩回头笑的眉眼弯弯。

“哎呀!”

“扑通!”

寒千影脚下是淤泥,她不慎滑倒,小小的身子摔在水里,手脚扑打着水面。

“姐!”

这可把岸边等待的布朗吓坏了,他来不及思考,将所有的蛋放在路边跑过去救人。

布朗踏进水里,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寒千影拽出水面。

“咳咳!”她挣扎过程中呛了好几口水进口鼻,难受死了。

但即使是这样,手里的莲蓬都没有丢下。

“你吓死了!”布朗冲她一吼,眼眶微红,快要哭了。

寒千影知道自己刚才是真的吓到他了,拍拍对方的肩膀,把莲蓬递给他,“喏,你爱吃的。”

“……”

“哼!”布朗不管她了,粗鲁的接过莲蓬,负气起身。

留下一脸笑意的小人儿。

这小屁孩,明明就很傲娇,偏偏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太阳很晒,寒千影全身湿漉漉的,小手胡乱的擦了擦脸,脏污褪去,露出原有的璞玉。

她跟上布朗的步伐。

“我来拿吧,这么多蛋,万一摔了怎么办?”寒千影小手朝布朗伸过去。

布朗回头看她,发现她此时粉嫩瓷白的小脸滴着水,像刚才水中的夏荷一般,有种清琢玉雕的美,对方圆润晶亮的大眼睛扑扑灵的和自己对视,他耳瓣热得厉害……

自从婆婆狠心丢下她离开后,独自生活了半年,寒千影都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示人。

“不用了,我拿的了!”他瞪了一眼她,转身继续走,但这副样子却有种落荒而逃的意思。

寒千影耸耸肩,边绞掉衣服上水,边回走。


等他们回到破庙时,已经是日落西山,天边仿佛有被打翻了颜料,浓艳的色彩渲染了整个天际,一时间既绚烂又温和。

踏着日落余晖,两个小孩的影子被拉的细长。

“等等!”寒千影突然出声,后者疑惑地回首,面露不解。

她拉着布朗躲到被树木掩盖的一块石头后方,而他们前面不远处就是破庙的门口。

此时门边却停着一辆涂着金漆,墨色底海涛浪纹绣的黑金色华丽马车,在阳光下折射出淡金色的流光,木质四角顶各自挂着绸布灯笼,车边还守着三四个抱剑的劲装侍卫,神色严谨,目光如炬,警惕地观察四周……

光看这行头,不用想也能够知道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看来他们的地盘暂时回不去了。

“怎么办啊,我们的家回不去了!”

布朗中午没吃东西,现在小肚子已经唱起了空城计。

寒千影吃了野果,还不算饿,但她作为姐姐,不能让布朗饿着,可是这蛋没有东西装着煮,可怎么吃啊……

“要不,我回去拿个东西出来?”破庙里有他们唯一捡来的一口铁锅,实际上也不能说是锅,那只是一个被丢弃的头盔而已。

布朗却摇摇头,“不行,我和你一块去!”那些人看着就好凶,他不敢让她一个人过去。

寒千影见他这么执着,只好答应了。

两个小不点把蛋藏在外边,互相捉抓着对方往破庙靠近。

守在门口的护卫发觉有人,脸上刚毅严肃,定睛一看,竟然是两个拳头大的小屁孩,浑身脏乱,衣服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哪来的乞丐,赶紧走开!”那侍卫语气嫌弃,上前就开始赶人。

布朗被推了一下,小小的身子差点摔倒,好在身后的小女孩扶住了他。

“叔叔,不要打我们~”小女孩声音软软糯糯,稚嫩清脆,像是被护卫刚才的举动吓到了,声音隐隐带着一点哭腔。

寒千影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晶莹的瞳眸覆上一层雾气,顿时眸中波光粼粼,天真中又带着一丝惧怕,白嫩的脸颊被晒了许久,腮颊红了一团晕,小嘴瘪瘪的,样子好不委屈。

护卫一愣,他没想到这里穷乡僻壤的,居然蹦出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与那黑瘦的男孩相比,这小女孩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

另一个护卫动了恻隐之心,走过来拉他,有些责备道:“你说话别那么大声,主子还在里面休息呢!”

然后,他又对着俩小孩略和气地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寒千影黑羽扇般的睫毛上下扑打,双眼染着碎星,灿烂又天真:“里面有我们的东西……”

那护卫一听,一下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破庙是他们平时的住处,却因为他们到来导致这两个可怜的小孩不能回,可他毕竟是一个下人,也不能说些什么。

“叔叔……”

“我进去拿了东西就出来,不会耽误太久的,求你了,叔叔……”

小女孩眼眶红了一圈,欲泪欲泣,小嘴紧抿,就这么看着护卫,两只嫩白小手放在前面捏着衣服,透露着她的紧张和无助。

布朗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求着人的样子,心里不好受。

拉了拉寒千影:“姐,我不饿了,我们走吧!”

那护卫看不下去了,好心道:“罢了,快进去吧,你走路小声点,我主人在里面休息,惹恼了他谁都不好受。”

“嗯嗯,谢谢叔叔!”小女孩露出天真无邪的笑,模样又娇又憨,得了他的应允,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往破庙里面跑。

她确实不敢多停留,一进去就往唯一的佛堂里跑,他们的东西就藏在佛像底下。

刚一踏进门槛,正闭目养神的年轻锦衣少年,睁开墨色的眼睛。

少年大约十三四岁,玉冠束发,锦纱对襟翻领袍衣裹住清瘦的身躯。

容颜是清俊极了的,只是面色略显苍白有种大病初愈的孱弱。

望着旁若无人慢吞吞地走进来的小乞丐,眼底疑惑,后转变为嫌弃,却没说什么。

寒千影低着头不敢看坐在中央椅子上的人,对方给她的感觉太压抑,顶着那仿佛能冻死人的的目光,急忙钻进供案底下扒拉出那被当做锅的破旧头盔。

抱好东西,她咧嘴一笑,猫腰爬出桌底拔腿就跑。

整个过程都被无视的封翊,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双臂搭在椅边,慢慢的重新闭上眼睛,不予再理会。

身上的毒素还未彻底清除完,他现在不能随意乱动。

布朗在外头焦急等候,见寒千影小小的身影跑出来,他脸上欣喜。

“姐!”

“快走,我们去后面等着。”说罢,就拉着布朗离开,往破庙后方的院墙走。

他们走后不久,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他们刚才的地方,与早来的那辆马车相比,这辆马车显得朴素又低调,轿檐下垂挂着一个写有烫金色“沈”字的挂牌,驾车的只有一个年轻的带刀护卫。

守在门口的侍卫瞧见那马车,各自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进去通报。

马车上下来一个人。

来人甚是年轻,约莫比庙中的少年年长那么五六岁。

高挺的鼻梁,剑眉寒目,容颜俊美却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黑色的头发一部分只用一根绿玉簪挽着,其余的散在耳边,一身藏青色的锦袍,裹着他精壮修长的身躯,手持象牙精雕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下垂挂着一枚羊脂玉佩,腿上一双黑色的靴子,靴子前面各镶嵌了一颗孔雀蓝宝石,贵气逼人。

男子的气势不容忽视,举手投足间亦是浑然天成的矜贵。

庙口的守卫见了都同时向来人行礼。

“见过沈王!”

“见过沈王!”

“见过沈王!”

余下的侍卫对也着来人恭敬地行礼。

被称呼为沈王的男子嗯了一声,然后就是迈开步伐,掠过众人往里面走。

跟随他进去的还有那驾马车的护卫,那些侍卫们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沈王为何会突然在这个荒郊野岭?

沈冥池刚踏入门槛,堂内的少年就睁开了眼眸,黑白分明的眼睛微眯,隐隐透着不解之意。

“侄儿见过沈皇叔。”封翊身体暂时动不了,现在只能稍微动动嘴。

“无妨,身体不适歇着便是了。”沈冥池深邃锐利的双眼仿佛利箭般直射向少年,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停留,而又将视线转移到周围扫视。

察觉到沈冥池探寻似的目光,像要找什么东西一般,封翊有些不明。

心中疑惑,这里就是一处破败的庙,能有什么值得他这位眼高于顶的异姓皇叔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皇叔怎么会在这里?”自己之前奉旨南下调查官盐贪污案件,现在正是回京的途中,未曾想却赶上毒发,不得已才中途找个地方歇歇。

只是,沈王不是在京都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父皇前段时间已经封了他为唯一的异姓王,但父皇对他颇有忌惮,封王的同时,也收了对方的兵权,难不成现在沈王是有了怨气,要把自己杀了?

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封翊搭在椅子上的手捏紧了拳头,只是被宽大的袖子盖住了。

封翊毕竟年岁还小,十三岁年纪还只是小少年,脸上略带稚气,面对气势不输于自己父皇的沈冥池,他平时表现得再怎么老成沉稳,此刻间还是有些怕的。

而且在朝中,他跟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皇叔可是对立的。

所以封翊认为沈冥池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另有所图。

但他不问。

只因为自己就算问了,对方也不会老实说。

沈冥池没有封翊想的这么复杂,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然后打开手上的折扇,随意扔了一句“路过”。

“……”呵,路过?

封翊听了面无表情。

对于这个毫无血缘的皇叔,他一向是不喜的。

只因对方不过是一个落魄士族出身的子弟,却不知用了手段让自己那愚蠢的父皇高看了去,最让人气愤的是,还抬举这个破落户当封外姓王

这是禹朝从来没有过的先例,但他沈冥池却让父皇做到了。

还让自己这个正统的皇子喊一个破落户为皇叔!

真不知道父皇那个蠢货是怎么想的。

封翊虽然生气,但目前却不敢说些什么。

“是吗,那皇叔这是去哪里才路过的这里?”封翊正色了些。

虽然坐在椅子上,但他出自皇室,浑然天成的尊贵之气显露无疑。

沈冥池皱眉,对方的刨根问底显然是让他有些不悦。

他想到了今日的目的,答非所问道:“殿下南下回京,车马劳顿,皇上昨晚就念你念得紧,趁天色尚且不晚,还是早日回京。”

封翊听了他的话,没有立即说什么,心中想到了父皇临行前的嘱托,也罢了,那东西已经替父皇寻到,还是早点回去吧。

身上的痛楚已经平复得差不多,封翊辞过沈冥池,带着一众护卫离去。

庙里恢复以往的安静。

沈冥池深邃的眼眸在每个角落打转,不肯放过一处地方。

可破庙就那么点大,藏个人定是藏不住的,况且墙角下那处覆灭的火堆,丢弃在地上的焦黑烤鱼,无不显示着这里是有人生活的。

他悔恨今天出来的急没有多带点人手过来。

“主子,天色已晚,这里荒郊野岭的,不如我们先回王府吧。”

侍从不明白主子今日是怎么了,午辰一觉醒来就马不停蹄跑来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试着问了是什么原因,只得到了主子一记冷冷的眼刀。

“回去作甚,把车上的东西搬进来,本王今日暂时在这休息一晚,你再发个信号让江启臣带点人手赶过来,切记,不要惊动宫里的那些人。”

沈冥池说完,已经摇着玉扇迈着长腿走到满是蜘蛛网覆盖的如来佛像面前,那堪比淬了冰霜的眼眸渐渐有了融化。

他的侍从仿佛石化了。

抽着嘴角看着周围破败的环境,断墙残壁,杂草丛生,青苔从潮湿的角落蔓延至相邻的区域,绿油油看起来有股恶心的粘稠感,不仅如此,唯一能遮风避雨的佛堂到处都是吃剩下的鱼骨头,真是让他想到了形容乞丐窝的那句话:又脏又乱!

主子竟然要在这种地方休息一晚,这里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怎么住人?

但是他作为一个属下,心里再怎么不满,可还是得按照主子的意思去做。


破庙里此时和以往来说,好像热闹了不少,门口扎堆着篝火,上前看着用木条穿透的烤鸡。

用了香料烤出来的肉流下了淡黄的的油水,滴落在烧得火红的炭火,发出滋滋的声音。

香味随着夜风飘在一堵墙后面。

两个脏兮兮的小孩丢下了刚煮好的鸭蛋,寻着香味,轻手轻脚的躲在暗处,望着远处的烤鸡,口水都流了……

“好香,好想吃!”寒千影小嘴砸吧砸吧口水,冲着那边的烤鸡,双眼亮的出奇。

布朗揪回她的视线,“再香也不是你的。”

寒千影听了,扭头嘁了一声。

嘴上要强道:“占我的地盘,还烤了鸡肉,害我能看不能吃,好气啊!”

本来她还觉得鸭蛋不错,可是现在跟那个烤鸡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布朗不管她语气的不服,学着她平时的样子双手环胸,一副年少老成的样子:“我觉得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他指指天空。

寒千影的小包子脸皱起,不明白的抬头,发现原本还挂着一轮明月的夜空此时已经被阴云盖住,暗色的云层有忽明忽暗的亮光闪动,她心里一惊,该不会今晚要下雨吧!

真要下雨,他们除了那破庙里,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遮风挡雨了……

想什么来什么,豆大的冰凉雨点砸在她脸上,布朗赶紧跑回墙角下收拾好东西,拉着她往破庙里跑。

可惜他们又被置之门外。

门口的两个侍卫明显不是白天那两个,亮出佩剑,脸上严肃愠怒,样子可是凶悍了不少,布朗害怕,牵着寒千影的手往后退缩。

寒千影到底年纪太小,又还是一个四半岁大的孩子,面对凶神恶煞的侍卫她害怕极了,站在布朗后面大哭起来。

所有被她这么突兀的哭声惊到了。

“何人在此喧哗!”从里面出来的是一个身穿蓝白色交领劲装的少年,年岁大概十三四岁,还有少许稚嫩的脸上却有着一股难以忽略的沉稳。

江启臣语气严肃,黑白分明的眼睛扫向拔刀的侍卫,他摆摆手,后者感其意,恭敬地收回佩剑,站好。

小女孩还在哭,声音清脆稚嫩又惊慌,泛着星光的瞳眸不停的掉出泪水,眼眶哭红了,像一只兔子一般,两只白嫩的小手害怕地抓着她傍边男孩的胳膊,眼神怯生生,怎看怎么可怜。

江启臣被她哭得有点心烦,忍不住吼了一声:“闭嘴,大晚上哭什么!”

别看他年岁不大,但声音却透着十足的威严,两个小孩被吼得全身发颤。

小女孩瘪瘪嘴,染了泪水的星眸越委屈,倔强的瞪着他,又不敢说什么,断了线的珍珠持续性掉落。

江启臣被她这么看着,好像自己像个坏人一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让他们进来。”屋内传出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

江启臣拎着剑,瞧着已经落雨的夜空,应声遵循,将两个小孩带进去。

哭嘤嘤的小丫头虽然停止了哭泣,但双眼还是红彤彤,缩手缩脚任由布朗拉着她进去。

布朗虽然也害怕,可外边已经下了雨,他们要是淋雨生病了,可没钱请大夫看病吃药。

佛堂里面被打扫过了,摆了桌椅和供人休息的软塌,整洁中又不缺温馨。正中央燃烧着篝火,干燥的柴火被烧的噼里啪啦响,寒千影的视线却被桌子上的烤鸡吸引住了。

“想吃吗?”带着诱惑性的语气正说中了她的心思,处于懵逼状态的小女孩呆萌的点点头。

然后就是有一只修长白皙是属于养尊处优之人的大手端着那盘烤鸡递过来。

“吃吧。”语气是难得温柔跟轻哄,让守在主子身边的江启臣脸色是清晰的一变。

主人今天有点不对劲啊,他何时会对一个人这么温柔了,而且还是个拳头大的乞丐。

寒千影鬼使神差地接过比她脸还大一倍的烤鸡,抬起水润晶莹的大眼睛,眸中的天真无邪显露,对着眼前这个好看的人,感谢到:“谢谢叔叔……”

“叔叔?我看着很老吗?”沈冥池俊脸微怒,他才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虽然大了这个小丫头十几岁,可也不至于沦落到被叫成一个叔叔的地步吧?

可小姑娘好像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视线在他身边站立的少年停留,又转回他脸上。

想说什么,却碍于对方的脸色十分不好,就没敢说。

两只软嫩的小手在身前捏着衣服,头低着不言语。

这下还看不懂,那沈冥池可真是白活那么多年了。

沈冥池冷着一张俊脸,夺回刚递给小女孩的烤鸡,“嘭”的一声放在桌面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修长的手指捏住她柔嫩的双颊,小嘴被挤得嘟起,语气不好的说道:“再说一遍,该叫我什么?”

寒千影脸上浮上害怕,小手慌乱地求助布朗。

布朗刚要阻止却被后边的侍从牵制住,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只能干看着着急。

江启臣以为主子因为一个称呼就想要掐死她,皱着眉头上前想劝阻,却被自己主人下一句生生制止了动作。

只见那个俊美如玉的男子,捏着小女孩发红的脸颊,语气轻缓,循循善诱的讲解:“记住了,叔叔都是那种长得丑的才能叫的,我长得这么好看的,应该叫哥哥才对,懂吗?”

小女孩似懂非懂,闪着星光的眼眸就这么被沈冥池深邃如古潭的邃眸尽数吞没……

“乖,叫一声哥哥,这烤鸡就给你吃。”

“嗯嗯,我叫就是了,你是哥哥。”有了烤鸡的加持,寒千影想也不想就照着对方的意思喊了。

“哥哥快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小姑娘的声音软糯娇甜,当真的生得一副撒娇的好嗓子。

这一句脆生生的哥哥叫的让沈冥池很舒心,在一众目瞪口呆的部下们面前,又端着烤鸡,递到她面前。

寒千影美滋滋的接过,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布朗面前,要和他一起吃。

这一幕却让沈冥池皱起了英挺的剑眉,他到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见两个小孩子已经吃得满嘴的油,沈冥池眼中有几分嫌弃。

外面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不时地有雷声轰响,寒千影吃饱喝足,因为下了雨空气温度下降,她就壮着胆子窝在篝火旁沉沉入睡。

布朗没有同以往那样睡得早,而是坐在寒千影旁边守着对方,警惕地余光不时地观察周围。

他见那个衣着不凡的公子也是没有睡觉,只拿着一本书在手中翻阅。

篝火的带来的亮光打在他如冠玉的脸上,忽明忽暗,也不知道是不是布朗的错觉,他感觉那位公子的视线好像一直在往他们这边看。

小女孩侧身缩成一团,像一只熟睡的小奶猫,婴儿肥的脸蛋被火烤的红扑扑的,不知是梦中吃到了什么,晶莹的透明液体顺着粉嫩的唇角流下。

入了夜,看书的俊美男子终于感觉到了困意,淡漠的视线看向已经熟睡的两个小孩,此时篝火已经没了火苗,徒留一些烧红的碳火才留的住一丝暖意。

只见他放下手里书,起身过去轻柔的抱起睡得一塌糊涂的小女孩,放置在柔软舒适的塌上。

沈冥池没有再做什么,就只是静静地坐在塌边,听着细微的呼吸声,他陷入了久违的的沉思。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寒千影被梦中自己的悲惨结局给震撼到了。

在梦里,她想一个过客一般,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一生是如何短暂又悲苦交加,经历了无数暗无天日地狱般的训练,出成利刃,被同门暗害,被主子抛弃,再被人一剑刺穿心脏流血而亡,鲜红的液体染了一地,没人认领的尸体扔在了乱葬岗,冒着绿光的野兽撕咬着她残缺的尸身……

“不!”寒千影被吓醒,双眼恐惧,惊颤,但是脑海里的记忆犹狂风卷着海水般向她奔涌而来,大脑明显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刺激,她皱着清秀的眉头,全身发出轻微的颤抖,一不小心就倒下软塌。

咚的一声,也吵醒了熟睡的布朗。

他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睡眼惺忪。

见倒在塌边昏迷的小女孩,布朗的瞌睡虫瞬间没了,赶紧跑过去扶起她小小的身子。

语气焦急万分:“影影姐!”

无论他怎么唤,寒千影都没应他。

布朗干瘦的手掌碰到她冰凉的额头上,肌肤沾了不少对方的冷汗,眉宇间的痛苦生生的落在了他的眼中。

但是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做噩梦了,单纯的只想着叫醒她。

“影影姐,醒醒,天亮了!”

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那张软塌却没带走,布朗费力的把寒千影弄上软塌。

感觉到寒千影气息还十分的微弱,加上布朗叫不醒她,到底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来回踱步大哭。

“嘶~谁在哭?好吵!”塌上的小人儿眼睛未睁开,但发出的声音却能让哭泣的小男孩顿住,然后就是在懵逼中被对一个熊抱。

布朗喜极而泣,“影影姐,我以为你要死了!”

“??”

陌生的称呼很不适应,寒千影皱眉,一把推开他。

疑惑的视线迅速环视四周,发觉此时的环境竟然很熟悉!

这里不是自己五岁之前生活的破庙吗?

她不敢置信,又低头,缩了水的四肢,破烂不堪且不合身的衣服……

“我这是……”口中是稚嫩的童音,并不是十五岁柔媚的少女音。

寒千影怔住,忽然猛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还是很大劲那种,嫩白的脸颊在布朗惊呆的目光下,很快红了一大块。

脸上的痛意提醒着自己,饶是她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她是重生了的事实……

寒千影激动地落下眼泪,笑了。

望着一双属于小孩的手,她如何也不能平复心里无法言喻的情绪,是什么样情绪呢?应当是劫后余生惊喜?还是脱胎换骨的悸动?

都不是,那是重获生命的渴望成了真,能正常自由的呼吸空气,像个活人一样活在阳光下……

上一世死前的心愿,如今都实现了,寒千影双手合十,对着上天虔诚地跪拜礼……

“姐,你……这是中邪了?”

布朗的话比较煞风景,他从到尾都在看着寒千影醒来后,又哭又笑,还像个疯子一样打了自己一巴掌,那力道,他听着都觉得脸疼。

寒千影头脑灵活异于常人,很快就梳理了两世的记忆,现在她还没被主人带走训练成一名暗影刺客,也不会再走上这一条路,而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孩子是她不久之前在路边救回来的,听他描述,就大她一岁。

头还很痛,昨晚的一幕清晰的冲进她脑海里,寒千影吓得跳下软塌!

不对啊,她现在才不到五岁,距离被主人带走的时间还差四个月,为什么现在他却这么快就出现在破庙里?

而且昨晚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十分的奇怪,上一世虽然也是给了她烤鸡吃,但也只是随意像打发乞丐一样丢在地上,让她去捡来吃,可不会这么温柔的递给她不说,还逼着自己喊他哥哥。

她越想越不对劲,难不成,主人转性了?

思索至此,寒千影摇摇头,也不管那么多了,她现在不能再被主人带走了,因为种刀暗舔血的生活,自己真的是过怕了。

她不顾布朗的叫喊,跑向大门。

跑得太急,小小的一团直接撞上刚过门槛的锦衣华服男子。

来人俊脸微愣,长身玉立,颀长伟岸的身躯即使被撞了也依然不动如山。

寒千影惯性弹倒在地,小手揉着发痛的鼻子,因为生理原因,红了眼眶。

沈冥池不过回去处理了一些问题,刚进门回来,猝不及防的被撞了一下,见是小人儿,像是受了伤,他淡漠脸上有了少许的歉意。

伸出手,骨节分明,皙白如玉,像极了一件精雕细琢的精美珍品,食指节处戴了一枚珠润的脂玉指环,成色极佳的样子。

“可有伤到?”他富有磁性的声音稍微压低了些,沉敛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

寒千影盯着伸过来的手,眸中炸裂。

当时就是这手把她带进了深渊……

一时间,寒千影的脑海里百转千回。

想着,前世被主人带走后扔进炼狱里时,就应该让那些杀狂了的小孩砸死自己的。

这样的话她就不用过那十一年的痛苦生活了

那些没日没夜的炼狱训练,饮血含刃,小小的她凭借顽强的意志从几百个小孩里血杀获得活命的机会,但也让自己彻底落入了深渊。。

她晶亮如碎星辰的眼眸,浮浮沉沉,颤动不已,随之出现惊恐!

见面前的小丫头没有理会自己,而是迷茫着一双失了神采的滢澈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沈冥池敛了敛身上的气息,再次开口:“庙里不适合住人,与我走,日后不会少了你吃穿。”

又是这句话……

“不要……”寒千影嘴里呢喃,似是陷入了魔怔,手忙脚乱爬起来冲出破落的大门,速度犹如受惊的兔子,竟然跑得无影无踪了。

留下还保持伸手动作的男子。

沈冥池收回手,他对于小丫头像见了瘟疫般躲开他的行为很不理解。

他沉声:“把人,带回来!”本来想说抓的,话风一转,又变成带。

寒千影发了疯似地往远处跑,小小的身子很快就不见了身影,随后追赶上来的人面面相觑,最终选择分几路追。

感觉后面有人在追自己,寒千影心里一惊,不用想也知道是主人派人来抓自己了。

不行,她不要被抓回去过那种在刀剑舔血的生活。

那种暗黑无日的生活,这辈子她真的不想再过了!

不知不觉寒千影竟然跑到了一处沼泽地,别说周围已经没有路可以走,就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

眼看身后的人就要找到这里了,寒千影在原地急得不成样子。

忽然她把视线投向了沼泽地……

兵分几路的护卫寻着不是很明显的踪迹追到沼泽地。

面对一大片深不见底的沼泽地,陷入了短暂沉思,在附近搜查一番,觉得无迹可寻才离去。

地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本来安静泥泞的沼泽里,突兀的冒出一个“泥人”……

发现感觉不到周围有其他气息浮动的时候,寒千影颇有点“劫后余生”的兴奋感。


寒千影嫌弃的吐了吐嘴里的泥浆,还好她闭气厉害,不然可真就直接闷死在这沼泽地里了。

眼下她的处境并不好,主人上一世能把自己带走,绝不是看她可怜,无非是觉得她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

自己也是傻,为了半只烤鸡就把自己的一生搭进去了!

如今的自己是有全新的人生,即使这个世界都是权利说话,那也要为自己而活。

寒千影,你以后定能活成自己想要的人生……

小小的“泥人”在初阳的照耀下,身上仿佛被镀了一层金光,未来生活的希望刺激着她赶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她来不及回去寻找布朗,因为她知道那里的人还没走,他们也许不会伤害他,寒千影一路朝着北方跑去。

破庙中,沈冥池寒着一张脸负手而立,听着属下们的禀报,他覆上冰霜的面容是浓烈的杀气!

江启臣见主子动了杀意,虽不明白其中缘由,但也不能看着这些曾经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护卫被杀死,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主子息怒,那小孩找不到就算了,这里位置偏僻,只有几处村庄,若是主子想找人,等回了城府,属下再让人来寻便是。”

跪在地上等着死期降临的护卫闻言,都感激的朝江启臣看了一眼。

沈冥池转身,视线却是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小男孩,眸中似乎闪过什么。

“启臣,你留下带人继续找人,记住,不许伤了她。”

江启臣领命:“是,主子!”

已经走到门口沈冥池背影一顿,回头又看向布朗,后者颤颤巍巍地不敢与他对视,寂静的空气中响起一句话:“带上这个小孩子让他到府上喂马。”

坐上回城的马车,沈冥池撩开车窗帘,眸光微闪。

破落的寺庙在他眼中变得越来越渺小,而这次,他没有接到想要接回的人……

上一世自己与封翊斗了大半辈子,赢了对方,坐上了世人皆梦寐以求的位置,只是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滋味并没有让自己快乐多少,午夜梦回,都是那双哀怨的星眸在怒瞪着他。

她是在怪自己当时没能救她吗,所以每次入梦来都不肯露脸,老是这么孩子气地在暗中瞪着他。

身边再也没有人能用那种甜甜的嗓音喊自己主人,即使让人刻意去学着叫,也依然比不过记忆中的那个声音。

她是被内部人间接性害死的,他帮她报了仇,寻回了尸体,小丫头除了没了呼吸之外,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死人。

忽然间,他觉得这样子的一个妙人儿,不该被埋下土被虫子吃,不如打造一副冰棺,保存起来……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做了,那副冰棺最终与他的棺椁摆放在一起,葬入了皇陵,并列的摆放,就像生前他们平时相处的一样。

只是想不到上天居然与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沈冥池竟然重生了,重生在了自己刚被封为异姓王的时候……

既然如此,那就再做一次天下之主也未尝不可!

沈冥池转动拇指上的雕龙纹玉韘,深暗不可测探的邃眸中对于权利的欲望,愈发旺盛了。

但是他想到刚刚寒千影的情况,剑眉倏地拧住。

也不知道小丫头怎么回事,明明前世头一回见到自己时,可是一口一个哥哥地甜甜叫着,现在却见如蛇蝎……

“主子,暗线来报,请您过阅。”一个侍从恭敬地向脸色漠寒的主子呈上一封密函。

思绪被打断,沈冥池有些不悦,但也立即呵斥对方。

他接过密函打开,扫过几眼后,周身的气息瞬间变了。

“回城!”

北方向,浑身泥污的且分不清男女的小孩正迈着缓慢的步伐前进。

此时已经烈日当空,骄阳似火,热热辣辣的阳光烤得寒千影大汗淋漓,她一路往北城这里跑,就是与主人要去的南城背道而驰,不出意外,她会在这里躲避一段时间。

北城这里比较贫瘠,到处都是黄沙,距离城楼五里外就是一片大沙漠。

这里的人大部分过路的商人停留打尖住店,形成了一种商业流,或者靠着圈养骆驼牛羊才获得生计。

寒千影上一世虽然只活到了十五岁,但学过的本领都没忘,内力虽然没有,至少拳脚功夫还在,悄咪咪的趁人不注意溜进羊圈偷挤那么一壶羊奶也能勉强顶饱。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期间寒千影就生活在北城无人的破房子里。

饿了就偷掉过路商人的钱财换烙饼吃,渴了就找人换点羊奶喝,因为在这个地方,喝水不如喝点奶管用。

这里原本是乞丐们霸占的场所,后来寒千影出现把他们轰走了,当起了这片区域的大姐大,就因为他们都打不过她。

日子久了,有寒千影出现的地方,他们也都敬而远之,就连热闹的集市也鲜少见到那些赖皮的乞丐们。

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偷喝羊奶的原因,寒千影在北城生活了三年,皮肤并不像北城的居民一样黝黑或者粗糙发黄,反而是那种冷冷的净白色,人也高了不少。

从角落里拿出一块残缺捡来的铜镜,镜子里面的人儿除了那双晔晔星眸还算中看外,那张脸可真是脏的不成样子,寒千影看了都不忍直视。

叹气一声,拔掉装有满满一壶羊奶的牛皮水囊,仰头喝了个精光,末了还满足地打了饱嗝。

不知道布朗现在如何了……

寒千影忽然想到自己三年前捡到的小孩,那算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当初丢下他,实属无奈,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也该回去找一下他了。

想到这里,寒千影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地掏出身上为数不多的银两,咬咬牙拿去换了一身穿在身上勉强看起来不像一个乞丐的衣服,背着装有烙饼和水囊用破旧衣服做成的包袱踏上了去往当初生活破庙的路。

可没想到,等她再次回到破庙时,迎接她的,竟然一处已经坍塌成很久的废墟。

寒千影问了附近的村民才了解到,当初有一大波人正在寻找一个小孩,找了许久都不见人就撤退了,听到这里,她心里一松,不再找,那她日后就安全了……

只是她打听不到布朗的下落了,人海茫茫,她该去哪里找人呢……

那个村村民是个和蔼的大娘,一听她这么小的孩子是出来找失散的弟弟,被感动到了,说着就告诉寒千影,当时那波人离开时好像带走了什么人。

寒千影感激涕零地谢过她,大娘可怜她年纪小,回屋拿了一些干粮塞给她留着路上吃,再好一番让邻居要进城的牛车捎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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