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阳打了个哈欠，总算清醒一点后，走了出来。
周双双默默看着，她与陌生人的交流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而应阳的一步步靠近，却让她觉得空间狭小起来，逼仄得难以呼吸。
“你要请假？”
有些低沉的喑哑声音唤回周双双飘远的思绪，她赶忙道：“对，军训的一个星期，我可能都不能来了。”
应阳清了清嗓子，打开了一点走廊的窗户：“能说说原因吗？”
周双双站在他旁边，中间隔着一定的距离，窗口有风吹进来，她浑身的热度消减了不少。
斟酌几许，她刚要开口，应阳却说：“不方便说的话，也没事。”
几乎要冲出嘴边的第一个字又让她咽了下去，周双双又沉默了，点了点头。
“给徐聘请假还是挺麻烦的，他太严格。”应阳道，“你是已经确定不能来了吗？”
她又点点头。
“好吧，可以一试。”应阳道，“你刚刚入学就请这么长时间的假不太好，以后记得没什么事就不要请这么长时间了，毕竟是尖子班的。”
周双双没想到这么顺利，她以为对方会逼问到底是什么原因，听完他的话，道：“学长为什么帮我？”
应阳似乎对她这么说感到很奇怪，愣了一下，笑了一声。
“你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帮你的吗？”
话是这么说，就这么容易地办成了这件事，周双双还是感到很不可思议，但看着应阳的笑容，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点头。
“虽然我是准了，但徐聘还不知道呢。”应阳道，“别高兴太早，我先去洗把脸。”
周双双站在窗边，看着他跑到厕所门口的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
水流声音很大，她感觉自己面颊发烫，似乎也需要去洗一把。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有人走了进来。
“哎哎哎，徐老师。”应阳眼尖，撩起衣服下摆擦干脸，拧上水龙头走过来，“徐老师，你们班有人要请假。”
徐聘停下脚步，微微拧眉：“请假？”
带尖子班的特级教师大概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他身上已经开始散发无形的压迫感。
“对，就是这个女生。”应阳恍若未觉，指了指周双双，“请军训周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这么长时间。”徐聘看向她，“身体原因吗？”
“不是，家庭原因。”周双双低着头道。
“她家里比较贫困，但是也没到申请助学金的地步，所以她日常需要做些兼职维持开销。”应阳道，“军训还要买军训服，女生还要准备防晒的东西，她觉得这些都没什么用，还会给家里添负担，还不如这一个星期去干点兼职，所以想请假。”
“徐老师，你们班竟然有这种勤工俭学的优等生，我佩服她，她还是中考的第二名，真的不容易。”
如果不是知道应阳在编理由，周双双还以为刚刚愣神的时候自己都交代清楚了。
徐淮左说他有三寸不烂之舌，看来是真的。
周双双看向他，少年时而眉飞色舞，时而痛心疾首，生动活跃，他鬓边还残留着未干的水珠，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她一直向往的，想要成为的样子，在阳光下肆意生长，但是她只能窝回阴暗潮湿的地带，忍受着终日的烟熏雾缭。
这是来到学校之后的第二次，她感觉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后来应阳说了什么，徐聘说了什么，她都没太听清，只记得徐聘同意了她的申请，徐聘走后，应阳朝她挥了挥手，回到了班级里。
铃声打响，上课了。
应阳进门晚，被老师逮到，但大概因为成绩好，老师说了两句，他极其认真地点头，最后端正坐好。
周双双一直站在走廊里，透过高二一班的窗户，能清晰地看到应阳从端正的坐姿变的逐渐放肆，最后把高高的文件推了推，一只手撑住下巴，开始闭目养神。
她只能看到侧脸，看到眼睫重新覆盖住那双好看的眼睛，看到他漂亮的下颌线逐渐被其余同学遮挡住，最终她再也看不见那张侧脸。
周双双转身离开，刚开始只是快走，最后奔跑起来，跑过楼梯，穿过走廊，跑出教学楼，一直到最终离开校园大门。
她累的气喘吁吁，额头已经有细密的汗珠，那股莫名其妙於堵在胸口的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林青今天回来的早，带回来了半块西瓜，见周双双坐在学习桌前，招呼道：“双双回来的这么早啊，给你带了西瓜，快来吃。”
周双双本来是想要去店里帮忙的，踏上台阶时突然想起那句“我佩服她”猛地停下脚步，在店主没有看见她时转身飞速逃跑。
等到她进了门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有些懊恼，却没再回去，从书包里翻出书本来看。
林青又叫了她几声，周双双走出去，拿了把勺子，解开外面的塑料袋，挖了一勺。
这时候的西瓜正便宜，皮薄汁水丰富，甘甜如蜜，一口下去，冰冰凉凉的感觉冲淡了周身的炎热。
“好吃吧？那老板人好，给我挑了个看着就不错的。”林青正忙着洗菜，“今天怎么样？分了几班？”
周双双吃了几口，踱至厨房帮她，道：“分了尖子二班，班主任挺严厉的。”
“严格一点好，我也能放心。”林青道。
周双双应了一声，拿盛菜的铁盆接满水，看着白皙的手指浸入水中，掩在绿色的菜叶中。
林青看到她食指上那块烫伤，道：“怎么没处理？”
“家里没找到创可贴，过两天自己就好了。”周双双道。
林青有些愧疚，周润早出晚归，她也忙于出摊挣钱，周双双本应该学习交朋友的年纪，也要抽出时间来去打工补贴家用。
在青城小巷里住的人家没有几个是不穷的，但也没有到逼着自家孩子出门打工的情况，林青看着那快隐隐要结痂的伤疤，忽然道：“现在上学了，以后也不要去烧烤店打工了。”
“我军训请假了，这一个星期都不去学校。”周双双把菜捞出来放在案板上，“反正军训也没什么用。”
“没什么用也得去！”林青难得用这种严肃坚定的语气同女儿说话，“军训正好是融入班级，和同学搞好关系的时候，怎么能不去呢，烧烤店那边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