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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软,太好亲裴寂魏云珠全文

耳矜矜 著

武侠仙侠连载

腊月初八,长安落雪。魏云珠一身火红的嫁衣,抬手搭上下人的手背,皓白纤形的手腕露出小半截,踏着杌凳缓缓出了轿。扶她下来的念霜,有些担忧道:“郡主,咱们还是走吧,此人正邪不明,太过危险。”少女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眼神里却闪着坚毅:“走吧。”今日,本是她的大婚之日。可变故突生。越王携雄兵入京,一举攻破玄武门,以清君侧的由头,斩杀了周文帝,将皇后阿姐和小太子软禁在宫中。而她这个郡主,则被抬进了裴府。越王势力深根蟠结,纵观整个长安,能保下阿姐母子的,也唯有这位当朝首辅,裴寂。话音刚落,便有侍卫上前恭敬道:“郡主请。”侍卫领着她进了一间正堂,这裴府堂皇富丽,比她的云安殿还要气派个三分。可面前的一幕,却叫魏云珠犹如五雷轰顶!高坐于主位之上的裴寂...

主角:裴寂魏云珠   更新:2025-06-19 17: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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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裴寂魏云珠的武侠仙侠小说《美人娇软,太好亲裴寂魏云珠全文》,由网络作家“耳矜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腊月初八,长安落雪。魏云珠一身火红的嫁衣,抬手搭上下人的手背,皓白纤形的手腕露出小半截,踏着杌凳缓缓出了轿。扶她下来的念霜,有些担忧道:“郡主,咱们还是走吧,此人正邪不明,太过危险。”少女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眼神里却闪着坚毅:“走吧。”今日,本是她的大婚之日。可变故突生。越王携雄兵入京,一举攻破玄武门,以清君侧的由头,斩杀了周文帝,将皇后阿姐和小太子软禁在宫中。而她这个郡主,则被抬进了裴府。越王势力深根蟠结,纵观整个长安,能保下阿姐母子的,也唯有这位当朝首辅,裴寂。话音刚落,便有侍卫上前恭敬道:“郡主请。”侍卫领着她进了一间正堂,这裴府堂皇富丽,比她的云安殿还要气派个三分。可面前的一幕,却叫魏云珠犹如五雷轰顶!高坐于主位之上的裴寂...

《美人娇软,太好亲裴寂魏云珠全文》精彩片段


腊月初八,长安落雪。

魏云珠一身火红的嫁衣,抬手搭上下人的手背,皓白纤形的手腕露出小半截,踏着杌凳缓缓出了轿。

扶她下来的念霜,有些担忧道:“郡主,咱们还是走吧,此人正邪不明,太过危险。”

少女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眼神里却闪着坚毅:“走吧。”

今日,本是她的大婚之日。

可变故突生。

越王携雄兵入京,一举攻破玄武门,以清君侧的由头,斩杀了周文帝,将皇后阿姐和小太子软禁在宫中。

而她这个郡主,则被抬进了裴府。

越王势力深根蟠结,纵观整个长安,能保下阿姐母子的,也唯有这位当朝首辅,裴寂。

话音刚落,便有侍卫上前恭敬道:“郡主请。”

侍卫领着她进了一间正堂,这裴府堂皇富丽,比她的云安殿还要气派个三分。

可面前的一幕,却叫魏云珠犹如五雷轰顶!

高坐于主位之上的裴寂,正在同几位将军模样的人物攀谈,那些将领各个胳膊上都系着红绸缎,那是越王叛军的象征。

她一个踉跄,原来自己竟是进了贼窝!

其中一个膘肥膀圆的将军,回过头便看到了一身嫁衣的少女,窈窕娇姿,叫他心里直发痒。

便走上前去:“听闻云安郡主今日大婚,想必这位就是名动天下的云安郡主,今日一见果然天香国色!”

这人眼里直勾勾的东西,叫魏云珠怕极了,她下意识想跑。

可却被将军猛的一把拽了回来,色眯眯道:“这么美的女人被充作军妓,那帮小子们估计得疯个三天三夜!”

见少女一边摇着头,一边朝后缩去,他粗鲁的拉过她:“小美人,把你送过去之前,先让爷爽个够!”

接着他无视少女的惊恐,一把将她扛在肩头:“裴大人,这女人我就先带走了!”

“慢着。”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裴寂起身,朝着那将军缓步而去。

在将军迟疑间,一只手猛的搭上了自己的另一边肩膀。

他微微侧头,对于这位文举出身的首辅,十分不屑:“大人还有事?”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缓缓用力,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一般,将军没料到,自己会受不住,便放下扛在肩头的少女,转身掖着嗓子:“你什么意思!”

裴寂瞧了一眼被重重摔在地上的魏云珠,眸子里的阴郁更盛。

毫无征兆,利剑出鞘,手起刀落。

将军还保持着刚刚不屑的表情,却已经定格,那利剑自他的肩膀,劈头盖脸而来,削下了他一整个左肩和手臂。

一瞬间,肃杀之气传遍整个正堂。

魏云珠则被吓得失声痛哭,她只是瞧了一眼那尸体的惨状,就觉得自己日后定会夜夜噩梦!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其他将军们,皆瞪圆了眼珠子,双腿发软。

裴寂则转而看向那惊恐至极的少女,他缓缓蹲下身子,声音像是在邀赏似的:“郡主殿下,微臣刚刚都是为了你。”

魏云珠看到横在自己面前的剑,立刻转过头去,泪水也夺眶而出,连牙齿都打着颤。

裴寂突然像个犯错的孩子,赶紧扔了剑,有些落寞:“郡主从来都不肯看看微臣。”

“就算微臣手里捏着皇后和太子的命……”

男人喃喃的细语响起,但那于魏云珠而言,是比鬼魅还叫她害怕的论调。

她鼓起勇气,缓缓抬起了头。

父亲早逝,她自幼被阿姐接到宫中,精心照料,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救阿姐!

魏云珠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袖,哀求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首辅大人!求你……放过阿姐和岩儿,求你!”

裴寂瞧了眼那局促的小手,嘴角轻柔一笑:“不知郡主拿什么求微臣?”

魏云珠一时间哭的六神无主:“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放过阿姐和岩儿。”

裴寂看着一脸泪水的少女,手抚上了日思夜想的姑娘的脸颊,有些小心翼翼。

但眼里的偏执渐浓:“微臣再僭越的要求,郡主都能满足吗?”

魏云珠有些不明白他的话,含泪的眸子怯生生的瞧着面前的男人。

裴寂忍不住凑近一分:“如果微臣要你呢?”

听到这话,有一颗可怕的炸药在魏云珠心里炸开了,她下意识猛的拉开自己和男人的距离。

裴寂露出受伤的表情,仿佛有些委屈:“微臣不会强迫郡主的。”

他起身,漫不经心的对着一众发愣的叛军:“告诉你们主子,他养的狗叫我心情不好了,现在给我的筹码得翻一番了。”

有位副将军颤着声问:“首辅大人,那……那皇后和太子……”

裴寂显得一脸无所谓:“随你们便。”

这话一出,魏云珠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便立刻扑身上前,抱住他的胳膊,哭着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可裴寂却半天没了动静,她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又是一副温柔至极的面孔。

“两条人命就攥在郡主手里,郡主可千万不要出尔反尔。”

魏云珠贝齿咬着软唇,屈辱万分的点了点头。

裴寂似是很满意的笑了笑,接着对几位将军道:“皇后和太子的事,叫你们主子亲自来和我谈。”

叛军离开后,侍卫便收拾了地上的尸体,但屋子里的血腥气依旧浓重,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包括魏云珠,她心里明明有无数个问题,可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裴寂,一直都是她怕到骨子里的人。

尤其是从前的每场皇家宴会上,那道一直盯着自己的阴鸷目光,赤裸裸的掠夺,叫她从不敢直视。

过了良久,裴寂掀起眼皮子,瞧着面前的少女,他难不成是黑风双煞?何以见得把人吓成这样。

“抬头。”

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响起,魏云珠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她手紧紧攥着衣袖,缓缓抬起了头。

裴寂饶有趣味的瞧着她:“郡主不想说些什么吗?”

“比如,微臣应该怎么和越王谈?”

魏云珠回想起了他刚刚同叛军攀谈的模样,突然就带着哭腔喊了出来:“裴寂,你如今到底是大周的臣子,还是越王的走狗?”

喊完她才发现,男人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她顷刻就像一只小鸵鸟,想要立刻收回脖子,自己不应该激怒一个魔鬼!

良久,魏云珠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并未来到,但男人嘴角却多了一丝难耐的笑。

她小心翼翼,声音小的像一只受伤的猫儿:“你答应我的,只要我……”

“只要你怎样?”男人故意将后面两个字咬的重了些,仿佛意有所指。

魏云珠有些羞愧难当的剜了他一眼,耳根子渐渐发红,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裴寂歪了歪头,像个顽劣的孩童,在等答案:“嗯?”

魏云珠因为恼气,脸颊泛起红晕,一脸的嗔怒。

裴寂倒觉得眼前这炸毛的小兔子,可爱至极,他轻笑一声:“郡主想让微臣帮忙,可看着微臣又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郡主这样,微臣很难办,所以不得不将太子和皇后交出去。”

这一番话他说的倒是漫不经心,可魏云珠却听的心惊肉跳,她胸口有些起伏不平,似是在隐忍。

裴寂并不打算给她思考的时间,催促道:“该怎么做,郡主应该清楚吧?”

这反问,彻底把魏云珠推向无尽的深渊,她眼角有一颗泪珠滑落,这个时候了,骄傲值几两钱呢?

她缓缓走近裴寂,紧绷的小手颤了颤,牙齿咬着下唇,跪在他的脚边,骄傲全无:“首辅大人,我请求您出兵,诛杀越王叛党,拨乱反正……”

含糊不清的说完这句话,她的肩膀一阵颤抖,裴寂瞧着她沾上了泪水的眼睫,微微抖动,真是委屈极了。

他将手搁在少女的头顶,可少女却像是怕极了他,猛的一颤。

裴寂手顿了顿,轻柔的抚摸上她的头发,眼神疯魔的像个信徒:“只要郡主愿意,微臣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劳。”

瞧着越哭越凶的少女,他起身将人扶了起来,她太爱哭了,竟然叫自己有了该死的负罪感。

他俯下身子,亲自为她掸去裙间的灰尘,声音莫名虔诚:“尊贵的云安郡主,怎么能下跪呢?”

魏云珠不明白他这没来由的话,只一心想着阿姐的安危,便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袖,声音都在发着抖:“他们现在可还安好?”

裴寂眼神游离到那紧张的小手上:“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皇后和太子。”

听到这话,魏云珠松了一口气,骤然放了手。

今日一连串的打击,已经叫她招架不住,这会儿便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可下一秒,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仿佛听到了阿姐温柔的呼唤,今日的一切只是梦吗?


睁开眼,面前这张脸,绝对称得上美如冠玉,掷果潘安,他眼神轻柔的瞧着自己,仿佛长生殿里的神仙。

“好看吗?”

男人的声音打破了魏云珠的思绪,猛的惊醒,这样一个魔鬼,自己竟然糊涂到差点溺死在他虚假的眼神里,万分不应该!

“微臣这副皮囊,今日终于有些用处了!”他这语调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下一刻,魏云珠只觉得自己腰间禁锢了一只大手,接着整个身子都腾空而起。

裴寂将她牢牢的抱起,声音里荡着欢欣:“郡主喜欢看,微臣就带您去看个够。”

当她被放在绵软的榻上,脑袋刚刚一触碰到丝滑的蜀锦软枕,便像是受惊的小鹿,猛的起身,不住向后退去。

抓着芙蓉帐的手,微微发抖,是她最后的倔强。

裴寂手抵在床榻上,身子微微前倾,仔细观赏着自己的猎物。事无巨细,仿佛要看穿她的每一寸皮肉,每一块骨头。

他眼神里有笃定,有雀跃,有邪魅,饿狼终于露出了他的爪牙:“郡主殿下,你是我的了。”

魏云珠死死抓着芙蓉帐,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干净,纯洁,清晰的倒映出男人此刻的模样。

殷红的小嘴乱颤:“你……你要干什么?”

裴寂嘴角一笑:“郡主不明白?”

多么纯情的一双眸子,看起来的确对下面的事一无所知,这样的六神无主,最能激发保护欲。

裴寂嗅了一口自她身上飘散而来的清香,眼尾渐渐泛红,不由自主的靠近她,就着纤细的脖颈轻轻吹了一口气:“现在明白了吗?”

未知的恐惧,朝魏云珠席卷而来,她隐约的意识到了什么。

身子一僵,只觉得发肤升腾起一股酥麻的电意,她害怕极了,想躲开。

可一只大手却突然横锢在腰间,叫她动弹不得,耳边传来男人带着轻喘的声音:“别动。”

她伸出手,迫不得已抵在男人的胸膛,小脸一瞬间变得惨白,明明想推开,可却不敢。

正堂上惨烈的情景,已经深深刻进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郡主,今日这番场景,从前微臣连梦都不敢梦。”

魏云珠紧紧闭着眼,可颤抖的睫毛却出卖了她,现在的感觉,叫她难受至极。

注意到她对自己的话并未回应,裴寂抬起头,瞧见了少女勉强的表情。

他捏住那羊脂玉一般瓷白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一开口竟有些委屈:“郡主怎么不睁眼瞧瞧微臣,今日微臣为了从越王手里抢下小太子和皇后娘娘,受伤了,流了不少血。”

在下巴隐隐作痛下,魏云珠忍不住想,什么受伤,简直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哄骗!

可因为他的触碰,她一阵阵心悸,眼角溢出泪水,就是不肯睁眼。

裴寂瞧着面前这张小脸,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这张脸会有如此大的魅力,叫他只是看一眼就会波涛汹涌。

他声音逐渐发沉:“郡主不睁开眼,是觉得微臣身份低贱配不上郡主?”

魏云珠因着此刻的感触,哭出了声,被迫睁开了眼,只见面前的男人,脸上竟然挂着落寞的笑:“是微臣忘了,郡主自始至终都不肯正眼瞧微臣,一直都是微臣自作多情。”

说罢,他惩罚似的,用冰冰凉凉的唇瓣靠近她。

一记雷暴,“轰隆隆”的在魏云珠脑海里炸开来,接着便十分抗拒的哭闹踢打:“裴寂,你混……唔……”

可下一秒,唇就被堵住了。

裴寂失控了。

这朵娇嫩的芙蓉花叫他沉沦,甘愿臣服,甚至溺亡。

手包住她的后脑勺往回带,丝毫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魏云珠觉得自己脚趾头都在发麻,人也将将要断气,她需要呼吸!

得了空,便猛的一口咬了下去。只听男人因为疼痛“咝”了一声,接着才放开了她。

魏云珠脸颊绯红,发丝凌乱,有些狼狈。

良久,裴寂竟然起身坐在了床榻边沿,一动不动,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中。

全身瘫软的魏云珠也挣扎着起身,这一刻,她以为自己的结局会和那将军一样惨,因为刚刚他的嘴唇渗出了血珠子,而且,还没有人敢忤逆他!

就算接受审判,她也认命了。

可裴寂却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条链子,正在魏云珠不解间,她的右脚被男人一把抓住。

魏云珠猛的后退,可力道在男人面前简直微不足道,裴寂微微发力,她便被拉了回去。

她一边颤着心,一边慌不择口:“裴寂,你大胆,我是皇上亲封的云安郡主,你胆敢以下犯上,折辱本郡主……”

裴寂听了这话,手用力,又把她拉近自己一分,眸子里含着笑,声音却染上了一丝狂:“册封郡主的人早死了,郡主忘了?”

白日里血溅王廷的凄惨,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魏云珠抵着床榻的手抓挠的更紧,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右脚腕一阵冰凉,“吧嗒”的卡扣声传来,裴寂在她的脚腕上带了个东西。

她抹了一把眼泪才看清,那是个脚链,不过上面吊着一颗小金锁子,甚是独特。

裴寂像是中了邪一般,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脚,气氛有些安静的诡异,叫魏云珠不敢动弹。

接着,一道悦耳的铃铛声传来,是裴寂轻轻拨了拨那小锁旁边的小金铃铛。

“微臣给郡主上了锁,郡主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离开微臣了。”

“微臣真的好喜欢郡主,喜欢到甚至想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杀了郡主呢。”

裴寂喃喃的声音传来,魏云珠骤然间毛骨悚然,脑袋一片空白。

下一刻,男人再次逼近她,兴致勃勃的瞧着她流泪的模样。

魏云珠慌乱不已,满心满眼里皆是抗拒:“你……你大胆,等来日,我会定你死罪……”

裴寂抬头,语调放的极缓:“郡主的惩罚,微臣甘之如饴。”

她发着抖:“疯子!”

听到这话的男人,却无端笑了笑,他微微撑起身子:“郡主何必要吓唬微臣,微臣一向吃软不吃硬。”

魏云珠摸不清楚,他此刻到底是愉悦还是生气,便撞着胆子问:“你会保阿姐和岩儿吗?”

“嗯。”男人含糊不清,胡乱的应着。

魏云珠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两手搭上了男人的脖颈,固执又认真的再次发问:“裴寂,你会保阿姐和岩儿吗?回答我。”

自刚刚她的胳膊主动搭上自己的脖颈,裴寂的身子就僵了僵,他日思夜想的人儿,竟然会主动环住自己,从不信鬼神的他,一瞬间觉得这是上天乐善好施,菩萨保佑。

“郡主是想让微臣站在郡主这边?”男人一边揉着少女的青丝,一边发问。

魏云珠点了点头,可眸子里却多了一丝怯懦。

“有什么好处呢?”

他饶有趣味的等着少女的回答。

魏云珠环着他的胳膊下意识紧了紧,尽量让自己平复:“如果你助岩儿平定叛乱,待来日他登基了,我定会将你的功劳悉数奉告,届时黄金万两,良田千顷,加官进爵。”

身前的男人却笑了:“郡主好生糊涂,你说的那些,越王也能给,郡主好像搞不清楚自己的优势。”

魏云珠轻轻皱了皱眉,这是自己能为他许诺的最好的东西了。

“想要微臣站在郡主这边,郡主就得给微臣一些越王给不了的东西。”裴寂在她耳边提醒着。

此情此景,魏云珠心里仿若明镜,她颤着身子,笨拙的朝他靠近几分,像是濒临干涸的游鱼,绝望又脆弱:“裴寂,你记得说话算数,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愈加动人。

“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帷帐里,影影绰绰,朦朦胧胧可见,暧昧纵生。

门外,守夜的管事李义靠在回廊边,听到屋里的莺莺底泣,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首辅大人尝到了甜头,果然失控了!

只是这哭泣声,断断续续持续到将要天亮,不由得叫他有些担忧小郡主。

……

当晨时的熹光,照进屋里,外头的雪也停了。

缓缓睁开眼的魏云珠,赤裸裸的对上了男人含笑的眸子,这只惊吓过度的小白兔,猛的连着锦被缩向墙角。

裴寂声音轻柔,唯恐吓到娇贵的小郡主:“郡主醒了?”

“可还对微臣满意?”

此话一出,魏云珠只想把这不要脸皮的登徒子狠狠踢上几脚,可是她不敢。

眼瞅着小郡主的眼角越来越红,就连鼻尖都泛着可爱的红晕,裴寂决定不逗她了。

便颇有些正经:“那咱们来说说,皇后的事。”

魏云珠强忍着泪意,戒备的点了点头。

“越王进犯,多少人被摘了乌纱帽,倒了大霉,可微臣却加官晋爵,郡主不觉得很奇怪吗?”

废话!你平日里大肆敛财,笼络群臣,恐怕早就和越王表里为奸了,哪里会奇怪!

魏云珠虽这么想,可出口的话却是:“奇怪。”

裴寂似笑非笑的瞧着口是心非的小郡主:“那是因为越王兵强马壮,微臣不得已让了他三分薄面,如此,郡主昨日的提议,微臣还得好好和您商榷几番……”

不知为何,魏云珠觉得他这话里有古怪,可又觉得他堂堂首辅,也不至于骗自己一个小女子。

便小心翼翼伸出光溜的胳膊,抓住他的衣襟,声音小小的:“首辅大人,至少……至少让我先见阿姐一面。”

裴寂因为她主动的靠近,心情大好:“下月初五,皇家祭天大典,是个不错的机会,郡主或许能见皇后娘娘一面。”

魏云珠因为这话,一瞬间展露了笑颜,裴寂一直觉得小郡主哭起来梨花带雨,美得不似凡胎,可如今一笑,更是勾走了他的三魂七魄。

或许,他以后尽量不弄哭小郡主?

等魏云珠红着脸,羞愧难当的穿好衣裳,便慌不择路的夺门而出。

一直守在门口的李义,立刻跑进屋里:“大人,需要拦着郡主吗?”

男人正漫不经心系着腰带,他眼里闪着笃定:“放她走吧。”


五日后。

兴化坊以东,这里聚集了好些流民。

一群士兵呼啸而过,魏云珠下意识将兜帽向下拉了拉,她如今已经沦落为通缉犯,这几日东躲西藏的,几次险些被抓,今日她想混在流民里出城。

突然,远处一阵骚动,有朝廷的哪位官员打马而过。

魏云珠下意识一瞥,瞳孔便极具紧缩,竟然是顾延翊,她的未婚夫君!

顾延翊与自己,是青梅竹马,当时皇上下旨赐婚,她没有太大的感受,只觉得,这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但自从三年前,他受裴寂打压弹劾,被贬凉州,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你听说了吗?太傅力保顾延翊上任户部侍郎,这天恐怕又要变了!”

“顾侍郎上任后,不顾越王降罪,成日成夜寻找云安郡主,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真是可怜小郡主了,这么些天了,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

众人议论的话传来。

魏云珠不禁惆怅的瞧了眼马上的男子,他为了自己,竟然敢忤逆越王。

于此同时,对面繁华的街市边,一顶上好的鎏金枣红官轿里,裴寂将刚刚魏云珠的眼神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盯着那马上的背影,一时间青筋暴起,情绪有些失控,看来小郡主比他想象的坚强的多,饿了这么些天,也不肯来找自己。

他将这罪责都归结于顾侍郎一人,便即刻张弓,瞄准了那位罪魁祸首。

一支箭极速窜了出去,正中顾侍郎的肩膀!

在魏云珠惊恐的眼神中,顾延翊跌落下马,一瞬间,整个兴化坊都乱成了一锅粥,叫喊声、哭泣声混为一团。

下意识的回望,魏云珠对上了轿子里,男人漫不经心的眸子,他手里还握着弓箭,正朝着自己笑。

她诧异于这人乖张的行事作风,真是疯了!竟然当街射杀朝廷命官!

可男人的笑却含着浓浓的威胁,他对着魏云珠勾了勾手指,这意思不言而喻。

魏云珠几乎是下意识发抖,脸色骤然间变得惨白,一边摇头,一边向后退。再次见到这个男人,她脑海里只余一个字,逃!

可当裴寂的箭锋对准了不远处,正在急切寻找自己的念霜,她妥协了。

下意识担忧的看了一眼顾延翊的情况,魏云珠双脚像灌了铅似的,虚空的朝着轿子走去。

于此同时。

刚刚受了伤的顾延翊,下意识往回看,他恍惚间窥见了一双澄澈的眸子,这叫他狂喜,难道是郡主?

可下一秒,那双瞳剪水便淹没在了人群中。

宽敞的轿子里,甚至有一方书案,裴寂装模作样的将手里的书平放,语气像是在吓唬小孩子:“郡主不乖哦。”

魏云珠实在不想和这人多说什么,他眼底的笑意,仿佛在一遍又一遍,叫自己想起那晚的屈辱。

她终于开了口,但态度可以称得上是恶劣:“你还想怎么样?我已经没什么可给你了!”

男人懒懒的掀起眼皮子,但眼底的笑意却火热的紧:“郡主还能给很多,不是吗?”

他语调放的极缓,故意将字节咬的囫囵,叫魏云珠莫名其妙就想到些混账细节。

红晕即刻爬上脸颊,恼的她简直无地自容。

可面前的男人却缓缓张开手臂:“过来。”

魏云珠紧紧抿着唇,将头歪到另一边,视若无睹。

“郡主是因为顾侍郎,才进轿的?”

发觉少女对自己的发问不肯回应,裴寂眸光一沉,语调透着狠戾:“郡主每看一眼顾侍郎,微臣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魏云珠这才有些无力的喊道:“裴寂,你够了!”

男人听见这话,死死的盯着少女,仿佛是贪婪的饿狼,下一秒就要将这小白兔的脖颈咬断。

正在魏云珠心里发毛期间,她的胳膊上多了一股力道,整个人轻而易举被拉进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蛮横的一再贴近,脖颈间传来炙热缭绕的呼吸,不断缩小的缝隙,仿佛下一秒就要跨越雷池。

她被强硬的堵在窗口处,毫无招架之力,大冬天的甚至觉得有些许燥热。

身后的男人紧紧贴着自己,环抱着的双手,还拿着弓箭。

她被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僵硬,两手死死抓着窗户沿,丝毫不敢挣扎。

“郡主看看,他在找你,身上还流着血呢,顾侍郎对郡主真是情深似海。”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魏云珠下意识透过缝隙,看向窗外,一向克己守礼的顾延翊,竟然捂着伤口,无限狼狈的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

他在找自己!

当这个意识窜入魏云珠的脑海中,她眼神中多了一丝哀怨,却被身后的男人察觉的一清二楚。

他再一次将箭对准了顾延翊,手臂微微用力,蓄势待发。

魏云珠意识到了,她双手猛的抓住男人的胳膊,悲切的摇着头:“裴寂,不要!”

男人保持着张弓的姿势,反问:“郡主很担心他?”

魏云珠不敢再激怒他,立刻道:“不……不担心!”

裴寂靠近少女的耳畔:“那郡主为何不让微臣杀了他?”

魏云珠慌不择口:“因为……他是好人。”

“他若是好人,那微臣就是坏人了?郡主好生偏心,替郡主救下太子和皇后的,是微臣,不是他顾侍郎,不是吗?”

裴寂的质问带了一丝落寞,叫魏云珠不解。

她自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意,慌乱间,无力的摇晃着他的胳膊,声音带了哭腔:“首辅大人,咱们走吧,我愿意同你一起回府,好吗?”

裴寂低眉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小郡主,叫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

可魏云珠耳畔传来他唇角的凉意:“不好。”

下一刻,裴寂手臂再次发力,她无计可施,只能就着他紧握着弓箭的手,用力咬了下去!

她像是在泄愤,死死的咬住他的指节,誓要咬出血一般。

温暖湿润的感触,叫裴寂的心尖都在发麻,射出的弓箭也歪了,人生第一次失手……

有些念想,好似要叫嚣着破土而出,小郡主这样,他真很难办了。

魏云珠并不知道男人那些想法,只想让他再疼些,便咬的更紧了,一股血腥气,在她嘴里蔓延开来。

“可以咬的再狠些。”

“微臣真是爱极了郡主这张小嘴儿。”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喘息,还有几分怪异的享受,这叫魏云珠有些迟疑。

在发愣期间,她微微松开了牙齿,引得男人愈加变本加厉。

“就算郡主要喝微臣的血,吃微臣的肉,微臣也愿意双手奉上。”

这次魏云珠是真的松了口,她真的好害怕!

可男人却不打算放过她,还故意疑惑的问她:“郡主怎么不咬了?不好吃吗?”

少女鼓起勇气猛的一把推开他,但在绝对力量下却只是徒劳,她腰间多了一股禁锢,那带血的手指强硬的再次逼近她的嘴唇。

泪珠、血水,以及少女惊恐无望的眼神夹杂在一起,一时间有些混乱不堪……

突然轿帘被什么人掀开了,李义的声音传来:“大人……”

可他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便被猛的一推,只见一个领军模样的人横在轿子外。

裴寂骤然用自己宽大的斗篷,将怀里惊慌失措的人儿盖了个严实。他缓缓掀起眼皮子,双眸愈发沉重,激荡着凛冽的杀意。

那位擅闯而来的领兵,怎么也没想到,轿子里坐着这么个煞神,他额头冒起冷汗,猛然间跪在地上:“首辅大人,顾侍郎当街遇刺,属下领命排查,多有冒犯,请您责罚!”

裴寂清楚的感受到怀里人儿颤抖的厉害,只是沉着脸吐出一个字:“滚。”

领兵如负释重:“属下告退。”

等人走了,裴寂这才有些小心翼翼的将斗篷取下来:“郡主,你别担心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咱们了。”

魏云珠则因为太过震惊,也太过羞愧,耳根子红的狠,哭的厉害,她用力挣脱着男人的怀抱:“放开我!”

在挣扎间,她跌倒在地,手腕划过书案的棱角,叫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裴寂却瞧着心惊:“郡主,你受伤了!”

说罢,他准备将地上的人儿扶起来,可少女却以为他又要做什么,下意识恐慌的抖了抖。

裴寂的手顿在了半空,瞧着少女望向自己的眸子,充满了戒备和恨意,一股懊恼之情萦绕心头。

一定是自己刚刚被冲昏头脑,闹的过火了。

思及此,他收回了手,声音温柔:“郡主,我不碰你,先起来,地上凉。”

魏云珠摸不清他的心思,只是兀自起身,坐的离男人极远。

瞧着少女哭泣的模样,裴寂抬了抬流血的手指,有些委屈:“郡主,明明是你咬伤了微臣,这该哭的,再怎么说也应该是微臣才对。”

魏云珠此刻只想离开,索性掀开轿帘,正欲跨出去。

“皇后娘娘这玉佩,看来微臣是送不出去了。”

当男人的声音响起,魏云珠猛的回过身,就见他正把一枚玉佩递给自己。

下一刻,她立即上前,想要触摸那块玉佩,可裴寂却突然将胳膊抬了起来。

少女始料不及,便直接扑进了男人怀里,她什么都顾不得的伸出胳膊,想要拿回玉佩。

可男人高高举起的手,却在下一瞬调转了方向,双手托着她的腰,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

“郡主还是有点在乎微臣的,不然也不会屡次往微臣怀里跑了。”

魏云珠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她着急的离开,可禁锢在自己腰间的手却紧了紧,耳边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乖乖别动,我就把玉佩给你。”

“还有,皇后娘娘有几句话要微臣捎给郡主。”

魏云珠恼极了,可这男人对于如何掌控自己,已经游刃有余,她只能停止挣扎。

裴寂见此,满意的摸了摸少女的头,才将玉佩交给她。

看着手中的玉佩,魏云珠强忍着泪意,颤声问着:“阿姐,她还好吗?她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裴寂悄悄握住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皇后娘娘很好,她要微臣告诉郡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着她把郡主接回宫。”

魏云珠听了这话,笑了,也哭的更凶了。

裴寂挑了挑眉,这玉佩本是为了讨好她的,怎见的又把人弄哭了。

他轻柔的哄着:“郡主,微臣向你保证,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

听见这话,魏云珠有些疑惑的抬头,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温柔还是狠毒?

“只要郡主做的够好。”

原来是这样,自己刚刚的挣扎真是可笑至极,他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魏云珠忍不住道:“裴寂,我有得罪过你吗?”

男人眼底含笑,目不转睛的瞧着她:“微臣和千千万万的百姓一样,爱戴极了郡主。”

“那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少女的质问充满无助。

“要怪就怪顾侍郎,他勾引郡主。”

这人说话完全没有由头,魏云珠不想再同他废话,起身就欲离开。

这次裴寂没有阻止她,只是漫不经心道:“微臣绝不会强迫郡主,但念霜已经饿坏了,微臣请她去用膳了。”

“如果郡主不介意,微臣也想请顾侍郎去用膳。”

这话一出,魏云珠不得不开口:“裴寂,你混蛋!”

混蛋却笑了:“今晚,要不要来微臣府上,郡主自己决定。”


是夜,魏云珠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在永安巷,她终究还是来了。

李义在门口仿佛已经等候多时了:“郡主,首辅大人叫小的迎您进去。”

魏云珠强忍着泪意跨过了门槛,此刻,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云安郡主,即将沦为一个没有尊严的……

走了不短的一趟路,李义突然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魏云珠抬眼,就在廊上看到了裴寂,他眼底的笑意正浓,缓步朝着自己而来。

“郡主还是舍不得抛弃微臣的。”

他说话间,眼底的情意就要溢出一般,叫魏云珠恍惚生出了,他比月亮温柔的念头。

下一刻,她只觉得自己腰间多了一股力道,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被男人打横抱起。

她有些惊慌失措,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裴寂!你……”

裴寂只是诱哄着:“别动,微臣有东西给郡主。”

魏云珠不清楚他的意图,只能任由男人将自己抱进屋子里,直到她被轻柔的放下。

“郡主喜欢吗?”裴寂指着面前一桌满满当当的吃食,声音像是在邀宠,还亲自动手将一块栗子糕放在她面前。

“郡主这几日应是饿坏了,快尝尝。”

魏云珠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此刻自然是饥饿难耐,偏她又很喜欢栗子糕,便拿起来儒雅的尝了一小口。

可下一刻,她的脸色却猛的苍白下来,这味道她太熟悉了。

以前在宫里,阿姐宠自己,便专门提拔宋掌膳负责她每日的吃食,可今日吃到熟悉的味道,她心里越发觉得,从前的光景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里不是她的家,她想回家。

思及此,她冷冷的放下糕点,内心里五味杂陈。

裴寂见她这样,关切道:“郡主不是最爱吃这些吗?怎么不多尝尝?”

魏云珠眼圈发酸,不肯抬头:“我还不饿。”

裴寂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伸手抵在她的下巴处,想要抬起来,可却被少女偏头躲过。

男人没有给她机会,强硬的捏起那瓷白的下巴,逼她同自己对视。

那双眼眸里,有委屈,有厌恶,什么都有,独独没有爱意。

裴寂不明白,自己费尽心思想要讨好她,到头来,她对着自己还是这样一副表情。

“看来郡主不喜欢,那做这糕点的人也不必活在世上了。”

魏云珠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眼底的厌恶更浓:“裴寂,你有什么大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及无辜?”

“冲着你来……”男人重复了这句话,似乎是在回味。

下一刻,她忽觉腰上多了一股力道,整个人便被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她被吓得不轻,怕到身子微微发抖,小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裴寂目光幽暗的划过她莹白的脖颈,声音发沉:“我叫郡主来,是干什么的,郡主应该明白吧?”

魏云珠眼角的泪不可抑制的流出,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她真的做不到!

“郡主,您以前不谙世事,不明白这些俗礼,微臣可以理解,那微臣现在告诉你,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不然会吃亏的。”

他握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手指故意摩挲了几下,似乎是在提醒。

“既是求人,就拿出点诚意来。”

话语间,裴寂已经将盛满酒的青花瓷盏递到少女嘴边,他声音莫名沙哑:“喝了它。”

昏暗的光线下,魏云珠盯着那瓷盏,身子有些发抖,仿佛那是毒药。

她声音小的可怜,带着哭腔:“裴寂,我不想喝。”

两滴泪,啪嗒一下落在裴寂手上,真凉呐!这样的小郡主,真是可怜极了!

裴寂突然想到很多年前,他还是卑贱的奴隶的时候,那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大慈恩寺门前,她自轿子里下来,有如纯洁的美玉,是他那种肮脏的乞丐瞧一眼,也怕会染指的。

后来,少女赶走了那群踢打辱骂他的侍卫,他浑身是血,还是颤着手将那方她遗落的帕子递了出去,可少女望着那沾满血迹的帕子却迟疑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嬷嬷跑上前来,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帕子:“哪里来的晦气东西!真是污了我们郡主的眼,来人,赶紧把他丢出去!”

那帕子,就这样被那群人踩在脚下,和他的命运如出一辙。

大抵,他给的东西,小郡主只会觉得肮脏吧。

裴寂突然冷声道:“恐怕郡主现在没有权利,拒绝微臣给的东西。”

“喝!”

男人骤然间的戾气,吓到了魏云珠,他颤颤巍巍接过酒杯,痛苦万分的喝下了那杯酒。

接着,男人强势的靠近,温热的气息侵上了她的脖颈,他要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魏云珠身子一僵,下意识推搡着:“不,我不要!”

感受到她的抗拒,裴寂眼眸一沉,声音危险:“不要什么?”

魏云珠牙齿咬着下唇,六神无主的摇了摇头,眼前的男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怕。

“郡主何苦要逼微臣讲实话呢?”

“天已经变了,不管是郡主,还是皇后和太子,你们是继续被捧着,还是沦为阶下囚,都只是我一句话的事,郡主可明白?”

是啊,他说的一点没错,自己不会再是云安郡主,只会是卑微的孤女魏云珠。

“郡主,今日是你主动过来的,若是不愿,离去便可。”裴寂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魏云珠想到了阿姐,便有些着急道:“我愿意……”

“首辅大人,我真的愿意。”少女哀求的低泣声传来。

裴寂瞧着她随着低泣,微微颤动的朱唇,忽而将人抱起,丢在了床榻上。

“郡主一向很聪明,有些东西应该是一学就会的。”

“那晚,微臣是怎么讨好你的……”

魏云珠很明白,阿姐和岩儿现在的处境,危险至极,她必须讨好裴寂,才能求得他对阿姐母子的庇护。

不过一时的受制于他,魏云珠强迫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量愉悦一点,眼眸里第一次带了讨好,胳膊搭上他的脖颈,大胆的凑近。

一个青涩的吻,落在了裴寂的脸颊,而且引诱的毫无章法,但魏云珠殊不知,正是这青涩,能叫定力多么顶好的男人都方寸大乱。

裴寂只觉得自己的火被“噌”的一下勾起,声音里带了喘息:“珠珠,留在我身边,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魏云珠头脑发沉,身子发软,只能任由他索取所求。

……

第二日寅时,太极殿内。

百官们垂首立在殿下,年幼的小太子显得有些畏惧,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后珠链里的母亲。

如今帝位悬空,越王碍于世家门阀的势力,选择按兵不动,什么话都说的模棱两可,也拒不上朝。

现下是太子代为监国,不过太子仅仅五岁而已,只能由皇后垂帘听政。

魏云清先是对着顾太傅道:“太傅大人,不知顾侍郎现在情况如何了?”

昨日顾延翊遇刺一事,可谓是掀起了轩然大波,顾延翊是顾太傅的第三子,最受器重。

顾家屹立百年,是大周世家门阀之首,门阀大族一向对以裴寂为首的寒门派嗤之以鼻,两派一直是水火不容。

这次顾延翊出事,矛盾自然被激发到了高点。

顾太傅上前一步,表情凝重:“回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我儿伤势过重,仍在昏迷!”

裴寂听到这话,嘲讽一笑,堂堂顾太傅也开始卖惨了,他漫不经心道:“不知顾太傅可否抓到那可恶的凶手?”

这话一出,世家门阀这边开始窃窃私语,这个裴寂,脸皮也太厚,凶手可不就是他自己!

顾太傅不悦的盯了一眼裴寂,对于这个自己曾经的门生,他如今也只能隐忍:“还没有!”

此时,中书令黄庐站了出来:“皇后娘娘,微臣有本启奏。”

此人是顾夫人的弟弟,也就是顾延翊的舅舅。

得到皇后的默许后,黄庐开口道:“皇后娘娘,其实凶手微臣已经查出来了。”

魏云清便道:“是吗?那胆大包天的贼人是谁?”

黄庐的声音变得十分激愤:“那贼人就是裴寂!”

“此人素日里横行无忌,营私植党,这次更是当街射杀朝廷命官,罪不容诛,还请皇后娘娘降旨处置,为我翊儿做主!”

这话一出,群臣都炸了锅,所有人都知道凶手是首辅大人,可是谁又敢说呢?这黄庐真是有勇,至于有没有谋,那得另说。

裴党这边,吏部尚书忍不了:“黄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这话有证据吗?”

黄庐立刻回击:“翊儿遇刺那日,裴寂就在兴化坊,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了,不是他又是谁?”

吏部尚书嘲讽一笑:“黄大人,你要构陷好歹也找个好点的理由,没有真凭实据,就敢在朝堂上胡言乱语,你居心何在!”

“你血口喷人!敢不敢让刑部查查,这位首辅大人干了多少居心不良的事!”黄庐丝毫不肯退让。

裴党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奋起反击,两方吵得是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裴寂嫌烦,出声制止:“好了!”

接着他眼神对准了黄庐,笑的随意:“黄大人,尔等世家大族不是皆以清流文雅著称,如今怎么也开始撒泼放刁了?”

这话一出,裴党的人都挺直了腰杆,果然,还是得首辅大人出手。

黄庐没话说了,只能鼓动世家门阀们一齐跪下:“恳请皇后娘娘严查此事!”

魏云清也是左右为难,这两方谁都不能得罪。

裴寂此刻开了口:“既然黄大人怀疑本官,那本官就不得不为自己正名了,皇后娘娘,请您派刑部的人来查吧,随便查,反正本官清者自清。”

裴党的人听了这话,皆吃惊不已,首辅大人这是怎么了,竟然自请刑部审查,刑部可都是对方阵营的人。

“但本官有个要求,查出来本官是凶手,本官认罚,但若查出来不是,本官要黄大人请辞谢罪。”

这样一闹,黄庐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允下了。


魏云珠醒来时,日头亮堂的紧,估摸着时辰不早了。她有些头晕目眩,挣扎着要起身。

昨晚昏昏沉沉的,竟一觉睡到了现在。

念霜一边用帕子替她净手,一边抱怨:“什么首辅大人!亏奴婢以前还认为他是个清官,现在看来,简直十恶不赦!”

魏云珠连忙捂住她的嘴:“在别人的地盘,说话小心些。”

郡主以前不会这样的,念霜忽的抹了泪:“郡主,您怎么……”

魏云珠叹了一口气,昨日裴寂那一番说辞彻底打醒了她:“念霜,以后别叫我郡主了,被这里的人听到了,不好。”

念霜点点头,却在触到自家郡主时,慌了神:“郡……姑娘,你身上好热,可是病了?”

魏云珠的确觉得手脚无力,而且浑身都酸痛不已,眼皮子沉的厉害,想应一声都没劲。

裴寂回来时,李义急急的迎了上去:“大人,郡主病了,您快去看看吧!”

裴寂眸光一沉:“传太医了吗?”

李义一边随着他急急的往前走,一边道:“传过了,开了些补气血的方子,可郡主不肯喝啊!”

顿了顿,他似乎是斟酌了片刻,才小声道:“大人,小郡主身子骨弱,您还是怜香惜玉一些……”

话还没说完,他就收到首辅大人的一记刀眼。

裴寂步伐匆匆进去,看到了榻上的少女,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紧促着。

难带在睡梦中,自己也在欺负她?

裴寂眉宇见多了一丝懊恼,他忽而俯下身子,拿了一方帕子,轻柔的替她擦拭额头的细汗。

少女似乎是被她惊醒了,轻轻抓住他顿在半空中的手,声音细细软软:“你来了。”

调子里有点撒娇,又有点小委屈,裴寂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下一刻,少女顺着他的衣袖,扑到了他怀里,额头轻轻在他的下巴处蹭了蹭,小猫似的,挠的他痒痒的。

瓮声瓮气,还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珠珠真的好怕,你不要走……”

裴寂顿了好半晌,僵硬的手落在少女的发丝上,轻轻的抚摸着:“我不走,永远不走。”

可一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小脑袋,发出了疑问:“阿姐,你的下巴,好扎?”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裴寂掀了掀眼皮子,将人丢进了榻里。

魏云珠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彻底清醒了,她回不了家了,阿姐又怎么可能会来。

“皇后娘娘美吗?”

男人透着怪异的一句话传来,魏云珠瞧着他的眸子盛满了疑惑。

迟迟得不到回应,裴寂再次发问:“我问你,皇后娘娘美吗?”

魏云珠机械的点了点头,不明所以。

裴寂扔下了手里的帕子,气氛静的可怕。

仔细想,皇后确实长得美,不然郡主也不会夸赞她了。

刚刚她对自己做的,也一定常常对皇后做吧,从前,他撞见过姐妹两在御花园嬉闹,皇后紧紧抱着郡主的腰,郡主毫不设防,笑的开心极了。

真亲密,也真碍眼。

突然,想毁掉皇后的脸了。

魏云珠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小心翼翼的唤着:“首辅大人?”

裴寂回过神,视线游离到一旁未动的药碗:“怎么不肯喝药?”

魏云珠瞅了一眼那药,蹙起眉摇着头:“苦。”

裴寂端起药碗递给她,语调不容反驳:“喝了。”

少女猛的朝墙角缩去,一副怕极了的模样。

裴寂叹了口气,耐着性子:“乖,喝了药,病才能好。”

话语间,就要上手喂她喝。魏云珠见状,恼气的伸手,下意识想挡,可是却猛的碰翻了药碗。

她心里一惊,眼瞅着大半碗药都撒在了裴寂身上,后怕的瞧着他。

果然,裴寂表情阴沉,下一刻,他竟然端起剩下的半碗药,一饮而尽。

将药碗重重放下后,他厉声唤着:“李义!”

一直守在外头的李义,跑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取一碗新药来。”

等裴寂端着一碗新药,递给自己时,魏云珠的眼泪已经扑簌簌的流下,她其实宁愿病着,就可以有借口,叫他不要再折磨自己。

裴寂见她还是不肯喝,又端起碗自己喝了。

可下一刻,他一手勾住少女的腰身,微凉的薄唇贴了上去。

魏云珠始料不及,整个人僵住了。

裴寂一下一下,将那苦涩的药渡给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这感触,叫魏云珠下意识身子轻颤,情不自禁的咽下了那苦涩,她脸颊逐渐染上绯色的潮红。

良久,裴寂睁开眼,仔细的瞧着那微微颤抖的眼睫,还带着泪意,真动人。

魏云珠闭着眼,浑身无力的软在裴寂怀里,小口地喘着气,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子。

裴寂声音沙哑,嘴角的笑意透着坏:“这样就不苦了。”

说罢,他又喝了一口药,随即撑起少女,手掌捧起她的小脑袋,又要来。

魏云珠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抻着劲儿将男人手里的药碗移到自己面前,蹙着眉一饮而尽。

裴寂眼底笑意渐浓,手轻揉的放在少女的头顶:“听话的小姑娘,才有糖吃。”

话音刚落,一颗蜜饯就被喂进了魏云珠嘴里,很甜。

可她心里却依旧苦涩,以前,阿姐也会喂她吃蜜饯。前几日,她听到百姓的几句闲谈。

说是越王去栖灵寺,把爹娘的牌位给拆了,越王和阿姐之间的那点渊源,她略知一二,越王大抵是一直憎恨阿姐的,可是拆人祖上的牌位,未免太大逆不道。

阿姐素来告诉自己,她们的爹娘都是忠毅之士,所以她虽然对爹娘没有什么记忆,但确实敬佩的紧。

思及此,她的心口隐隐作痛,全身都开始发冷,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那可是她的双亲,若是爹爹和阿娘还在,一定不会叫别人那样欺辱自己。

裴寂瞧着颤着身子的少女,她神色悲切,哭的很凶,他不由问道:“很难受吗?”

魏云珠下巴抵在膝盖处,无助的点了点头。

裴寂以为她是冷,便伸手将人拽进了怀里,他瞧着怀里抖动的一小枝,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

哭够了,魏云珠抬起头,泪眼婆娑:“大人,爹爹和阿娘的牌位没了,是不是往后只能当孤魂野鬼了?”

裴寂顿了一会:“不许哭了,等你病好了,去栖灵寺再立新的牌位就好了。”

……

魏云珠虽身子弱,可架不住裴寂砸银子,人参雪莲的养着,三日,这病就去了。

身子清爽了,她就想出去走走。

念霜给她裹了一层厚厚的狐毛大氅,才搀着她出了门:“姑娘,外面冷,您大病初愈,不能在外头多待。”

见魏云珠笑着点了点,这丫头才放心。

主仆二人在亭子里歇脚,迎面走来一个老嬷嬷,她端着托盘,一见到魏云珠,便重重将一碗汤放在亭子的石案上。

她微微扬起下巴,不屑的瞧着魏云珠,怪不得前几日她将自己的侄女送到首辅大人房里,被斥责了好半天,原来是这里藏着个小妖精!

“人参乌鸡汤,喝吧!”

这人态度极差,念霜忍不住上前道:“你怎么和我们姑娘说话呢?”

赵嬷嬷嗤笑一声:“不过给人当外室,真拿自己当主子了?爱喝不喝!”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念霜被气的不轻,她看着那碗冷掉的鸡汤:“太过分了,我非得去好好教训她一番!”

可魏云珠却拉住了她:“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永安巷内,准备回去的赵嬷嬷,碰见了顾家的轿子,这个不算稀奇,因为这永安巷住的都是些达官贵人,顾家的老宅也在这里。

顾夫人自然也认得赵嬷嬷,便将人叫了过去,缘由是,这隶属于首辅大人的空宅子,这几日竟然有了侍卫把守。

“嬷嬷,今日怎么有空来这永安巷?”

赵嬷嬷素日里不少接触这些达官贵人,她心眼多,把这些人的心思总能摸个透:“回顾夫人,老奴今日是给这宅子里的姑娘送鸡汤,是首辅大人吩咐的。”

顾夫人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姑娘?”

素闻这裴寂不近女色,如今怎么忽然冒出个女人来,便故意问:“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赵嬷嬷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诶呦,什么小姐,不过是个粗使的丫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当上了首辅大人的外室,好手段呦!”

顾夫人听见这永安巷竟然住了个外室,立刻变了脸色,要说这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一品的诰命夫人,这裴寂也太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了。

赵嬷嬷还在这边煽风点火:“首辅大人糊涂哦,一个外室,怎么能叫她和您们这些世家出身的夫人们住在一个巷子,这不是惹人笑话……”

顾夫人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早就不舒坦了,赵嬷嬷瞧着,便露出了得逞的笑。


这日,裴寂自入宫上朝,到了晌午也不见回来。

魏云珠心里一直琢磨着,他那日说的话——等你病好了,去栖灵寺再立新的牌位就好了。

此人阴晴不定,趁着他还没反悔,魏云珠决定现下便动身去栖灵寺。

李义瞧着小郡主远去的轿子,还是觉得不妥,便差人去给主子传了信。

约莫一个时辰,赶到栖灵寺后,僧侣超度完毕了,她手抱着这冰冷的牌位,眼睛突然发酸。

她想要和爹娘单独待一会儿,便叫侍女在外候着自己。

“爹爹,阿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昏暗的灯光下,她跪在拜垫上,对着怀里的两个牌位喃喃自语。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什么人推开了,顾夫人一眼便看到了那跪拜的女子。

刚刚她在寺庙外看到了首辅府的轿子,再说这栖灵寺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立刻就联想到了,裴寂那位被藏起来的外室。

她缓步上前:“你是首辅府的人?”

这声音,魏云珠再熟悉不过,是顾延翊的母亲!

绝不能叫她发现自己,虽然她现下带着帷帽,可难保她不会通过身形认出自己。

顾夫人自刚刚,就莫名觉得这女子瞧着很是眼熟,这下得不到回应,便又发问:“我在问你话。”

没法子了,魏云珠只能将牌位护在怀里,起身小声道:“妾身见过夫人。”

如此来看,这女子的确是裴寂的外室了,顾夫人有些鄙夷的瞧了她一眼,年纪不大,竟然堕落到给人当外室,真是卑贱。

一出口就是尖酸刻薄:“你可知,你这等身份低贱的东西,踏入栖灵寺,就是对佛祖不敬。”

“更何况,你还是个外室。”

魏云珠没料到,从前对自己温声软语的顾夫人,竟是如此,苛刻……

她不能露馅,更不能叫她发现牌位,只能匆忙行礼:“妾身不敬,先行告退。”

可刚转身,就听见顾夫人的声音又传来:“等一等。”

顾夫人逼近魏云珠,她注意到了少女手里紧紧抱着的牌位,眼神一凛:“你可知这栖灵寺里供奉的都是什么人?竟然胆敢将那卑贱的牌位带进这里!”

魏云珠不想久留,即刻就要出去,可顾夫人却对着她的侍女大喊:“把人给我抓住!”

一个侍女冲到她面前,一把拉开她的手腕,那牌位也随即掉落在地。

她心里一窒,猛的一下扑倒在地,死命的护着那牌位。

顾夫人见状,她今日就要瞧瞧,这女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把她手里的牌位抢过来!”

好几个侍女的脚踢了上来,可魏云珠却仍然死死的护住牌位。

有个侍女大力的抽出牌位,却因为惯性使然,将之甩了出去,魏云珠见状,立刻猛的跑过去。

当她固执的把牌位再次抱在怀里,刚一抬头,便不妨的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魏云珠透过眼前的薄纱,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眸,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哭的她,仿佛委屈决堤,落下了一滴泪。

顾夫人见来人是裴寂,虽然有些局促,可是她想着,再怎么,裴寂也不会为个女人拂了顾家的面子。

便微微抬起头:“首辅大人,你这位外室不顾礼法,在栖灵寺私奉牌位,我替你教训,应是不为过吧。”

这话一出,迎来了长久的寂静,裴寂就那样面色并无波澜的瞧着顾夫人。

顾夫人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她心里莫名发毛。

下一刻,裴寂嘴角嘲讽一笑:“礼法?”

“在大周,我裴寂就是礼法。”

这话顿时叫顾夫人犹如五雷轰顶,气急败坏的指着裴寂:“你……你什么意思?”

裴寂眼尾挑起危险的弧度:“伤了我的人,你这条贱命本不该留着,但那样就太没意思了。”

他要让顾家和黄家都倒大霉。

接着,他气定神闲道:“李义,把这栖灵寺里,顾家和黄家的牌位都清理出去。”

听见这话,顾夫人险些要被气晕,她双腿一软,被几个侍女搀扶着离开了。

闲杂人等被清理出去,裴寂转身就看到抱着牌位,身子单薄到不像样子的小姑娘,犹如一朵风中易攀折的芙蕖。

他缓步靠近,将人拉入怀中:“对不起,是微臣来晚了。”

魏云珠靠在他的胸膛,由低泣渐渐哭出了声。

良久,裴寂用自己的大氅,仔仔细细将小姑娘裹了个严实,把人拦腰抱起,便朝着殿外走去。

……

顾夫人一回府,就连珠带炮的对自己儿子抱怨:“那个泥腿子,竟然倒行逆施,犯人先祖的牌位!”

顾延翊双手握拳,重重打在案子上,也是被气的不轻。

“为了个卑贱女人,如此不留情面,翊儿,此事咱们可得好好和他清算!”

听到这儿,顾延翊挑了挑眉:“女人?”

顾夫人露出鄙夷的神色:“是啊,裴寂新得了个外室,看样子是被迷得七荤八素了,竟然越距把人放在永安巷。”

“不过,那女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后面的话顾延翊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脑海里骤然出现的一个念头,叫他惊惧不已。

猛的起身,反常的跑了出去,徒留顾夫人莫明其妙。

裴府门外,顾延翊的轿子停在一处隐蔽之地,但却可以洞悉那边的情况。

他亲眼瞧见,裴寂抱着一个娇弱的人儿,进了府门。

只一眼,他就认得出来,那是郡主!

虽然帷帽掩住了那抹殊色,可他就算是郡主的头发丝儿也是认得的。

自从郡主失踪,他就成日成日不分昼夜的寻找,因为焦心,也熬坏了身子。

他一拳重重的打在框子上,直到鲜血流出,他恨自己的无能,竟然叫郡主置身魔爪之下!

**

魏云珠回了府上,沐浴了身子,一想到爹娘的牌位已安置妥当,就有了精气神儿。

裴寂有事忙,一送她回来,就匆匆离开了。

今日雪停了,日头还不错,念霜便搀着魏云珠在廊上走着。

到底是腊月,冷的紧,念霜忽的道:“姑娘,您在这儿等着,奴婢去取一件外衣来给您披上。”

念霜走后,魏云珠一人站在回廊里,欣赏着园子里的风景。

突然,远远的疾步走来一人,待看清后,魏云珠心里一惊,竟是顾延翊!

顾延翊瞧着廊上的女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不顾其他侍卫的阻拦,冲到了女子面前。

“郡主,是你吗?”

顾延翊一向克己慎行,如此鲁莽,魏云珠是头一遭见到,她慌张的转过身,不肯直视他的双眼。

不能叫他发现自己,不然裴寂会用更狠的法子对他,绝不能再连累他了。

顾延翊却不顾她的躲避,手抵在她的肩头,强迫她面对自己。

因为永安巷都是些贵人,大多见过魏云珠,所以她出了房门便会带上帷帽。

魏云珠透过薄纱,看到面前男人完全失去理智的眸子。

“跟我走!”

话音刚落,顾延翊就要强行将人带走。

魏云珠下意识的挣扎,脱口而出:“放开我!”

“顾侍郎好大的兴致。”

一道气定神闲的声音传来,魏云珠下意识猛的甩开顾延翊的手,整个人有些惊慌失措。

裴寂靠近两人,不以为然的瞧着顾延翊:“不知顾侍郎擅闯本官的府邸,所谓何事?”

“还有,你为何会出现在本官的外室面前?”

顾延翊眼神狠戾:“裴寂,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应当明白!”

裴寂无端发笑:“敢问顾侍郎,本官做了什么?”

魏云珠看向此刻的裴寂,他虽眉眼含笑,但眼尾却已经挑起危险的弧度,她明白,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魏云珠脸色骤然发白,她立刻靠近裴寂,仿佛一只寻求他庇护的小猫,双手搭上了男人的胳膊。

裴寂瞧着她柔顺乖巧的模样,眸色晦暗不明,他清晰的感知到了,她的慌张。

“一向以雅正君子著称的顾侍郎,竟然闯入他人府邸,意欺他人外室。”

顾延翊眼眶猩红:“你竟然敢说她是你的外室!”

那可是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明媒正娶的妻!

魏云珠的一颗心,揪的很紧,他真的怕裴寂又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便慌忙开口:“大人,妾身累了。”

裴寂就那么不动声色的瞧着她,魏云珠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瞬:“来人,请顾侍郎离开。”

顾延翊走后,裴寂不悦的甩开胳膊上的手,顾自坐在亭子的石凳上。

魏云珠远远的看着他,有些怕,不知该怎么办。

良久,裴寂掀起了眼皮子,面色毫无波澜:“过来。”

魏云珠顿了顿,缓步走到他面前,她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解释今日之事。

“今……啊!”可还未张口,手就被那人摁住,抻劲一拉,将人拽进怀里,丝毫不手软,带着一丝惩罚。

裴寂靠近少女莹白的耳廓,声音里攒着狠:“就那么担心我会杀了他?”

魏云珠手腕被他捏的生疼,本欲解释,却见男人喉结滚了滚,即刻就要侵上她的唇。

魏云珠心悸不已,挣扎着想要躲过:“不……不行。”

裴寂伸手取下她头上那碍事的帷帽,带着薄茧的手在解她披风的带子时,无意间触碰到脖颈,叫魏云珠忍不住颤栗。

裴寂此刻心里带着怒气,不管不顾不断逼近她,魏云珠瞧着他猩红的眼尾,意识到他要来真的。

便伸手颤颤巍巍的抵在他胸膛,带着哭腔的恳请:“别……别在这里。”

这廊上每日会不时经过侍女,魏云珠本就脸皮薄,怎么能接受在这里……

裴寂本欲亲吻她,却因为她的闪躲,只触到了那小巧的鼻尖。

“在这里不好吗?叫所有人都瞧瞧,你是不是我的外室。”

男人冷漠的声音传来,魏云珠屈辱至极,终于低泣出声。

裴寂瞧着她这副样子,缓缓松了手。

真没良心呐,自己昨日专门跑了一趟芳韵阁,给她买了时下最流行的胭脂,小姑娘爱美,喜欢极了这些小玩意儿。

刚刚返回,就是为了将这胭脂给她,也好讨她欢心,可结果呢?

他起身将怀里哭泣的人儿扶起来,神色有些僵,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魏云珠泪眼模糊的瞧着男人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回了首辅府的裴寂,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他瞧了一眼那些胭脂,有些烦躁的开口:“李义,把那些东西扔了!”

“是。”李义提起那胭脂盒,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便又回来了。

还带着一方清单:“大人,户部那边来信了,说是查了帐底儿,的确有问题,您看看。”

裴寂摊开看了看,神色嘲讽,好个黄庐,这些年欠了国库不少的银子,看来他是该先拿黄家开开刀了。

等忙完了今日的事由,天已经黑透了,李义瞧着一旁一口未动的吃食,斟酌片刻才道:“大人,厨房做了栗子糕,那膳夫正巧是江南人士,奴才想着郡主不是最喜食栗子糕,不若,您给郡主捎些去?”

裴寂眉眼一松:“多嘴。”

李义明白,自家主子这是松口了,便又道:“大人,您别怪奴才多嘴,这姑娘都喜欢温柔的男子,郡主自然也不例外。”

裴寂今日对小姑娘发了火,他仔细想想,此事罪在顾延翊,他莫名闯入,小姑娘慌张是对理的。

索性站起身子:“带着栗子糕,随我去永安巷。”

李义连声应着,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没扔那些胭脂。

已经是入定的时辰,府里大多的侍女已经歇下,守夜的奴才本想进去通报,可却被裴寂抬手制止。

他瞧着门缝里溢出的丝丝烛光,第一次有了回家的归属感,这是属于他和珠珠的家。

他本欲推门而入,可房屋里却传来小姑娘软软的调子,不过却透着丝坚毅。

“念霜,我总会离开这里。”

**

今日拿着外衣赶回来的念霜,瞧见自家郡主哭的惨兮兮,又见她衣衫凌乱,脖颈处那些暧昧的红痕明晃晃的,立刻就悲切不已。

自家郡主从小就被众人捧在手心,如今如此受人搓捻,她怎会不心疼?

晚间,主仆两人便说着体己话。

“姑娘,您可有想过以后的打算,您不能永远当……”

说到这儿,念霜鼻子发酸,“外室”两个字,她说不出口。

可未料,一向柔弱的魏云珠,却异常冷静:“阿姐自小就教导我,女子需重气节,立世的资本是自我,而非男人。”

她眼里闪烁着坚毅:“念霜,我总会离开这里。”

可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什么东西怦然落地的声音,紧接着“砰”的一声,扇门被人大力推开。

裴寂犹如一头自暗夜而来的饿狼,他死死盯着魏云珠,眼眸里是满满的寒意:“魏云珠,到头来你还是要离开我!”

他和从前一样,一直都是个彻头彻尾的乞丐,而她,也从来对自己不屑一顾。

猛的上前,他一把抓住少女细弱的腕子,眼眸猩红:“魏云珠,你记住,你是我的,永远也不要妄想离开我!”

一旁早就被吓傻了的念霜,已经瘫软在地,裴寂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滚!”

昏黄不明的烛光下,照映出少女那张皇失措的脸,她怎么也没想到,裴寂会突然出现。

她微张的嘴唇在发着抖:“首辅大人,你……”

裴寂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下颚处轻捻,眼神撞进了她眸子里的慌张。

魏云珠渐渐觉得呼吸困难,她想说些好话哄哄他,可偏偏怕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她小嘴微张,欲说些什么,裴寂却不给她机会,手掌抚上她的后背,高大的身躯顷刻笼罩。

少女被抵在紫檀桌案上,纤细的腰肢,立刻就弯出一个易折的弧度,瓷白的肌肤外露,微凉,引起她一阵颤栗。

裴寂喉结滚动,即刻俯身噙住了少女娇嫩的唇,手掌在她的腰间摩挲游移,这感触叫魏云珠眼角生红,紧紧攥着他衣襟的指节,微微发颤。

他鼻尖抵着她的,语调危险:“小郡主,犯错的孩子,是要接受惩罚的。”

下一刻,他手指便探过了那繁复的衣裙……

良久,裴寂笑的轻佻又坏气:“珠珠,求我放过你……”

“告诉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裴寂顺势吻上那娇艳欲滴的唇,再一次逼近:“不离开谁?”

男人愈发混账,魏云珠只能松开紧紧咬着的下唇,低低道:“裴寂。”

有侍女本欲进来送巾栉,可却听到了屋子里的低泣,立刻便顿住了脚步。

“裴寂,你够了!”

只听下一刻,少女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微臣可不是文弱书生,作为大周的神射手……”

“咝!”

可话还没说完,男人的痛闷声传来,接着是花瓶接连摔落的声音,小侍女吓得六神无主,立刻就跑去找李管事了!

等李义赶过来,他发觉情形不对,便敲了敲门:“大人,大人?”

不见回应,李义心里一横,便推开了门,里面的情景可是吓了他一大跳。

小郡主被大人的披风紧紧包裹着,一边用力擦拭着嘴唇,一边哭的稀里哗啦。

首辅大人这边情况就更不好了,他大汗淋漓的喘着气,衣襟敞开胸膛外露,神情痛苦,仿佛隐忍至极。

李义也呆在了原地,小郡主这么柔弱一个人儿,到底对身强力壮的首辅大人做了什么,竟然伤的这么重。

**

自从那晚过后,裴寂整整五日都没再踏入永安巷。

念霜看着自家满面愁容的郡主,不禁回想起那夜的情景。

她再次赶来的时候,首辅大人已经不见了身影,只有李管事在。

她想问问,可李管事却只是叹了一口气:“别问了,去好生伺候郡主吧。”

看着里李管事唉声叹气的模样,念霜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即刻去看郡主的情况。

当时郡主一见到她,就委屈的大喊:“念霜,我想回家,我再也不要见他了!”

郡主定然是遭受了非人的欺负,否则怎么会抱着自己整整哭了半宿。

这几日,魏云珠也是茶饭不思,他自然不是担心那混蛋,只是,她觉得这事好似真的挺严重。

因为整整五日,都不见他人。

从前,裴寂对她还不错,这府里的下人对自己也还算客气,虽然她能从那些人的眼神中读出不屑,可至少,他们还不敢放在明面上。

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个外室失宠了,便都看人下菜碟了。

念霜看着灭掉的碳炉,不禁气愤道:“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然连灰碳都要克扣了去。”

她转过身,眼睛发酸,一把抱住被冻的嘴唇发紫的郡主:“可怜了我们姑娘,身子骨弱,自小就受不了冷,如今却要吃这么些苦……”

魏云珠见状,笑的温柔又坚定:“我没事,倒是你,念霜,我瞧着你这衣衫也太单薄了,我那里还有一套新的冬衣,你拿去穿吧,莫要冻生病了。”

念霜听见这话,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们家郡主就是这样,善良的叫人心疼。

这间,赵嬷嬷走了进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将饭菜重重放下,鼻孔里哼着气:“吃吧!”

念霜看着那馊掉的饭菜,气不过的理论:“你什么意思?凭什么给我家姑娘拿馊掉的饭菜!”

赵嬷嬷嘲讽一笑:“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真以为自己是金尊玉体了?”

“我呸!做梦,下贱的胚子!”

念霜如何能气的过,即刻就上前要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婆子。

可是却反手被赵嬷嬷控制住,毫不留情的打了她一巴掌:“小蹄子,你和你主子一样不要脸!”

“闭嘴,你不准说我家姑娘!”

这下,念霜立刻和赵嬷嬷扭打在一起,可她哪会是那老婆子的对手,立刻就处了下风。

魏云珠见状,着急的上前,拼命护在念霜身前,生生挨了几下,踉跄到差点摔倒。

念霜赶忙扶住她,关切着:“姑娘,您没事吧?”

魏云珠摇了摇头,冲着她苍白一笑,倒是念霜因为心疼,哭的不成样子。

赵嬷嬷看着她病怏怏的模样,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就她现在那副样子,恐怕再饿上几天就能魂归西了,她可不想沾上这档子事。

便冲着主仆二人得意一笑:“今天的教训你们给我记住了!”

离开的半路上,她心里还在美滋滋的盘算,到时候那女人死了,怎么把自己侄女塞进首辅大人的房里。


于此同时,永安巷外宅府门外。

裴寂就坐在轿子里,他手微微撑开帘子,透过窗户看向对面紧闭的府门。

李义见状,叹了一口气:“大人,要不进去瞧瞧?”

裴寂顿了顿,却是放下了帘子。

“走吧。”

李义无奈的摇了摇头,首辅大人这几日,日日都来,可每每都只是在大门外待上一个时辰。

都望眼欲穿了,还是不肯进去。

第二日,一直照顾魏云珠的小丫头容巧,说府里新进了一些灰碳,去后院取了。

容巧是个瘦弱的小丫头,总被这府里的其他侍女欺负,魏云珠见到了,便叫她来自己身边照顾。

可是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见她回来,魏云珠有些担心,便想着亲自去瞧瞧。

远远的,后院柴房前,有三四个侍女正对着容巧拳打脚踢,而容巧好像因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一点都没有还手。

魏云珠立刻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些侍女:“你们干什么!”

有个胖胖的侍女,差点被推的摔倒,她没想到,这女人平日里瞧起来柔弱,未料到还有这劲头。

便恶狠狠着道:“这丫头来后院偷灰碳,难道不该教训?”

魏云珠扶起容巧,将她护在怀里:“你这婢子今日若是再敢放肆,我定不饶你!”

侍女冷笑连连:“你不饶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魏云珠一双坚毅的眸子,盯着她,仿佛有无限的威严:“那你可以试试,看看结果如何。”

侍女似乎是被这话震慑住了,她顿了顿,这女人要是真得了机会,回头再向首辅大人告一状,自己岂不是完了。

思及此,她不自然的招了招手:“几个灰碳而已,走吧走吧!”

见那些侍女都走了,魏云珠才关切的问着怀里的小丫头:“容巧,你还好吗?”

容巧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了,可还是松了胳膊摊开手:“姑娘,有了这灰炭,就不冷了……”

说完,她便昏了过去,魏云珠看着那些灰炭,眼睛发酸。

等把容巧安顿好,念霜又请来了郎中。

可郎中看了容巧的情况,却摇了摇头:“这姑娘身子骨弱,恐怕……”

魏云珠立刻道:“先生,请您一定救救她!”

郎中沉思片刻:“如果有百年的人参,或许她能熬过此劫。”

以前为了给自己养病,裴寂是带了好些名贵药材,可是这几日那些侍女婆子们,把能拿的东西都拿了个精光。

思及此,魏云珠便道:“念霜,咱们现在去药铺里买来。”

临出门前,赵嬷嬷瞧着主仆二人着急的模样,眼珠子一转,也后脚跟着出门了。

等到了药铺,魏云珠便对着掌柜的道:“掌柜的,有人参吗?”

掌柜的停下拨算盘的手,抬眼,扫了扫魏云珠,骤然变得十分热络:“姑娘,您要多少年的人参?”

“百年。”刚刚那郎中说了,容巧情况危险,这人参少说也得百年往上的。

掌柜的听闻后,可谓是眉开眼笑:“好勒!百年的人参,小的一定给姑娘挑个个头儿好的,那您这一百两,是现银还是银票?”

魏云珠有些吃惊:“一百两?”

她自小在宫里,哪里懂得什么东西值多少银子,自然吃惊。

掌柜的瞧着眼前这姑娘,周身用度皆不凡,气度更是脱俗,本来断定这位是哪家的贵女,难不成是看走了眼?

即刻便拉了脸:“姑娘,您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别挡着后面的人。”

魏云珠暗暗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她哪有一百两,可还是应声:“要。”

接着她伸手取下了一枚发钗:“掌柜的,您看这样够吗?”

上好的成色,掌柜的看过后,随手从身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支人参,放在了面上。

魏云珠立刻拿着人参就要往回赶,可却因为太着急在门口撞到了一人。

“抱歉。”她刚抬起头,竟发现来人是顾夫人。

顾夫人表情依旧轻蔑,没怎么理她,便径自进去了。

可是她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猛然间大喊:“我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接着她厉声呵住了魏云珠:“是不是你们两个偷拿了我的玉佩?”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看起了热闹。

众人看着这一身贵气的小姑娘,实在不能相信,她能去偷人玉佩?

魏云珠见状,只能道:“夫人,妾身并不知您的玉佩。”

此时,顾夫人一旁的婆子开了口:“明明刚刚就是你故意撞了夫人,玉佩不是你拿的又是谁?”

魏云珠怎么也没想到,在顾夫人身边的,竟然是赵嬷嬷。

念霜颇有些气愤的上前:“你空口无凭的,莫要血口喷人!”

魏云珠上前一步,声音温柔但却不懦怯:“嬷嬷,您说话可要注意了,无凭无据,怎么能坏我一个清白姑娘的名声。”

赵嬷嬷嗤笑一声:“无凭无据?好,你有胆就叫我搜身!”

魏云珠自然是不怕,可正要应声,便骤然在腰间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那不是自己的。

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被下套了,可赵嬷嬷见她不说话,就变本加厉:“怎么了,现在知道怕了?”

“我今日就要好好治治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

说罢,她就上前来,撸起袖子就要搜身,念霜在一旁要阻拦,可却被赵嬷嬷一把推倒在地。

在争抢间,魏云珠将人参交给念霜:“念霜,先去救容巧。”

果然,赵嬷嬷如愿在魏云珠身上,抽出了一个玉佩:“夫人您看看,这是不是您丢的玉佩?”

顾夫人看了看那玉佩,立刻沉着脸道:“的确是这枚玉佩。”

这一下,众人皆鄙夷的眼神瞧着魏云珠,这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就要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魏云珠奋力挣脱束缚着她的侍女,声音掷地有声:“嬷嬷在我身上搜出了这玉佩,就断定是我偷的,那我岂不是也可以断定,这是你们有意栽脏。”

顾夫人此刻开了口:“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堂堂太傅夫人,栽脏你这种人,岂不是自裁身份。”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众人纷纷认定,的确是这姑娘手脚不干净。

赵嬷嬷此刻却一脸狠毒道:“这玉佩可是一顶一的好成色,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物件,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恐怕只有把你这丫头卖去花楼,才能善了。”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跟着魏云珠来了这药铺,却在门口遇到了顾夫人。

顾夫人对于上次栖灵寺的事,一直怀恨在心,赵嬷嬷便添油加醋的说,魏云珠彻底失宠了,她这才放心的允了赵嬷嬷的计谋。

话音刚落,便有侍女要将人拖走,魏云珠无可奈何,只能戒备的喊道:“你们今日若是敢动我,首辅大人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赵嬷嬷听见这话,顿了顿,接着便哈哈大笑,脸都笑红了:“你以为首辅大人还会管你?”

“等把你卖进花楼,你就不会再敢同我虚张声势了。”

“带走!”

魏云珠心跳的厉害,手心也渗出了汗,赵嬷嬷这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慢着。”

一道阴沉沉的声音传来,无数的侍卫疾步闯入药铺,看热闹的人群也是一哄作鸟兽散。

裴寂信步而来,神色晦暗不明,众人见他刚一碰到地上的小姑娘,便温柔的扶她起身。

解了自己的披风,仔仔细细的把那娇柔的身躯裹了个严实,甚至还细心帮她扶正帷帽。

赵嬷嬷吓得早就两腿发软,瘫跪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看样子这丫头根本没有失宠!

顾夫人看到这阵势,也被吓得不轻,可还是故作镇定。

裴寂将小姑娘护在怀里,抬眼扫了扫老婆子和顾夫人,语调随意:“你们刚刚说要把人送哪?”

赵嬷嬷跪着走到裴寂面前,慌张道:“大人,老奴一时糊涂啊!您大人有大量,饶了老奴这一次……”

她话还没说完,裴寂就不耐烦的抬抬手,眼睛眯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聒噪的东西,来人,把她舌头拔了,然后丢到河里喂鱼。”

赵嬷嬷听到这话,即刻磕头求饶:“首辅大人,饶命啊!”

顾夫人看着被拉走的赵嬷嬷,心里也是大惊,却骤然发现,裴寂那双眸子已经落到了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打了个颤,勉强道:“首辅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档来这里?”

裴寂好整以暇的瞧了眼顾夫人手中的玉佩,神色不辩喜怒:“李义,把那玉佩拿来,叫本官瞧瞧成色到底有多好。”

李义向来也是仗着首辅大人的势,上前二话不说就直接抽走了那玉佩,交给了自家大人。

顾夫人有些目瞪口呆:“裴寂,你什么意思!”

裴寂把玩着那玉佩,然后“啪”的一声将之扔到了地上,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破烂玩意儿。”

“我该怎么回敬你呢?顾夫人。”

顾夫人被气的双手发抖,这人太猖狂!

裴寂此刻正拉起小姑娘的手,却发现她手腕上青了一块,刚刚还漫不经心的眸子,即刻就犹如急风骤雨。

“既然如此,本官就把你也卖到花楼去。”

这话是对顾夫人说的,顾夫人也是吃了一惊:“裴寂,你放肆!”

但裴寂的眼神却愈加危险:“卖去花楼太没意思了,还能活命,顾夫人比较适合下大狱。”

下一刻,他就示意护卫上去拿人,直到此刻,顾夫人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唬人!

等顾夫人被拉走,她嘴里还咒骂着:“裴寂!我顾家和黄家绝不会放过你!”


等上了轿子,裴寂仔仔细细的瞧着魏云珠手腕上的淤青:“郡主,还疼吗?”

魏云珠抬眼看向男人,他眉眼十分英俊,有时候自己会产生一种,他也不错的念头。

“不疼。”

裴寂只觉得,小姑娘这声音乖巧的让人心疼,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接着,他自衣袖里掏出了个发钗,亲自为她带上:“以后不许把我送你的东西给别人。”

魏云珠似乎微愣,良久。

“首辅大人,今日多谢你。”

裴寂从不敢想,他同郡主也会有这么温情的时刻,突然就笑了,眼底皆是满足,像个开心的孩童。

“郡主,你永远不必对我言谢,我一直心甘情愿。”

良久,魏云珠想到他消失的五日,斟酌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道:“那晚……你是不是生气了?”

裴寂听到这话,显得有些吃惊:“郡主,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我只是反思了几日……”

其实魏云珠还有话想问,关于他到底会不会断……,可是她不敢。

等回到府上,裴寂见魏云珠的房间竟然连炭火都没升,而且冷若冰窖。

他冲着一通下人大发雷霆后,便执意要亲自帮她擦药。

他捧着她的手,正轻揉的吹着气,可李义却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

“大人,刑部的人说要请您去一趟!”

裴寂眼神一凛:“那些人在哪?”

李义便道:“就在门口了,刚刚还要闯进来,奴才硬是给拦住了。”

裴寂似乎是沉思了一阵,他对着魏云珠扬起笑意:“郡主,我先出去看看。”

李义办事一向严谨,他能这样,足以说明失态的严重,魏云珠下意识也随着裴寂起身,抓住了他的衣袖。

裴寂似乎僵了僵,渐渐转过了身子。

魏云珠眼底,第一次闪烁了担忧,一双眸子似盛了万千星辰,嘴唇微张:“首辅大人,你……”

裴寂眉眼含笑,一手轻轻抚上她的青丝,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郡主,我很快回来。”

魏云珠点了点头,她看着裴寂离去的背影,有些搞不懂自己此刻心里莫名的情愫。

可最后,她等来的却是裴寂被刑部羁押的消息,魏云珠有些慌乱。

他为什么会被刑部的人带走?是因为帮爹娘重新立了牌位,还是因为顾夫人……

**

顾府。

顾太傅听到顾夫人被裴寂的人抓进了保宫狱,被气的差点儿晕过去。

顾延翊更是气的牙痒痒:“父亲,儿子现在就去救母亲出来。”

顾太傅顺过了气,摆了摆手:“翊儿,此事不可鲁莽,裴寂这次给你母亲按上了个不敬先皇的罪名,是蓄谋已久,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

顾延翊救母心切:“可是……”

顾太傅只是沉着气道:“我已经命刑部的人去了,这次,我绝不会叫他轻易脱身!”

第二日寅时,太极殿外的玉阶上,候着上朝的百官,都在窃窃私语讨论昨晚之事。

“听说了吗?首辅大人今日是要来上朝的。”

“听说昨日刑部本来都要定罪了,可却临时反水翻供,反咬了顾家一口。”

“真玄乎。”

……

等进了殿内,百官沉默,这首辅大人,黄大人,顾侍郎齐上阵,今日朝堂上必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裴寂上前一步,率先开口:“皇后娘娘,微臣有话陈奏。”

得到皇后准许后,裴寂略有些凝重的开了口:“这几日,微臣到户部去清理国库存银,和灾区临近数州的拨款情况了。”

这个月,南部遭了水患,情况危急。

魏云清便道:“那首辅大人清查的结果如何?”

裴寂厉声道:“据微臣所查,户部如今已经是无款可拨。”

“现在户部能拨出的库银,已不足百万两,赈灾修堤,捉襟肘见,缺银数目远远在两百万两以上。”

紧接着,他将手里的清单呈上:“请皇后娘娘查看清单。”

魏云清看过清单后,心里也是大惊,国库竟然已经亏空到了如此的程度!

裴寂再次发声:“灾情当前,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国库里用来救命的银子,竟然都被长安城里的官儿借的一干二净!”

这话一出,有些官员就开始惴惴不安了,毕竟,如今在国库里借债,是世家门阀的风气,根本是有借无还。

裴寂微微侧身,目光盯住了黄庐:“据那些债务条子,黄大人可是首当其冲。”

黄庐额头上频出冷汗,借款的事他的确抵赖不了,只能扯些别的:“皇后娘娘,户部是顾太傅奉旨监管,裴大人这是越俎代庖!”

裴寂眼神一凛:“监管户部的哪个不是朝廷重臣,试问哪个又有所作为了?”

“事关军政民务,你还在什么越俎代庖?你可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如此灾患,是为人事不修,你我同为大周子民,这水今天淹的是百姓,若尔等纵容人事,明天,淹的就是长安城。”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字字珠玑,叫群臣都默不作声,连黄庐都难于言表。

一直监管户部的顾太傅即刻跪下:“微臣有亏职守,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作为户部侍郎的顾延翊也立刻跪下:“微臣有罪。”

这样,直接跪倒了一大片,谁也没想到,裴寂会突然插手此事。

这样一闹,裴寂算是把刺杀朝廷命官那事给翻篇了,可众臣都觉得,黄庐那老狐狸,若是真的说话算话,辞了官,倒也不会如现在这样麻烦了。

下了朝,等裴寂忙完,已经接近黄昏了。

他瞧了瞧天色,即刻起身:“李义,随我去永安巷。”

可是上了轿子临出门,李义又来禀告:“大人,保宫狱的顾文合大人,给您送来了东西,您看看,收不收?”

顾文合,顾延翊的二叔,看来是要保顾夫人。

裴寂眉梢带着随意:“收。”

到嘴的肥肉,他能有不吃的道理?毕竟,他不收,也自会有别人收,肥水流了外人田那岂不可惜。

裴府外宅。

已经三更天,府里静悄悄的,唯有魏云珠房里,还点着灯。

她手抵着下巴,撑在桌子上愣神,“吱呀”的开门声惊醒了她。

裴寂手里提着一盒东西,瞧着眼前的小姑娘,忽而想起他昨日临走前说的那句——

我很快回来。

眼角眉梢便含了笑意:“郡主可是在等微臣?”

魏云珠有些窘迫,脸颊微微发红,自然是不肯承认:“我就要歇下了。”

裴寂缓步靠近她:“念霜说你这几日胃口不好,尝尝这个。”

等魏云珠发觉那是栗子糕时,她忽而笑了,清眸流盼,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像绽开的芙蕖,看的裴寂愣了一瞬。

她捻了块糕点,规规矩矩的尝了一口。

“珠珠。”

男人的声音莫名沙哑,魏云珠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她娇嫩欲滴的唇畔边,还沾着糕点渣,昏黄的烛光下,透着娇艳诱人。

裴寂喉结滚动,伸手便用指腹捻了去,送入了自己嘴里,真甜……

魏云珠始料不及,手里的糕点骤然滚落。

她正不知所错,腰间一紧,已经被拽进一个炙热的怀抱。

男人抵着她腰窝的手掌温度滚烫,叫她有些不敢乱动,耳边又传来他带着轻笑的调子:“多吃点,才能长大……”

这话一出,魏云珠立刻羞的不行,她忽而想起他曾在床榻上说过的混账话。

不要脸皮的登徒子!

两人凑的极近,呼吸间,小郡主身上的海棠花香,于裴寂而言,是这世上最能叫他难以把持的良药。

他眼眸盯上了那指如削葱根的纤纤玉手,刚刚还捻着栗子糕,想来一定很美味。

捧起那小巧的手掌,手背,指尖,事无巨细的品尝,企图全然……

魏云珠吓得抽手而去,尾音发颤:“首辅大人……”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发出如此娇媚的调子,便赶紧止了声。

在慌乱期间,逃离了男人的禁锢,脊背崩的很直,不敢在侧身去看那到炙热的目光。

裴寂手撑在桌案上,歪头瞧着紧张的少女,声音撩拨又沙哑:“过来。”

魏云珠呼吸不匀,祭天大典越来越近了,她不能在惹怒这个男人。

便侧过身子,缓慢的靠近他,男人瞧见她主动,眸子愈发幽暗,里面被点了一簇火。

魏云珠刚触碰到男人的衣袖,就被猛的一拉,整个人被带了进去,手正巧抵在他紧实的腰腹。

瞧着少女逐渐变红的耳廓,裴寂轻笑一声:“这处只有珠珠最熟悉,怎么还害羞了?”

这话叫魏云珠羞的立刻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了男人的胸膛,不肯再出来。

可她手边却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她微证,下意识底下了头。

耳边传来男人引诱的调子:“把它取下来。”

魏云珠顺手摘下那玉佩,正瞧着,男人又道:“还记得它吗?”

魏云珠抬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裴寂眼里莫名有了一丝落寞:“郡主永远不会记得我。”

他的思绪,飘到了顺德二十五年。


那年的雪很大。

腊月里,天寒的厉害,他去小厨房偷了几个馒头,想让母亲吃饱。

可等他欣喜的跑回去,就听到了门里狠戾的鞭子声。

“说!你是不是又想跑了!”

“狐媚东西,又勾男人,不要脸!”

“我打死你!”

……

肮脏的咒骂声传来,一定是那个男人又在打母亲了。

他疯了一样冲进去,发了狠似的推开那男人。

谁知那男人竟然丧心病狂的,同他一起打,最后,瘦弱的母亲因为死死护着自己,被打的奄奄一息,那男人才罢手离去。

后来,他给人磕了一天一夜的响头,磕到头破血流,才求得郎中上门为母亲看病。

可到了,却只见到有人将早已凉透的母亲,卷在一方破席子里,被毫无尊严的丢弃。

当晚,他就提着刀,杀了那个男人,他所谓的父亲。

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常年饿着,身材瘦弱,自然抵不过那些抓他的人,当他浑身是血的跑在风雪交加的清晨大街上。

他倒在了一顶轿子前,自轿子里走出来的少女,娇嫩生姿,那高不可攀的圣洁,是他最向往的欲念。

少女瞧着他,柔声道:“你还好吗?”

可彼时的裴寂,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他觉得自己不配。

少女见状,唤来侍女取了些银子给他,却语调抱歉:“今日出门,我并未带太多银两,我猜想应是不够的……”

顿了顿,她将腰间的玉佩摘下:“这枚玉佩你拿去典当了,找个郎中好好瞧瞧。”

直到少女离开,那少年都未曾抬起头。

那是他与郡主的初次见面。小郡主自小被众星捧月,娇养着长大,自然没有见识过人性的恶,性子被养的天真又纯良。

她做了许多好事,所以她不会记得那个少年,因为那只是她众多施舍里,微不足道的一件。

但于裴寂而来,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瞧着眼前疑惑的少女,裴寂轻笑:“不记得也好,郡主只要记得现在的裴寂就好。”

话音刚落,魏云珠便被男人拦腰抱起,整个人被放在了绵软的床榻里。

男人顺势压了下来,眼里欲念缭绕:“郡主,这几日微臣活守寡,想你想的紧,也难受的紧……”

魏云珠下意识伸手抵在他的胸膛,眸光微闪,似乎有话要说。

“郡主就赏赐一个,叫微臣伺候郡主的机会,行吗?”

裴寂的声音里带了喘息,他的确是忍耐到了极点。

可少女软软绵绵,又透着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你……那里……还好吗?”

这话一出,魏云珠羞愧的无地自容,她是真的怕,那日将他伤的重了,毕竟,这男人的性子一直都是睚眦必报。

听闻此话,裴寂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染上坏气:“好不好,珠珠自己感受一下。”

……

第二日晨起。

裴寂正在宽衣束带,却打眼瞧见了小姑娘莹白的耳廓,便起了调笑的心思。

“过来。”

魏云珠摸不清楚他的意图,自然不愿意过去,反而背过脸去不再看他。

“郡主?”

他不紧不慢的再次提醒,调子中已经带了隐隐的威胁。

那沉重的目光,压的魏云珠喘不过气来,只能磨蹭着靠近他。

这间,裴寂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低低道:“帮我束带。”

果然,小姑娘的耳廓微微发红,但眼里却是抗拒,裴寂看了眼眸骤然发冷。

魏云珠看着男人的眸子,虽然含着笑,但这是发怒的前兆,顺着他,才是良策。

便拿过了那玉带,可她哪里伺候过人,束的可谓是笨手笨脚,好不容易才束好了。

又手忙脚乱的拿起桌上的冠冕,想帮他带好,可琢磨了半天,也弄不好。

裴寂使坏的靠近她的耳畔:“我来教你。”

他双手抵着她的,这才带上了,可魏云珠却发觉这冠冕歪了。

她伸手本欲轻轻调试,可是摸到冠冕里用来固定的簪针,她心里一横,手指用力扶正,那簪针便斜斜的擦过了裴寂的头皮。

在她得意期间,却对了裴寂半眯的眸子,便有些支支吾吾:“时辰不早了,别……别误了早朝。”

裴寂抓包到了这狡猾的小狐狸,眼眸扬起危险的弧度:“如何给男人宽衣束带,得好好练练。”

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李义,着急的直搓手,这再不走,可就真的误了早朝时间了。

终于等来了首辅大人,他疾步跟在大人身后,却骤然大惊。

大人头上怎么有血珠子滴下来!

与此同时,一直在永安巷的顾延翊,瞧着写着裴府的扁子,整个人都隐秘在角落里。

他亲眼看着裴寂满面春风的自里面出来,瞧着他远去的轿子,顾延翊的双手握拳,整个人因为气极而微微发抖。

昨日,母亲是被人抬回来的,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裴寂不仅夺他之妻,还欺他母亲,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日下了早朝,百官都是人心惶惶的。

一边是越王虎视眈眈,这另一半是首辅大人为肃清官场,大力支持追缴国库欠款。

这户部的事,顾家可是首当其冲,首辅大人这一手,可是给了顾家沉重的打击,但这个节骨眼上,其他的世家门阀也都急着明哲保身,怕是没人敢再生事端。

**

傍晚的时候,魏云珠晚膳没用几口,李义便过来禀告:“郡主,首辅大人在外头候着您。”

魏云珠简单的拾掇了下,便跟着李义出门了,原因是,昨晚裴寂在榻上就说了,今日要带自己出去逛逛。

刚出了府门,就见男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始料未及,魏云珠就被他拦腰抱起,送进了轿子里。

她显得有些恼火,这里可是永安巷,人来人往的,而且那些侍女小厮们也在!

便索性离他远远的,与他同乘一轿,魏云珠只觉得有些窒息的喘不过气。

裴寂瞧着故意远离自己的小刺猬,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意思很明显。

魏云珠瞧了一眼,固执的不肯过去。

裴寂微微弯起腰:“郡主,你又不听话了。”

魏云珠牙齿咬着下唇,她不想过去,免得一会那人又动手动脚!

“再不过来,就别怪微臣一会当着全长安城百姓的面,展示郡主如今的身份。”

浓浓的威胁下,魏云珠别过脸,别扭的挪到了他身边。

男人伸手揽住她的腰,逼近一分后,先前的怒气仿佛又一瞬间烟消云散:“这才听话。”

“含光街新开了家茶楼,里面的黄梅戏很不错,微臣带郡主去瞧瞧。”

看戏?

魏云珠琢磨不透这男人的心思,只是气鼓鼓的不肯说话。

“郡主为什么总是不肯对微臣笑笑?”

“郡主以前对顾侍郎倒是笑过不少次……”

简直胡扯,怎么又扯到顾延翊身上了,魏云珠张了张嘴,本欲说些什么。

但话还未说完,裴寂的一根手指便轻轻压在她的唇瓣上,接着他便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面具。

那面具是半扇玉兔状,上面镶着红翡滴珠,边儿上是芙蓉镂空雕花,小巧又精致。

“我的东西,谁都不能瞧见。”

无理又霸道的言论,但魏云珠又觉得,兴许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不被人发现。

因为含光街遍布集市,一到了晚上就熙来攘往,他们只能下轿走过这一段路。

裴寂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可小姑娘却表现的十分抗拒。

魏云珠自小被教导,任何时候都须要大方得体,如今这大庭广众之下,和男人执手而行,她自然是羞愧的。

便用力挣脱出了手:“我……我可以自己走。”

裴寂瞧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这里车水马龙,鱼龙混杂,若是郡主和微臣走散了,或者说郡主跑了,那微臣去哪里寻人呢?”

魏云珠只能无奈道:“不会,我会紧紧跟着你。”

“微臣一向,疑心重。”

他这语调像个顽劣的孩童,眼底含笑,但眼尾却挑起了危险的弧度,朝着魏云珠伸出的手掌,莫名压迫感满满。

这无异于暴雨前的宁静。

魏云珠顿了顿,便将手搭了上去,反正也还带着面具。

今日这茶楼里人顶多,四周闹闹哄哄的,裴寂寻了个极好的位子,两人刚到一会儿,戏便开始了。

一曲终闭,裴寂握着魏云珠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瞧着一旁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

柔声道:“结局不是很好吗?”

魏云珠下意识回过头,摇了摇头:“还好,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早知这样,微臣就不该带郡主来看这出戏,现下又惹得郡主落泪了。”

“郡主,你说,你和我的结局,会是怎样的?”

魏云珠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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