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周瑞华姜晓穗的女频言情小说《穿书七零,我把禁欲上司撩失控了周瑞华姜晓穗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河马瓜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阴冷的屋内,姜晓穗睁开眼。男人背对着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床上,宽肩窄腰,长腿诱人。而她跪在地上……她穿越了?额头抽痛,头脑昏沉,陌生的记忆一点点翻腾上来。现在是1973年,前身也叫姜晓穗,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工农兵大学开除,沦为了整个溪水村的笑话。为了挣个前程,她把主意打到了公社新上任的年轻副书记身上。副书记来溪水村走访,前身爷爷作为大队长全程陪同,一群人在姜家吃了午饭。然后就被前身瞧上眼了。前身觉得自己名声虽然坏了,但样貌是十里八村拔尖的,做个书记夫人绰绰有余。于是,就有了现在爬床这一出。姜晓穗:……你丫爬床的时候能不能稳当点?一脑袋磕下去,让她帮忙上啊?打工人宁可回去加班!姜晓穗心里骂了一会儿,撑着床沿从地上起来,额头传来的刺痛感提醒...
《穿书七零,我把禁欲上司撩失控了周瑞华姜晓穗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阴冷的屋内,姜晓穗睁开眼。
男人背对着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床上,宽肩窄腰,长腿诱人。
而她跪在地上……
她穿越了?
额头抽痛,头脑昏沉,陌生的记忆一点点翻腾上来。
现在是1973年,前身也叫姜晓穗,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工农兵大学开除,沦为了整个溪水村的笑话。
为了挣个前程,她把主意打到了公社新上任的年轻副书记身上。
副书记来溪水村走访,前身爷爷作为大队长全程陪同,一群人在姜家吃了午饭。
然后就被前身瞧上眼了。
前身觉得自己名声虽然坏了,但样貌是十里八村拔尖的,做个书记夫人绰绰有余。
于是,就有了现在爬床这一出。
姜晓穗:……你丫爬床的时候能不能稳当点?一脑袋磕下去,让她帮忙上啊?
打工人宁可回去加班!
姜晓穗心里骂了一会儿,撑着床沿从地上起来,额头传来的刺痛感提醒她眼前的一切是如此冰冷且真实。
“晓穗,你在家吗?我来找你玩。”
姜晓穗一慌,顾不得躺在床上的男人,连忙拔腿往外走。
手刚放到门把上,又缩了回来。
“不行,就这么出去怎么跟他们解释?”
中午二爷爷欺生,灌了副书记两杯酒,副书记不胜酒力,这才被安排在姜小弟屋里歇息。
姜家的屋门全都对着一个院子,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门外说话声越来越响,姜晓穗看了眼窗户,心一横,爬了!
窗边靠墙放了张木桌,姜晓穗踩上去,桌腿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连忙往床上看去,男人仍旧一动不动地侧躺着。
幸好没醒!
姜晓穗松口气,从后窗跳进小菜地里,踩着半湿润的泥土地绕回前院,刚好看到庄小菊作势推开姜小弟的屋门。
姜大嫂急忙拦住她,一只手护着肚子,一边压低声音:“你想干啥?晓穗的屋子在那边,这是我小叔子的屋!”
庄小菊皮肤黝黑,身板粗壮,看着十分健壮,是前身的“狗腿子”,对前身言听计从。
但姜晓穗回忆了下,庄小菊明显把前身当成大傻子。
经常问前身要东西占便宜不说,干了坏事也会让前身背锅,自己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甚至还问前身借了三十块钱没还,那可是三十块钱啊!
庄小菊扯了个笑,边说边去推门:“晓穗不在自己屋里,她和晓湖感情好,指定在这屋呢。”
“胡说八道啥?这屋有客人,你别伸手,离远点。得罪了副书记,回头让你爸妈收拾你。”
庄小菊闻言缩了下脖子,讪讪道:“那晓穗呢?她不可能出去吧。”
丢了这么大人,好意思出去?
姜大嫂翻了个白眼:“我咋知道。”
庄小菊转了转眼珠,忽然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嫂子,其实……”
“有话就说。”姜大嫂不耐烦道。
“好吧。”庄小菊咬咬牙,“其实晓穗就在这屋呢。她早上和我说,副书记长得好看年纪又轻,想跟他睡一块。我在家想来想去,还是怕她出事,所以才过来看看。”
姜大嫂听得险些早产,声音都打颤了:“你,你说啥?”
“嫂子你赶紧进去劝劝她吧。”庄小菊苦着脸:“晓穗不听我的,她现在是迷瞪了,非要嫁给副书记,说这样有面子。”
姜大嫂盯着门板,胸口不停起伏,双手捧着肚子,恨不得把门板盯出两个窟窿来。
小姑子不把这个家坑散了是不罢休啊?
好不容易上个工农兵大学,结果和男学生乱搞被开除了。
现在连公社副书记都敢睡,她不怕连累爷爷吗?
难怪中午非要让爷爷出门去送二爷爷!
原来是为了爬床!
她怎么敢呐?
“嫂子,我们快进去吧,现在还来得及。”庄小菊再次伸出手,跃跃欲试地想去推门。
姜大嫂抓住她,用力地把人拉到一边,冷着脸开腔。
“小菊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晓穗对你不错,从小到大有什么吃的,你问她要,她都会给。哪怕对亲侄子,也没有这么亲。她心情不好出去了,这会儿不在家,你回去吧。”
庄小菊脸色微变,委屈巴巴道:“嫂子,你不信我?我证明给你看啊。”
说着,又要去推门。
姜大嫂哪能让她把门打开,真要打开这门,老姜家算是彻底完了。
可庄小菊身板粗壮,加上姜大嫂有七个多月的身孕,不敢使蛮力去拉,眼看门要被她推开。
姜大嫂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小菊,你找我啊?”姜晓穗脆生生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姜大嫂和庄小菊同时回头。
“你在这儿啊?”姜大嫂大喜,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你头上怎么了?”
“没事,菜地里摔了下。刚过来就见你俩拉拉扯扯,所以看了会儿。”
姜晓穗面上从容,心里却极其不镇定。
庄小菊怎么会知道前身打算爬床的事?
她说是前身告诉她的,但事实上前身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过!
可从她刚才和姜大嫂说的话来看,她分明是笃定了自己在副书记床上。
这是为什么?
姜晓穗把手揣进袖子里。
南方的冬天太冷了,湿冷。
庄小菊大惊失色:“晓穗,你怎么没在屋里?”
姜晓穗笑道:“我为什么会在里面?这又不是我屋。”
庄小菊有片刻的慌乱,很快镇定下来:“早上你不是说,想那啥吗?”
“我说啥了,你说清楚。”姜晓穗扭头看向姜大嫂,“嫂子,你坐下吧。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姜大嫂一点不领情:“你昨天还让我洗衣服呢,不洗还甩脸子。”
姜晓穗:“……”
她想起来了,前身嫌冷,把自己的衣服丢给姜大嫂洗,以前她也是这么干的。
但姜大嫂嫌她被开除丢人,这回不愿意帮她洗了。
两人就吵起来了。
姜晓穗只好道:“那你回屋,我不耐烦看见你。”
姜大嫂冷笑:“我还懒得看见你呢,当我爱管你的事。”
说着,身子一扭走到屋檐下,搬了条竹椅坐到了姜小弟屋外。
姜晓穗嘴角一抽。
她这是被防狼了?
“晓穗,别和嫂子置气,她也是为你好。”庄小菊轻声道,她总觉得姜晓穗看起来怪怪的。
姜晓穗干脆拉了条长凳过来,邀请古怪的庄小菊坐下,盯着她问。
“所以,你为什么要和我嫂子说,我早上和你说过要爬床呢?我记得很清楚,没说过这话。你是自己猜的?还是听谁说的?”
姜晓穗气质温婉,杏眼含波,细眉如黛,眼角微微上扬,看人时含情脉脉又有精致妩媚之感,是顶级小白花的长相。
被这样我见犹怜的女人看着,庄小菊的嫉妒几乎冒出酸水来。
“晓穗,你说啥呢?不是你自己说的,只要和副书记睡一块,他就得娶你吗?”
姜大嫂翻了个白眼,满脸鄙夷。
还装呢?
一个跟人乱搞被开除的女人,装什么清高?
虽然没有被堵在床上,但她肯定小姑子绝对说过这话。
姜晓穗:“我没说过这话。而且副书记是临时决定在我家休息,你怎么一进来就知道他在晓湖屋里呢?”
庄小菊僵住:“我……”
姜大嫂突然反应过来:“对啊,你怎么知道副书记睡哪个屋?”
庄小菊心虚:“我,我猜的,刚好猜对了。”
“放屁!你进来看都没看其他屋一眼,直奔晓湖这里,你一早就知道?”
姜大嫂不傻,被姜晓穗这么一提醒,立刻察觉到了这件事的诡异之处。
姜晓穗严肃脸:“小菊,你不会是特务吧?知道公社领导来我家,故意来害人的。”
姜大嫂吓得捂住肚子:“特,特务?”
这年头的人对待特务是尤其激烈的。
姜大嫂恨不得自己手里有把枪,好突突了这个卖国贼。
庄小菊吓得从长凳上跳起来,拼命挥舞双手:“不,我不是,我不是特务!”
“你当然不可能承认。”姜晓穗眼神笃定,好像已经给她判了刑,“嫂子,你赶紧去二爷爷家叫人,让爷爷快点回来,咱家摸进来一个特务。”
“哎!”姜大嫂站起身,快走两步停下来,怀疑地看向姜晓穗,又看看屋门:“你不会趁我出去的时候进去吧?”
姜晓穗:“……”
她看起来这么饥渴吗?
“你放心吧,我得看着庄小菊呢。”姜晓穗无语,“而且你叫个人的功夫,够我干点啥?”
姜大嫂一想是这么个理:“也是,副书记看着不像时间短的。”
说完,一扭腰出门去了。
姜晓穗:“……”
他短不短你咋看出来的?
“晓穗,我不是特务啊!”庄小菊吓哭了,不用逼问就倒豆子似地说了。
“是梅梅告诉我的,她说今天副书记会来溪水村走访,中午还会在你家休息,说你肯定会趁机上副书记的床。她这人可神了,之前就说对了好几件事,我怀疑她是仙女转世。”
姜晓穗:“不许宣扬封建迷信!”
庄小菊抽噎:“我说的都是真的。”
姜晓穗心里一万个卧槽。
好家伙,怎么还有人带剧情呢?
“什么梅?”
“庄梅梅啊!”庄小菊边哭边说,“你是不是还生她气呢?她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回家这么久也没提过那事啊。”
“庄梅梅?”
姜晓穗昏沉沉的脑子像是突然拨开迷雾,一张清秀面孔出现在记忆里。
前身被开除的时间正好赶上学校放寒假,回了家她一句话不提,家里人压根不知道她被开除了。
三天前,同村同校的庄梅梅去大队里开介绍信,遇到姜老爷子便问:“晓穗被开除了,明年是不是得下地啊?”
溪水村炸了,老姜家乱了。
姜母原本就身体不好,当天就送了卫生院,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姜晓穗圆圆的瞳仁漆黑不见底,庄小菊看得害怕,小声嘀咕:“你可不能怪梅梅啊,是你自己不争气,梅梅对你多好啊。”
“庄梅梅人呢?”
“和她妈去省城探亲了,你想干啥?”
庄母是知青,娘家在省城,这么多年了,头一次回去探亲。
姜晓穗知道,这是庄梅梅上了工农兵大学,庄母觉得有面子了。
不愧是女主重生,跟上辈子那窝囊废完全不一样。
天杀的,自己竟然穿进了年代文里!
女主庄梅梅上辈子眼盲心瞎错嫁渣男,不到四十就被渣男和恶婆婆磋磨而死。
一朝重生,她上大学、当干部,嫁个兵哥哥甜甜蜜蜜。
与之对照的姜大队长一家寥寥数笔带过,结局家破人亡,一个落得好下场的都没有。
庄梅梅冷眼旁观,掉了几滴同情的眼泪,愣是一声都没提醒。
要知道,她上大学的名额还是姜老爷子和姜父帮忙争取的呢。
哪怕前身自作自受,但姜家其他人是无辜的啊。
退一万步来说,姜大毛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从来没有得罪过女主。
可女主明知道他会被人贩子拐走,仍然当做不知道,心安理得地看着孩子走失。
要说她作为重生者不敢作为,那她为什么把这事当成乐趣,在庄小菊面前找存在感?
说白了,自私自利而已。
姜晓穗伸出手掌,阳光透过细嫩的皮肤,照出纤细血管。
一切都如此生动。
她已经进了这个身体,得好好活着。
老姜家的人也是。
“晓穗,你干啥呢?”
姜晓穗放下手,冷笑:“等我爷爷回来审你呗。”
“我不是特务!真是梅梅告诉我的,她还让我发毒誓不能往外说呢。”
姜晓穗:“那你还说?”
庄小菊委屈:“那不是你冤枉我吗?”
“我可没冤枉你,是你有这个嫌疑。为了保护公社领导的人身安全,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分子。”
姜晓穗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你放心,如果确实证明你没问题,我们也不会屈打成招的。”
“屈打成招?”
庄小菊腿一软,不知想到了什么,抓住姜晓穗的裤脚就喊:“晓穗,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啊。你得救我,你要是不救我,就……就没人跟你玩了!”
姜晓穗:“……”
好严重的后果。
当她小学鸡啊?
姜晓穗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晓穗,咋回事?小菊是特务?”
打头进来的老爷子眼神明亮,声如洪钟,身上的旧棉袄洗得发白,却一点都不影响他正直威压的气度。
姜晓穗一见他就有好感。
“爷爷,事情是这样的……”
庄小菊坐在地上,看见跟在后面进来的黑脸秘书,脑子“嗡”得一下,哭了。
“我不是特务,我就在溪水村长大的,怎么可能是特务呢?姜爷爷,你们相信我啊!”
姜老爷子:“……”
他又不是老糊涂,还真会以为她是特务不成?
八成是庄梅梅来大队开介绍信那天听到他接电话了。
庄丫头年纪不大,心眼挺多,把小菊丫头忽悠得不轻。
“起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以后做事用点脑子,公社领导难得来一趟,溪水村的形象都让你败光了。回头我要找你爸妈好好说一说。”
庄小菊哭得说不出话。
“还有你,晓穗。周书记难得来一趟,你们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姜晓穗:“这不没醒吗?睡得死着呢。”
话音刚落,屋门“吱呀”打开。
低沉的声音响起。
“姜队长,怎么这么热闹?”
男人气质坚毅,鼻梁高挺,一双丹凤眼坚定有神,眼尾处略微下垂,给人可以亲近的感觉。
但他现在面无表情,眼神寡淡地看着众人,谁也不敢和他嬉皮笑脸。
一直沉默得像个隐形人的黑脸秘书大步上前,走到男人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男人点点头,看向姜老爷子:“既然是一场误会就算了,不过农业生产要跟上,社员的思想教育也不能放松。”
“哎,周书记,回头我一定让大家好好学习。”姜老爷子明显松了口气,“你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不必了。”
男人走到院门外,扭头说道:“竹编的事还要你多费心,我看姜武林不是很乐意。这关系到社队企业的发展,不能就这么算了。”
“哎,你放心,我二弟那人就是头犟驴,我一定把他说服了。”
出了这样的事,不行也得行了。
万一姓周的小心眼给他记一笔,今年的先进就没了。
像公社副书记这样的职位,他不一定能帮你成什么事,但关键时候想坏你的事还是很容易的。
姜老爷子被拿捏住了七寸。
庄小菊抹着眼泪走了。
全程被男人忽视的姜晓穗不知道为啥,总觉得对方好像知道点什么。
余光凉飕飕的。
不过……
“爷爷,什么社队企业?”
中午吃饭她没上主桌,不知道副书记来家里聊了些啥。
姜老爷子不答反问:“打听这个干啥?我问你,你今天到底有没有进晓湖的屋子?”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更何况这还是块六十多年的老姜,想糊弄他没这么容易。
老爷子要训话,姜大嫂扶着肚子溜进了屋。
姜晓穗当然不能承认:“没有!”
“哼!”姜老爷子背着手,踱进堂屋。
“晓穗啊,你心里得有杆秤,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爷爷教了你这么久,你得听啊。你现在名声不好了,再出点什么事,爷爷可保不住你。还有庄家那两个丫头,都不是好的,你离她们远远的,行不行?”
老爷子目光沉痛。
他不指望这个孙女有多大出息,只要踏踏实实、清清白白地活着就好了。
咋就教不好呢?
姜晓穗认真回道:“爷爷,您放心吧。从前是我不懂事,今天的事我也看出来了。庄小菊和庄梅梅根本没把我当朋友,她们就是想看我笑话。我偏不如她们的意,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气死她们。”
现在是1973年,她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过几年国家恢复高考了,她就去考大学。
而且有她在,老姜家的悲剧都能避免。
一家人拧成一股绳,哪怕是七十年代,照样能把日子过红火。
姜老爷子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真这么想?孩子,咱们可不兴走歪路啊。”
“爷爷,你想什么呢?放心吧,我会凭自己的勤快和知识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的。”
都说孩子懂事就是一瞬间的事,可姜老爷子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竟然当场老泪纵横。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爷爷就放心了。不过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家里用不着你操心。”
姜老爷子抹着眼泪:“过了年,你先顶你大嫂记分员的活,正好让你嫂子歇歇。回头爷爷想办法给你另外安排个轻松的活计,不会叫你下地的。”
孙女长成这个样子,叫她下地也不放心啊。
姜晓穗笑嘻嘻道:“爷爷,我不想当记分员,您跟我说说社队企业的事呗。中午副书记来家里都说啥了?”
“你想去社队企业上班?”姜老爷子取出烟斗,愁眉不展地抽了一口,“恐怕办不起来啊,周书记为人很正派,但还是年轻,不知道理论和实际是有距离的。”
“他不是傅书记吗?怎么又姓周了?”
“他姓周,是公社副书记。”
姜晓穗嘴快:“那咋不叫周副书记呢?”
姜老爷子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爷爷好歹是大队长,能连这点政治素养都没有?那不管是正书记还是副书记,都得叫书记。何况人家才二十三,以后前途远大着呢。”
“行行,爷爷您说的都对。”姜晓穗没想到老爷子这么较劲,连忙举手投降,“那社队企业是怎么回事?”
姜老爷子见她真有那意思,便示意她坐下,慢慢絮叨起来。
“你知道东风公社一共有几家社队企业吗?”
姜晓穗摇头。
她就知道社队企业是公社和生产大队集体合办的,改革后成了乡镇企业。
“只有一家砂石厂。”姜老爷子道,“早些年社队企业的争议太大,关了好几家厂子。虽说现在国家又提倡兴办社队企业,但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了,这事麻烦啊。”
老同志长叹一声,饱含沧桑与无奈。
姜晓穗明白他的犹豫和畏惧,这个年代的人经历了太多,小心谨慎不是他们的错。
但她从现代回来,清楚地知道社队企业大有可为。
“爷爷,时代在进步,既然社队企业能很好地改善社员生活,那我认为就值得一试。社队企业姓‘社’不姓‘资’,我相信组织,也相信周书记。”
姜晓穗说话时,漂亮的杏眼泛着光,那是充满对未来的希望。
姜老爷子突然愣住:“你真是晓穗?”
姜晓穗干笑:“那不然还能是谁?”
她崩人设了?
那正好,她压根懒得装。
要一直按原主的样子活着,可太难受了,她就想按自己的样子过。
好在这年头不兴封建迷信。
姜老爷子也压根想不到“借尸还魂”上面,狐疑半晌,问:“你不会是看上周书记了吧?”
姜晓穗无语:“您想得真多,我跟他就不是一路人。”
我顶多看上他大长腿、公狗腰,至于人——算了吧,男人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
姜老爷子松口气:“那就好,他家有背景,咱高攀不上啊。”
姜晓穗:“爷爷,他想办厂吗?”
“哪能一口气吃成胖子,得一步步来,先看看这生意做不做得成。咱们东风公社这边竹子多,他想寻一批老匠人,做些竹编制品去卖。”
“那不是好事吗?社员也能多点收入。”
姜老爷子摇头:“没那么简单,虽说会点竹编的人不少,但要达到他那个要求的也没几个人。而且他还想卖给外国人。”
“外国人?”姜晓穗灵光一闪,“广交会?”
“嘿,你还知道广交会呢?”
姜老爷子惊呆了,这孙女挺有见识啊。
姜晓穗笑道:“我在省城上过大学,听老师提过。”
这不巧了么,广交会得要翻译吧?
她要在七十年代熠熠生辉了!
“唉,上大学多好啊。”姜老爷子叹气,想起这败家玩意儿干的蠢事,一下子没了谈兴。
“行了,这事我放心上了,你等消息吧。明天是小年,你妈还在卫生院躺着呢,你去看看,没大毛病就接回家来,眼看着要过年了。”
姜老爷子起身:“我去地里瞅瞅。”
“哎……”
等等,小年?
姜晓穗一下子想起件事来。
原剧情里,小年那天公社粮站被人放了把火,烧光了储备公粮,直接导致来年青黄不接那段时间发不出粮来,饿死了好些人。
姜老爷子作为大队长,被队里几个超支户和五保户责怪,借着前身作风不好的事大做文章,硬是折腾没了大队长的位置。
这也是老姜家家破人亡的开始。
姜晓穗现在来看,这事处处透着诡异,像是有人刻意引导针对老姜家一样。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火烧粮站的事解决了,把姜老爷子的大队长保住。
这事要是处理得好,不仅爷爷没事,连带前身留下的名声问题也能一并解决了。
姜晓穗看了眼手表。
——这是前身上大学那会儿,作闹了好几天非让家里买的。
买完以后她自己去省城风花雪月,留下一大家子吃糠咽菜。
这些历史遗留问题,都得她这个便宜孙女来解决。
现在是下午一点十分,家里的自行车被姜晓湖骑走了,她得走路去公社,等到了差不多要两点半。
冬天黑得早,明天要办事,今晚可以在姜晓湖宿舍住一晚。
姜家一共三个孩子,大哥姜晓海,老二姜晓穗,老三姜晓湖。
姜晓穗和姜晓湖是龙凤胎,从小感情就好。
虽然前身一直不着调,但姜晓湖就是听姐姐话,指哪儿打哪儿。
姜晓穗回屋找了件厚实的旧棉袄,这是前身二叔从部队里寄回来的,暖和但臃肿。
前身长得好看,也爱打扮,经常作闹让家里买衣服。
今天为了勾引副书记,穿的是一身黑色呢子列宁装。
好看是好看,就是冻得慌。
这年代也没有羽绒马甲啥的保暖神器。
她还是老老实实穿棉袄吧,军绿色的,多精神啊。
姜晓穗捋了捋两条黝黑的麻花辫,戴上军帽,鲜艳的五角星放光芒。
镜子里的小姑娘咧嘴一笑,又纯又正,元气满满的样子,好看极了。
顶级小白花cos军姐即视感。
换好衣服,姜晓穗背上同色小布包,打开看了眼里边的钱票,拍了拍包包走出门。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姜大嫂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姜老太出门唠嗑还没回来。
连个留话的人都没有。
好在姜老爷子知道她的去处,姜晓穗想了想,便直接去了公社。
村里到公社是泥巴路,大概是平时走的人多,泥巴压得实实的,并不难走。
姜晓穗走了一个多小时,神奇地发现,前身体力惊人。
她竟然一点喘的感觉都没有。
这太不科学了!
前身虽然在村里长大,但从小到大什么活都不干,又懒又馋,根本没有锻炼机会。
大家都以为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呢。
姜晓穗回忆了下,想起前身小时候确实力大如牛,跟同村的小伙伴玩耍时,好几次把人打哭。
后来好像是庄梅梅说女孩子力气大就该下地劳作,以后还会被婆家当牛使。
一夜之间,前身弱柳扶风。
就连老姜家的人都以为是孩子大了,力气变得跟其他女孩子一样,根本不知道前身是装的。
姜晓穗乐了。
从现代回来的她可太喜欢这副好体魄了,简直就是惊喜盒子嘛。
到了公社,地面变成了柏油路,姜晓穗按照前身的记忆,来到农机站门口。
门口的保安亭里坐着个方脸大哥,探出头来看她:“你是姜晓湖的姐姐吧?我对你有印象,你是大学生啊。”
主要是长得太漂亮了,想不记住都难。
姜晓穗笑容灿然:“同志,你好,我找晓湖,能帮忙喊一声吗?”
“不麻烦,你在这儿等会儿,我这就去。”
公社农机站规模小,保安亭没电话,找人全靠大哥两条腿。
姜晓穗等了两三分钟,听见里面传来欢快的一声:
“姐姐!”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傻小子从农机站里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姐,你咋来了?”
“我来看你,顺便办点事。”
“嘿嘿,姐你真好。晚上住我这儿吧?明天农机站放假,我们一起回去。”
姜晓湖平时住宿舍,还不知道前身做的孽。不过就算知道了,这小子也只会埋怨男同学不干人事,埋怨庄梅梅不讲义气。
总之姐姐是不会有错的。
“行,我住你宿舍,你跟同事挤挤。”
姜晓湖开心地露出牙花子。
姜晓穗笑容甜美地朝门卫大哥道谢,跟着姜晓湖进了农机站。
站里只有两排屋子,因为年月太久,白墙泛着灰色。加上南方空气潮湿,墙脚长满了黑色霉菌。
姜晓穗看得头皮发麻,一路深呼吸,强迫自己融入这个环境。
进了宿舍,屋里放着一张单人床、旧衣柜还有桌子。
姜晓穗注意到脚下是水泥地,头皮发麻的感觉消失了些。
“晓湖,你先去上班吧。下了班我有事跟你说。”
“没事,我不忙。我跟同事说你来了,他们都知道你是大学生,让我陪着你就行。”
姜晓湖欢快地倒了杯热水,捧到姜晓穗面前巴巴道:“姐,喝点水。你要跟我说啥呀?”
“也没什么大事。”姜晓穗对着搪瓷杯吹了吹,“就是我被学校开除了。”
“啥?!”
“妈知道后,气得进了卫生院,现在还没回家。”
姜晓湖:“……”
姐姐一定是骗我的!
“姐,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姜晓穗叹口气,看着面前满眼希冀的傻弟弟,残忍地告诉他来龙去脉。
“现在想想,当初还不如把上学的名额让给你,家里也不至于这么失望。”
他俩前后脚出娘胎,都是高中毕业,当初家里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因为前身是女孩子,姜老爷子和姜父姜母都希望她毕业能分配个好单位,嫁个好婆家,所以才把这个名额给了前身。
谁想到被她自己作得开除了。
姜晓穗是故意这么说的,粮站那事她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姜晓湖是最好的选择。
“姐,你说啥呢?你长得这么好看,就该是大学生!”姜晓湖生气道。
“算了,不上就不上,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后我加倍努力,一定让姐姐过上好日子。”
傻弟弟一片红心向姐姐。
姜晓穗装可怜:“晓湖,你以后还会听我的话吗?”
姜晓湖把胸大肌拍得光光响。
“姐,你放心吧,我指定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姜晓穗微笑:“这可是你说的。”
姐姐她都这样了!
姐姐她能有错吗?
全是男同学和庄梅梅的错!
唉,长得好看的人,遇到的诱惑都比他们这种普通人多啊。
姐姐太难了。
姜晓湖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姐姐。
姜晓穗:“……”
这弟弟还挺好使哈。
“明天跟我出去一趟,我有事要办。”姜晓穗道,“对了,这个点国营饭店开门吗?”
“你饿了?”姜晓湖挠头,“我身上就一块五毛钱,工资都交给奶奶了。”
“我不饿。”姜晓穗抿唇道,“我就是担心爸妈,他们应该饿了。”
这年头农村户口只能挣工分,两口子没有私房钱,出门只能饿肚子。
想到这里,姜晓穗汗颜,前身是真造孽。
在这个填不饱肚子的年代,老姜家本来可以过得不错。
姜老爷子从部队退伍回来当了大队长,每个月55元工资。
姜晓湖作为农机站学徒工,每个月20元工资。
家里虽然只有姜父和姜晓海两个人挣满工分,但有这两份工资,全家至少不用饿肚子,还能时不时见点荤腥。
可自从前身上大学后,一家人不得不勒紧裤腰带供她花销。
姜老太爱面子,孙女上大学让她在村里老太太面前倍有面子,只要前身说没钱不上学了,老太太准能咬牙切齿地掏出钱来。
可算是把她的七寸给捏住了。
前身这一嚯嚯,姜家生活水平直接倒退五六年。
连姜晓湖的工资都从交一半变成了交全数。
姜晓湖却感动得泪眼汪汪:“姐,还是你心细,我咋就想不到呢。”
姜晓穗:“……”
你是不是忘了,你爸妈就是被“我”送进卫生院的?
“国营饭店太贵了,要不咱们买点东西回来自己做吧?”姜晓湖自告奋勇,“我来做就行,姐你歇着。”
他姐从来不干这些粗活,他不能让姐姐累着了。
姜晓穗看了眼一览无余的宿舍:“你有锅吗?”
“我同事有。”姜晓湖站起来往外走,“你等着啊,我去借来使使。”
说完不等她回话,匆匆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姜晓湖拎着一大堆东西回来。
姜晓穗吃惊:“咋这么多?”
除了蜂窝炉和小铁锅,还有汤锅、铲子和砧板菜刀。
“同事条件好,经常开小灶,这些都是必须的。”
姜晓穗摩拳擦掌。
来这里的第一顿,不能含糊了,得开个好头啊。
姜父姜母的身体也得补补。
尤其姜母,生下龙凤胎后身体一直不好。加上她是知青下乡,身体底子不如农村女人。
在前身记忆里,姜妈妈总是三天两头使不上力,因为这个姜老太很不喜欢。
姜晓穗却觉得姜母好像有心事,一年到头愁眉不展,连带着身体也恹恹的。
不过不开心嘛,吃点好吃的就开心了。
前身留给她两张大团结,在她找到工作前,这就是最大的底气了。
然而。
“咋要啥啥没有?”
姜晓穗看着柜台后面鲜红的八个大字——发展经济保障供给,陷入了沉思。
知道七十年代物资紧缺,但真正站在供销社里,她还是被眼前这一切创飞了。
售货员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同志,不耐烦地催促:“你到底买不买?”
亲身体会了一把售货员的牛逼哄哄,姜晓穗向现实妥协:“来两斤面粉,十个鸡蛋,半斤红糖。”
想着宿舍里没油没盐,她又各称了一斤。
“一块五毛钱,加两斤粮票,油票糖票各一斤。”
真便宜。
姜晓穗从挎包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又挑出对应的票给她。
“有肉吗?”
女售货员找钱,高高在上地看了她一眼:“没有。”
姜晓穗:“……”
没有就没有,你牛什么?
姜晓湖拉了拉她的袖子,悄悄咬耳朵:“姐,快过年了,得有关系才能抢到肉呢。”
姜晓穗认命。
她没关系,也没有一身正气。
不吃就不吃吧。
她一点也不馋。
“你们是姐弟啊?”女售货眼睛瞄着姜晓湖,“我这儿还有两根骨头,要吗?”
姜晓湖:“大棒骨子?”
女售货员翘起细细的兰花指,挽了头发:“嗯。”
姜晓湖:“谁要买那玩意儿,一点肉没有,这不缺心眼吗?”
女售货员刚要舒展开的笑容瞬间消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坐回柜台后面。
姜晓穗眼睛亮了。
“同志,别理我弟,他才是缺心眼呢。大棒骨子卖我吧,我拿回家给我妈炖汤喝,正好她这几天累着了。”
女售货员脸色稍缓,又看了姜晓湖一眼,嗔道:“行吧。”
姜晓穗调侃地看向姜晓湖,姜晓湖一脸傻气。
难为这女同志了。
姜晓穗接过大棒骨,诚心诚意道:“多谢你了,同志,我们是溪水大队的。下次再来看你,到时候给你带东西啊。”
至于带什么,那得看她手里有什么。
女售货员也挺高兴:“你们下次来直接找我就行,我叫杜红。”
姜晓穗仔细看了她两眼,女同志长得倒是还行,就是看着比他们大好几岁。
女大三抱金砖,也不知道她这一米九的弟弟抱不抱得动。
姜晓穗留了自己的名字。
一来这年头的人含蓄,二来她也没想直接把弟弟卖了。
这条供销社的人脉能经营起来,那就好好经营着,不行就作罢。
她可不是那种为了两口肉出卖亲弟弟的人呢。
姜晓湖毫无所觉地拎着东西跟在她屁股后头,嘴里还嚷嚷着:“大棒骨头熬汤好啊,幸好姐你想到了,咱妈确实得补补。”
姜晓穗:“……”
好一个双标弟。
真该让刚才的女同志听听。
“晓湖,我看你们宿舍后边有菜地,能摘吗?”
“都是站里自己种的,少摘点不要紧。不过只有青菜、荠菜和萝卜,我都吃腻了。”
“你去摘一点,晚饭我来做。”
姜晓湖取了剪子刚要出门,听见这话吓了一跳:“姐,你说啥?你会做饭?”
他姐是不是疯了?
她可是从来不干活的啊!
姜晓穗主要怕姜晓湖糟蹋了白面,她准备蒸馒头,再做点面条,傻弟弟没这个手艺。
“说啥呢?你姐什么不会?”姜晓穗瞪了他一眼,“赶紧去摘菜,回来把菜洗了切好。等等,你先去弄块老面疙瘩来,发面用的,你们食堂有吧?”
刚在供销社没见到酵母,姜晓穗猜测他们应该有老面,一样可以用来发面。
“有,怎么没有?”姜晓湖接受得特别快,边往外跑边喊,“姐你都放着,一会儿回来我弄,你负责下锅就好。我先去拿老面,待会儿来生炉子。”
姜晓穗:今天不把你的胃征服了,我就不是你姐!
趁着姜晓湖去食堂取老面,姜晓穗把两斤白面倒进盆里,发现热水瓶里剩的水不多了,便拎起水壶出门去打水。
出门不远,就见姜晓湖步履生风地走回来。
“姐,你咋还真干活呢?快放下,让我来!”
姜晓穗:“屋里没热水了,我去接水。”
“我来就行,我来就行。”姜晓湖一脸急切,把老面和菜篮子往她怀里一塞,“你把东西拿回去就算干活了。”
姜晓穗:“……”
行叭。
那她先回去把面发上。
前世大学毕业后一个人留沪,她早已练就一身好厨艺,小小的面团在手底下乖巧地任她揉搓捏扁。
唉,可惜刚续的三个月房租,才住了没几天呢,亏大发了。
姜晓穗正惆怅着,姜晓湖惊叫着进来:“姐,你咋又干上了?不是说好让我来吗?”
姜晓穗吓得手一抖,大怒:“你给我闭嘴!”
弟弟委屈,但弟弟不说。
“去把炉子生上,再把菜洗了切好,再咋咋呼呼的,当心我不给你吃饭!”
姜晓湖麻溜地出去了。
姐姐好凶,他好喜欢。
两人忙活了一个小时,在姜晓湖不安、惊讶、佩服的眼神中,大白馒头蒸熟了。
胖乎乎的白面馒头看上去又香又软,姜晓穗忘记买白糖,干脆加了点红糖进去调味。
大棒骨头汤熬成奶白色,半肥半瘦的骨头肉泛着油光,萝卜片软烂入味,撒上一把葱花,一个字——香。
“姐,可以吃了吗?”
姜晓湖不受控制地吞咽口水,肚子激动地唱起了“空城计”。
姜晓穗看了眼时间:“才四点,我先把爸妈的面煮了,送过去让他们先吃,咱俩回来再煮过。”
“哎~”姜晓湖艰难地把视线从白面馒头上移走。
姜晓穗看得好笑,拿了个热馒头塞给他:“吃吧。”
姜晓湖:“姐,我不饿,晚点再吃,这个你吃。”
昏暗的廊下,少年缩着长腿长手蹲在炉子边,目光真诚地看着她,巴巴地将食物捧到她面前。
姜晓穗莫名心头一软,轻声道:“吃吧,姐姐才不饿呢。今天家里来客人,我吃得可饱了。你先吃,咱们还有呢。”
姜晓湖犹豫。
啥客人啊,串门的赵五奶?
“快吃,不然姐姐生气了。”
“那,那我就吃一个。”姜晓湖咽口水,张大嘴咬了下去,眼睛瞬间眯成满足的月牙形,“嗯,哎,哦,好吃,还是甜的!”
姜晓穗温柔地笑了:“不着急,慢慢吃,还有呢。”
姜晓湖蹲在地上,看见姐姐的笑突然愣了下,眼眶一下子红了。
姜晓穗吓到:“怎么了?”
“姐姐,你今天好奇怪,好像变了个人?”
“那你喜欢今天的我吗?”姜晓穗试探道。
姜晓湖狠狠点头:“喜欢!以前的姐姐我也喜欢,但现在的姐姐,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嫂子都会喜欢的。”
他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请求:“姐姐,你别变回去了,好不好?”
姜晓穗笑了笑,隐隐低落:“不会,再也回不去了。”
眼看姜晓湖有猛男落泪的趋势,姜晓穗伤感的情绪中断:“不许哭,馒头不是白吃的,明天要帮我干活呢。”
“没问题,姐你让我干啥就干啥!”姜晓湖拍着胸口道。
姜晓穗斜眼瞅他:“我让你帮我抓人,你干不干?”
“行啊,抓谁?是不是哪个小子欺负你了?”姜晓湖立刻发散思维,“姐你告诉我是哪个混蛋?看我不打死他。”
姜晓湖是兼职民兵,平常还要参加公社组织的定期培训,一个打五个没问题。
姜晓穗笑眯眯道:“明天你就知道了。不过到时候别人问起来,你要说人是我抓的,知道吗?”
“啊?那怎么行?一人做事一人当,姐姐,我不要你帮我背锅。”
他姜晓湖可不是那种出卖姐姐的人。
姜晓穗立刻变脸:“我说啥就是啥,你是不是不听话?”
姜晓湖连忙摆手:“我当然听话了,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明天抓到人,不管谁问你,你记住,不管任何人问你,你都要坚持说是姐姐抓的。”姜晓穗严肃地看着他,“你要是不听话,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姜晓湖快哭了:“姐……”
姜晓穗拉着脸不说话。
“好吧,姐,我都听你的。”
唉,太难了,当个好弟弟太难了。
他姐姐还是那样不讲道理,他好喜欢。
姜晓穗把煮好的青菜面盛进饭盒里,又装了六个馒头六个鸡蛋,打了一桶骨头萝卜汤,把剩下的红糖放进挎包里。
“走吧,冬天凉得快,咱们骑车去。”
“哎!”姜晓湖利索地封好炉子锁上门,跨上凤凰牌自行车出了农机站。
姜晓穗坐在后座,手里抱着汤桶,安静地看着街面。
十来分钟后,姜晓湖在卫生院门口停下。
“姐,外面风大。我锁车,你先进去。”
“哎!”
姜晓穗轻轻松松地提起网兜,在姜晓湖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走进卫生院。
他姐力气怎么变大了?
姜晓湖挠挠头,飞快地锁好自行车,跟着跑进去。
公社卫生院规模小,这个时间点病人很少。
姜晓穗看到缴费窗口,正打算过去问问,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个沙哑卑微的声音,整个人似乎被雷击中凝固在原地。
“同志,求求你通融一下,我明天早上就回家拿钱,不会让你为难的。”
“大叔,你已经欠了两天的医药费没给,我也是按规定办事。你总不能让我帮你垫吧?”
“可我媳妇的情况,现在起不来床啊,我们不能出院。”身材高大却略显佝偻的男人哀求道,“我是溪水大队的姜忠平,这钱我一定会付给你们的。”
“不行,不行,要不然你去找医生说吧。”护士不耐烦地驱赶他。
男人后退一步,手里的单子散落一地,他急忙弯腰去捡,却被一只干净白皙的手提前捡了去。
“你……”姜忠平抬起头,“晓穗,你怎么来了?”
姜晓穗看着这张相似的脸,眼眶和喉咙一起发酸:“爸爸,我来付吧。”
她转头看向窗口:“同志,多少钱?”
护士看了她一眼,嘀咕道:“都几天了,家里人还知道来啊,欠了一块二。”
姜晓穗交了钱,努力平静激动的情绪,再次看向中年男人。
男人身高一米八五,满脸疲惫,五官端正,身上的棉袄打了好几处布丁,颜色已经洗得发白。
近距离看,前身爸爸和她的爸爸真得好像。
说话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她穿进这本小说的原因吗?
姜忠平看着花骨朵一样的女儿,叹口气:“你爷爷让你来的?”
“带了些吃的给你们。”姜晓穗点头,“妈呢?”
“在里边。”姜忠平看了眼跟进来的姜晓湖,“晓湖也来了?走吧,过去看看你们妈妈。”
“妈咋样了?”姜晓湖接过姜晓穗手里的网兜,“我姐下午来找我,我才知道妈住院了。姐怕你们饿着,亲自做了吃的送过来。爸,你们这几天是不是没吃饱?”
姜忠平惊讶:“是晓穗做的?”
姜晓湖打开网兜拎到他面前晃了一眼,大声道:“那可不,奶奶正在气头上,能让送吃的才怪了。”
姜忠平苦笑:“那是你们奶奶。”
他妈这回可气坏了,幼姗来卫生院,她一毛钱都没给。
要不他也不至于连医药费都付不出来。
“知道。”姜晓湖咕哝,“快走吧,一会儿凉了。”
姜忠平看了眼女儿,姜晓穗红着眼异常沉默,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姜晓穗走在后面,注意到姜忠平的左脚有点跛。
书里不会描述这些无关人士的细节,原身记忆里,爸爸也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反正她有记忆起,爸爸一直是个跛子。
三人来到宋幼姗的床位前,公社卫生院的条件很差,五六张病床随意搁在一个屋里。
宋幼姗靠墙躺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幼姗,晓穗晓湖来了。”
宋幼姗眼睛动了一下,扭过头,略过姜晓湖,盯着姜晓穗道:“你来干什么?我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女儿,你给我滚!”
充满怨气的声音深深刺痛了姜晓穗。
她怎么能顶着一张和妈妈七八分相似的脸,用和妈妈一模一样的声音叫她滚?
姜晓穗心里像被扎了下,眼泪倏然滚落。
“妈妈……”
“你别叫我妈!”宋幼姗情绪异常激动,手上挂水的针头被扯掉,鲜血溅在泛黄的手背上,“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滚,滚啊!”
姜忠平连忙按住她的手臂,眉头紧皱,不忍地看向姜晓穗:“晓穗,你妈妈现在不太好,你先走吧。”
姜晓穗胡乱擦了擦脸,点点头,掏出五块钱塞进姜忠平的上衣口袋里。
“晓湖,你留下,等爸妈吃完了把饭盒带回来。”
说完逃似地出了病房,背着房门大口喘气。
没事的,姜晓穗,她不是你妈妈。
妈妈才不会对你说这样的话呢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寂静无声,门内的声音渐渐传出来。
“幼姗,你这样,晓穗会伤心的。”姜忠平劝道。
宋幼姗声音哽咽:“她没救了,她怎么能干这种事啊?她以后可怎么办?谁还会娶她啊?”
姜晓湖嘀咕:“不娶就不嫁呗,我养姐姐一辈子。”
宋幼姗没好气地瞪他:“胡说八道什么?你能养你姐一辈子吗?就你姐的性子,回头你娶了媳妇,你媳妇一样受不了她!都是我不好,生了你们没有好好管,让她养成了那种性子,是我害了你们一辈子。”
眼看着妻子又要哭晕过去,姜忠平连忙安抚:“晓穗好了,她知道错了,你看她还知道给我们送吃的呢。”
姜晓湖:“就是啊,这可是我姐特意去供销社买的,全都是她亲手做的呢!可好吃了,我姐好着呢!”
宋幼姗愣住了。
姜忠平打开饭盒,面条的清香扑面而来,他又依次打开骨头汤、馒头和鸡蛋。
他不敢置信地问:“晓湖,这些都是你姐做的?”
姜晓湖得意:“那可不?姐姐说你们肯定饿了好几天了,多做一些,明天还能接着吃。”
姜忠平眼角的笑纹变深:“幼姗,你看,晓穗懂事了。”
宋幼姗不为所动:“哼,我还不知道么,她哪会做饭啊?恐怕是你儿子女儿联合起来蒙我呢。”
姜晓湖有点生气。
“妈,真是我姐做的。你就说咱家谁有这手艺吧?至于国营饭店,我姐现在哪有那个闲钱?奶奶都恨死她了!”
宋幼姗迷惑了。
不应该啊,她那又懒又馋的女儿居然会做饭了。
而且瞧这像模像样的,不像是刚学的啊。
姜忠平已经信了一大半,把筷子塞给宋幼姗:“孩子的心意,快吃,一会儿凉了。”
姜晓湖吸溜口水:“就是啊,姐说骨头汤养人,给妈补身体好呢。”
宋幼姗接过筷子,问他:“你吃了吗?”
“没呢,姐说回去再煮我们的。你别管了,赶紧吃吧。”
宋幼姗没再说话。
两口子总算吃了几天来第一顿饱饭,越吃越觉得不对劲。
面条劲道、汤汁浓郁,这手艺太好了!
哪是姜晓穗能做出来的?
这女儿究竟在卖什么迷魂药?
等他们吃完饭,姜晓湖把饭盒收好装进网兜里:“那我们先回去了。有事记得来农机站喊我一声,别自己硬扛。”
姜忠平突然觉得胸口那五块钱发烫。
他站起来,给宋幼姗掖了掖被角,冲姜晓湖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宋幼姗知道他这是要和女儿说两句话,转过身不理人。
姜晓穗站直身子,等在门口。
“晓穗,天黑了,赶紧跟你弟回去。我和你妈没事,别担心,也别往心里去。”
姜忠平表情苦闷:“你妈妈过得不容易,年轻时担惊受怕,年纪大了又操心你们几个。尤其是你,她总希望你能做城里人,一辈子不用受苦。否则你哪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姜忠平心里清楚得很,姜晓穗就是让宋幼姗宠坏了,一味地纵容她,让她走了歪路。
现在想要扳回来,哪有那么容易呢?
希望孩子是真得变好了,也能懂她妈妈一片苦心。
“爸,我知道,我们明天再来。”她从挎包里拿出小袋红糖,“这个给妈妈,她身体不好。”
姜忠平轻叹:“省着点花,你奶奶以后不会给你钱了。晓湖,照顾好姐姐。”
回到农机站,姜晓穗沉默地煮了面条,沉默地吃了晚饭。
姜晓湖全程忐忑。
“姐,你别难过了,妈就那脾气,过两天就好了。从小到大,她最疼就是你了。”
姜晓穗勉强笑道:“姐知道,吃完饭去刷锅,早点睡,明天还有事。”
她承认,小说里的爸妈带来的冲击力有点大。
尽管前身记忆里也有他们的模样,但真正面对面时那种直击灵魂的感觉是不同的。
她盖好被子,无声地告诉自己。
明天是火烧粮站的日子,先解决好外部矛盾,再处理内部矛盾。
第二天一早,姜晓穗刚起床,姜晓湖过来敲门。
“姐,昨晚睡得咋样,宿舍的被子比较薄,你有没有冻着?”
“还行,你先生火,把昨晚的馒头热一热,再把最后俩鸡蛋煮了。”
姜晓穗一边使唤弟弟,一边用热水洗脸。
冻死她了,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姜晓湖的棉被又不暖和,她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扛过了一夜。
姜晓穗想到溪水村的被子也不暖和,现在姜老太又不待见她,恐怕得冻好长一段时间。
这日子太难了。
等挣钱了,她一定要买床新棉被!
吃过早饭,姜晓穗带着姜晓湖出门。
路过大门时,她朝保安亭看了一眼,里面有个模糊的影子。
“你们农机站今天有人值班吗?”
“门卫值班。”姜晓湖解释,“我们单位冬天事少,不用特意安排同事值班,有门卫轮班就好了。”
那公社粮站呢?
姜晓穗努力回忆书中剧情,好像是大白天起火,等烧得差不多了才被人发现,而且最后也没抓到纵火犯。
因为这事,公社有一阵子严打混混。
如果粮站有人值班,应该一开始着火就有人发现,难道是小年的缘故,粮站没有安排人?
姜晓穗没让姜晓湖骑车,揣着最后三个馒头和鸡蛋在公社里满大街乱转。
“姐,咱们到底转什么呀?”
让姐姐带着,他怪不好意思的,主要腿也没地搁,只能蜷着。
姜晓穗道:“先看看,等会儿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哦。”
两人一路往偏远地带走,路边的屋子越来越稀疏,行人越发少了。
“再往前就出公社了。”姜晓湖提醒她。
姜晓穗望着前方的白墙建筑问:“那是粮站吗?”
姜晓湖看了一眼:“对呀,门口的空地是停车的,每年农忙之后,各个大队都要来这里交公粮。”
收上来的公粮一部分运到县里送进城市,一部分储存在公社,在来年青黄不接时,按情况下发给各个大队。
“嗯,你看保安亭里是不是没人?”
姜晓湖仔细看了看:“还真是,不过现在是冬天,粮站里没活,估计都放假了。”
姜晓穗环顾一圈,发现粮站后边还有很大的场地,不过和前门不同,后边一户人家都没有。
从大路上来看,要是仓库发生意外,几乎没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走,去边上看看。”
姜晓湖心中纳闷,一声不吭地跟在她屁股后头。
姜晓穗大概弄明白了这里的地形,等她重新转到侧门拐角的位置时,姜晓湖忽然轻呼一声。
“怎么了?”
姜晓湖个高,轻易看到矮砖后面的男人:“那里有人,咦,他手里的是……他在放火!!”
姜晓穗激动踮脚,只见一个身穿灰棉袄头戴帽子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拎着根点燃的木条,“咻”得丢进了围墙里。
姜晓湖冲了出去。
姜晓穗往墙内看了眼,薄薄的烟雾从墙头飘出,空气中有东西燃烧的气味。
那可全是粮食!
不能真得烧没了啊!
姜晓穗扯开嗓子喊:“来人啊,有人放火烧粮站了!来人救火啦,坏分子火烧粮站啦!粮站着火啦……”
道路的另一端,两个身穿军装的男人骑着自行车慢悠悠驶来。
为首的男人容貌出色,肤色冷白,眼神寡淡犹如冬日一抹冰雪,教人移不开眼。
“你听到了吗?”
王启明:“好像是粮站那边着火了。”
周瑞华眉头轻皱,蹬着自行车加快速度:“过去看看。”
声传千里不至于,但在她的大嗓门下,总算吸引了几个路人。
这年头的人常年饿肚子,对粮食的珍视让他们瞬间红了眼睛。
“天杀的东西,造孽啊,竟然放火烧粮站!”
“快点救火,这里面可全是粮食啊!”
五六个人着急忙慌地冲进了仓库。
姜晓穗这才有空去看姜晓湖的情况。
因着来帮忙的人注意力全在粮食上,一个去帮姜晓湖抓人的都没有,正好腾出机会来给她施展。
姜晓穗一点不担心,一是对方只有一个人,二是那人连一米七都不到,肯定打不过她弟弟。
然而她视线寻过去,却见傻弟弟被坏分子摁在地上,双手用力掐住脖子,眼睛都开始翻白了。
我去!
姜晓穗吓了一大跳。
原地转圈,急急捡了块石头冲过去。
男人看见过来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嘴角嘲讽一撇,侧过脑袋躲开。
——石头砸在了手臂上。
“啊!!!”
姜晓穗听到手臂骨折的声音。
她好棒。
姜晓湖:“咳咳咳???”
坏分子吃痛松手,姜晓湖缓过气,大口大口呼吸。
姜晓穗乘胜追击,挥舞着石头准备给这男人最后一击,然后手腕被奇奇怪怪地点了几下,手上一下子脱了力。
还没等她弄清怎么回事,坏分子已经跑出几米远。
姜晓穗急了。
她的见义勇为先进分子!
别跑啊!
姜晓穗全力追赶,身上蓦地一重,整个人被重物扑倒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吵吵闹闹的救火声倏然一静。
枪声!
姜晓穗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过头,入目是一张干净利落的侧脸,光洁的下颌线没入军绿色衣领。
男人沉着脸,抱住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强势地透出力量感。
是他!
副书记——啊不,周书记。
周瑞华将人压在身下,下巴贴着她隐隐作痛的额头,一手握枪,一手扶住手腕。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姜晓穗耳朵聋了。
好一会儿,她窸窸窣窣地挪动身体,小心翼翼地从腋下探出小片脑袋,扒开缝隙偷看。
坏分子中枪,黑脸秘书将人死死摁在地上。
周瑞华感觉到女人贴着自己蹭来蹭去,冷清疏离的脸一下子黑下来,想起她曾经干过的事更是咬紧了后槽牙。
这女人是不是故意的?
“呵,恭喜你,又碰上特务了。”
姜晓穗:好毒一张嘴!
等等,这是特务?
也对哈,不是特务哪来的枪呢?
可这个副书记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也随身带枪?
姜晓穗想起来,但她这会儿手软脚软。
不能怪她,任何守法公民遇到这种事都会害怕的。
她已经很勇敢了。
姜晓穗仰起头,白皙纯欲的面容粘着几缕发丝,整个人透着劫后余生的可怜:“周书记,您能拉我一把吗?”
周瑞华打量了她两眼,心中更是笃定:“就这点胆子还敢进屋?”
姜晓穗的脸立时成了猴屁股。
他全都知道?!!
“姐,你没事吧?”姜晓湖跑过来扶起姜晓穗。
姜晓穗摇头,再去看周瑞华,对方已经朝粮站那边走过去。
也对,人家是副书记,这事他得负责。
啊啊啊,这尴尬又操蛋的一天。
姓周的竟然知道她要爬床,也就是说昨天中午他根本没有醉过去。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啊?
更难过的是,自己预定好的见义勇为先进分子也泡汤了!
姜晓穗想哭。
她原本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手抓纵火犯,好得个见义勇为的表彰。
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个特务,还是带枪的那种,事情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姜晓穗无比心累,臊眉耷眼地道:“晓湖,你疼不疼?要不要上卫生院看看?”
姜晓湖摇头:“姐,我没事,你呢?摔疼了吗?”
“没有。”
“那就好。”姜晓湖松口气,问道,“姐,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姜晓穗往边上看了几眼,趁着没人过来,压低声音嘱咐姜晓湖。
“等会儿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咱俩刚好路过这里,正巧发现有人放火,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姜晓穗语气严肃,“明白了吗?”
姜晓湖用力点头:“我晓得分寸。”
虽然这事透着古怪,但他没有傻到把姐姐的异样告诉外人。
姜晓穗放心了。
粮站的火很快扑灭,匆匆赶来的值班人员哭丧着脸清点粮食,绝望地发现烧毁了一小部分。
“公社要求无论什么时候,各个单位都要安排人员值班。这次放火事件,你们要负全部责任。今天下午,让粮站负责人来我办公室一趟!”
周瑞华训人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冷冷淡淡地说完,便把粮站人员撇在一边。
这时,派出所的同志匆匆赶到。
“周书记,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人年纪不轻,穿着橄榄绿的警服,眼尾有深深沟壑。
周瑞华看起来对他颇为尊敬,握了握手,交流起情况。
“严所长,这么冷的天辛苦你跑一趟。只不过粮站安全直接关系到公社社员,同时这事还牵扯到了敌国特务,还要请你们好好审问。”
周瑞华话说得客气,严军却不敢倚老卖老。
“周书记这话说得我无地自容啊,公社治安本来就是派出所的职责所在,幸好今天火灭得及时,否则我就是脱了这身衣服,也难以赎罪啊。”
严军态度诚恳,向周瑞华简单了解情况后,迅速安排底下人去排查余下隐患。
“同志,你受伤了?”
女孩清脆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严军闻声看去。
一个年轻小伙僵硬地悬着一只手,手背红肿了一片:“不要紧,只是被火星燎了下,回去擦点药膏就好了。”
“哪能这么马虎?”严军走过去,“你们是救火英雄,受了伤应该得到救助。这样吧,我让人送你去卫生院好好处理下伤口,费用由我个人出了。”
年轻小伙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一个大男人受点伤算什么?”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姜晓穗:“倒是这位女同志,面对特务毫不畏惧,一个人就冲了上去,太让人敬佩了!”
姜晓穗差点给这大哥磕了。
你是我亲大哥啊!
年轻小伙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脸红:“最开始也是她先发现粮站着火的。”
周瑞华敛眸看了小伙一眼。
严军吃惊:“哦?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姜晓穗挺直腰背,大声道:“报告领导,我是溪水大队姜晓穗,今天和弟弟路过这里,正好看到有人放火。本来是想抓住他的,没想到他居然有枪,差点给组织添麻烦。”
“组织”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姜晓穗:“……”
爬床的是前身,又不是我,我不心虚。
“说什么傻话?今天幸好有你和你弟弟,你们两个挽回了人民群众的巨大损失啊!”严军感激道,“小同志,你这是巾帼不让须眉!”
姜晓穗抿唇,露出腼腆的微笑,等着他继续。
“那个小李,你送这位男同志去卫生院处理伤口,另外还有没有受伤的?”
严军走开。
姜晓穗:“……”
不是,警察同志,我这里已经结束了吗?
你不需要和公社副书记商量下,给我个表彰啥的?
公社副书记看了她一眼,大步走开。
姜晓穗:“……”
我怀疑你在嘲笑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姜晓穗被公安带回去做了笔录,严军消失不见。
看来等是等不到了,她得主动争取。
哪怕是在公社公开表扬呢?
至少让大家知道这事有她一份功劳啊。
她决定克服羞耻,找副书记好好聊聊。
姜晓穗好不容易挨到做完笔录,周瑞华已经先一步离开。
摔啊!
“姐,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就是胸口有点堵。”
“晓穗啊……警察同志,我找我女儿,她今天去救火了,她在哪儿啊?”
门口传来的慌乱声音,一下子吸引了姐弟俩的注意。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大冷的天,宋幼姗额头沁汗,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糟心孩子,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妈真想一巴掌打死你。”宋幼姗哭着挥出一掌。
“唉哟!”
姜晓穗疼得呲牙咧嘴。
她妈力气咋这么大?原来是遗传啊?
宋幼姗打完又心疼,揉着女儿纤细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女孩子家整天惹事,你能不能让妈省点心啊?”
她在卫生院听到别人讨论今天粮站起火,一个叫“姜晓穗”的女同志差点被枪打死的时候,真是差点没过去。
姜晓穗嘚瑟:“妈,我这是见义勇为,做好事呢!”
“屁得好事!”宋幼姗举起铁砂掌,对着女儿花一样的脸蛋到底没舍得拍下去,“谁让你见义勇为了?你好好待着比什么都强!”
这话说得一点不深明大义。
姜晓穗怕派出所的人对她有意见,轻轻扯她衣服,便听姜晓湖惊呼一声。
“爸,我妈和我姐咋回事?力气咋都这么大?”
姜忠平警告地看了儿子一眼:“不许告诉你奶奶。”
姜晓湖:“……哦。”
姜晓穗被宋幼姗拧着耳朵带回了溪水大队。
妈妈原谅她了,嘻嘻嘻。
妈妈拧耳朵好痛,嘤嘤嘤。
“哟,这不是晓穗吗?好几天没见着你了,听说你被学校开除了,唉哟,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宋幼姗把女儿往身后一拉,垂着眼睛,一脸窝囊样:“她婶,我刚从卫生院回来。听说娟子男人偷人被抓了,有这回事吗?”
刘婶瞳孔震惊:“你说啥?”
宋幼姗瑟缩:“我也是听人家说的,听说里面的裤头都被扒下来了。唉,娟子还怀着孩子呢,这以后可怎么过啊?”
“你没骗我?”刘婶惊慌,“不行,我得赶紧去隔壁大队问问。”
宋幼姗柔弱点头:“嗯,你快去。”
姜晓穗目瞪口呆。
原来她妈是绿茶?
推开院门,姜老太意外在家。
坐在院里和姜大嫂一起清洗大白萝卜,脚边堆了满满的萝卜叶子。
姜大嫂的儿子大毛正拿萝卜叶喂鸡,听见开门声蹦起来:“小叔,你回来了!有没有给我带吃的?”
姜晓湖接住小炮仗似的大侄子,哈哈笑道:“今天回来太急,小叔下次给你带。”
“啊?”大毛很失望。
姜大嫂嫌弃撇嘴:“爸妈回来了?妈,你身体好点没?”
“嗯。”宋幼姗轻轻应了声,期期艾艾地看向姜老太,“妈,我们回来了。”
姜老太不说话。
姜忠平道:“妈。”
姜老太一把丢开萝卜,张口骂道:“喊什么喊,丢人现眼的东西!”
姜晓穗知道,这老太太骂她呢。
姜晓湖人傻胆大,笑呵呵道:“奶,生啥气呢?今天咋不去找五奶说话,天还早呢。”
赵五奶,姜老太的老闺蜜。
换做平时,天不黑饭不好,姜老太绝不回家。
“我为啥不去?”姜老太气得胸口疼,“我有脸去吗?你姐干的那点破事,小小年纪和男人勾搭一块儿,把老姜家的脸都丢没了!我出去让人笑话我啊?我没那个脸!”
姜晓穗:“奶,您这说的啥话呀?昨天不还出去唠了吗?”
姜老太怒。
昨天那能一样吗?
公社副书记好不容易来家一趟,她不得出去吹吹,没想到被那老东西反讽一顿。
都是这不要脸的丫头闹的!
对姜老太来说,面子比天大,能让她在同村老太太面前挣足面子,那就是她心尖尖上的人。
比如曾经去城里上大学的姜晓穗。
“你给我滚!”
“那不行。”姜晓穗拒绝,“我今天抓特务累着了,得回去躺躺。”
“啥特务?”
姜老爷子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刚下工的大孙子姜晓海。
南方生产队冬天也不得空,地里总有些散碎活计,幸好下工比较早。
姜晓海对姜晓穗视而不见,喊了姜忠平和宋幼姗一声,抱起大毛进屋了。
大毛挣扎:“我要在院里。”
姜晓海:“回去写大字。”
姜晓穗:好惨一娃。
姜大嫂扶着肚子喊:“你洗洗再进屋。”
她想追进去,又舍不得院里的热闹,纠结一会儿,屁股诚实地坐回小竹椅上。
对于大儿子的冷淡,姜忠平只能无奈叹气。
姜晓湖搬了长凳过来,一家人坐在院里,晒着最后一点太阳。
“晓穗啊,咋又遇到特务了?”
姜老爷子取出烟斗点上,他舍不得买烟,平常都抽最便宜的烟丝。
姜老太悄悄竖起耳朵,脸上布满不情愿。
姜晓穗摆出架势,从早上出门一刻讲起,绘声绘色地还原了粮站事件全过程。
姜老太惊呼:“还有枪呢?”
姜晓穗苦恼:“谁说不是呢?要不是他有枪,我肯定能把人抓住。”
姜大嫂嗤笑:“奶奶,你听她吹呢,指定是编出来糊弄我们的。晓穗啊,咱做人可得清白。你这作风本来就不好,再添个谎话连篇的毛病,回头怎么嫁得出去啊?”
小姑子能有那胆,她生儿子没屁眼!
姜大嫂心里信誓旦旦。
姜老太一听这话,立刻拉下脸:“死丫头,你是不是糊弄人呢?找揍呢?”
姜晓穗微微一笑,拉下姜晓湖的衣领:“看见这手指印了吗?我能有那狠心,对我弟干这种事?”
姜大嫂一看,顿时傻眼。
小叔子脖子上好明显几道指印,看那红肿的样子,像是下了死手。
难道真是特务?
呸呸呸,她生儿子有屁眼,绝对有屁眼!
姜晓穗见她吃瘪的样子,心里一阵舒爽。
前身这个嫂子吧,不算坏,可也烦人。
因为前身受宠不干活,她看不惯,总要阴言怪气让前身不舒坦。
这也没什么,因为前身也没少欺负姜大嫂。
姜晓穗不满的是,姜大嫂对宋幼姗不敬,老是撺掇姜老太气自己婆婆。
你要讨好姜老太可以,但踩着宋幼姗往上爬——不行。
宋幼姗这时才想起关心儿子,满脸心疼:“晓湖,还疼不疼?”
姜晓湖摇头傻笑:“没事,不过那特务力气可真大,看着个头可小呢。”
“哎哟喂!”姜老太拍着大腿,“要不说是特务呢,一般人能干特务吗?今天这事得亏有你们俩,要不粮站不得遭殃咯?那里面放的可是粮食啊。老头子,咱家是不是成公社的恩人了?”
“瞎说啥呢,这不应该的么?”姜老爷子“吧嗒吧嗒”抽着烟斗,“晓穗啊,你说今天是周书记救了你?”
姜老太来劲了:“是昨天来咱家的周书记吗?”
姜晓穗点头。
姜大嫂笑:“唉哟,那可真巧了。奶奶,晓穗昨天还想进周书记那屋呢,今天咋就被他给救了。”
“大嫂,话可不能乱说。”姜晓穗沉下脸,“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进屋了?别人瞎说就算了,你也跟着乱说。怎么着,我名声坏了,你能有好啊?”
姜老太虎着脸:“晓海媳妇,你去做饭吧。”
姜大嫂:“奶,我还怀着身子呢……”
“怀着身子怎么了?我看你下午分鱼的时候,跑得比男人还快。赶紧去,我当年怀老大的时候,还下地干活呢。”
宋幼姗柔柔弱弱道:“当心身子,让晓海给你生火。”
姜老太骂:“使唤晓海干啥?大孙子忙了一天了。赶紧去,就做点玉米糊糊那么多事呢。”
姜大嫂痛失烧火工,磨磨蹭蹭进了厨房。
她都做好几天饭了,今天婆婆回来了,咋还要她做啊?
凭啥不让小姑子做?
她都干出那种事了,家里还把她当眼珠子呢。
姜大嫂想想来气,站在厨房门口故意喊:“晓穗啊,你来帮忙烧火,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姜晓穗纹丝不动:“大嫂,我汇报工作呢。我奶当年可是下地做饭洗衣服,家里家外一把抓,从没喊过不行啊。家里的女人都要向奶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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