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孟芊芊陆凌霄的女频言情小说《夫人别守寡了,权臣上门提亲了!孟芊芊陆凌霄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孟芊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将军,成亲五年,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娘子,孟芊芊。”张灯结彩的陆家大厅,孟芊芊笔直的站着。视线幽幽看向门口这一袭银色甲胄的陌生男子。她的相公,陆凌霄。五年前刚成亲,连盖头都没来得及揭,就奉命去了边关的少年将军。“当年边关回信,说夫君你死在了北凉军的乱刀下,尸骨无存,全家悲痛欲绝。”“但如今看来,倒真是谣传了,夫君你这五年,过得不错啊。”说完,孟芊芊的视线移到了陆凌霄的身后,那一身素衣的陌生女子。头戴白玉簪,身披白斗篷,身量纤瘦,容颜清丽,端的是我见犹怜。真的好笑,她在京都服侍公婆,照顾陆家一家老小,为他陆凌霄生生守了五年活寡。他倒是在边关搂着美人儿,逍遥快活。孟芊芊这话说的其实很平静,没什么怨气,也没什么情绪,陆凌霄的...
《夫人别守寡了,权臣上门提亲了!孟芊芊陆凌霄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将军,成亲五年,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娘子,孟芊芊。”
张灯结彩的陆家大厅,孟芊芊笔直的站着。
视线幽幽看向门口这一袭银色甲胄的陌生男子。
她的相公,陆凌霄。
五年前刚成亲,连盖头都没来得及揭,就奉命去了边关的少年将军。
“当年边关回信,说夫君你死在了北凉军的乱刀下,尸骨无存,全家悲痛欲绝。”
“但如今看来,倒真是谣传了,夫君你这五年,过得不错啊。”
说完,孟芊芊的视线移到了陆凌霄的身后,那一身素衣的陌生女子。
头戴白玉簪,身披白斗篷,身量纤瘦,容颜清丽,端的是我见犹怜。
真的好笑,她在京都服侍公婆,照顾陆家一家老小,为他陆凌霄生生守了五年活寡。
他倒是在边关搂着美人儿,逍遥快活。
孟芊芊这话说的其实很平静,没什么怨气,也没什么情绪,陆凌霄的脸色却微微一变,伸手对着那女子招了招,示意她上前。
“婉儿的父兄为救我而死,她也受了重伤,变成了哑巴,她父兄临终前她托付给我,我不能将她弃于边关,还望你能大度些,接纳婉儿。”
孟芊芊也是没想到对方能把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且坦坦荡荡。
一时间竟怔愣住了。
身后的陆母反应更快些,急忙上前,声音愤怒:“当年为了给你太奶冲喜,芊芊小小年纪嫁过来,府上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她为了你守了五年寡,你转头就从边关带了个女人回来,你对得起芊芊吗?我警告你,当客人可以,让我接纳她绝对不行!”
陆母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孟芊芊听了心中也有些感动。
毕竟整个陆家,对她最好的,便是这位婆婆了,如今在这件事情上,她居然还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着实难得。
陆凌霄听得脸色一变:“娘!”
陆母道:“她是你恩公之女,我会收她做义女,给她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让她以陆家千金的身份风光出嫁!”
陆凌霄沉吟片刻,正色道:“娘,婉儿有了身孕。”
陆母怔住。
一时间,整个客厅都陷入了死寂。
夜里。
陆凌霄来了海棠院。
孟芊芊刚沐浴完,正趴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吃炸果子,一双白嫩嫩的小腿儿晃悠晃悠的,好不惬意。
半点没有难过的样子。
“咳咳。”
陆凌霄在门口清了清嗓子。
孟芊芊小身子一抖,一把将书塞到枕头下,又用绸布将炸果子的托盘盖住。
随后她麻溜儿地坐起身,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极了旁人眼中的大家闺秀。
“我进来了。”
陆凌霄说。
“嗯。”
孟芊芊应道,不忘用小眼神瞥了眼炸果子,“我没偷吃。”
她腮帮子鼓鼓的,嘴上油乎乎的,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凌霄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伤心欲绝的小妻子,谁料对方半点儿没被伤到的样子,还有心情吃。
陆凌霄突然有种说不来的滋味。
他皱了皱眉,来到床边坐下:“我过来是要和你说说婉儿的事,说完我就走。”
孟芊芊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才像话,方才的不在乎只怕是装的。
陆凌霄摇摇头,双手扶住膝盖,说道:“婉儿以后会在陆家住下,我知道你心里不乐意,别的我都可以补偿你,唯独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若识趣,我自当以正妻之礼待你,你永远都是陆家的大少夫人。”
“你放心,婉儿心思单纯,不会与你争风吃醋,也不屑去计较那些虚无的名分。”
“我希望,你能与婉儿好生相处。”
陆凌霄说完,半晌没等来孟芊芊的回答,于是扭头看了孟芊芊一眼。
结果就发现孟芊芊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腚。
陆凌霄的眉心蹙了蹙,往边上挪了一点,看着自己方才坐过的地方,问道:“是有何腌臜之物吗?”
孟芊芊顿了顿:“夫君别这么说自己。”
陆凌霄:“……”
陆凌霄压下怒气,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只要你安分守己,我日后,也会待你好。”
“哦。”
孟芊芊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孟芊芊的所有反应,都与陆凌霄想象完全的不一样。
陆凌霄明明已经做好了要被她哭哭啼啼闹上一场的准备了,眼下,却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陆凌霄有些尴尬,眸光一扫,瞥见了床头柜上的几封泛黄的信函。
他一眼认出了这些是他当年写给她的家书。
一月一封,一共六封。
其实也无甚内容,不过是道声平安,叮嘱她好生吃饭,孝敬爹娘与祖母、曾祖母。
她不识字,前几封信都是托母亲帮忙回复的,只有最后一封是她自己回的,字歪歪斜斜,鬼画符似的。
原来,为了给他回信,她开始跟着母亲学写字。
她在信里问他何时回家。
他说等她长大了,他就回来了。
如今她真的长大了,他也如约回来了。
只是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有了婉儿,生平第一次懂了情爱,他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
哪怕是自己的结发妻子。
陆凌霄看着孟芊芊这张青涩稚嫩的面庞,还想再说点什么,外头传来了丫鬟着急的声音:
“将军!将军您在吗?婉儿姑娘突然不大舒服——”
陆凌霄脸色一变,立即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半夏与李嬷嬷进了屋。
二人是孟芊芊的陪房,也是孟芊芊在陆家最信任的人。
孟芊芊瞥了眼故意被摆在床头柜上的信,淡淡说道:“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
半夏心虚地低下头:“知道了,小姐。”
孟芊芊道:“换褥单。”
半夏忙道:“是!”
换完褥单后,孟芊芊又让半夏把自己的雕花匣子拿了出来。
里头满满当当的全是孟芊芊这五年写给“亡夫”的信,足有百来封,字迹从最初的不堪入目,渐渐凸显风骨,到后来,已是一手赏心悦目的簪花小楷。
半夏兴冲冲地问道:“小姐,是不是要把这些信给姑爷送去?等姑爷明白了小姐这么多年的心意,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孟芊芊不假思索地说道:“烧掉。”
情义难得,但有人不配。
当年孟芊芊嫁入陆家,一是给老太君冲喜,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那就是解陆家的燃眉之急。
陆家表面风光,其实早已债台高筑,是孟芊芊带过来的巨额嫁妆,填上了陆家的各个窟窿。
这几年府里的花销,也全靠孟芊芊的嫁妆银子撑着。
半夏哽咽地问道:“小姐,真的要烧吗?那小姐这几年的付出算什么?”
孟芊芊拿起一颗炸果子:“算一腔真心喂了狗。”
李嬷嬷走了过来,皱眉道:“小姐都说要烧掉了,你没听见吗?”
半夏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姑爷太过分了……姑爷怎么能这么对小姐……小姐往后在府上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李嬷嬷回头望向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数炸果子的孟芊芊,长长叹了口气。
是啊。
她家小姐出身不高,又没娘家人在身边,受了委屈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找谁撑腰了。
姑爷本该是小姐最大的依靠,如今却在外边有了人,还光明正大地带回府上。
这让自家小姐日后在陆家如何立足啊?
李嬷嬷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小姐,要不——”
“嬷嬷。”
孟芊芊开口。
“诶,小姐。”
“我要睡了,出去记得把门带上,明早不要叫我。还有,今天的炸果子少了五个。”
李嬷嬷一怔。
孟芊芊坐上拔步床,放下了帐幔。
翌日,孟芊芊睡到自然醒。
醒来就被告知,陆凌霄一大早便过来了,一直坐在暖阁等她。
这让半夏与李嬷嬷早已不抱希望的心里,又生出了几分期许。
二人挑了一身明艳的嫩粉色束腰罗裙给孟芊芊穿上,又搭了一件粉白桃的千金裘斗篷。
孟芊芊天生丽质,即使不施粉黛,也眉如远山,鼻若悬胆,唇不点而赤,有着独属于这个年龄的明媚与朝气,艳若桃李。
昔日哭鼻子冲喜的黄毛丫头,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陆凌霄怔了怔。
孟芊芊问道:“你来做什么?”
陆凌霄觉得这个丫头似乎有两幅面孔,在人面前乖乖的,昨日哪怕是听到婉儿有孕,都没露出什么别的表情。
可自打昨夜自己与她说过婉儿的事后,她对自己便再没好脸色了。
陆凌霄移开视线,淡淡说道:“娘让我来的,喊你一块儿去用早膳,等你半个多时辰了,你平日也起这么晚吗?”
不等孟芊芊回答,陆凌霄就道:“下次早些起。”
孟芊芊每日起得比鸡都早,只是这两日老太君与老夫人不在府上,陆母才让她多歇会儿罢了。
孟芊芊没有辩解。
一个男人的心如果是偏的,那自己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二人去了陆母的院子。
陆凌霄的印象中,祖母用膳时,他娘总得站在一旁伺候。
陆母没这么对孟芊芊。
她拉着孟芊芊的手坐下,并将好吃的全堆在孟芊芊面前。
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盘子,再看看不停给孟芊芊夹菜的陆母,陆凌霄忽然有些怀疑,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桂花糕。”
孟芊芊说。
陆母拍着孟芊芊的手背笑了:“好好好,桂花糕。春桃,快去厨房催催。”
春桃面露难色。
“怎么了?”陆母问。
春桃讪讪道:“桂花糕送去林姑娘那边了。”
陆母蹙眉:“没说是给大少夫人做的吗?”
春桃偷偷瞄了陆凌霄一眼:“说了……”
陆凌霄放下筷子:“是我叫厨房送过去的,婉儿也想吃桂花糕。”
说着,他抬眸看向坐在陆母身旁的孟芊芊,“你不会连一份糕点都要和婉儿计较吧?”
“夫人,刘管事有事找您。”
屋外传来了丫鬟的通传声。
陆家重规矩,除非有火烧眉毛的事,否则不会轻易打搅主子们用膳。
陆母对二人道:“芊芊,你和凌霄先吃,我去办点事。”
陆母带着春桃走后,饭桌上就只剩孟芊芊与陆凌霄。
二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得可怕。
“我若是计较呢?”
孟芊芊忽然开口。
陆凌霄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
他皱眉道:“你是陆家大少夫人,在府上过着富贵迷人眼的日子,想吃多少桂花糕没有?婉儿在边关长大,你可知她这些年吃了多少苦?”
孟芊芊看向他,纳闷地问道:“她吃苦是我造成的吗?如果不是,我为何要让着她?”
陆凌霄脸色一沉,放下筷子道:“不过是一份桂花糕,吃了你的,再让厨房做一份便是,何苦不依不饶?”
孟芊芊道:“她今日能抢我的桂花糕,明日就能抢我的马蹄糕,若日日如此,是不是从今往后我想吃什么,都得捡她剩下的?”
陆凌霄道:“正妻之位已经让给你了,婉儿不过是想吃一份桂花糕,难不成也得看你脸色?”
孟芊芊道:“多谢夫君还记得我是正妻,自古小妾在正妻手下讨生活,哪个不得看正妻脸色?”
陆凌霄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孟芊芊认真地看着他:“哪句难听?是她是小妾,还是她得在我手下讨生活?”
“婉儿不是妾!”
“那她是什么?外室?通房?”
陆凌霄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孟氏!”
春桃突然打了帘子进来,慌慌张张地说道:“大少爷!大少夫人!你们别吵了!夫人摔倒了!”
二人忙去了陆母平日里处理庶务的外堂。
陆母被下人搀到了椅子上。
陆凌霄担忧地问道:“娘,出什么事了?”
陆母忍住疼痛说道:“你太奶和你祖母、二叔一家不是去庙里上香了吗?本该住上几日的,我让刘管事去了趟寺里,把你的消息告诉了他们。他们一早便往家赶,半路上你太奶发病了,我着急去接她,绊了一跤。”
孟芊芊蹲下身,捏了捏陆母的脚:“崴了,骨头没事。”
陆凌霄也按了按,确实如此。
“娘,曾祖母发什么病?”
陆母对他道:“你走了五年,还不知道吧,你太奶三年前就不大认人了。”
陆凌霄听懂了,对陆母道:“娘,我去接曾祖母。”
陆母看着自己疼痛难忍的脚,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等等,你带上芊芊。”
陆凌霄看了孟芊芊一眼,犹豫片刻,到底是答应了。
出了院子,孟芊芊对陆凌霄道:“你先去门口等我,我回海棠院拿点东西。”
陆凌霄有些不满:“曾祖母犯病了,你竟然还有心情去拿东西?”
孟芊芊拿了个包袱。
陆凌霄懒得过问包袱里装了什么,吩咐车夫快马加鞭。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川流不息的长街上。
陆凌霄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想了想,伸手打算去扶一把孟芊芊,就见孟芊芊抓着包袱,自己从另一边跳了下去。
孟芊芊流星赶月般的上了楼。
二夫人形容狼狈地在过道里徘徊,见孟芊芊过来,立即如蒙大赦,抱着右胳膊抱怨了起来:“怎么才来?瞅瞅你太奶把我给挠的!真是个疯婆子!”
孟芊芊冷眼睨了睨她:“二婶,曾祖母呢?”
二夫人往东头一指,不耐烦地说道:“关着门的那间厢房!哎哟——疼死我了!你一个人来的吗?我大嫂呢?凌霄呢?不是说他回京了?”
“二婶。”
陆凌霄也上了楼。
“凌霄!”
“二婶,曾祖母到底怎么回事?”
“你曾祖母半路上突然嚷嚷着要吃周记的桂花糕,你祖父和二叔怕她犯病,于是带她来了。只剩最后一斤,人家连银子都付了,你太奶痴痴呆呆的,听不懂道理,把桂花糕抢了,还把人给揍了!若是寻常人家……哪怕官宦之家也卖得了我陆家一个薄面,可那人是都督府的管事!陆大都督的人啊,咱们陆家惹不起!”
一听都督府,陆凌霄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他在边关五年,却也没少听说过这位京城的大都督。
这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佞臣,一直把持着朝政,排除异己,祸国殃民,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虽说都姓陆,两家实则并无干系。
如果是他的话,就不是惹不惹得起的问题了。
此人心狠手辣,锱铢必较,手底下的人也个个飞扬跋扈,无法无天。
……这下有些麻烦了。
“凌霄,你快想想办法!”
“二婶别急,我先去看曾祖母。”
陆凌霄说罢,快步追上孟芊芊。
二人来到门口。
陆凌霄抬手叩门。
“曾祖母,是我,凌霄,您的霄儿回来了,您开开门!”
“曾祖母,您开门。”
“是我,我真的回来了。”
任凭陆凌霄如何叩门呼喊,房门始终没有动静。
“难道是出事了?”
陆凌霄眉心一蹙,当即就要破门而入。
孟芊芊轻轻地开了口:“曾祖母。”
房门咯吱一声,开了一条小缝。
老太君趴在门缝上,鬼鬼祟祟往外瞅。
看到孟芊芊后,她一把将孟芊芊拽了进来,而后毫不客气地摔上了门!
陆凌霄:“……”
老太君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芊芊,我又把裤子弄湿了。”
孟芊芊打开包袱:“我给您换。”
片刻后,老太君神清气爽地出来了。
陆凌霄看着换了身行头的老太君,再看从容收拾包袱的孟芊芊,明白自己方才错怪她了。
“这小子谁呀?”
老太君皱着花白的眉毛看向陆凌霄。
陆凌霄忙道:“曾祖母,我是您的曾孙,凌霄。”
老太君道:“你不是死了吗?”
曾祖母还记得自己,陆凌霄很高兴:“此事说来话长。”
老太君比了个拒绝的手势:“那就别说了!芊芊,我们走!”
老太君拉着孟芊芊的手往前走。
陆凌霄正想追上,老夫人在陆二爷的陪同下,从西头最远的一间厢房里出来了。
老夫人看也没看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老太君和孟芊芊,急急朝陆凌霄走了过去,一把抱住陆凌霄,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霄哥儿——我的孙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老太君身子一抖,吐舌头,干呕:“哕——”
上马车后,老太君将藏了一上午,已经有些皱巴巴的点心从怀里拿出来,递给孟芊芊,眼神如孩童一般清澈。
刘管事说了,那个臭小子带个坏女人回来了。
“吃桂花糕,芊芊不难过。”
夜里,孟芊芊将老太君哄睡后,动身回自己院子。
刚出来,碰到了陆凌霄。
陆凌霄是来找孟芊芊的。
他白日里错怪她,本就有点儿过意不去。
后来他问了刘管事,才知她这几年一直是很细心地照顾痴痴呆呆的曾祖母。
他心有愧疚,回来的路上买了个簪子,打算给她赔礼道歉。
可不待他张嘴,她先开了口:“曾祖母睡了,你明日再来看她,不过要晚些,曾祖母睡早觉的。”
陆凌霄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孟芊芊想了想,“桂花糕吃完了。”
陆凌霄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脑子里怎么全是吃的?
他是那种会和他抢糕点的人吗?
不对,今早……他把她的桂花糕拿走送人了。
陆凌霄有些讪讪,他握拳轻咳一声:“你喜欢吃桂花糕的话,我下次去周记给你买。”
孟芊芊道:“你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我……”
陆凌霄捏了捏手里的锦盒,正要拿出来送给她,绿萝脚步匆匆地过来了。
“将军!”
她给陆凌霄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又转身也对孟芊芊也行了一礼,声音小心翼翼了许多,“少夫人。”
孟芊芊没理。
陆凌霄问绿萝道:“何事?”
绿萝看了眼孟芊芊的脸色,小声问道:“林姑娘问您,今晚可还去枫院用晚膳?”
“她还没吃?”
“一直在等将军。”
“胡闹!”陆凌霄皱眉,迈步就往枫院去了。
绿萝迈着小碎步跟上。
半夏气得直跺脚:“下作东西!抢人抢到老太君院子来了!姑爷一共找了小姐三回,就被枫院叫走了两回!姑爷是她家的呀?只许她一人霸着?想起那死丫头方才在小姐面前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就来气,活像是咱们多容不下她家林姑娘似的!”
孟芊芊神色平静地往回走。
李嬷嬷瞪了瞪半夏:“没见小姐已经够心烦了吗?你少说两句!”
半夏哼道:“我有说错吗?娶为妻,奔为妾,我家小姐连她的妾室茶都没喝,不就是肚子里有块肉吗?嚣张什么!小姐,回头你也给姑爷生一个!你生的才是嫡子!到时候,看她还能越过你去!”
李嬷嬷虽不喜欢半夏的口没遮拦,最后这个主意倒是说到了她的心里。
在夫家,儿子才是一个主母一辈子的倚靠。
“小姐,姑爷如今只是被外头的狐狸精迷了眼,等新鲜劲儿一过,自然会回小姐身边,届时小姐与姑爷圆个房,再生个一儿半女的,后半辈子便也稳妥了。”
卯正,孟芊芊起了。
李嬷嬷打了热水进屋,将帐幔挂起。
见孟芊芊额头满是汗珠,寝衣也湿透,她忙问道:“小姐,昨夜又做噩梦了吗?”
半年前自家小姐被二房的陆小姐推下水,大病了一场,自那之后,小姐便落下了头疼与做噩梦的毛病。
“还是请个大夫吧。”
李嬷嬷劝道。
孟芊芊平静地说道:“用不着。”
老夫人在家时,孟芊芊每日都和陆母过去晨昏定省。
孟芊芊若是不去,老夫人不会直接骂她,却会训斥陆母管教无方。
孟芊芊到福寿院时,陆母已经在伺候婆婆梳头了。
大抵是陆凌霄死而复生,老夫人心里高兴,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裳,又让陆母梳个精神点儿的发髻。
“咝——弄疼我了!”
老夫人皱眉。
陆母忙说道:“儿媳再轻点。”
给老夫人梳完头,陆母又亲自伺候婆婆洗漱。
一切就绪,就差最后抹雪花膏时,二夫人笑吟吟地过来了。
“大嫂!我来我来!”
她风风火火地进屋,也不管陆母同不同意,抢了陆母手里的雪花膏,便将陆母挤到身后。
她一边给老夫人抹,一边望着铜镜里说:“哎哟,这真的是我娘吗?”
老夫人眉头一皱:“怎么了?”
二夫人夸张地说道:“年轻了十岁,我险些认不出了!果然啊,霄哥儿才是您的心头肉,他一回,您白头发也少了,褶子也没了!”
老夫人被她逗笑:“你这张嘴!”
陆母习以为常,没吭声,转身去布菜。
孟芊芊和她一起。
在陆家,任劳任怨的是大夫人,每每坐享其成的却是二夫人。
而明明陆二爷是庶出,大夫人才是老夫人的亲儿媳。
“玲珑呢?”
老夫人问。
二夫人继续给老夫人抹雪花膏:“她去找霄哥儿了,您是知道的,她最敬重她大哥了!霄哥儿是真有出息啊,在边关立了大功,听说是三品呢,这不得比他老子更厉害了!霄哥儿是您带大的,早知道,我也该把老二、老三送过来给您带的!我后悔了,悔死了!”
陆母布筷子的手有些紧。
老夫人道:“行了行了,少给我灌迷魂汤了,这回又想要什么?”
二夫人抱住老夫人胳膊,撒娇地说道:“娘,我看中了一副宝林记的头面,手里的银子不大够。”
老夫人不甚在意地说道:“这种小事,和你大嫂说一声就行了,差多少让库房支给你。”
陆母道:“宝林记很贵的。”
老夫人板起脸道:“怎么?陆家如今连一副头面也买不起了?”
“娘,府上一直用的是……”
“芊芊啊,你过来。”
老夫人打断儿媳的话,冲孟芊芊招了招手。
孟芊芊放下碗碟走过去。
二夫人识趣地把位子让给了孟芊芊。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一脸慈祥地说道:“霄哥儿回来了,最高兴的人是芊芊吧?也是,从今往后,芊芊就是将军夫人了,走哪儿,别人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陆夫人。”
说着,她叹了口气,“你祖父去得早,我是没这福气。可话又说回来,将军夫人不是这么好当的。我听说,昨日你因为一盘桂花糕,为难了枫院的林姑娘。”
“芊芊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一个幽州来的小商女,能嫁进我们陆家,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的身份已经配不上了,为人处世别再上不得台面,别给自己的夫君丢脸,明白吗?”
二夫人笑了笑:“是啊,芊芊,那位林姑娘可是忠烈之后,你怠慢了她,传出去说你善妒不打紧,万一说咱们陆家没规矩,连个媳妇儿都教不了,就让人笑话了。咱们为人妻、为人媳的,还是要大方些才好。”
还不赶紧给她买头面!
陆母蹙了蹙眉,对老夫人道:“娘,当初要不是芊芊,咱们家怕是过不了那个难关……”
老夫人狠狠瞪向儿媳:“什么难关不难关的?多少人求着嫁进我们陆家?霄哥儿想挑个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没有?若非孟老爷子求到你爹名下,这份福气也落不到孟家头上!”
求?
如果孟芊芊记得没错,当初是陆老太爷亲自上孟家提亲的。
陆家看中的就是她商女的价值,如今却嫌弃起她商女的身世。
孟芊芊神色平静地看向老夫人:“祖母既然这么说了,那芊芊属实有些配不上,这份福气,不若就让林姑娘来消受吧。”
老夫人正寻思着她此话何意,就听得她淡淡开口:“我退位让贤,这个家交给林姑娘来当。自然,她若想要大少夫人之位,也无不可,我让给她。”
“你!”
老夫人被噎得一愣。
她万万没料到一贯言听计从且性子有些怯懦的孙媳,会当众讲出这样一番话来。
林婉儿是个孤女,兜里比她的脸都干净,让林婉儿当家,老夫人都不敢想得过上什么穷酸日子!
陆老太爷去了,陆家只有陆行舟在当官。
陆行舟的俸禄并不高,养一家子是绝对不够的。
陆家名下的那些铺面当年也卖的卖,抵的抵,近两年天灾人祸的,庄子里的收成也不大行。
孟芊芊转头看向二夫人:“二婶,以后二房的开支,小姑的钗裙新衣,两位小叔的束脩礼,也请二婶去问林姑娘要吧。”
二夫人脸色一变:“芊芊,你别冲动,你才是正妻!何苦与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置气?二婶给你撑腰!日后府上的桂花糕全是你的!谁也不能和你抢!”
孟芊芊道:“二婶不是说林姑娘是忠烈之后吗?”
一句话,把二夫人也噎得说不出话了。
“祖母与二婶好好用膳,芊芊先去看老太君了。”
孟芊芊说罢,在老夫人与二夫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眼神里,从容淡定地走了。
老夫人半晌才回过神来,怒斥道:“越来越不像话了!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媳!”
陆母没说话。
老夫人最讨厌这副闷葫芦的样子,一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都怪你!把库房的钥匙还给她做什么?”
陆母不卑不亢地说道:“库房里的银子本就是芊芊的嫁妆,何况当初有言在先,芊芊及笄后便自己掌管钥匙。碗筷布好了,府上还有事等着儿媳处理,娘慢慢吃。”
“反了天了!”
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望着陆母走到门口的背影,没好气地说道,“女人要贤惠,男人才肯着家!”
陆母拽紧了手中的帕子。
二夫人委屈地说道:“娘,那我的头面——”
老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头面头面,就知道头面!今儿若不是你一来就要这个要那个,会闹成这副样子?败家娘们儿,短你东西了?”
二夫人敢怒不敢言,暗暗嘀咕道:“干我什么事,不是您自个儿把那丫头惹毛的吗?”
想到什么,二夫人眼神一闪,说道:“娘,依我看,芊芊就是在和林姑娘置气,本来嘛,这事儿确实让她受委屈了,咱们不如先把林姑娘……”
老夫人冷冷地说道:“把她怎样?送出府?想都别想!她肚子里怀着我的曾孙,我便是把这丫头撵出去,也绝不委屈了我曾孙!”
老夫人只生了陆行舟,陆行舟又只得了陆凌霄一子,老夫人对林婉儿的肚子自然十分期待。
老夫人哼道:“那丫头瘦巴巴的,一看就不能生!”
半年前孟芊芊被陆玲珑推下水,人是救回来了,可大夫也说了,雷雨天水凉,她淹得太久,伤了女子之本,日后怕是难以生养了。
孟芊芊去了老太君的院子,陪她吃了早饭,去小花园溜达。
这几日京城难得好天气,冬阳高照,晒得人心窝子都是暖的。
“芊芊,我不见啦!”
假山后传来老太君的声音。
孟芊芊笑了笑,故作惊讶地说道:“曾祖母,您藏哪儿了?芊芊找不到您了。”
“嚯嚯嚯……”
老太君在假山后,无比夸张又阴恻恻地笑得像个小毒老太。
孟芊芊故意找呀找,路过假山一次又一次,就是不进去。
“孟芊芊!”
一道突兀的女子娇喝打破了花园里的宁静与美好。
老太君瞬间垮脸。
陆玲珑没看到假山后的老太君,径自绕到孟芊芊面前:“我叫你呢,你聋了吗?”
孟芊芊道:“这么爱叫,属狗的?”
陆玲珑气得叉腰:“孟芊芊!你骂谁狗呢!”
孟芊芊:“谁应就是谁。”
假山后,正想汪一声的老太君,严肃地捂住了嘴。
陆玲珑烦躁地翻了个白眼:“给我买身衣裳!我要去赴宴!”
孟芊芊看也不看她:“买衣裳找你娘,你又不是我生的。”
陆玲珑看着完全无视自己的小嫂嫂,气得杏眼圆瞪:“孟芊芊!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大哥回来了,信不信我让大哥休了你!”
“求之不得。”
孟芊芊淡道。
陆玲珑欺负孟芊芊惯了,早不将这个窝囊嫂嫂放在眼中。
她伸手去抓孟芊芊的头发。
孟芊芊瞥了眼地上的影子,身形一侧,扣住陆玲珑的手腕,一巴掌甩在了陆玲珑的脸上!
陆玲珑从小到大,一根手指头都没让人动过,更别说挨耳光了。
她的左脸瞬间火辣辣,疼得不行,更多的是震惊。
“你打我?”
她当即抬起胳膊还手。
啪!
孟芊芊又一耳光甩在了她的右脸上。
陆玲珑这下是彻底被打懵了。
这还是那个被她欺负了也不敢吭声的窝囊嫂嫂吗?
自己没看错吧?
两边脸传来的剧痛,提醒着陆玲珑,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自己的的确确被这个窝囊嫂嫂给打了。
“你敢打我,孟芊芊你疯了!”
“打得好!打得好!”
老太君自假山后蹦了出来,她想偷摸过去补两脚,被孟芊芊拉住了。
陆玲珑气得不轻:“曾祖母!”
老太君吐舌头:“略略略。”
孟芊芊平静地问陆玲珑道:“还要吗?”
陆玲珑咬牙。
这时,陆凌霄过来了。
“曾祖母。”
他先给老太君请了安。
陆玲珑立即像见到了救星一般,眼眶一红,抱住他胳膊哭了起来:“大哥!你给我做主啊!嫂嫂她欺负我!你看她把我的脸打成什么样了……啊……”
“哎呀——”
老太君往地上一坐,蹬着腿,嗷呜一声盖过了陆玲珑的哭声:“呜啊——她打我!她打我!”
陆凌霄忙抽出胳膊,单膝跪地,扶住老太君的肩膀上下打量:“曾祖母,谁打你了?受伤了没有?疼不疼?”
老太君抬手指向陆玲珑:“她。”
陆玲珑一怔:“曾祖母!我几时打你了?”
陆凌霄叹了叹:“曾祖母,玲珑不会打你的。”
陆玲珑没这胆子。
老太君的小眼神闪了闪,理直气壮地说道:“她打芊芊,就是打我!”
陆玲珑炸毛:“我没打她!”
老太君严肃脸:“你打了,你薅芊芊头发,就因为芊芊不给你买衣裳。”
陆玲珑跳脚:“我都没薅着呢,她一巴掌就甩过来了!”
老太君对陆凌霄道:“你看。”
陆玲珑傻眼了。
这个疯太奶,怎么这会儿又不疯了呀……
“曾祖母,地上凉,先起来。”
陆凌霄将老太君扶了起来,而后严厉地看向这个娇生惯养的堂妹。
他是战场杀过人的将军,这个眼神,把陆玲珑吓得直打哆嗦。
“大、大哥……”
陆凌霄正色道:“她是你嫂嫂,你再怎么也不该对你嫂嫂不敬。”
陆玲珑不服:“她打我你又怎么说?”
陆凌霄道:“你没规矩,做嫂嫂的自然要管教你。”
陆玲珑委屈得掉眼泪:“我再也不喜欢大哥了!”
说罢,她抹了把眼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凌霄蹙眉,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孟芊芊道:“二叔二婶只有玲珑一个女儿,少不得疼爱了些,你做嫂嫂的大度一点,她若冲撞了你,你言语训斥即可,切莫再动手。”
孟芊芊淡淡睨了他一眼:“曾祖母,我们走,去那边玩。”
老太君狠瞪陆凌霄:“去那边玩!”
一老一少扬长而去。
陆凌霄一脸莫名其妙。
他当个和事佬,怎么有点儿两边不讨好。
却说二夫人得知了女儿被孟芊芊给甩了两耳光的事后,气得差点儿冲去找孟芊芊讨回这两耳光。
可一想到孟芊芊这会儿与老太君一起,她又没了那个胆量。
她可以打孟芊芊,但她不能打老太君呀。
“你去!”
她不耐烦地推了丈夫一把。
陆二爷正半躺在藤椅上逗鸟呢,莫名其妙地问道:“干嘛呀?”
二夫人道:“去教训那丫头!”
陆二爷哼了哼:“我不去。”
二夫人气得瞪圆了眸子:“玲珑是不是你亲生女儿了?”
陆二爷浑不在意地说道:“她欺负孟家丫头也不少,长个教训。”
二夫人捶了他一拳:“你想气死我呀!”
陆二爷是个胸无大志,成日无所事事,不是逗鸟就是斗鸡,正事儿他一律不掺和。
二夫人暗暗咬牙:“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个窝囊废!”
陆二爷道:“哎——我没聋啊。”
二夫人忍住火气,在他身边坐下:“你倒是想个办法呀。”
陆二爷皱眉道:“两个孩子打闹,你掺和啥?”
“我不是说玲珑的事。”二夫人四下看了看,冲丫鬟摆摆手。
丫鬟识趣地退下。
二夫人凑近丈夫低声道:“霄哥儿死了五年,大房后继无人,原本陆家的家业和那丫头的嫁妆是要落在咱们这一房的,如今霄哥儿回来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陆二爷打了个呵欠:“你放心吧,霄哥儿不回,也轮不到咱们。”
二夫人古怪地问道:“什么意思?”
陆二爷翻了个身背对她:“没什么。”
夜里。
陆行舟回了陆家。
他在工部任职,公务繁忙,又常年在督造各宫各府、兴修道路,是以每逢休沐才归家一趟。
时隔五年,父子二人再度团聚。
“父亲!”
书房内,陆凌霄重重地行了跪拜之礼。
“起来。”陆行舟搀起他,“回来了就好。”
有别于女眷的嘘寒问暖,父子二人聊的更多的是公事。
“儿子当年假死后混入北凉,在王都潜伏了四年,后来与韩大将军里应外合,杀了北凉荣安王,生擒北凉十二位三品大员。”
陆行舟满意地点了点头:“荣安王是北凉神将,你杀了他,这份功劳不可谓不大,难怪陛下会封你做镇北将军了。你和芊芊见过了吧?”
“见过了。”
陆凌霄说。
陆行舟道:“在朝堂做官,和在边关打仗不一样,你的一言一行,皆有无数人盯着,御史手里的笔不是吃素的,为父希望你不要行差踏错。”
陆凌霄顿了顿,说道:“父亲,我和婉儿是真心仰慕彼此,此生绝不相负。”
陆行舟道:“男人,当以妻为重。”
陆凌霄撇过脸:“父亲是娶到了心爱之人才会这么说。”
爹娘感情好,他是知道的。
他爹一辈子没有通房,没有姨娘,只有一妻,舍不得她受生育之苦,在他出生后,便不再让娘生孩子。
陆行舟道:“不说这个了,我此番回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明日都督府设宴,你让芊芊准备一下,我和你娘,带你与芊芊去都督府赴宴。”
陆凌霄纳闷道:“我们与都督府素无往来,是什么宴?”
陆行舟:“抓周宴。”
陆凌霄:“谁抓周?”
陆行舟:“陆都督的女儿。”
陆凌霄更惊讶了:“他有孩子了?他不是还没成亲吗?”
这位大都督其实早到了婚配的年纪,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肯娶妻,听闻是他风流成性,荒诞无度,没哪个正经姑娘敢嫁他。
陆行舟沉吟道:“陆大都督有孩子的事,瞒得比你假死的消息还严,此前愣是没传出半点儿风声。”
顿了顿,陆行舟又道,“其实也不是他刻意隐瞒,而是有关他的事,只要他不愿意就没人能打探出来。”
陆凌霄皱眉:“不是还有锦衣卫吗?”
陆行舟叹气:“锦衣卫早已变成他的爪牙。”
陆凌霄不可置信:“怎么会……”
锦衣卫是由历代帝王直接统领,素来只听命于天子。
陆行舟神色复杂地望向窗外的夜色:“彼时圣上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陆大都督以天子年幼为由,代为接管了锦衣卫,说是等天子亲政那日,再将锦衣卫之权还于天子。”
陆凌霄冷声道:“这种鬼话讲出来,大臣们也信?”
陆行舟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陆凌霄无言以对。
他没想到才过了区区五年,陆大都督在朝堂已经一手遮天。
陆行舟又道:“他掌朝堂,但兵权不在他手上,我想,这或许是他明日设宴的目的,想要借机笼络此次从边关归来的功臣。”
陆凌霄愣了愣:“为了设宴……生生弄出个孩子?此人竟如此荒诞么?”
陆行舟比儿子淡定多了:“更荒诞的事他也做过。罢了,他的家事不必理会,还是想想明日在宴席上如何应对吧。”
陆凌霄握紧拳头,义愤填膺地说道:“父亲,儿子奉旨出征时便在祖宗牌位前立下重誓,此生只效忠于陛下,儿子绝不与此等乱臣贼子为伍!待他日时机成熟,儿子定会为大周、为陛下铲除这个祸害!”
从书房出来,父子二人与从陆母房中出来的孟芊芊碰了个正着。
孟芊芊对着陆行舟行了一礼:“父亲。”
陆行舟点了点头,“来看你母亲的?”
“嗯。”
孟芊芊应了一声。
陆行舟对儿子:“你和芊芊回海棠院,早点儿歇息,明日要忙一整天。”
这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陆凌霄看了孟芊芊一眼,对陆行舟道:“儿子知道了。”
陆凌霄当然不会留宿海棠院,只是心中对她有愧,还是决定先把她送去,在下人面前全了她的面子。
哪知刚出主院,孟芊芊便对他道:“我自己回海棠院,夫君请自便。”
陆凌霄愣住。
陆母的脚伤未愈,在府里勉强走走,宴席她就不去了。
孟芊芊这几年一直孀居在家,除了找丢失的老太君,几乎没出过府,二夫人便打上了陪孟芊芊出行的主意。
可她去的话,陆二爷也得去才行。
偏偏陆二爷最讨厌应酬,拎着鸟笼子溜之大吉,差点儿把二夫人活活气死。
被受邀去赴宴的也有陆行舟的同僚刘大人。
刘大人在兵部任职,恰巧住陆家附近,陆行舟索性坐他的马车走了,正好二人能在路上商议一下对策。
孟芊芊与陆凌霄同乘一车。
孟芊芊刚带着半夏来到马车前,便发现林婉儿与绿萝也在。
陆凌霄轻咳一声,说道:“婉儿想出去买几匹料子给孩子做衣裳,顺路。”
林婉儿一身素衣,清丽淡雅,乌黑的青丝用一支白玉莲簪子斜斜地挽了个单髻,垂了几缕下来。
她不说话,就那么微低垂着眼眸坐在陆凌霄身边,清高中,透出了几分我见犹怜。
孟芊芊冷眼看着。
半夏的脸色一沉,她家小姐好不容易和姑爷出趟门,这个狐狸精闻着味儿就来了!
她气呼呼地说道:“姑爷!马车上只剩一个位子了,不够坐!”
陆凌霄看向孟芊芊:“婉儿怀有身孕,绿萝得照顾她,让半夏留下吧。”
半夏杏眼瞪大:“我留下,我家小姐呢?”
陆凌霄道:“我会照顾你家小姐。”
林婉儿拉了拉他的袖子,冲他摇头,随后用眼神示意绿萝下车。
绿萝抱怨道:“小姐,你怀着身子让我怎么放心?”
林婉儿用手语比划道:铺子不远,你走过去。
绿萝不甘不愿地下了马车。
半夏扬眉:“哼!”
孟芊芊与半夏上了马车,坐在陆凌霄与林婉儿的对面。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一家布庄前。
陆凌霄扶着林婉儿下了车。
半夏急了:“姑爷!”
陆凌霄的眸光越过半夏,落在孟芊芊平静无波的脸上:“我先陪婉儿挑会儿料子,等绿萝到了就走。”
“姑爷,姑爷!”
在半夏一声声的挽留里,陆凌霄牵着林婉儿,恩爱非常地进了铺子。
半夏气哭了。
冬季的京城极冷,凛冽的寒风如刀子一般从帘子底灌入。
孟芊芊在雷雨天落过水,落下的不止是头痛与做噩梦的毛病,还变得异常怕冷。
她的手脚很快冻僵了。
偏偏天公不作美,一道惊雷闪过,自阴沉沉的苍穹撕裂了一道口子,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马车上唯一一把油纸伞,方才被陆凌霄带走了。
原来他也知道会下雨啊。
半夏看着孟芊芊一点点冻僵的身子,心疼得哭了:“小姐……”
孟芊芊神色平静:“先找个地方避雨,武哥儿,你也避一下,别管马车了。”
马儿不怕雨,淋不坏。
至于车,在孟芊芊眼里,并没有一个人来得重要。
“是,大少夫人!”
车夫感激地行了一礼。
他们下人的命不值钱,也只有大少夫人会拿他们当个人看。
二人进了布庄,陆凌霄与林婉儿早就不在了。
半夏与车夫问布庄老板借了伞,分头去找陆凌霄。
老板笑呵呵地问道:“姑娘,方才那两位是你什么人?真恩爱呀!”
孟芊芊道:“我夫君,与他外室。”
老板哑巴了。
雨势渐大,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
忽然,孟芊芊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啼哭声。
“老板,你们家有孩子吗?”
“没有啊。”
孟芊芊站起身,在柜台上放了一粒碎银:“借伞一用。”
她撑起一把油纸伞,从后门出去,毅然迈入了雨中。
雨幕重重的巷子,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地。
几个身材魁梧的侍卫满身杀气地站在雨中,刀尖上的血迹顺着雨水流下,在地上淌出一条蜿蜒的血河。
飞鱼服,绣春刀。
是锦衣卫。
唯一没拔刀的锦衣卫,浑身僵硬地抱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孩,表情比挨刀子还痛苦。
不远处,一个身着紫衣的男人,用戴着铁甲的手掐着一个年轻女人的喉咙,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抵在满是裂缝的墙壁上。
“你不能杀我……我是孩子的……”
女人话未说完,紫衣男子大掌一动,扭断了女人的脖子。
“本督要杀人,管你是什么。”
极为好听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凉薄,危险又嚣张。
紫衣男子拿出一方干净的白帕子,擦了擦手上的铁甲,扔进泥泞的血水中。
这时,抱着孩子的锦衣卫开口了:“大人,孩子……怎么办?”
紫衣男子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闲庭信步地来到了孟芊芊的面前。
排山倒海的杀气将她笼罩。
他挑开她的油纸伞,勾唇一笑:“看见什么了?”
锦衣卫们霎那间警惕起来,有人过来了?他们竟然没发现!
紫衣男子高大的身躯,将孟芊芊挡了个正着。
孟芊芊撑着半歪的油纸伞:“什么也没看见。”
紫衣男子挑眉:“哦?”
锦衣卫们握紧了手中绣春刀。
灭口!
紫衣男子笑着问道:“会抱孩子么?”
孟芊芊道:“会。”
紫衣男子并未回头,只是抬了抬手。
那名锦衣卫会意,立即将哭得小脸发紫的婴孩递给了孟芊芊。
说来也怪,小家伙一到孟芊芊怀里就不哭了。
紫衣男子唇角笑意不变,越过孟芊芊径直往前走。
孟芊芊一手撑伞,一手抱孩子,乖乖跟在紫衣男子身后。
二人出了胡同。
一辆马车冒雨停在了紫衣男子面前。
车夫跳下来,不是拿车凳,而是跪伏在冰冷泥泞的地上,以背为凳,稳如磐石。
紫衣男子踩着人凳上了马车。
车夫没动。
孟芊芊顿了顿,也踩着他的脊背上了马车。
车夫这才起身回到驭位上。
孟芊芊将伞收好,放在门帘外。
这辆马车外观看上去毫不起眼,内里却奢华到了极致——黄金为壁,东珠为烛,沉香木所造的坐榻,金丝浮光锦为面的垫枕,就连车厢的地板上都铺了一张极为罕见的白虎虎皮。
与四处漏风的陆家马车不同,这辆马车的每块木板都严丝合缝,银炭也管够。
冰凉的身子瞬间暖和了。
紫衣男子慵懒地半卧在正对着门帘的主榻上。
他生了一张美到极致的面庞,肤色冷白到让人想到阴森的骨,眉浓且长,斜飞入鬓,一双好看的凤眸噙着笑意,比女子更美艳的唇角微微勾起。
但那笑意并未直达眼底,令人不寒而栗。
孟芊芊抱着孩子在他身侧的长凳上坐下。
紫衣男子含笑看着她,玩味儿地说道:“有什么想说的?”
孟芊芊瞥了眼他手边散发着阵阵幽香的熏炉:“这种香,孩子闻不得。”
紫衣男子无动于衷:“就这?”
孟芊芊想了想:“有吃的吗?饿。”
紫衣男子冷笑,抓起一个包袱扔到了孟芊芊的凳子上:“换衣裳。”
孟芊芊挽起被雨淋湿的袖子,露出一截清瘦的皓腕,冻僵的手指缓慢而笨拙地解开婴孩的襁褓。
紫衣男子淡道:“说的是你,一身雨,你想冻死她?”
孟芊芊没有说话,把孩子放在榻上,从包袱里取出了一身大人的衣裳。
见紫衣男子非但不出去,反而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孟芊芊依旧没吭声,只默默地抬起手来,缓缓扯下了腰间的束带。
当她脱到白色中衣时,紫衣男子嗤了一声,拂袖下了马车。
那个散发着幽香的熏炉也被他带走了。
“她哭一声,就杀了她。”
紫衣男子对锦衣卫吩咐完,便消失在了滂沱大雨中。
第一个她是孩子,第二个她是孟芊芊。
孟芊芊给自己换完衣裳,给孩子也换了一身。
小家伙看上去只有八九个月大,白白嫩嫩,脸蛋儿软乎乎的,小嘴儿红嘟嘟的,眉毛细长,睫羽纤长,一看就是个玉雪可爱的小美人胚子。
许是换完衣裳舒服了,小家伙扬起下巴,无比神气地在孟芊芊怀里睡着了。
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的后门外。
丝竹管乐穿透厚厚的雨声,若隐若现地传来。
孟芊芊掀开帘子。
早有伺候的嬷嬷撑着油纸伞在等了,孟芊芊把熟睡的孩子交给她,伸手去拾帘子下的伞,却发现早已不在。
孟芊芊对锦衣卫道:“劳烦,借把伞。”
一名锦衣卫问道:“真放她走?不灭口?”
另一名锦衣卫道:“大人说了,小姐哭了就杀掉她,可小姐没哭。”
抓周宴设在都督府的翠玉阁,宾客们早已入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轻歌曼舞,鼓乐齐鸣,端的是热闹光景。
陆行舟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再看看身旁的空位,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武七。”
他叫道。
长随躬身道:“老爷。”
“去看看大少爷来了没有。”
“是。”
武七立马去了,很快便折了回来,身上湿哒哒的,“老爷,没看见大少爷的马车。”
陆行舟眉头皱得更紧:“这小子,怎么搞的?”
“会不会大少爷忘记来都督府的路了?”
陆行舟摇头。
儿子是武将,整个京城的布防图他都背下来了,怎会不知来都督府的路?
莫非是雨太大,半道上马车坏了?
可就算再雇一辆马车,也早该到了。
陆行舟一筹莫展之际,外面传来了一道高亢的声音:“大都督到——”
欢歌笑语的宴堂刹那间一寂,歌姬舞姬停了下来,宾客们也纷纷起身,对着门口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礼。
陆大都督含笑,迈步而入。
他身着紫衣,头束紫冠,青丝如墨,面如冠玉。
天底下再没比他更俊美的男子,也没比他更心狠手辣的人。
他风轻云淡笑了笑,说道:“杀了几个人,让诸位久等了,今日乃是家宴,诸位不必拘礼。”
能把杀人挂在嘴边的也只有这位大都督了。
众人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陆沅笑道:“落座。”
众人等此次军功最大的韩大将军落座之后,才心有惴惴地坐下。
陆沅的目光扫过那些空置的席位,来到陆行舟的面前。
陆行舟起身:“陆大都督。”
陆沅笑道:“陆老太君身子可好?”
陆行舟客客气气地说道:“祖母身子安好,多谢大都督挂念。”
陆沅看了眼席位,问陆行舟:“令郎呢?”
陆行舟神色复杂:“犬子……”
陆沅轻轻一笑:“该不会是令郎瞧不上本督,不屑赏本督这个脸吧?”
陆行舟忙道:“大都督言重了,是内人受了伤,犬子留在家中给他母亲侍疾。”
“父亲!”
门口传来陆凌霄的声音。
陆沅唇瓣一勾,眼神意味深长:“陆夫人好得真快。”
陆行舟眼底掠过一丝尴尬,对儿子正色道:“凌霄,快来见过大都督。”
陆凌霄冷眼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大都督。”
陆行舟小声问陆凌霄:“怎么来这么晚?芊芊呢?”
陆凌霄欲言又止。
一个身着素衣的年轻女子,在绿萝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女子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我见犹怜的眸子。
陆行舟一眼认出了她不是孟芊芊。
他狠狠瞪向儿子。
陆凌霄握住林婉儿的手,低声道:“爹,我一会儿和您解释。”
陆沅的目光扫过二人紧紧相握的手,勾唇问道:“这位是……陆少夫人?”
陆凌霄一愣。
一旁陆行舟的头都大了。
这小子干什么不好,非把这个女人带到都督府的宴席上来。
这下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不承认,儿子带小妾赴宴,成何体统?
可承认——
不待陆行舟思索出个万全之策,陆沅话锋一转,淡淡地笑了:“说起来,北凉一直是我大周心腹大患,此番大胜北凉,陆将军居功至伟,本督也甚是赏识陆将军呢。”
“大都督抬举了。”陆行舟神色一松,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陆凌霄不情不愿地拱手,淡淡说道:“此番乃是所有边关将士的功劳,凌霄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不敢居功。”
陆沅笑得意味深长:“陆大人,你生了个好儿子。”
陆沅走后,陆行舟对儿子道:“你跟我出来!”
父子二人来到院子里,此时众人皆在席上,无人留意这边。
陆行舟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问你芊芊呢?”
陆凌霄道:“谁知道她上哪儿去了?我让她在马车里稍等片刻,她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我寻了她许久,以为她生我气,自己先来赴宴了。至于婉儿,她只是顺路买点料子做衣裳,谁也没想到突然下雨,还下得这么大,把她一个人留在外面,我不放心。”
陆行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儿子:“把自己的妻子留在外面你就放心了?芊芊若出了事,谁都会知道你今日带了个外室来赴大都督的宴!”
陆凌霄正色道:“父亲,婉儿不是外室。”
陆行舟冷声道:“你给我住口!”
陆凌霄强忍着压下辩驳的话,说道:“兴许……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是陆家大少夫人,京城没人敢动她的。”
“最好是这样!”
陆行舟冷声说完,唤来长随,让他赶紧去找孟芊芊。
“你也去。”
陆行舟对儿子道,“我会对大都督说,你回去给你娘侍疾了。”
陆凌霄自知理亏,点了点头。
二人回了席上。
不过是说话的片刻功夫,林婉儿已被一群女眷围住,一口一个陆夫人的叫着。
而绿萝的称呼也从我家小姐,变成了我家夫人。
一位夫人拉着林婉儿的手嘘寒问暖。
忽然,她抚摸着林婉儿左手虎口的伤痕问道:“陆夫人,你的手怎么了?”
绿萝就道:“我家夫人为了救大少爷,被流箭射伤了,您是不知当时有多危险,再偏半寸,我家夫人的手怕是就要废了!”
“你们遇上刺客了?”
“在京城,什么刺客会使流箭?那是边关打仗用的。”
林婉儿忙将手抽了回来。
绿萝捂住嘴。
陆凌霄急忙走了过来:“诸位夫人,我娘身子不适,我们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赶紧带着林婉儿与绿萝起身离开。
哪知刚走到门口,便与一名从边关归来的将士撞了个正着。
“陆将军!咦?绿萝?你也来了呀!”
“我……”
“这是林姑娘吧?戴了面纱我险些认不出了!呃啊——干嘛揍我?”
夫人们齐刷刷竖起耳朵。
林姑娘?
陆家的少夫人……姓孟呀!
回去的马车上。
陆凌霄神色凝重。
林婉儿拉了拉陆凌霄的袖子,用手语比划道:对不起,都怪我,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陆凌霄握住林婉儿的手,温和地说道:“婉儿不必担心,我会处理。”
林婉儿沉默。
陆凌霄问道:“婉儿可是觉得委屈了?”
林婉儿摇摇头,比划道:我是在担心大少夫人,她会不会出事?
绿萝哼道:“小姐,大少夫人不会出事的,说不定呀,她早回陆家了,让咱们干着急一场!”
林婉儿推了推陆凌霄。
陆凌霄道:“好好好,我去找,我先送你回陆家。”
不过,陆凌霄觉得绿萝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指不定孟芊芊真的回去了。
不然她还能上哪儿?
下马车后,陆凌霄护着林婉儿走上台阶,刚要叩门,大门便从里头打开了。
半夏无比错愕地看着紧紧相拥的姑爷与狐狸精,血气一下子上头了:“姑爷!”
“我家小姐呢?”
“你家小姐呢?”
二人同时开口。
半夏跺脚:“我还想问姑爷呢!我家小姐哪儿去了?”
半夏找不到陆凌霄,与武哥儿回到布庄,布庄老板说小姐借了把伞走了。
那里离都督府极远,小姐又没马车,想来是不会独自去赴宴的。
他们赶紧回陆家看看小姐回了没有,没回他们也好从府上多叫些人出去找。
“你家小姐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这下陆凌霄是真的有些担忧了。
他虽不爱孟芊芊,可对方到底是他妻子,也是一条无辜的人命,他不希望对方出事。
就在这时,一道清瘦的身影,拿着坏掉的油纸伞,摇摇欲坠地从大雨中走来。
滂沱大雨不断捶打在她瘦小的肩膀上,她浑身湿透,连骨头缝都仿佛被寒气浸透。
武哥儿大叫:“少夫人!”
半夏脸色一变:“小姐!”
二人冲了出去。
陆凌霄沉着脸,撑着伞来到孟芊芊面前,质问道:“不是让你在马车里等着吗?回来就不见了踪影,你上哪儿去了?”
孟芊芊浑身都冻僵了,连脸颊与唇舌也僵麻了。
她冷冷地看着他。
陆凌霄发现她穿的不是出门时的那身衣裳,再看滑落在地上的包袱,神色更冷了。
“你去买衣裳了?婉儿买,你也买……非得什么都和婉儿争?平日里不懂事就罢了,非得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使性子吗?”
孟芊芊冷笑一声:“我使性子?我和林婉儿争?我不乖乖在马车上等你?”
“陆凌霄,你还真是忘性大,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从未与林婉儿争过,是他们两个既要、又要、还要。
陆凌霄蹙眉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亏得婉儿一路上都在担心你,催我赶紧去找你。”
孟芊芊冰冷的眸子,毫无温度地看着他。
在他说了这番话后,她犀利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剑斩进他的心间。
他忽然怔了一下。
“姑爷!你快别说了!”
半夏听不下去了。
她家小姐被淋成了这样,姑爷不怪罪那个狐狸精拐走了自己,反倒觉得是小姐做错了。
小姐错哪儿了?
姑爷太过分了!
半夏顾不上是在外面,脱下了自己褙子裹住浑身冰凉的孟芊芊。
车夫武哥儿拾起地上的包袱,撑开伞打在孟芊芊的头顶。
“给我吧。”半夏哽咽地把伞拿了过来,扶着孟芊芊进了府。
车夫咬咬牙,对陆凌霄说道:“大少爷,今日您便是打死奴才,奴才也有话要说!都督府设宴,您带别的女人坐大少夫人的马车,原就是您的不对!您还将大少夫人撇下,一走一个多时辰,大少夫人一直在马车里等,半句怨言也没有!后来,下起了大雨,伞也让您带走了……大少夫人淋着雨去布庄找您,您倒好,不知逛到何处去了,招呼也不打一声。”
“大少夫人也是担心您,才会冒雨去找您!”
最后一句是武哥儿自己的认为。
反正是要被撵出府的,也不差这几句了,车夫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这么大的雨,定是衣裳淋湿了,才去买了身新的,您……您真是冤枉大少夫人了!”
陆凌霄被车夫讲得哑口无言。
他望着消失在大雨中的孟芊芊,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
孟芊芊与半夏回到了海棠院。
“李嬷嬷!”
半夏几乎是用肩膀撞开的房门。
李嬷嬷被吓了一跳,看见一身湿漉漉、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孟芊芊,忙疾走几步把人抱住。
“小姐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呜呜……”
半夏心疼得泣不成声。
李嬷嬷的眼眶也迅速红了。
孟家在青州也算大户,哪怕是商贾,可她家小姐是家中长辈捧在手心长大的,几时遭过这种罪?
“姑爷呢?”
“姑爷和狐狸精在一块儿……姑爷太过分了……”
半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嬷嬷道:“别哭了,赶紧叫小厨房烧热水,熬姜汤,再拿几个汤婆子过来,还有炭!”
半夏哭着去了。
李嬷嬷扶孟芊芊在凳子上坐下,动手脱去孟芊芊的湿衣裳:“上回落水,大夫就说了小姐再不能受寒……”
孟芊芊的手一路上握着伞,冻得手都伸不直了。
李嬷嬷捋了半日,才将她僵硬的手指缓缓分开。
而当李嬷嬷脱下孟芊芊走得满是血水的鞋子时,再也控制不住,扭头哭了起来。
孟芊芊:“嬷嬷。”
李嬷嬷抹了泪,抬起头,红着眼眶看向她:“诶,小姐!”
孟芊芊平静开口:“从明日起,停掉松竹轩与枫院的月例用度。”
李嬷嬷道:“枫院是林姑娘的院子,停了她的不打紧,可松竹轩是姑爷的,小姐要把姑爷的用度也一并停了吗?”
孟芊芊不假思索:“停掉。”
孟芊芊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爽衣裳,抱着汤婆子,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李嬷嬷从小厨房端着一碗姜汤过来时,孟芊芊已经睡着了。
半夏坐在床头守着她。
李嬷嬷把姜汤递给半夏,小声道:“你也喝一碗,别着凉了。”
小姐身边的心腹本就不多,她和半夏可千万不能再病倒。
半夏吸了吸鼻子,把姜汤接过来喝了。
李嬷嬷看着盘子里的点心,问道:“小姐什么也没吃吗?”
半夏摇头:“小姐说吃不下。”
二人并不知孟芊芊半路上的遭遇,她们也以为孟芊芊走丢是找陆凌霄去了。
“搁谁吃得下?”李嬷嬷叹气,对半夏道,“你也累了,去歇会儿,我守着就好。”
半夏不想走。
“快去。”
李嬷嬷把半夏撵走了。
又坐了一会儿,给孟芊芊换了个热乎的汤婆子,掖好被角。
孟芊芊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她又做噩梦了。
前一瞬她跌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泊,睁眼却发现置身在烈烈燃烧的大火中,巨大的火焰直冲云霄,屋外全是此起彼伏的惨叫。
她被藏在水缸里,一个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席卷而来的火舌。
孟芊芊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发现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个人。
一袭紫衣,头束紫冠,肤色冷白如骨,狭长的凤眸噙着慵懒的笑意,唇角微微勾起。
孟芊芊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但也仅仅是一瞬,便恢复了古井一般的平静。
“你怕本督?”
“大都督威慑天下,射像止啼,小女子焉能不怕?不知大都督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对于孟芊芊叫出他身份的事,陆沅并不意外,就好比他能查到自己是陆家人,孟芊芊也毫不意外。
若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不是将朝堂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都督了。
至于说大半夜闯她卧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这位离经叛道的大都督而言,恐怕都算不上什么荒诞之举。
陆沅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拉着本督的袖子喊了一宿的爹,本督差点儿想去查一查,几时生过你这么大的女儿了。”
孟芊芊低头一看,赶忙松开了死死拽着的紫色衣袖。
陆沅宽袖一拂,从身后抓了个篮子放在她腿上。
篮子里躺着一个奶唧唧的小女婴,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正在吃手指,可爱得不行。
孟芊芊讷讷地眨了眨眼。
陆沅道:“喂奶。”
孟芊芊道:“我没奶。”
陆沅给了她一个本督又不是傻子的眼神,从襁褓下翻出一个装了热羊乳的水囊。
孟芊芊的脑袋有些晕乎,喉头痛如火灼。
她对陆沅道:“我染了风寒,会传染。”
这么小的孩子,风寒很危险的。
陆沅浑不在意地说道:“反正她不吃也是饿死,饿死还是病死,总得选一个。”
谁让你杀了她奶娘?
孟芊芊问道:“她要是还不吃呢?”
陆沅风轻云淡地笑了笑:“那就连你也杀了。”
孟芊芊识时务地说道:“递我一把勺子。”
陆沅冷笑:“你在使唤本督?”
孟芊芊想了想,说道:“请,大都督赐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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