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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后,未婚夫和男友为她争风吃醋无删减全文

克罗地亚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夜色浓稠,月光惨淡。VIP病房内,女孩儿半张脸被呼吸机笼罩,惨白到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监视器上,心跳的波动还算稳定。江行野隔着房门玻璃看向室内,摘下皮质手套,在开门前却迟疑。“二爷,最多能拖住礼家人二十分钟,司机就在楼下等着。”“嗯,知道了。”江行野关掉蓝牙耳机,喉结滚动后,踏门而入。他脱掉沾染上寒气的黑色长风衣,幽深的目光像盯着猎物一般,死死黏在安静躺着的洋娃娃身上。江行野走到病床边,屈膝跪下,死死屏住沉重的呼吸。接着,他将脸小心翼翼贴在女孩儿的手背上,很轻地蹭了蹭。“安安,”江行野声音有些哑,像含着砂,“是不是很痛?”“其实,没必要救他的,对吗?”秦燃,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哪里值得礼安拼命把他推开...

主角:礼安秦燃   更新:2025-06-05 16: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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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礼安秦燃的其他类型小说《失忆后,未婚夫和男友为她争风吃醋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克罗地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夜色浓稠,月光惨淡。VIP病房内,女孩儿半张脸被呼吸机笼罩,惨白到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监视器上,心跳的波动还算稳定。江行野隔着房门玻璃看向室内,摘下皮质手套,在开门前却迟疑。“二爷,最多能拖住礼家人二十分钟,司机就在楼下等着。”“嗯,知道了。”江行野关掉蓝牙耳机,喉结滚动后,踏门而入。他脱掉沾染上寒气的黑色长风衣,幽深的目光像盯着猎物一般,死死黏在安静躺着的洋娃娃身上。江行野走到病床边,屈膝跪下,死死屏住沉重的呼吸。接着,他将脸小心翼翼贴在女孩儿的手背上,很轻地蹭了蹭。“安安,”江行野声音有些哑,像含着砂,“是不是很痛?”“其实,没必要救他的,对吗?”秦燃,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哪里值得礼安拼命把他推开...

《失忆后,未婚夫和男友为她争风吃醋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夜色浓稠,月光惨淡。
VIP病房内,女孩儿半张脸被呼吸机笼罩,惨白到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监视器上,心跳的波动还算稳定。
江行野隔着房门玻璃看向室内,摘下皮质手套,在开门前却迟疑。
“二爷,最多能拖住礼家人二十分钟,司机就在楼下等着。”
“嗯,知道了。”江行野关掉蓝牙耳机,喉结滚动后,踏门而入。
他脱掉沾染上寒气的黑色长风衣,幽深的目光像盯着猎物一般,死死黏在安静躺着的洋娃娃身上。
江行野走到病床边,屈膝跪下,死死屏住沉重的呼吸。
接着,他将脸小心翼翼贴在女孩儿的手背上,很轻地蹭了蹭。
“安安,”江行野声音有些哑,像含着砂,“是不是很痛?”
“其实,没必要救他的,对吗?”
秦燃,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哪里值得礼安拼命把他推开,自己却被车撞飞,送进抢救室,昏迷了整整一周。
江行野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心中其实很清楚礼安这么做的原因。
如果她此刻醒来,一定会温柔地笑着,像纯洁的天使坠入人间,然后说:“因为我爱秦燃呀,为爱的人付出一切,不计较后果,不是应该的吗?”
不,不。
礼安也许根本不会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以一种警惕、害怕的眼神望向他,然后怯生生地躲到秦燃身后。
偷来的时间流逝太快,江行野恋恋不舍地起身,在最后的两分钟里,用眼睛一遍遍描摹礼安的睡颜。
他双拳紧握,压抑住心中想不管不顾把礼安带回家锁起来的疯狂念头。
他不能那么做。
没有狗把主人锁起来的道理。
手机轻微震动,助理已经在催促他离开。
江行野抬起手,他将手指伸进礼安的手心,企图满足自己最后一点贪念。
细嫩软白的小手像有所感知,突然动了动,用微弱的力气将江行野的修长的手指握住。
心脏骤停一瞬,江行野倏地抬眸,对上礼安湿漉漉的双眼。
完了。
被江家栓进地下室里,被装进麻袋扔到河里时,江行野都没有过此时的恐惧。
此刻,全身血液倒涌,凝结成冰,江行野僵硬着,想逃离,又不舍得挣脱礼安对他微不可查的桎梏。
他害怕下一秒,礼安就要摆出一副惊慌或厌烦的表情,像看路边的垃圾一般,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手机的震动越来越频繁,江行野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江行野往后退了一步,手指却被握得更紧。
女孩儿隔着呼吸机,嘴唇嗫嚅后终于发出声音:“行野哥......好痛,抱抱。”
在病房门被打开的一瞬,江行野从窗户跳了出去。
*
“安安,你真的没看见有人来过病房吗?”
秦燃指着挂在衣架上凭空出现的长风衣,问道。
礼安蹙起眉,摇摇头:“都说了没有。”
察觉到礼安的态度不对,妈妈林婧茵率先打圆场,坐在礼安面前,握住她的手:“安安,小燃也是担心你。医生说,你没有伤到海马体,按理不会失忆,结果现在却只记得15岁之前的事,医院的监控也凭空被抹掉......就怕是有人趁我们不在对你做了什么。”
礼安抬眸,周围的人都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可除了父母,还有闺蜜温知语,礼安对其他人一概没有印象。
未婚夫秦燃,是杏仁混了一点点焦糖。生活助理沈乐,是海盐味的皂香。除此以外,还有几个礼安听过一遍又忘记了名字的亲朋,五花八门的气味聚集冗杂,无一能在礼安的脑海中勾勒出清晰的画面......
全都是出现在她15岁以后的人。
不曾想这10年里竟然多出那么多爱她的人,礼安觉得这场景没来由的有些好笑,但表情终究有所缓和:“我明白,但我确实没有看见过任何人。妈,我有点累了。”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跟你爸再去和医生了解下情况,晚上给你煲汤喝。”林婧茵让护工把病床摇下。
临出门前,秦燃在礼盛耳边问了句话,礼盛回答说:“领证的日子还是之前计划的那天,婚礼就看安安到时候的恢复情况......”
话音被房门隔绝,礼安挑挑眉。
领证?

脑袋陷入松软的枕头,余光瞥见衣架上的黑色风衣。
极浅的雪松香几乎要彻底消散,礼安深呼吸了两次,尝试用气味在脑海中唤醒些记忆。
江行野一定来过,但并不光明正大。她隐约记得自己和江行野说过话,对方却落荒而逃。
再醒来,她就被告知失去了整整十年的记忆,还多出一个自己拿命去救的未婚夫。
礼安的头突然一阵刺痛,她攥着床单强忍生理恶心,回想整个上午一行人对她的关心和照顾。
显然,在她出车祸之前,她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个恩爱有加的未婚夫,还有几个知根知底的好友。
这些绝不是假的,也不是演的。
那么江行野呢?在她15岁之前,本应最浓墨重彩存在的那个人,为什么偏偏没有光明磊落地站在她面前?
迷迷糊糊间,礼安陷入半梦半醒。
虚幻的梦境里,是她幼年时见到江行野的场景。
江行野被铁链拴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血混合着潮湿的泥土,咸腥的气味掩盖掉独属于少年的那一份冷冽。礼安下意识向他跑去,昂贵的小羊皮鞋踩进烂泥,她弯腰想要给蜷缩在角落的江行野解开铁链。
滚烫的眼泪砸到江行野的手臂,江行野在此时抬头看她。
礼安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江行野就张开了嘴,一口咬向她的手指......
“行野!”礼安从梦中惊醒。
“安安,怎么了?”躺在陪护床上的秦燃被礼安叫醒,焦急掀开被子,坐到礼安身边的椅子上,握住她的手,“是不是做噩梦了?”
礼安防御似的把手抽走,警惕地看向秦燃。
秦燃有些尴尬地僵住一瞬,而后收回抓空的手:“抱歉,安安,忘记你现在对我还很陌生。”
礼安抿唇,眼神瞟到床头摆着的自己和秦燃的甜蜜合照,心中泛起一丝愧疚:“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现在什么都忘了,没办法把你当成未婚夫。”
“怎么会是你的错!”秦燃心疼地拧起眉,“当初如果不是你推开我,我早已经死了。安安,我能追到你一次,就能追到你第二次、第无数次。只要你平安,生活中的其他一切,从今往后,都交给我。”
礼安在并不排斥的杏仁味中,慢慢放松因为戒备而紧绷到牵扯伤口的身体。
看到礼安的变化,秦燃也松了一口气,起身为礼安掖好被角,指尖轻轻拨开散落在她额前的碎发。
“给你点一些安眠香好不好?”
礼安摇摇头,开口:“秦燃......”
“你以前会叫我燃燃哥哥。”秦燃满怀期待地看着礼安,尝试用一些亲密回忆拉近和礼安的距离。
礼安咬着唇,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片刻后,她选择忽略掉秦燃的期待,直接问更重要的事:“你认识江行野吗?”
“怎么突然问起他?”礼安没有在秦燃脸上捕捉到任何变化,好像她只是提起一个无关痛痒的人。
礼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给出解释,秦燃继续问:“是他有来看过你吗?”
“没有。”礼安垂下眼,看向空空的衣架又收回目光,“我只是......觉得我在15岁之前,和他关系还不错。也许我会把他介绍给你。”
“南城所有人都认识他,江行野是幻月集团的创始人。说到幻月,它最近正在和我们两家争同一个项目,可没少让伯父伯母头疼。出车祸那天,我们本来要去约会,也是因为项目出问题才被紧急叫回公司,没想到却在路上出了意外。”
“我隐约记得他不是被叔叔一家送到国外去了吗?怎么会......”
“安安,”秦燃无奈地笑了笑,打断她,“也许在你的记忆里,他还是你的儿时玩伴,但对他来说,已经过去了整整10年。而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里,从未听你提起过他。”
礼安闭上了嘴。
“我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今天你醒来以后,一直在问别人的事,让我有些吃醋。”秦燃很委屈,声音甚至带着颤抖,“我们相爱很多年了,安安,难道你对我、对我们之间的故事就没有一丝好奇吗?”
男人温柔体贴地隐忍着劫后余生却被爱人遗忘的情绪,镜框后的眼眶微红,礼安看着他,脑袋和心脏某一处同时开始抽痛。
礼安一直很相信自己的潜意识,生理上的反应让她放弃再向未婚夫追问江行野的事情。
“对不起。”礼安又一次道歉,然后企图搜刮一些和秦燃有关的疑问,“所以,车祸的原因查到了吗?”
“汽车在撞飞你以后,失控撞到了绿化带引发大火,驾驶员当场死亡。鉴于驾驶员和你我两家不存在任何纠纷,警方初步判断是刹车失灵造成的交通意外。但爸妈和伯父伯母不信有那么巧合的事,手下的人还在继续查。”
礼安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宜思虑过多,再睡一会吧。”秦燃点上一根安眠香。
淡淡的洋甘菊味道很快充斥在病房。
礼安轻哼一声,并不太喜欢。但抵不住汹涌而来的倦意,再一次昏睡过去。
这一次,她在梦里看到了以她为主人公的陌生片段。
和爸妈一起过生日,跟秦燃甜蜜约会,坐在温知语的副驾上......
幸福到冒泡泡的人生,没有江行野的影子。

在医院休养期间,礼安默默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事情。
14岁时,礼安的姐姐礼昭意外死亡,不久,礼盛和林婧茵就把礼安从江家接了回来。
起初,礼安对父母非常抗拒,但礼盛和林婧茵在经历了丧女之痛后,对二女儿无比包容,挖空心思想要弥补她,花了整整一年时间重建家庭关系。
礼安的记忆就停留在15岁那年的除夕夜。她依稀记得自己想要回一趟江家,跟江行野亲口说一句新年快乐,这是她答应江行野的事情。
而父母却以大雪封路为由,无论如何不准她出家门。
她和父母大吵一架,当晚发起了高烧。
礼安全身烧得酸痛不已,鼻息充斥着难闻的药水味道,耳边是嘈杂的脚步声,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好不容易再次睁开眼,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想讨一个拥抱,没想到竟然已经是十年后。
自从医生说多聊起以前的事对恢复记忆有帮助,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来看望礼安。
礼安看着眼前或隐约眼熟或完全陌生的人,听着他们谈起和自己有关的故事,大致拼凑起被遗失的10年。
当年高烧痊愈后,礼盛和林婧茵对礼安更是百依百顺。而刚从鬼门关里走一趟的礼安,看向面容憔悴的父母,像是突然懂了他们的恐惧和担忧,默默放下幼时的怨念,也不再提要去见江行野的事情。
礼安被宠成南城人人羡慕的小公主,无忧无虑,顺风顺水地长大。
16岁时,认识了大她2岁的学长、秦氏继承人秦燃。18岁上大学,秦燃开始追求她,两人很快谈起恋爱,成为学校中的模范情侣,双方父母也对此很满意。22岁,大学毕业,礼安进入晟礼集团,在总裁办挂了一个闲职,平时只要在公开活动露个面,偶尔参与几个感兴趣的项目。25岁,她接受秦燃的世纪求婚,婚期在即。
生来并不受宠的礼安,没想到自己竟然过上了被爱簇拥的生活。她看着林婧茵手机里拍摄的一个又一个视频,画面里的她笑靥如花,洋溢着青春活力,俨然一副被泡在蜜糖罐子里长大的模样。
“小安,妈妈知道,在你15岁之前,我和你爸爸亏欠你很多,你现在只有儿时的记忆,想疏远我们很正常。”林婧茵语气轻柔,带着懊恼,“但我们一家人一起经历的时间都不是假的,我只希望,你还愿意给爸爸妈妈一次弥补你的机会,像从前一样。”
礼安的右臂神经猛然一阵刺痛,犹如电流穿过,痛感又很快消散,只剩酸麻。
她伸手抱住林婧茵,感受着母亲怀抱的温暖:“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
直到礼安出院那天,江行野都没有再出现过。
她企图在网上找到一些与江行野有关的蛛丝马迹,但他的个人信息全都被保护得很好,除了公开的行程,和他自己在访谈节目里透露的信息,其余什么都没查到。
后来几次见到秦燃,礼安本想要回江行野的风衣,但对上秦燃深情且带有期待的眼神,礼安又不自觉地咽下。
她甚至开始怀疑,江行野其实并没有真的来过,一切都是她的幻觉。正如周围所有人所表现出的那样,她后来的生活完美到像一场梦,没有给江行野留下位置也并不奇怪。
或许江行野早已和她渐行渐远,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
不然,以幻月集团总裁的身份,无论如何都能有由头来探望她一面。
说服自己放下久远的记忆,安心过好以后的生活。礼安抱着这样的念头坐上回家的车,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
“安安?”秦燃开着车,叫了正在晃神的礼安一声。
“嗯,怎么了?”礼安回过神。
“我说,明天我要去北港出差,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礼安摇摇头,而后问道:“之前伯父提过一次,我和你在一起负责北港的项目,出差需要我一起吗?”
“不用,”秦燃宠溺地笑了笑,“之前也是因为你喜欢去北港shopping,才把你拉进项目组。工作上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先养好身体。”
“嗯。”礼安随口应下。
太多人跟礼安说羡慕她命好,小时候父母宠着,长大后未婚夫宠着,什么都不用干。礼安却觉得莫名,难道自己真的被养成了一个十指不染阳春水的仙女,可她小时候明明有非常清晰的梦想。
——调香师。
在江家的那段日子里,她经常跟在江行野的身后,连哄带骗地让江行野给她买各种味道的香皂、香片、香氛、香水,然后按喜好叠加一通,问江行野哪个好闻。
江行野就任由她把秘密基地搞得乱七八糟,在她昏昏欲睡时送她回房间,再一个人收拾残局。
当年江行野说喜欢什么味道来着?

再努力细想时,头又不受控地痛起来。
礼安只得放弃。
这几年晟礼集团发展迅猛,尤其是在和秦家宣布联姻后,股价更是蒸蒸日上。
据说,在礼安昏迷的一周里,秦燃的父亲秦树峰给晟礼投了一大笔钱,救活一个濒死的项目。
十年的时间,礼宅搬了两次,现在位于云澜公馆,地处南城海滨区,远离市区的喧嚣,景色优美,很适合人调养身体。
简单吃过晚饭,礼安回到卧室。
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多了许多和秦燃、父母还有温知语的合照,但好在有些熟悉的玩偶和香水,还陈列在她的置物架。
礼安一个个闻过自己的香水和香氛,的确有符合秦燃身上味道的一款,叫做“午后时分”,这瓶香水几乎见底。而礼安就快要记不清的那一缕雪松香,她却怎么都没有找到。
翻遍了日记、云盘、相册还有一切可能留下记忆的地方,通通没有江行野半点痕迹。
礼安终于溃败地躺在床上,莫名红了眼眶。
为什么偏偏是江行野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是她亲手把江行野推开的吗?还是江行野退出了她的生活?
亦步亦趋追着江行野喊“行野哥”的画面恍若昨天,为什么会因为一场高烧就彻底断了联系。明明亲眼见到过江行野被锁进地下室虐待的画面,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15岁后的记忆只有零零散散几段模糊的影像在脑海中闪现,15岁前的记忆虽然清晰却成了一团捋不明白的乱麻。
礼安迷迷糊糊想了一夜,第二天,趁着礼盛和林婧茵去公司的时间,她让司机把她送到了幻月集团。
站在耸立的高楼下,礼安下定决心,如果从江行野的嘴里也得到一样的答案,她就放弃这份执念。
集团太大,总裁更是难约,饶是晟礼的千金小姐也得老老实实填表格选档期。
礼安有些失落,但还是低着头一笔一划在前台登记信息,不知道要牛年马月才能见到江行野一面。
“安小姐,总裁办来电话说,马上会有人下来接您,表格不用填了,麻烦您在这儿稍坐一下。”前台小姐走到礼安面前说。
礼安的心脏漏掉一拍。
“是江行野的意思?”
“抱歉,这个我不知道。”
很快,一位自称总裁助理的人带着礼安上了楼。
“安小姐,江总就在里面,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叫我。”助理为礼安刷了卡,而后离开。
礼安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这次她终于看清,二十八岁江行野的脸。
褪去了年少的稚嫩,棱角分明,五官立体深邃,犹如鬼斧神工。剪裁合体的西装包裹着他挺拔的身姿,一眼看过去,比从前更加凌厉,也更加帅气。
唯有一双深黑的眼眸似乎从未变过。
直勾勾地望向礼安,犹如一团浓墨,里面是化不开的情绪。
“行野......哥?”
在熟悉无比的雪松香里,礼安顶着江行野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试探性地叫了一下。
江行野看起来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站在办公桌后,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嗯。”
“嗯”是什么意思。
礼安突然有些局促,懊恼自己不该什么都没准备好就冲来见江行野。她其实并不敢面对江行野淡淡地承认他们已经十年不曾联系、两人之间除了年少无知时的一点情分以外什么都不剩的“真相”。
还是别问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就让她心存幻想地继续生活下去吧。
礼安转过身子就想跑,身后却传来男人的靠近的脚步声,还有一句问候。
“好久不见,小安。”
好久不见。
礼安想要留住的最后一丝不确定也被轻易击碎,委屈瞬间漫上心头。
她回过身,看到那件眼熟的黑色风衣就老老实实挂在落地窗前的衣架上,像在嘲笑她的痴想。
原来真的只是她的一场幻梦,江行野并没来看过她。
“好久不见,江行野。”
江行野抬起的手几不可查地停顿一瞬,而后放下,状似无奈地笑道:“总还想像小时候那样帮你拿着包,抱歉。坐下喝杯茶吧。”
礼安把包放下,盯着江行野为她泡茶的手。
“我出了车祸,在医院住了两个月,从15岁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全不记得了。”礼安率先说道。
“我听说了,但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国外,没有赶回来去看你。”江行野把泡好的茶放在礼安面前,说话客气有礼,滴水不漏,“是我的疏忽,待会我会派......”
“江行野,你真的没有来看过我?”

“的确一直在忙,我可以让陈助把日程表发你。”
礼安看着江行野的眼睛,男人也就任她打量。
“在我15岁以后,你就出了国?”
“是。”
“自那以后,我们都没有再见过面吗?一次都没有?”
江行野沉默了一会,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
手机震动打破了这份安静,江行野看了眼手机,面不改色地抬起眸,重新对上礼安审视的目光。
“没有。”
礼安的心坠入谷底,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脑补的和江行野之间隐秘的爱恨情仇故事都是那么荒唐可笑。
原来只有她被一场车祸撞坏了脑子,一厢情愿地怀念过去。
对方却毫不留恋地大步向前,或许只是看在她大病初愈又是故人的面子上,才开恩似的抽空见了她一面,说了两句场面话。
不想再追问为什么,对于那些拼凑不出时间线的画面也不再有好奇。
茶水尚且冒着热气,礼安起身,客气疏离道:“好,我知道了。医生说要多和有共同记忆的人交流来帮助恢复,所以我才找了过来。不过既然我们已经十年没见,也就没什么好聊的。打扰了。”
江行野像是没有察觉到礼安的情绪,也跟着站起来,仍然体贴道:“没关系,如果有需要,以后随时可以来幻月找我,待会儿让陈助把总裁办联系方式给你。”
“应该不会再有需要了,谢谢江总好意,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礼安拿着包离开了江行野的办公室。
大门合上,江行野的目光始终落在礼安离开的地方,良久没有回神。
江总。
小公主还是知道刀子往哪捅最痛。
江行野苦涩地扯起嘴角。
他坐在礼安坐过的位置,闭上眼,甜美的梨汁滴落在白玫瑰上,在他心里激起千层海浪。
等到味道消弭殆尽,江行野才缓缓睁开眼,把手机砸了个粉碎。
忽闪忽暗的屏幕,只能隐约辨别秦燃最后发来的消息是:
江行野,你忘了五年前礼安说到死都会恨你的画面了吗?你怎么敢又出现的?
*
礼安前脚离开江行野的办公室,陈芜后脚就迎了上来。
“安小姐,我送您下去。”
礼安心情不佳,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陈芜得体微笑,陪礼安进了电梯,而后向她递过去两样东西。
“安小姐,这是我的名片和幻月最高权限的门禁卡,以后如果您有需要见......我是说,不管需要什么,都可以随时出入总裁办。”
闻言,礼安烦闷的情绪有所缓和。
她不解地看向陈芜,原本打消的疑念再一次翻涌。
不等她开口,陈芜看穿她心中所想,继续补充道:“是江总的意思。”
“江总的意思是什么意思,他对待阔别数年的老朋友都那么慷慨吗?”礼安特地咬重了“老朋友”这几个字。
这话让陈芜不敢随便接,他瞄了一眼电梯间的监控,斟酌之后开口:“安小姐是唯一一个。至于江总是怎么想的,可能得您亲自去问他了,我只是听命行事的打工人。”
礼安抿抿唇,还是接过陈芜手中的东西。
江行野还有意见她,就证明至少不是真把她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人看待。
至于他到底为什么是现在这副若即若离、有所隐瞒的态度。
礼安一抬眼,目光对准红光频闪的摄像头,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屏幕背后的人呼吸一窒,仿佛被清澈的双眼剥光看穿,无处遁形。
少女扬扬唇角,像宣战一般,一字一句道:
“好啊,下次,我一定好好问问他。”
提心吊胆送走了礼安,陈芜长舒一口气,回到总裁办,把新手机放到江行野面前。
江行野关掉显示器,摘掉眼镜,轻捏鼻梁。
“二爷,安小姐看起来很希望你去看过她,何不顺水推舟承认?反正她失了忆,是重新开始的好机会。”
江行野摆弄起手中的钢笔,眼睛盯着灭屏的手机屏幕,等待礼安发来好友申请。
“我没法赌她会在哪天记起一切。”
重新开始,太美好的词。
可江行野一闭眼,就会想起五年前的礼安。
用冰冷决绝的眼神,看垃圾一样注视着他,犹如利刃一刀又一刀割开他光鲜亮丽的伪装,露出腐败不堪的烂泥碎肉。
“我只希望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江行野,你让我觉得恶心。”
“当狗?狗会把主人锁起来吗?”
那年他还太年轻,发了疯,伤透了礼安。如今,他怎么敢再把不人不鬼的一面暴露给礼安半分。
偷潜,跳窗,这些都有可能会吓到她,这些“重逢”的画面都不对。
不够温柔,不够体贴,不够浪漫,不够配得上礼安。
这一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只要礼安在想起一切的那一天,别再丢下他。

离开幻月集团后,礼安让司机把她送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进门时,温知语刚刚结束探店视频的拍摄。
温知语跟小助理和摄像挥手告别,看见礼安后,兴高采烈道:“小安安!快来坐!”
礼安快步走过去坐下,温知语问她想喝点什么。
“这家榛果拿铁很好喝,要试试嘛?也是我这次来主推的。”
“不喜欢榛果的味道,”礼安看着手绘菜单回答,“一杯开心果dirty。”
“好。”温知语点头下单,嘴里嘟嘟囔囔开始和礼安抱怨,“最近视频数据差,我爸妈又开始要我进公司,烦都烦死了。”
温氏坐拥近千家连锁百货,资产雄厚,温知语的弟弟今年刚满五岁,家里希望她率先扛起家族企业管理也正常。但温知语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活跃在镜头前,碍于父母压力没能进娱乐圈,无意间做起探店博主,如今事业也算风生水起,自然不愿意回去做提线木偶。
礼安和温知语从六岁起就是同学,即使丢失了部分记忆,她仍像记忆里那一枝厄瓜多尔玫瑰,让礼安感到熟悉和心安。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礼安问。
“你好好恢复身体,恢复记忆,跟秦燃和和美美的就是帮忙啦。”温知语捏了捏礼安的脸,“大人的事让他们大人自己操心去吧。”
又是秦燃。
礼安有些伤神。
去幻月的一上午时间,秦燃已经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醒了吗?昨晚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
让张姨给你做了爱吃的早餐,餐后记得吃药。
听张姨说你出门了,注意安全。
我上飞机了。
刚到北港,这里景色很美,我很想你,安安。
历时两个多月的相处,礼安已经不会像刚醒来时那样把秦燃当成陌生人,但也完全做不到把他当作和自己热恋多年、即将与自己共度余生的恋人。
且不说她忘记了这段恋爱的全部始末,对秦燃没有一丝一毫心动的感觉。不管在周围人眼里她和秦燃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礼安很清楚,现在,占据她的心的,另有其人。
对于秦燃这些以男友身份发出的关切消息,礼安只能已读不回,打算最近找个时间和他摊牌。
服务员把饮品端上桌,礼安喝了很大一口,踌躇后道:“我上午去见江行野了。”
闻言,温知语放下手中的冰美式:“去见他干什么?”
“总觉得和他之间有些事情没有弄清楚,你们也不肯告诉我。”
“小安安,”温知语长叹一口气,“没有不告诉你,能说的我们都说了。难道你从江行野那里有得到什么不一样的答案吗?”
礼安摇摇头,看向温知语,不解道:“当年我高烧痊愈后,怕爸妈伤心,没再跟他们提过江行野,合理。16岁认识秦燃,那时候江行野已经出国,我没和他提起过江行野也很正常。可是,我真的一次都没有跟你说过关于他的事吗?”
承受不住礼安探寻的目光,温知语败下阵来,双手举起投降似的说:“好了好了我们安安公主,别像审犯人一样审我了好嘛,我说。”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应激,礼安软下腔调:“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他就很难控制自己。”
“应该是因为你们后面产生了很严重的过节,才导致你即使失忆了都对这一段耿耿于怀。”
和礼安想象中的真相大相径庭,她听到温知语继续说:“十五岁那年寒假,我跟爸妈去了新西兰,回来后不久就听说江家把江行野送出了国,我把消息告诉你的时候,你没什么反应,后来我们认识了更多新朋友,你就再也没提起过他。”
“直到二十岁,大概就是你和秦燃恋爱两周年纪念日前后?你突然消失了,我们动用一切关系,明里暗里怎么都找不到,半个月后,礼叔叔本打算召开新闻发布会求助社会力量,你又凭空出现在卧室,身上有淤青,看见人就开始哭,睡觉经常做噩梦,还会......喊江行野的名字。”
一杯dirty见底,礼安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我被他绑架过?”

“具体发生了什么,你没有跟任何人说。伯父伯母还有秦燃都尝试问过,但你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应激严重,去见了几次心理医生也效果甚微,所以大家都默契地再也不在你面前提起他。”
礼安垂着眸,一时间难以消化。
“唉,安安,我们真的不是有意瞒你,本想等你记忆慢慢恢复,再适时告诉你这件事。毕竟连江行野都不敢当你面承认,我们就更不想你先把最糟糕的记忆捡起来。”
一阵电流在脑中飞窜,礼安强忍着头疼,按了按太阳穴,继续听着。
“你回礼家以后,我们不希望你和江行野再有来往,这是事实。抛开伯父伯母对你的愧疚不谈,江行野他这个人就不太正常。联合叔叔逼死亲爸,又踩着叔叔的头高调回国,把轮流养过他的所有江家人逼上死路,不知道他还想扬了多少人的骨灰去建一个幻月。安安,他早就不是你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人了。既然已经忘了他带来的痛苦,就向前看不好吗?”
手机响起,是秦燃又发来消息。
小安,康复师今晚会去云澜公馆给你做理疗,你想约几点钟?
“是哦,”礼安看着消息,低声喃喃,“向前看,不好吗?”
几条街之隔,幻月集团总裁办,男人的手机没有等来好友申请,反而等来了一句——
“是哦,向前看,不好吗?”
江行野面目表情地摘掉耳机,下颌紧绷,深黑的瞳孔掩不住绝望。
手背青筋暴起,指甲陷进掌心,血珠滚落却浑然不觉。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这样的结局?
他明明已经在努力扮演一个正常人,保持社交距离,温柔体贴,不做任何逾矩的事情。
压抑住了一切抱紧她,把她拆卸入腹,强迫她只准看向自己的卑劣欲念,也没有用年少时的情感做筹码骗她心软。
为什么还是被判了死刑?
自从知道礼安失忆,江行野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要如何创造和礼安的第一次正式重逢。
礼安来幻月之前,先找上门的人是秦燃。
他扔给江行野落在病房里的大衣,言语犀利:“没想到江二少在国外镀金一圈回来当了总裁,还是改不掉狗急跳墙的癖好。”
江行野懒懒散散掀开眼皮:“看来秦家最近日子好过不少,不用二老一把年纪还拎着两个儿子到我这来求饶了。”
“你!”秦燃咬咬牙,说话收敛了些,“江行野,我奉劝你把肮脏下流的心思收一收,别再打礼安的主意!难道你还要再绑架折磨她一次才满意吗!”
见江行野不再说话,秦燃自以为抓住他的命门,继续咄咄逼人:“像你这样的烂人,有哪一点配得上安安?你应该庆幸她现在失忆了,看见你也只会是把你当成陌生人。如果有朝一日她想起一切,一定又看你像看洪水猛兽。那样恐惧的眼神,我从未在安安眼里见到过第二次,江行野,这全是拜你所赐!”
江行野让陈芜把人撵了出去,沉思许久后,把原本计划的重逢又全部推翻。
如果礼安没有来找他,江行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资格正大光明再见她一面。他或许会将自己的死期一拖再拖,直到再也容忍不了没有礼安的生活,像五年前那样亲手打破这份平静,再等待礼安亲手把他送下地狱。
可是,是礼安先来找了他。
明明是她先叫了他一声“行野哥”,是她染着梨汁的甜美浸染了他的鼻息,也是她收下了他给予的东西,亲口承诺了“下次”。
短短半天,却赐他天堂地狱。
无法忍受,难以平息。
对于陈芜焦急的劝阻,江行野充耳不闻。他失去理智,一路狂飙,只想不管不顾把礼安从咖啡店带走,离开这个到处都记录着礼安和别人的幸福生活却唯独没有和他的城市,然后去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像从前一样,只有他们两个人。
到时候,要他跪下也好,要他死掉也好,只要礼安的眼里只有他,怎么都好。
在咖啡店前,江行野急刹停下。
他一眼就看到礼安。
女孩儿穿着一件羊羔毛的外套,坐在落地窗边,黑亮的头发别到耳后,小口小口吃着盘子中的甜点,一双小鹿眼忽闪忽闪眨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悠闲惬意的画面成了礼安手中无形的牵引绳,死死勒住江行野的喉咙,逼他清醒。
他差点又毁了她的一切。
她想要的幸福,礼盛和林婧茵能给,秦燃能给,温知语能给,一杯咖啡一块甜品,街边的野花路上的流浪猫流浪狗都能给。
唯独他不行。
习惯了这种心痛,习惯了远远望着礼安的样子。江行野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眨眨涩痛的眼睛,然后驱车离开。
礼安此时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向窗外看去,在黑色宾利扬长而去的时候,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总之,对你们来说是过了十年,但对我来说这只是高烧后的一场梦。”
“小时候,我特别希望一觉睡醒就长成大人,然后嫁给江行野,现在也算梦想成真。”
“不管这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此时此刻,我爱的人一定是他。”

落日余晖洒在女孩儿的面庞,细小的绒毛泛着浅浅的金色。
窗外,行人熙熙攘攘,礼安对阖家欢乐的画面没有太多触动。
温知语很明显被礼安的想法吓到,她转动着食指上的古董戒指,良久才说:“安安,你这样想,会伤害到很多爱你的人。”
礼安收回目光:“是吗?我以为我只会伤到秦燃。还是说我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这件事,你们都不赞同?”
“啊,不知道。”温知语大脑过载,不想再聊这些事,耍赖一样撒娇着要换个话题,“待会儿陪我去逛街嘛好不好?下个月我要参加一个活动,快没新衣服穿了。”
礼安点头同意,低头给秦燃回复道:
我要陪小语逛街,不知道几点回去,下次再约康复师吧。谢谢你的好意。
至于他之前的那些话,礼安一句没回。
她思索以后,又补了一句:
关于我们的婚约,等你回来,约个日子我们两家人一起聊一下吧。
对面很快回复:
好,康复的事儿推到明天了。我下周四回南城,约周末碰面好吗?
礼安回了个好,就收起手机。
温知语刚联系完sales,她瞥见礼安对秦燃冷漠的回复,心中默默叹气,但没再说什么。
温氏旗下的商业广场分好几个档次,温知语开车带礼安来到了南城唯一一家s+级的商业广场,万晶。
刚进门不久,礼安总觉得身后有人在偷偷跟着她,但每次回头都看不出什么异常。
转念一想,在万晶不可能闹出什么事情,大概是自己车祸后神经太紧绷,于是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她和温知语各自挑选了几套衣服,结账时,礼安打开手机,里面绑了父母还有秦燃的亲属卡,每张卡的额度都高到吓人。
温知语签完账单,笑着摁灭礼安的手机:“来这儿用不到你结账,你知道你爸妈每年给万晶投多少钱吗?”
礼安也没继续客套,收起手机,开玩笑:“十年,通货膨胀到我看不懂的程度了。”
“比不上晟礼市值增长的速度就好啦。”温知语牵着礼安的手,“还有最后一家,我们去看看礼服。”
路过一家香水旗舰店的时候,礼安向里面看了一眼,默默记下店铺位置。
温知语选的礼服出自意大利品牌Sogno di Stelle(星光之梦),刚进门,sales就热情地迎上来。
礼安本想到更衣室门口坐着给温知语把把关,没想到sales先挽起了她的胳膊。
“礼小姐,您来了。婚纱一个月前完工,已经从总部寄到这儿,今天是来试纱的吗?”
被陌生人触碰,礼安有些僵硬,强忍着想把人一把甩开的不适感,求救地看向温知语。
温知语接收到信号,立刻拉开sales:“今天是我让安安来陪我试礼服,去把我之前选的那几件拿来吧。”
sales和温知语很熟,看自己猜错了主人公也不显尴尬,从善如流:“好,我现在就去取。”
店员给她们端了一些茶水和小甜品,温知语问:“安安,来都来了,不试试看之前订的婚纱吗?”
“我......”
“不准再说什么不和秦燃结婚的话了,”温知语先发制人,“婚纱设计图是你一次次亲自跟设计师沟通调整出来的,跟嫁不嫁秦燃又没关系。你总不能连这十年的自己都不想要了吧?”
说对婚纱没兴趣没向往是假的。
礼安回想起,自己还在江家的时候,因为学习小有进步,江行野答应可以给她一个奖励。
礼安对着屏幕挑挑拣拣,点了一条价值不菲的原创手工裙,抹胸拖尾,配饰繁杂,叫“纯白花嫁”。
江行野摸摸她的脑袋,说:“这是大人穿的裙子,你年龄还小。”
“那等我长大不就能穿了吗?”礼安不满。
她讨厌江行野总是说她年龄还小,明明自己也不过比他小了三岁。
老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闻言,江行野不语。
一个月后,差不多就是一条裙子的工期,那条价值江行野大半积蓄的纯白花嫁出现在她的衣柜,在一众童装里显得格格不入。
可惜,还没等到能穿上它的年纪,礼安就被接了回去。
“那试试吧。”礼安思绪回笼,说。
温知语看起来比她兴奋多了,开心地挥挥手,让店员带礼安去试试婚纱。
“礼小姐,您好,我们试纱是在这层楼对面的门店,请您跟我来。”
“你先过去,等我试完礼服去找你。”温知语对礼安说。
礼安应下,跟着店员,看到了自己一年前定制的婚纱。
比她想象中还要重工艺,上半身是一字肩的掐腰设计,银色丝线错落有致,刺绣出精美的花纹,两侧点缀着天然水晶。对裙摆的偏好也一如既往,层层细纱被撑起,像蓬松的云朵,超长拖尾在身后平铺散开,上面镶嵌着泛着粉色偏光的珍珠。
“好漂亮......”礼安喃喃。
在两位店员的帮助下,礼安穿上精心打造的婚纱。亮白的光落在她如瓷玉般的皮肤上,宛若折翼的天使坠入人间,不染纤尘。
礼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店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更衣室以外。
她失去了所有定制婚纱时的记忆,此刻并没有睹物思情的澎湃。唯一的念头是有点遗憾,倘若不跟秦燃结婚,恐怕这条婚纱也不再有其他场合能穿。总不能穿着为她和秦燃的婚礼定制的婚纱,扭头去嫁给别人......
提起裙摆,走下展示台的一瞬,更衣室的灯灭了。
礼安下意识想要喊人,却被捂住嘴。

“唔......”熟悉又冷冽的雪松味道比惊恐更先占据礼安的意识,她吞咽下声音,扭过头,看到了熟悉的脸。
“礼小姐,商场突然停电了,您不要害怕,现在方便我进去接您出来吗?”店员焦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礼安直直地看着江行野的眼睛,心脏怦怦直跳。
“别进来,”礼安尽可能让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我在里面坐一会,来电了再出去。”
店员闻声放下心,没有再打扰。
听到外面没了动静,礼安才轻推了一下禁锢着她的人,没推开也就作罢。
“江总怎么来了?”她小声问道。
又叫他江总。
江行野后槽牙紧紧咬着,泛着酸涩的苦意。
......之前还会叫他行野哥的。
礼安不喜欢江行野总摆着一副隐忍的表情,却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于是继续刺激他:“江总这样抱着别人的未婚妻,不好吧?再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不说我就喊人了。”
“礼安!”江行野终于出声,他压着声线,贴着礼安光洁后腰的手甚至没敢松开拳头,“别这样对我。”
说罢,他将头垂得更低,不再看礼安的眼睛。
礼安从江行野的动作里察觉到一丝害怕,又不懂他在害怕什么。
江行野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小时候教导她、安抚她、摸索着一点点带大她的哥哥,为什么现在再面对她时,看起来那么卑微。
心口止不住的疼。
礼安不忍再逼问他,语气软下:“我怎么对你了?明明是你说我们十年没见,还一副客套疏离的样子,现在又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想要一个解释都不行吗?行野哥,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听到女孩儿不再叫他江总,江行野绷紧的身体很明显有所放松。
礼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变化,在黑暗中得意地扬扬嘴角。
十年过去,物是人非,只有江行野还是那么好哄而不自知。
车祸以后,礼安一直抱着及时行乐的人生态度,才不想去管别人赋予她的条条框框。她喜欢江行野,就要立刻追到手,如果有天记忆恢复,就等到恢复了再说。
只是她现在还不能把话说的那么清楚。
毕竟,现在她名义上还是秦燃的未婚妻。前几年,求婚、订婚全都是轰轰烈烈到南城人尽皆知,如果在这时候被人发现她和江行野走得太近,这个传闻中无恶不赦无奸不商的大魔头估计又要被扣上一顶帽子。
江行野对礼安的计划一无所知,他闭着眼,逼迫自己千万不要失控。
在他看到礼安满心欢喜穿上婚纱的那一刻,江行野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下午好不容易压下的邪念此刻又争先恐后地将他淹没,他就不该在那时心软,他就该把礼安从咖啡馆彻底带走。
为什么要为别的男人穿上婚纱,为什么就算失忆了也还是不要他。
等江行野再次有了理智,他已经出现在了礼安面前。
他其实根本没听清礼安问了她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默念着,不能在这里吻她,不能弄哭她,不能逼她不准嫁给秦燃,不能撕碎这件婚纱,不能表情太凶吓到她。
竭力平复后,江行野重新抬起头,答非所问:“婚纱,喜欢吗?”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礼安不太开心,但还是说:“喜欢啊,很漂亮。”
“喜欢就好。”江行野松开礼安。
礼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身价不菲的男人一气呵成地跪在自己面前,弯腰悉心为自己整理着裙摆。
“江行野......”礼安轻声唤他。
江行野闻声抬起头。
周遭太暗,礼安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依稀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心突然跳很快。
“你喜欢我吗?”
“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礼安还没反应过来江行野说了什么话,四周的灯就突然大亮。
刺眼的灯光晃得礼安一阵头晕,再睁开眼,已经没了江行野的影子。
他刚才说什么了?
新婚快乐???
礼安气不打一处来。
别人觉得她该喜欢秦燃也就算了,他江行野怎么能也这样想?
礼安提着厚重的裙摆,转身就想去找江行野。
帘子却被人拉开,温知语出现在她面前。
“安安宝贝,刚才停电了,你没出什么事吧?”
看着温知语和她身边的几个店员,礼安只能先把找江行野的事搁置,回答:“没事,我又不怕黑,一直待在这呢。”
温知语点点头,走近礼安,打量后道:“这条婚纱也蛮漂亮的唉,不过我还是想看你穿你定制的那条,再换下给我看看?”
礼安不解:“什么?我订的不是这条吗?”

“当然不是......”
价值百万的定制婚纱被偷梁换柱,温知语叫来店长,一番调查和追责,给出的答案竟然是总部配货出现纰漏,原先定制的婚纱不知去向,现在送来的婚纱签收人也是礼安,才闹了这么一场乌龙。
而且礼安现在身上的这件婚纱,工时更久、造价也更高。
礼安盯着江行野为自己整理裙摆的位置,想起他刚才的那句。
“婚纱,好看吗?”
“喜欢就好。”
还真是癖好独特。
礼安在心里又气又觉得好笑,江行野这是准备为她嫁给秦燃保驾护航了?
经过她同意了吗?
温知语揉了揉太阳穴,举着手机和礼安说:“安安,这事儿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下秦燃,你觉得呢?毕竟,婚纱也是你们一起看过的。”
“现在就别告诉他了,下周我会跟他说。”
“嗯,行,听你的。”温知语收起手机,“那这件婚纱呢?你打算怎么办?总部那边还在核实是不是签收人出了问题,但如果你喜欢的话,想留下也可以。”
礼安沉思片刻后,说:“先放这儿吧,还没到收下的时候。”
隐隐约约的,礼安还是能察觉到淡淡的雪松味道。
于是又佯装不经意地、声音略微提高地说了一句:“也没有很喜欢吧,婚纱还是得跟心爱的人一起设计才有意义。”
说罢,礼安拉上帘子,换掉了婚纱。
这句话如愿落到了江行野的耳朵里。
他缄默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像走近迷宫的野犬,四处冲撞找不到出路。
因为猜到是他设计的,就不喜欢了吗?
可是怎么办,安安,你和秦燃一起商讨无数次、改版无数次的那条婚纱,其实连终版设计图都早就被我截胡毁掉,从来就没有问世的可能。
再不喜欢,再不想要我。
我也一定会让你带着我的痕迹嫁给别人。
狗不能锁着主人,至少拜托你......别扔下我的牵引绳。
*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礼安疲惫不堪,从万晶出来后,就回到云澜公馆。
礼盛和林婧茵在南城有多处房产,岁末公务繁忙鲜少回海滨区,礼安自己一个人住也乐得自在。
餐桌上,张姨做好的晚饭还冒着热气,餐具旁放着礼安该吃的药。
她没什么胃口吃饭,把药一饮而尽后,就洗漱回房休息。
礼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脑海中反复浮现着江行野今天的动作与神色。
在南城令人闻风丧胆的江二爷,身居高位,心狠手辣,再没人敢说他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但在礼安面前,他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丝不符合身份的怯懦。
她侧过身,从包里翻出陈芜给她的名片,向对方发送了好友申请。
对方瞬间通过。
礼安挑挑眉,心想幻月集团还真是压榨劳动力,大半夜都守着手机。
不等礼安说句什么,对方先发来消息:
安小姐,这么晚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礼安也没跟他客气,直接说道:把你老板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有事要问他。
您有什么问题可以先问我,江总他回消息不及时。
礼安觉得自己要被江行野模棱两可的态度逼疯了,心像猫爪似的难忍。
十五岁以前,她从未怀疑过江行野对自己的爱,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
躺在医院休养的时间里,礼安曾想过,如果她和江行野之间确实度过了毫无交集的十年,让江行野对她感到陌生,她也认了,大不了重新开始。
可是江行野分明不是忘了她、想疏远她,那些他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小动作,在礼安眼里都是明显的拙劣表演,无一不彰显着江行野对她的在意。
有过交集却死不承认,表面客套疏离只说句好久不见,背地里又是给门禁卡又是换掉她的婚纱,还搞跟踪那一套。跪都跪了,偏偏最后还要说一句“祝你新婚快乐”,连个联系方式都不愿意留。
不管是欲擒故纵还是别有所图,礼安都很讨厌。
当年江行野既然担起了拉扯她长大的责任,就别想那么轻易地摆脱!她礼安最擅长的就是恃宠行凶。
江行野不想跟她好好说话,礼安也不再主动给他台阶下,索性激将法用到底,等着陈芜把话传给江行野,再看他反应。
止安:我下周末要和秦家商讨婚约,你老板有空来吗?
wu:安小姐要和秦燃结婚?
止安:当然啊,他是我未婚夫,不跟他结难道跟你们老板结吗?
wu:秦礼两家的婚事,不需要江总出面吧。
止安:陈助,你有所不知,我小时候在江家待过好多年呢,江家也算我半个娘家啦。
止安:而且我现在记忆还没恢复,你老板对我来说就像亲哥哥一样,婚姻大事我还是希望他能在场。
寥寥几句话把手机对面的人堵得哑口无言。
亲哥哥。
他从来都不想当礼安的哥哥。
江行野双眸微红,一杯烈酒入喉,细细密密针扎一样在身体里四窜。
他抬起头,为女孩儿打造的专属房间此刻灯火通明,一面是通体透亮的落地窗,一面装着巨大的全身镜,还有一面,密密麻麻贴满了同一位主人公的照片。
对别的男人笑,牵起别人的手,蹲在花园里逗小狗玩......江行野将婚纱照贴在了最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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