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床洗得发硬的薄棉被,压在摊开的语文课本和只写了一半的数学作业上。
张恩玲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抽出课本作业,看到那红叉密布的习题,心沉了沉。
她替女儿掖紧被角,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孩子温热的小脸,豆豆在睡梦中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婆婆的呼吸依旧沉重而不规则,像一架布满锈迹的风箱在艰难运作。
张恩玲轻手轻脚地走到婆婆床边,借着窗外远处路灯透入的微光,检查了插在床边的导尿管袋子,又摸了摸老人枯瘦的手脚,冰冷如霜。
她拧开床头那盏用捡来的破布勉强遮住大半光线的节能台灯,拧开热水瓶,倒出半杯温水,又拿出两片小小的消炎药。
“妈……”她俯下身,凑近婆婆耳边,声音放得很轻,带着长久疲惫的沙哑,“吃药了……”老人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茫然地看向模糊的光源方向,没有焦距,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噜声。
张恩玲耐着性子,小心地托起老人的头,一点点将药片送进她嘴里,又用小勺舀着水,一点点喂下去。
水渍沿着老人无意识松驰的嘴角流下,滴在铺着旧毛巾的枕巾上。
“妈,咽下去,吞进去就好了……”她像哄孩子一样低声哄着,用毛巾擦掉水渍。
喂完药,安置好婆婆。
她疲惫地直起腰,后背传来钻心的酸痛,手臂因白天在缝纫机前的重复劳作而微微颤抖。
走到厨房,拧开冰冷的自来水龙头,洗了把脸。
冰冷刺骨的水让她一个激灵,稍微清醒了些。
饭桌上的纱罩下,放着两个冰冷的馒头和一碟寡淡的腌菜——是豆豆放的晚饭。
她没什么胃口。
她拉开豆豆的书包,拿出那本语文书和作业本,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看了看。
作文题目是《妈妈的手》。
豆豆的字迹工工整整,却只写了一小段:……妈妈的手很粗糙,上面有很多硬硬的茧子,有的地方还裂开了小口子。
冬天的时候,那些裂口总是红红的,像冬天干枯的土地……我问妈妈疼不疼,她总是笑着说不疼。
可是……后面的字迹被橡皮擦擦花了,显然孩子不满意,却又不知如何下笔。
在斑驳的擦拭痕迹旁,有两个被反复描画了很多遍的字:“辛苦”。
字迹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