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弥漫着木香的小小王国时,短短几步路,李福却感觉踏过了刀山火海。
青石巷两旁,那些原本熟悉亲切的窗扉后,门板缝隙里,无数道冰冷、怀疑、甚至带着鄙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密密麻麻地粘在他的背上。
压低的窃窃私语声,如同最恶毒的毒虫,嗡嗡地钻进他的耳朵,啃噬着他的神经:“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平时看着老实巴交……哼,穷疯了呗!
听说他婆娘病着,欠着药铺不少钱,连佛爷的主意都敢打,真是黑了心肝!”
“王捕快都从他家搜出东西了,还能有假?
看他那双手,就是干精细活的……”每一句低语都像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李福心上。
他死死攥紧拳头,粗糙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中屈辱的万分之一。
那张惯于在木纹肌理中寻找生机的脸庞,此刻只剩下被污名和绝望重压下的扭曲,一夜之间仿佛被无形的斧凿劈砍得面目全非。
他低着头,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却只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几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呜咽。
他不敢抬头看天,那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裹尸布,要将他彻底吞噬。
他赖以生存的技艺,他引以为傲的双手,此刻竟成了将他钉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他只想怒吼,想辩解,想砸碎眼前的一切,但最终,他只是更紧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将那刻骨的冤屈和悲愤,硬生生咽回腹中。
<王捕快并未被这汹涌的流言裹挟。
他穿过被猜忌和恐慌毒化的空气,推开张婆婆那间临河小茶铺吱呀作响的斑驳木门。
一股温润醇厚的陈年茶香混合着水汽扑面而来,暂时驱散了心头的沉重阴霾。
光线昏暗,几张简陋的木桌条凳,寥寥几个熟客。
柜台后,年逾古稀的张婆婆正颤巍巍地用一把缺了口的陶壶给客人续水。
她身形佝偻得厉害,像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树,脸上沟壑纵横,刻满了岁月的沧桑,但一双眼睛却并未完全浑浊,偶尔闪过洞察世事的微光。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衣,袖口磨出了毛边。
“唉,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