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羡予许婉若的其他类型小说《表姑娘出嫁后,被疯批权臣强夺了谢羡予许婉若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笑语晏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刚下过一场春雨,消融了残雪,园中四处滴滴答答的落水声。廊檐下的小丫鬟顺着回廊一路快跑,匆匆走进厅堂里,喜气洋洋的福了福身:“老夫人,大公子回来了!”坐在正上首的软榻上的老夫人尊荣华贵,闻言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堂下的众人们也都跟着展露笑颜。挨着老太太撒娇的五姑娘笑嘻嘻的道:“前些日子大雪封山,阻了大哥哥回京的路,这才多耽搁了半月,早说过不会有事的,祖母多虑了。”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是我多虑了,羡儿什么时候让家里操过心。”正说话的功夫,厚重的门帘被小丫鬟撩开,一个颀长的身形走了进来,一身白色狐裘斗篷,长身玉立,俊朗的面容如润玉一般,清润的眼底却透着几分淡漠,如高山之巅的皑皑白雪,可望不可即。“祖母,母亲。...
《表姑娘出嫁后,被疯批权臣强夺了谢羡予许婉若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刚下过一场春雨,消融了残雪,园中四处滴滴答答的落水声。
廊檐下的小丫鬟顺着回廊一路快跑,匆匆走进厅堂里,喜气洋洋的福了福身:“老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坐在正上首的软榻上的老夫人尊荣华贵,闻言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堂下的众人们也都跟着展露笑颜。
挨着老太太撒娇的五姑娘笑嘻嘻的道:“前些日子大雪封山,阻了大哥哥回京的路,这才多耽搁了半月,早说过不会有事的,祖母多虑了。”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是我多虑了,羡儿什么时候让家里操过心。”
正说话的功夫,厚重的门帘被小丫鬟撩开,一个颀长的身形走了进来, 一身白色狐裘斗篷,长身玉立,俊朗的面容如润玉一般,清润的眼底却透着几分淡漠,如高山之巅的皑皑白雪,可望不可即。
“祖母,母亲。”谢羡予拱手行礼。
老夫人欣慰的笑了:“你这次领了皇命下江南办差,一去三个月,辛苦了,事情可办的如何?”
“一切都好,孙儿已经去宫中向陛下复命了,只是这次回来正好遇上大雪封路,耽误了些日子,让祖母忧心了。”
“无妨无妨,你没事就好。”
大夫人笑容端方:“这次江南盐税一案事关重大,陛下却羡儿予以重任,可见重视。”
“羡儿向来是不让人操心的,只这婚事……”
大夫人立马道:“不少人家主动来问,我也挑选了几家,羡儿如今年过二十,这婚事的确也耽误不得了。”
三夫人恭维着:“羡儿这般人才,满京的闺秀都眼巴巴的看着呢,这些天永昌侯府,陈国公府,甚至长公主府上都派人送了帖子来,都有结亲的意思。”
谢家是百年世家之首,谢羡予作为谢家的长房嫡长子,是谢家毫无疑问的继承人。
而谢羡予也不负所望,自小天资过人,才能超群,如今才刚满二十,便已经在朝中站稳脚跟,此番甚至破了积弊已久的江南盐税案。
他的婚事,自然是炙手可热。
老夫人看向谢羡予:“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谢羡予声音沉静:“但凭祖母和母亲做主就是。”
老夫人笑着点头:“虽说如此,你也该挑一挑,回头让你母亲把人选送到你那里看看,这终身大事,总也该找个合自己心意的。”
“大哥哥若是懒得挑,我来帮大哥哥挑便是!反正入春也许多宴会,我定帮大哥哥掌眼!”五姑娘谢秀珠立马道。
“你还是算了吧,回头挑个跟你臭味相投的,进了门,咱家不得天天闹腾的鸡犬不宁?”
说话的人摇着扇子,笑容戏谑。
“小叔胡说什么呢!”谢秀珠气的险些跳起来。
“看看,看看,这丫头脾气了不得,往后嫁了人,郎君若是不如意,兴许还要打人。”谢子洲啧啧摇头。
厅堂里哄笑起来。
谢羡予微微偏头,往后面淡淡扫了一眼,坐在角落的人也正笑盈盈的看着谢秀珠,没有失落,也没有看他。
老夫人笑着搂住谢秀珠:“好了好了,休要拿我们秀珠取笑,她是还小,等大些了,定了亲事,自然也稳重了。”
大夫人笑着摇头:“老夫人别惯着她了,不过说起来,秀珠的婚事也该上心了,她都十四了,明年就要及笄了,也该早些挑拣个好人家。”
老夫人点点头:“是啊,不单单秀珠,还有秀云,秀林两个丫头,也该挑拣着……”
老夫人顿了顿,突然又想起什么,抬眼看向了安静坐在末席的姑娘。
她穿着最素净的裙子,不似谢家的姑娘们穿红戴绿,发髻上只两只银钗,素净的一张小脸几乎看不出什么粉黛的痕迹,却也掩不住那张绝色的容颜,人堆里打眼一瞧,便是显眼的。
“婉丫头多大了?”老夫人突然问。
婉若愣了愣,低声道:“我今年十六了。”
“都十六了,可怜你如今无父无母,这婚事都无人替你操持。”老夫人叹了一声。
许婉若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婉儿幸得老夫人的垂怜收容,已经感念万分,婉儿愿守着老夫人一辈子。”
老夫人笑的和善:“当初收容你,是羡儿做的主,你哪里要感念我?”
许家和谢家说是亲戚,实则八竿子打不着,谢家一年到头像这样上门打秋风的所谓穷亲戚数不胜数,最多打发一点银子就送走,根本没机会见老夫人一面。
若不是谢羡予出面收容,谢家哪儿来她的容身之地?
婉若乖顺的眸子里写满了感激:“大表兄仁善,若非表兄做主收容,如今婉若还不知是何种境地,这份恩情婉若自是铭记于心,感念万千。”
谢羡予沉静的声音没有起伏:“举手之劳,表妹客气了。”
谢秀珠轻蔑的看她一眼,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老夫人见他们这般兄友妹恭的场面,欣慰的点头。
“婉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但这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说起来马上又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不少举子也要入京赴考,在里面挑一挑,兴许也有不错的人选,若能高中,往后也有个前程,回头我让人帮你留意着。”
婉若怔忪的抬眸,看着老夫人慈爱的笑,眸光微闪,眼里不经意的泄露出几分向往。
忽然感觉一道寒芒落在她身上,她慌忙垂下眸子。
老夫人只当她害羞,便也没再继续提了,只对三夫人叮嘱着:“你替婉儿留意些吧。”
三夫人笑着,应的却敷衍:“是。”
一个上门投奔的低贱亲戚,给个容身之所已经算是开恩了,还操心她的婚事?
真把自己当谢家的姑娘了不成?
谢羡予突然起身,声音依然沉静:“祖母,我先回去更衣。”
“去吧去吧,你这一路舟车劳顿也辛苦了,好生休息。”
“是。”
谢羡予拱手行礼,然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路过婉若的身边时,她看到他衣摆上沾染的几个泥点子,他向来喜洁,有什么大事值得他这样匆忙的赶路回来?
谢羡予走了,老夫人也乏了,摆摆手:“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行礼,然后各自散去。
婉若走出寿安堂,便准备回自己的小院子去。
一年前她带着弟弟前来谢家投奔,谢家收容了他们,老夫人做主将靠近西苑的一个小院子给了她住,那小院位置偏僻,只有屋舍两间,但许婉若也很满足了。
至少住在谢家,她和弟弟就能免受欺凌。
因此这一年来,她尽心尽力的侍奉老夫人,小心翼翼的周旋在谢家,以维持这难得求来的安宁日子。
她踱着步子缓步走着,耳边响起老夫人方才的话。
“婉儿也十六了,该嫁人了。”
“若是今年应考的举子里有合适的人选,也替你留意着。”
若是能嫁人,若是能堂堂正正的嫁出去……
“表姑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被惊的迅速回神,散了脑子里的思绪,扬起笑来:“庆安,怎么了吗?”
庆安压低了声音:“大公子让小的来请表姑娘过去。”
婉若笑容微微一滞,又很快恢复:“我知道了。”
谢羡予的园子占据了整个东苑,一片湖泊将其隔绝,僻静清幽,寻常人不得入内。
婉若从寿安堂西边的花园绕了一圈,才绕进一条隐蔽的小路里,穿梭在嶙峋的假山之中,走了足足两刻钟,才终于走进了他的园子。
“公子现在在水榭书房呢。”
湖边有一个水榭,谢羡予的书房便设在那里,水榭四面开阔,可观湖景,谢羡予很喜欢这里。
但婉若不喜欢,她总担心湖对岸有人经过,会看到水榭里的她。
婉若抿了抿唇,还是抬脚进去了。
谢羡予已经换了一身常服,银灰色的衣袍,半披着的发散在后背,发髻用银冠固定,闲散贵公子的模样。
他正在窗下的书案上写字,还有最后几笔,并未抬头。
装模作样,婉若心里骂了一句。
他突然抬眸,漆黑的眼眸好似能透视人心,婉若呼吸一滞,立马扬起笑来。
“我来为表兄研磨吧。”
谢羡予没拒绝,婉若便直接走到书案边,拿起墨条开始研磨。
谢羡予继续写字,婉若偷偷看他脸色,他今天话格外的少,大概是不大高兴。
莫不是在皇帝那里受了什么气,不好在老夫人面前表现出来,所以要拿她撒火来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
婉若笑容更殷勤了:“表兄三个月没回来,消瘦了许多,是不是江南的饮食不合胃口?”
“尚可。”他声音淡淡的。
“那便是舟车劳顿辛苦了,表兄此去查案,定是遇到了许多阻碍,如此劳累,还是要多歇息才是。”婉若贴心不已。
他没回话。
婉若被吊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烦闷的很,他怎么才三个月就回来了。
他终于缓声开口:“祖母今日说起你的婚事了。”
婉若捏着墨条的手倏地一紧,扯了扯唇角:“老夫人不过是说起五姑娘她们的婚事,顺带想起我提了一嘴罢了,哪里会当真?”
他抬眸看她,点漆的眸子隐隐有些寒意:“那你呢?”
婉若后背窜起一股凉意,被他压迫性的气势逼的有些胆颤。
人人都说谢家大公子温润如玉,清风霁月,是上上君子,只有婉若知道,他那副皮囊之下藏着的野心和手段。
“我身份卑微,能寄居谢家便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哪里还敢奢求老夫人为我挑选亲事?况且……”
她咬了咬唇:“我是公子的人,又怎敢肖想别的?”
他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你没有吗?”
她眸光澄澈的迎上他的眸子,眼睛一眨不眨,虔诚的好像拜佛的信女:“当然没有,羡予哥哥怎会这样问?”
他看着她虔诚的眼睛,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喉头滚了滚。
他已经三个月没见她了。
他低头,想吻她。
她慌忙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这里不行。”
水榭的窗户正对着湖对岸,虽说外人不敢随便进谢羡予的园子,因为他喜静,向来没人敢打扰,但也难保有人正好路过。
若是被人看到,她真的就完了。
谢家能收容她,已经算是开恩,她胆敢勾引谢羡予,那简直是死罪。
谢羡予今天却格外不好说话:“就在这。”
他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掐住她的下巴便吻了下来。
婉若呼吸一滞,根本推拒不开他,只能惊恐的看着窗外,生怕有人看到。
她浑身紧绷的像一根弦,死咬着牙关不肯松口,是少有的强硬。
谢羡予看一眼她微微发红的眼睛,心口被灼了一下,刚硬起来的心肠,好似又软了下来。
“就这么怕人看到?”
婉若揪着他的衣襟,呼吸已经有些乱了,说话都有些喘。
“我是担心你,你如今尚在议亲,若是传出什么,怕影响你的声誉……”
他唇角掀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还挺体贴的。”
“婉若只想一生一世守在羡予哥哥身边,婉若也怕被夫人老夫人发现,被赶出去。”
“有我在,没人敢赶你出去。”
自然是没有的,谢羡予就是谢家的活祖宗,百年难遇的天才,又是宗子,谢家未来的家主,年纪轻轻便已经在朝中身居高位,深受皇恩,如今还破了江南重案,前程不可限量。
他不过是要了个女人,谁又能说什么?最多也就是她被人在背后戳一戳脊梁骨罢了。
“可婉若也不愿让羡予哥哥为难。”
她雾蒙蒙的眸子看着他,淡淡的口脂被蹭到了唇角,有些别样的魅惑。
他来不及思索她话中的真假,浑身的燥火都压不住了,直接反手关上了窗户,然后将她按在了书案上。
婉若偏头看一眼四面禁闭的门窗,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下去。
可谢羡予也没让她好过。
他吻着她眼角的那颗泪痣,一遍遍的磋磨她,非逼得她哭着求饶,嗓子都哑了。
她朦朦胧胧间睁开眼,看到他满是欲色的眸子,全然没有在外时温润的模样,凶狠的像一只野兽。
他咬着她的耳垂,低哑的声音带着警告:“婉婉,你今天不乖,我很不高兴。”
她浑身胆颤的瑟缩一下,又迅速的被淹没在潮海里。
一直折腾到天黑,他才终于放过她。
婉若浑身无力的瘫在床上轻轻喘息着,身上不着寸缕,露出锦被的肌肤都遍布暧昧的痕迹。
谢羡予从浴房出来,只披着一件锦袍,步履散漫的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潮红的小脸。
“婉婉,乖一些,等我成了婚,便让祖母把你送给我做妾,嗯?”
婉若刚还紧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撞进他漆黑的眼眸里,他并没有在问她的意思,他只是在通知她。
她抿了抿唇,柔顺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小声道:“我知道了。”
看着她乖顺的小脸,他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弯唇:“睡吧。”
他掀开锦被上床,婉若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还是回去了,我白日里从这里走也不方便,而且明天一早还要给老夫人做药膳。”
他也不强留,只捏捏她的脸:“你还能走吗?”
婉若心里骂道,刚欺负人的时候也没见你心软,现在装模作样的关心什么?
她红着脸垂下头,声如蚊呐:“不妨事的。”
说着,便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匆匆穿上衣裙,然后离开了松鹤居。
外面的冷风一吹,婉若感觉浑身发寒。
她循着夜色回到自己的小院,便看到素月正在门口焦急的等着。
一见她回来,素月便急忙迎了上来:“姑娘怎么现在才回?”
她有些疲惫的走进去:“有些事耽搁了。”
素月本想问怎么耽搁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姑娘去了松鹤园,还能因为什么事耽搁?
素月为她更衣,才解开外衫,便看到她身上星星点点暧昧的痕迹,有些心疼的开口:
“姑娘还是求着大公子怜惜些吧,太过分了让人发现怎么办?”
婉若声音淡淡的:“他会管我怎么办?”
素月喉头梗了一梗,顿时无话可说。
“明日小公子也要回来了,姑娘可要当心些。”
弟弟许书谨才八岁,在谢家族学里读书,半月才回来一次。
“嗯。”
素月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婉若褪去了衣裙,便踩进了浴桶里,浑身的骨头好像拆过一遍似的,泡在暖和的热水里才舒服了点。
素月拿帕子给她擦身,看着她身上的痕迹,心里揪的生疼,喉头都有些哽咽:“若不是老爷一年前遇了难,姑娘又怎会受这样的苦?”
“许家虽说比不得谢家,靠着老爷在外行商也是衣食不愁的,姑娘分明也是从小娇养着长大的千金小姐,如今却……”
素月说着,泪珠子都滚下来了。
一年前,她父亲行商时遇了难,亡故了,父亲膝下只一儿一女,许书谨还小,她一个女子,族人也不放在眼里,偏又还有个刚进门不足两年的继母,勾结外人想要侵占他们的家业。
父亲头七才过,那继母便给她定了婚事,用五百两银子的高价把她卖给了一个年过六十的老鳏夫做妾。
她偷偷用银子买通了下人才得到消息,那继母甚至想要把她卖出去之后,再暗地里找人贩子把弟弟也远远的卖掉,从而和族人一起霸占他们家的家产。
她带着弟弟夜半出逃,一路逃到京中,求到了谢家。
她的姨母张氏是谢家三老爷后娶的填房,可张氏与他们并不亲厚,也不想管这烂摊子,而且许家的族人也追了过来。
张氏说:“你们到底还是许家人,许家有族人,你们也有母亲,如何能久住在谢家?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还是快些回去,别耍小性子。”
回去?回去便是砧板上的鱼肉,等死。
可她不想等死,她要给自己和弟弟争出一条活路来。
于是她盯上了谢羡予,谢家的宗子。
她勾引了谢羡予,爬上了谢羡予的床,对她而言天塌地陷的死局,谢羡予三两句话便轻易的解决了。
“奴婢听闻,大公子的婚事也已经提上议程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少夫人便会进门,到时候姑娘……”
许婉若靠着桶壁,盯着水面上一圈圈的涟漪发呆,想起谢羡予的话。
“等我成了婚,便让祖母把你送给我做妾。”
她眼神渐渐冷淡了下来:“到时候他娶了新夫人,新婚燕尔,也不会记得我。”
“那姑娘怎么办?”
“自然是另寻出路。”
谢羡予的恩情,她不是不感念的,可她这人,向来自私,做不到拿自己的终生奉献。
一年了,他也该腻了,后院里少她一个女人又有什么要紧?
可她的后半生,不能就这么被关在那小小后院里,一辈子做个奴颜婢膝的妾。
次日清早,婉若刚起床还在梳妆,一个老嬷嬷便进来了。
她冷着脸吩咐:“三夫人说让表姑娘过去一趟。”
婉若捏着梳子的手紧了一紧,又轻轻放下:“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给姨母请安。”
“姑娘快些吧。”老嬷嬷说完,便不耐烦的转身走了。
素月“呸”一声:“这老婆子狂的还以为她自个儿是主子呢!”
婉若却眉头微蹙:“姨母向来不待见我,为何突然找我?”
“怕不是六姑娘又惹了事,要让姑娘收拾烂摊子吧?”
婉若没再耽搁,只简单梳妆完毕,特意多用了些粉把脖颈上的一些痕迹遮掩一下,就去了梧桐轩。
谢家一共四房,大爷和四爷是嫡出的亲兄弟,二爷和三爷却先老太爷的两个妾室所出,如今谢家,自然是长房为尊。
大爷是家主,又已经在朝中身居高位,官至副相。
二爷在行商上有些能力,所以府中的产业也大都由二房在打理,二夫人帮着管家,地位也不低。
四爷没什么志向,只闲云野鹤,但毕竟是嫡系,还是大爷的亲弟弟,老夫人也最偏疼这个小儿子,要什么给什么。
至于三爷,既是庶出,又无才干,在谢家颇为尴尬,勉强挂了个虚职,也无实权,还得靠着公中的月例银子过活。
可即便如此,张氏当年能嫁给三爷做填房,也是攀了高枝儿的,毕竟张家只是寻常商户,张父花钱捐了个小官,也上不得什么台面。
所以张氏嫁进谢家之后,便以娘家为耻,不愿和娘家的人来往,包括许婉若这个外甥女。
一年前,许婉若走投无路求到谢家,张氏甚至都不想见她,只想立刻把她打发走,生怕谢家人想起她的便宜娘家来了。
住在谢家的这一年光景,张氏也并不和许婉若亲近,反而刻意疏远,端着谢家三夫人的架子,对许婉若不屑一顾。
可今日,张氏却主动要见她。
婉若到了梧桐轩,才走进院子,便看到张氏正在院中喂鱼。
“姨母。”许婉若规矩的福了福身。
张氏打量她一眼,笑的意味不明:“怎么这一年的功夫,你倒出落的更水灵了。”
婉若心脏倏地攥紧,脸色都不自觉的发白,险些以为张氏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承蒙姨母照顾。”她强自镇定。
张氏轻哼一声,直接扔掉了手里的鱼食,拿帕子擦了擦手:“你知道就好,若不是我,如今你也不知道落到什么境地。”
婉若抿了抿唇,见张氏没有追问的意思,心知自己多虑了,张氏若是发现了什么,定会立刻发作的。
“姨母的恩情,婉若自然是记在心里的。”她态度恭顺,挑不出毛病来。
张氏笑了笑:“昨儿老夫人突然说起姑娘们的婚事,竟也提起你了。”
婉若微微一怔,原来她找她来是为了这事儿。
老夫人不过顺带提了她一句,她以为三夫人定不会放在心上,更不可能为她操心的。
婉若微微垂下头:“是老夫人仁善。”
“老夫人是仁善,连你这种人也能放眼里。”张氏打量她一眼,轻嗤一声,“不过既然都提了,我这个做姨母的,自然也不能不管。”
婉若心中警觉,张氏怎么可能突然对她上心?
“我这儿倒是正好有一桩好婚事说给你,袁老爷正在物色妾室,想要个知书识礼的闺秀。”
婉若笑容微滞,捏着帕子的手指一紧。
张氏高兴的很:“那袁老爷也不得了,是皇商,家里富得流油,而且他还是永昌侯夫人的胞弟!虽说袁家妾室多了些,但袁夫人宽厚,你又年轻漂亮,笼住了袁老爷的心,还怕将来没有好日子?”
婉若眸底渐渐凉了下来,她就知道,张氏怎会突然对她的婚事上心?
袁家她也不是没听说过的,京中出了名的狼窝,那袁老爷好色又暴戾,府中每年都在纳妾,隔一段时间便会有妾室暴毙,说是病死,实际上如何,谁心里又不清楚?
张氏连这种火坑都让她跳?
“姨母,父亲去世才一年,我应该守孝三年,孝期未过,不想婚嫁。”
张氏冷笑:“你要真想守孝,老夫人说起你的婚事的时候怎么不听你反驳?你以为你还是个什么人物不成?还需要遵着这死规矩?谁管你。”
大兴的确要守孝三年,但寻常老百姓家不必这么麻烦,也只有朝中官员得格外注重礼仪,以免被人参奏。
“你分明就是推拒!袁家是什么样的门第,你还看不上了?能进袁家的门,已经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张氏一拍桌子,厉声骂道。
婉若神色也冷了下来:“既然是这样好的福气,姨母何须留给我?让给秀云妹妹不就好了。”
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尖锐的声音炸了出来吧。
“你说什么呢?!你不会以为自己死皮赖脸的在谢家住了一年,就真把自己当谢家的姑娘了吧?还敢和我比?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个什么身份!”
谢秀云冲了进来,指着婉若的鼻子破口大骂。
婉若并不看她,只是看着三夫人:“我是什么身份我自然清楚,我不曾想过高攀,但也没想过作贱自己。”
张氏盯着她:“婉若,要不是我收留你,现在你和你弟弟都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知恩图报四个字怎么写。”
她语气威胁:“况且,你弟弟还在谢家呢。”
婉若笑:”当初是姨母收留我们姐弟的吗?”
张氏脸色变了一变。
“我也多希望,当初是姨母收留的我们。”
如果张氏答应收留,她也不必去爬谢羡予的床,她也还可以做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也能堂堂正正的肖想一段金玉良缘!
可偏偏不是。
“姨母这是要拿阿谨来威胁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谢家如今是姨母当家了呢。”
张氏在谢家也并不好过,她在外被大夫人二夫人压着,在内又被三爷压着,膝下一双儿女都要操心前程,她的软肋可比婉若的多。
婉若声音不疾不徐:“姨母当年是如何嫁进谢家的,难道忘了吗?若是让老夫人知晓,不知道姨母会是什么下场……”
张氏瞳孔骤缩,脸色当即大变:“你!”
婉若走近了两步,眼神冰冷:“别拿阿谨威胁我,否则鱼死网破,我也不怕!姨母知道的,我如今贱命一条,最豁得出去。”
张氏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脸色都憋的乌青,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既然无事,我就不打扰姨母了。”婉若恭敬的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张氏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恨的直接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砸在了地上:“这贱蹄子!从前怎么没发现她还这般厉害!”
谢秀云恼道:“就她这种不知廉耻的住到别人家里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张氏气的坐在了石凳上,脸色难看的很。
谢秀云却急了,拉着她:“娘,这事儿难不成就算了?要是不把许婉若那贱人送给袁老爷,他如何肯帮忙在侯夫人跟前为我说话,撮合我和世子的婚事!”
谢秀云也十四了,张氏对她的婚事格外重视,从前年就开始细心挑选,张氏眼光高的很,非王公贵族看都不看一眼。
但三房在谢家无权无势,毫无地位,三房的女儿自然也并不算抢手,更何况上头还有个谢秀珠压着。
两人就差了一个月,外人压根看不到谢秀云。
那永昌侯府本是打算求娶谢秀珠的,但张氏也想争取一下,这才想到拉拢侯夫人的胞弟,袁老爷。
许婉若身份卑微,但那模样却生的狐媚,袁老爷极好女色,若是把这等绝色送去,他又怎会不帮谢秀云一把?
张氏的眼神阴狠:“算了?这丧良心的小蹄子还敢威胁我,我还能由着她在谢家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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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若从梧桐轩走出来,脸色也冷了下来。
这谢家当真是要待不下去了,谢羡予那边还没解决,张氏便按捺不住要卖她了,再拖下去还不知是什么下场。
谢家到底不是久留之地,她得早做打算了。
婉若蹙着眉出神的走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阿姐。”
婉若一回头,眉眼舒展开来,荡出笑来:“阿谨,你怎么来了。”
许书谨跑到她跟前来,扬着头笑:“我回来见阿姐没在,问了老嬷嬷才知道你来姨母这儿了,就来接你。”
婉若牵着他往回走:“在学堂还开心吗?”
许书谨迟疑一下,又重重点头:“开心,我每天都用功读书呢!”
“也不要太辛苦,你如今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别总熬着读书,我们阿谨聪明,便是不那么拼命的学,也定能比别人强。”婉若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可我想要好好读书,快些长大,早日考上功名,我便能护着姐姐了。”
“傻不傻,你还小呢。”
许书谨执拗的板着小脸:“不小了!我很快就长大了,大公子十七岁就中状元了,如果再过十年,我也能考上功名,也能撑起门楣,让阿姐过上好日子了。”
婉若微微一滞,又扬起笑来:“我们阿谨一定可以的。”
她顿了顿,又低声道:“不过在学堂里,也别太出挑。”
许书谨点点头:“我明白的,阿姐教过我,要懂得藏拙,不露锋芒,我在学堂中规中矩,没有抢风头。”
婉若弯了弯唇:“我们阿谨真乖。”
“阿姐,我不会给你惹事的。”
许书谨乖的让人心疼,他也才八岁而已。
婉若抿着唇,若有所思,要离开谢家,第一件事便是要把阿谨安置好。
当然不能回许家的,这一年来他们以表亲的身份寄居谢家,许家族人不敢做什么,但一旦走出谢家家门,定是要把他们生吞活剥。
得想一个万全之策,全身而退。
回到小院里,便见一个小丫头捧着两匹布兴奋的道:“姑娘,方才蔡嬷嬷来了,送来了两匹新料子,说是二夫人给姑娘做春装的。”
婉若这小院里就两个丫鬟,一个素月,一个丁冬,素月是婉若带来的贴身丫鬟,丁冬原先就守这小院儿的。
素月诧异的很:“二夫人怎会突然给姑娘送料子?”
二夫人负责管家,换季的时候给姑娘们裁新衣本是寻常的,但婉若一个不起眼的表姑娘,向来是被忽视的。
婉若看一眼那料子:“可谢过蔡嬷嬷了?”
“谢过啦!蔡嬷嬷说,明日府中要办春日宴,到时候有的热闹呢。”
婉若抬眸:“春日宴?”
“嗯,听说主要是为了大公子办的,怕是满京城的名门千金都要来,但府中的几位姑娘也要择婿,所以公子少爷们自然也会请,而且如今又临近春闱,许多举子们也都入京了,听说很多学生也会赴宴呢。”
婉若眸光微闪,心里有了几分盘算。
才收拾了东西,素月就匆匆进来,压低了声音在婉若耳边道:“大公子让姑娘去一趟。”
婉若眉头一蹙,她昨天不是才去了?
以前至少三五日才见一次,他忙起来十天半个月想不起她也是有的,怎么他现在这么闲吗?
“可阿谨今天回来……”
婉若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想起谢羡予那阴晴不定的脾气来,到底还是作罢了。
他兴许是有要紧事和她交代。
许书谨已经回自己房里温书了,婉若看一眼他的窗户,对素月道:“若是阿谨问起,便说我去老夫人处了。”
“是。”
婉若这才出门。
先到府中花园转了一圈,然后熟练的从假山里穿梭,到了东苑的角门,敲了三声,门就开了。
庆安已经在等着了:“表姑娘。”
婉若进了松鹤居,谢羡予又在水榭书房,他书案上堆了许多的卷宗,他正在翻看批注。
婉若经常出入他的书房,但也鲜少见他这样忙。
“表兄还在忙公事?”
“嗯,江南那案子还没结案,一些证据账册还要整理,这桩案子事关重大,轻率不得。”他头也没抬。
那喊她来做什么?
婉若贴心的道:“表兄既然还忙着,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
他抬眼看她一眼:“过来磨墨。”
“……”
婉若抿了抿唇,只能上前去挽起衣袖,拿起墨条给他磨墨。
这人越来越难伺候了,松鹤居成堆的丫鬟奴才,就缺她来磨墨了?
谢羡予扫了她一眼,她磨的心不在焉的。
“动作快些。”
婉若这才回神,又嘟囔着:“我力气小,手都酸了,实在快不了。”
“研磨也酸,在床上也酸,你早该练练了。”
婉若呆滞一下,脸倏地红了,脑子里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他牵引着她的手做那种事的画面。
他看着她瞬间涨红的脸,那双时刻藏匿着狡黠和心机的眼睛,此时难得纯粹的装满了震惊和羞恼。
还怪可爱的。
心里的些许不满消散了干净,他拉住了她的手,轻轻一带,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他随手拿了块帕子来给她擦手指沾染上的墨汁:“累了就歇着吧。”
婉若憋到嗓子眼的一口气硬生生咽下去,只是脸上的红晕还是轻易消散不开,只能憋屈的开口:“表兄找我来只是研磨吗?”
“不然呢?”他垂眸给她擦手指,他动作很慢,好像精雕细琢一般,一根一根手指的擦拭。
婉若怔忪的看着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往后他成了婚,是不是也会这样给夫人擦手呢?
“看什么?”他突然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婉若闪躲的看向别处:“没什么。”
他唇角微扬,心情愉悦了许多,放开了她的手指:“再等一会儿,我忙完了陪你。”
婉若撇撇嘴,谁要他陪了?
她乖顺的点头:“我知道了。”
她从他腿上起来,他随口道:“你若是无聊就找本闲书看。”
“嗯。”她走到书架跟前转了一圈,视线从一排经史子集上一扫而过。
忽的余光一扫,看到旁边架子上随手放着一本册子。
她好奇的打开一看,愣住了,原来这是京中闺秀们的名帖,大概是送来的太多了,所以才被装订成册,方便翻阅。
她随便翻看了一眼,全是高门贵女,甚至长公主的爱女端敏郡主都在其中。
谢羡予,当真是天之骄子,光芒万丈。
“看什么呢?”
谢羡予见她许久没动静。
她连忙合上册子:“在看名帖。”
谢羡予看一眼那册子,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大夫人让人送来的。”
她将册子小心翼翼的放回去,问道:“表兄可有心仪的人选了?”
“懒得看,你觉得哪个好?”
“这怎么能问我?谢家未来宗妇,定是要表兄精心挑选的。”
“那你觉得选什么样的好?”
婉若恭敬的道:“自然是要出身名门,端方持重,才貌无双的才好。”
他眉梢微挑,笑:“你就不想着选个脾气好的,往后对你宽厚的?”
婉若眉心一跳,又认真的道:“表兄选宗妇,定是要从大局考虑,公子喜欢要紧,哪里要在意这些小事?”
婉若走到他的身边,小手勾一勾他的手指:“我不想让羡予哥哥为我费心。”
她手指软软的,划过他的掌心,痒痒的,他喉头滚了滚,反手捏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那你万一受欺负怎么办?”
婉若目光澄澈:“那婉若便乖巧些,不惹少夫人生气,也不想叫羡予哥哥为难,能一生一世守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谢羡予心口漏跳一拍,忽然有些忍无可忍,直接牵住她的手一拽,让她跌坐到他的腿上,掐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便吻了下来。
他大手掐住她的纤腰,重重碾着她的唇,细密的吻顺着她的唇角一路滑到她的耳垂,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婉婉,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婉若睁开眼,视线越过他的脸,看到他身后紧闭的窗户,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
天色渐暗,屋内的动静才堪堪消停。
婉若陷在锦被里轻轻喘息平复着,潮红的小脸汗津津的沾黏着发丝,身后的人再次把她捞进怀里。
她疲惫的挣扎一下:“很晚了。”
他倾身压了上来,吻她的唇,她偏过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我要回去了。”
他将她圈在怀里:“今天不回了。”
她连忙撑住他的胸膛:“不行,会被发现的。”
“无妨。”
她有些急了,连忙道:“那怎么行?明日府中办春日宴,听说就是为你挑选妻子,若是传出去……”
“那就提前把你纳进来。”
婉若突然如五雷轰顶,潮红的脸都僵了一僵。
她声音发哑:“少夫人还未进府,表兄怎可先纳妾?”
但凡要脸面的人家,都没有未娶妻先纳妾的,最多偷偷宠幸几个通房丫鬟,正夫人未进门,却先纳了妾室,那这风流名声可就做实了。
且不说谢家要脸,谢羡予如今在朝为官,没准就能被那帮御史参一笔。
这其中的利害,谢羡予当然比谁都清楚。
可就算现在议了亲,谢家规矩多,筹备婚事到正式成亲,至少也得再等半年,他突然不耐烦等了。
不知是不是三个月未见她的缘故,他在江南时就有些后悔,若是早些纳了她,便可以带她一起去了。
他尽快办完了案子,想着可以早日返京,谁知又碰上大雪封路,生生耽误了半月。
后来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在厅堂看到她,她一如从前的听话乖顺,谨慎的一眼也没多看他,他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他想把她提前纳到自己房里,让她天天就在他眼前待着。
他语气淡然,毫不在意:“纳了又如何?”
他点漆的眸子锁着她,眸中泛着危险的光,按在她腰间的手猛一用力,迫使她逼近他。
“婉婉,你在怕什么?”
婉若垂下眸子强掩住眸中的慌乱,再次抬眸时,眼里已经有了雾气:“可万一被人发现,老夫人也会对我失望,大夫人也会觉得我勾引了你,往后少夫人进门,兴许也会视我为狐媚,往后婉若的日子如何好过呢?”
她说着,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雾蒙蒙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声音软的不像话:“羡予哥哥。”
谢羡予看着她,周身危险的气势渐渐消散,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开口:“依你。”
婉若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却突然掐住她的下巴,盯着她,语气隐隐有些警告:“婉婉,你要乖一些。”
她还不够乖?
要把他放香案上供起来吗?
婉若眨眨眼,乖巧的点头:“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谢羡予到底还是松开了她,婉若强撑着身子从床上下来,强忍着发软的腿快速穿好衣裙,然后匆匆离去。
谢羡予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身影,心里莫名的堵着一口气,很不痛快。
过了许久,庆安回来了:“公子,表姑娘已经回到秋水院了。”
谢羡予拿了一本书在看,随手翻了一页,神色不虞:“嗯。”
庆安讪讪的看一眼他的脸色,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往常表姑娘来过后,公子心情都会不错,今日却是怎么了?好像不大高兴?
难不成是表姑娘惹公子生气了?不会是腻了吧?
庆安想了想,又继续道:“大夫人让人传话说,明日春日宴……”
谢羡予不耐烦的将书合上。
庆安立马闭了嘴:“小的多嘴了。”
然后急忙退出去。
-
婉若回去洗了个澡,回到床上却已经没了睡意。
谢羡予最近有些反常。
他从前向来克己复礼,即便是房事也少有放纵的时候,他朝中又事忙,并不能常常想起她。
可这次从江南回来,他对她索求的格外厉害,本以为昨天是他生气了,故意磋磨她,可今天他心情不错,还是把她往死里折腾。
而且还突然说要提前纳她,婉若后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一时兴起随口说说,还是心底里不满老夫人和大夫人对他的婚事太过苛求,他想要拿她做反叛的工具。
婉若眉头拧起,心里越发的不踏实,不能再拖了,得尽快脱身才是。
次日,婉若起了个大早。
素月给婉若梳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都吓一跳:“姑娘这眼下都乌青,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嗯,有些失眠了,不妨事的,你多压粉吧。”
素月叹了一声:“姑娘思虑太多了,慧极伤身啊。”
婉若看着镜中这张芙蓉面,抿唇浅笑:“等以后日子和顺了,自然就好了。”
素月习惯性的拿了一只陈旧的银钗为婉若簪上,婉若却在梳匣里挑了一支玉簪:“用这根。”
素月怔忪一下:“姑娘……”
婉若又从匣子里拿出一盒胭脂,指尖点了一点朱红,轻轻抹在唇瓣上。
镜中那张素净的芙蓉面有了颜色,鲜少的显露出几分张扬的美来。
这次春日宴设在桃园里,正是初春,桃林里的桃花开的正盛,寓意也好,二夫人亲自操办这次的宴席,很是费心。
“婉若姐姐!”
婉若刚进园子,听到叫声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罗裙的姑娘正快步走过来。
“秀林。”婉若扬起笑来,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我正想找你呢,婉若姐姐,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我们日日都见,难不成我还突然长变了不成?”婉若笑盈盈的道。
谢秀林细看她的脸和打扮,却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她依然那样素净,连裙子都还是去年的,发髻上只一支玉簪,质地也并不好。
在谢家,也只有婉若比她还要寒酸些。
秀林歪了歪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你好像更好看了。”
“是吗?”婉若眨眨眼。
秀林开心的挽住她的手:“今日这春日宴办的可盛大了,燕京城的名门望族几乎都要来,大哥哥的婚事,当真是让满京城的贵女都望眼欲穿了。”
婉若抿唇笑:“那我们也去看看。”
两人挽着手走进去,却看到一向体面的大夫人难得的发了脾气。
“你说什么?!大公子人呢?!”
那小厮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公子要事要办,一大早就出门了,也不知,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婉若立即拉住了谢秀林的手,悄无声息的后退了几步,以免被殃及池鱼。
果不其然,大夫人一拍桌子,怒斥道:“混账东西!今日满京城的贵女都来了,只为了给他相看,你们竟也不拦着!”
小厮连连磕头:“奴,奴才们拦不住……”
“一群废物!松鹤园所有奴才罚俸半月!立刻让人去找,大公子今日不回来,我让你们好看!”
大夫人一声令下,跪在地上的奴才们立即谢恩,然后急匆匆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出去找人。
“母亲别气坏了身子,大哥哥应该就是朝中事忙,没空来相看罢了,既然大哥哥没空,咱们帮他相看着,挑一位嫂嫂不就好啦?”
谢秀珠抱住大夫人的胳膊摇了摇。
大夫人严厉的斥责:“你懂什么!便是我替他相看,他连个面都不露?今日这春日宴可是特意为他办的!”
谢秀珠瘪嘴,没敢再说话,只小声嘟囔着:“又不是我让他不露面的,凶我做什么。”
谢秀林对婉若小声道:“还好我们没上前,连五姐姐都遭骂了。”
谢秀珠是大夫人所出,最是得宠,在家几乎横着走的,谢秀云对她都嫉妒又羡慕。
“不过大哥哥为什么都不来露面呢?”谢秀林很是不解。
婉若摇了摇头:“大概真有急事吧。”
其实她大概猜得到为什么,因为谢羡予根本没把这春日宴放眼里,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需要考虑别人?
大夫人冷着脸教训谢秀珠:“今日这宴席来的都是贵客,你给我谨慎些,别胡闹出错,丢了谢家的脸!”
说罢,大夫人才拂袖走了,今日登门的都是贵客,轻怠不得。
谢秀珠气的跺脚,她好心劝一句,反倒成她的不是了,还被教训一顿!
谢秀云姗姗来迟,笑的幸灾乐祸:“五妹妹今日可要听大夫人的话,安分些才是,也不知这些日子礼数规矩精进了没有,可别又闹出笑话来。”
谢秀珠脸色更难看了:“还轮不上你来教训我!”
“我哪儿是教训你,分明是好心劝告,回头五妹妹丢脸也就罢了,还连累咱们谢家人都跟着丢人现眼。”
谢秀珠讽刺道:“你礼数规矩学的好,倒也没见别人多喜欢你,听说你最近想高攀永昌侯府的婚事?侯夫人近日来过府上几次,我可一次也没听她提起过你。”
谢秀云的脸色瞬间僵了。
谢秀珠嗤笑:“你可安分些吧,别上蹿下跳的,丢人现眼。”
说罢,她得意的扬起头,旋身就走。
谢秀云气的脸色乌青,脸一转,正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婉若和谢秀林,脸色更难看了。
她满肚子的火气没地儿撒,直接开骂:“今日这样的宴席,也是你们这种人能肆意乱跑的?!还有没有点规矩!”
婉若眉头微蹙,这祸事真是一茬接一茬,躲都躲不完。
谢秀林惧怕她,挪着步子上前两步,诺诺的道:“六姐姐,我正要去寻你……”
“寻我?我看你是想寻男人吧!”
她伸手就扯下谢秀林颊边的簪花,嗤笑:“穿红戴绿的给谁看?莫不是还想在这宴席上高攀个王公世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张脸,果真是丫鬟生的,再怎么打扮也一副丫鬟样。”
谢秀林被说中了心事,脸噌的就涨的通红,磕磕巴巴:“我,我没有……”
“没有?你这狐媚子心事都写脸上了还没有?我今儿就替母亲好生教训教训你这小浪蹄子!”
谢秀云说着,将簪花直接扔在地上,扬起手就要扇她。
婉若上前两步,扣住了她的手腕。
谢秀云骂道:“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拦我!”
婉若冷声道:“今日春日宴,连大夫人都万分重视,你想公然闹事吗?”
“是这贱蹄子要勾引男人,我不过是教训她!”
“真闹大了谁管你原因?外人看着只觉得是自家姐妹打架,谢家的姑娘不懂礼数,不单自己的名声毁了,也毁了谢家的名声,你看大夫人放不放过你,你若不信,只管试试。”
婉若直接松开了谢秀云的手,冷眼看着她。
谢秀云脸色变了一变,到底还是没敢动手了。
她狠狠的剜了婉若和谢秀云一眼,恶狠狠的道:“回头再收拾你们!”
然后拧身走了,路过谢秀林的时候,故意重重的一脚碾在那簪花上。
谢秀林垂着头,看着地上被踩烂的簪花,泪珠子也滚了下来。
婉若轻轻拉住她的手:“别难过了。”
谢秀林却哭着停不下来:“婉若姐姐,我,我没想勾引男人……”
婉若拿出帕子来给她擦泪:“我知道,秀林,你别把那些难听的话放心里,今日这春日宴,本就是相亲宴,哪个姑娘不是精心打扮着来?你又有什么错?”
谢秀林抽噎着:“是,反正我不过是个撒气的玩意儿,四姐姐想怎样羞辱我都可以,我一个庶出的姑娘,小娘又不得宠,我拿什么和她比?”
谢秀林也是三房的,不过她是庶出,她娘原本是三爷房里的丫鬟,因此常常被谢秀云拿来讽刺。
婉若抿了抿唇,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是她向来谨慎,从不出风头,便是今日,她自己也另有打算,却也还是如寻常一般穿着朴素,只在细节处稍稍下了一点心思,让人挑不到毛病。
谢秀林今日却穿了新裁的裙子,又精心打扮,一不小心就撞枪口了。
谢秀林握紧了婉若的手,眼里有些希冀:“婉若姐姐,我常常想着,要是我嫁出去就好了,人人都说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若是,若是我能嫁的好……”
婉若弯唇,拿帕子细细给她擦脸上的泪痕:“若是你嫁出去,往后别人只记得你是谢家的姑娘,也不用再受三夫人和谢秀云的欺辱,往后的日子,定比现在好。”
谢秀林的眼里燃起了希望,欢喜的点头:“对!”
婉若走到桃花树下,摘了两朵桃花,给她簪在发髻里:“你簪的那朵绣花虽说精巧,却不如真花引人注目,就戴这个吧。”
谢秀林眼里还含着泪,就开心的点头:“婉若姐姐你真好。”
婉若笑了笑。
谢秀林高兴起来,拉着低声道:“今日不少世家子弟都要赴宴,若是也能相中个如意郎君,岂不是正好?”
“我这样的出身,哪里能配什么世家子弟。”
谢秀林再不济,那也姓谢,谢家是百年世家之首,想要争取世家子弟的婚事也未必不行。
而她一个孤女,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你生的这样好看,万一就有世家公子真的看上你呢!”
婉若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正说着,忽而听到桃林深处传来一阵说话声。
谢秀林探头一看,便看到桃林里影影绰绰的一群穿着澜衫的学子。
她连忙拉着婉若走到一边避开,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才想起来,今日这春日宴,还有大伯父的学生们前来赴宴,都是来应考的举子们,咱们也别撞上他们了,让人看到坏了名声。”
婉若愣了愣:“坏了名声?”
谢秀林眉头轻蹙:“这些举子都是寒门出身,不过在大伯父亲办的白鹿书院读过书而已,且不说不一定能考中进士,便是侥幸考中了,那家里一贫如洗的,还不知熬多少年苦日子呢。”
这样的寒门举子,谢家的姑娘自然是看不上的。
而婉若却看着桃林里的人群,怔怔的出神。
“走吧,咱们快去前面宴席,现在宾客应该也都来了!”谢秀林拉着婉若就要走。
婉若却停下了脚步:“我刚想起来给老夫人做的药膳忘记送去了,要不你先去吧。”
谢秀林只好点点头:“那你快些来,我去宴席上等你!”
“嗯。”
此时宴席上,谢秀云正殷勤的陪在三夫人身边和永昌侯夫人身边说话。
一个小丫鬟匆匆过来,她看一眼,便悄然挪过去。
“都安排好了吗?”她压低了声音问。
小丫鬟点头:“都安排好了,袁老爷也已经到了。”
“那照计划行事,先把许婉若引过去。”
“是。”
小丫鬟低着头退下。
谢秀云眼里闪过一抹歹毒,若是今日事成,许婉若这贱人也不算是一无是处了,她在谢家白吃白喝这么久,也该给点回报了。
养条狗还会报恩呢!
今日春日宴办的盛大,大夫人是忙不过来的,二夫人帮衬着,连一向被忽视的三夫人都春风满面的来待客了。
这不,永昌侯夫人才来,三夫人便立马拉着谢秀云到她跟前献殷勤了。
永昌侯府是世袭的爵位,而且家中长女还是宫中正得宠的淑妃娘娘,三夫人如何不眼热?
若是能把谢秀云嫁进侯府,做了世子夫人,那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往后她在谢家,也没人敢看不起她!
可三夫人殷勤献的足,侯夫人却始终淡淡的,三夫人心里憋着一口气,还得强忍着赔笑。
“大夫人。”
随着丫鬟们的一声通传,大夫人也走进了园中。
三夫人故作诧异的问:“咦,羡哥儿可回来了?”
大夫人一记冷眼扫过去,三夫人有些讪讪的闭了嘴。
大夫人现在也不好受,谢羡予到现在还没回来,派出去的人找到大理寺连门都没能进去。
她还是强撑着体面的笑:“宫中有急事,他如今审理的那个案子事关重大,轻怠不得,一大早匆匆出门去了,实在是事忙赶不回来。”
“大公子如今身负重任,自当以朝政大事为重,今日不过一个赏花宴,大公子不来也没什么的。”
说话的姑娘一身累珠叠纱粉霞茜裙,清秀的脸上牵着浅浅的笑,声音又轻又柔,却又落落大方。
大夫人很是欣慰的拍拍她的手:“难为雪君这样懂事。”
江雪君轻笑,亲自端了茶送来:“伯母今日劳累了,先坐下喝口茶歇歇吧。”
大夫人心里很是熨帖,今天忙了半日,她也真的累了,接过茶喝了一口。
江家也是世家,虽说门第比不得谢家,但毕竟两家是世交,而且江雪君还是大夫人看着长大的,知道这孩子自小稳重又懂事,大夫人很是喜欢。
如今谢羡予的婚事被提起来,京中各家都抛来了橄榄枝,可大夫人这么看了一圈,倒还是江雪君最合她心意。
懂事,识大体,又知书识礼,性情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和羡儿最般配。
大夫人如此想着,脸上的笑也更深了几分:“好孩子,来我身边坐。”
江雪君坐到了大夫人的身边,在场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大概都猜到了七八分。
看样子,这谢家少夫人的人选,怕是要定了。
-
桃林里,那帮举子们正三三两两的在桃林中穿梭着,往西苑的藕香榭走去,那边是男宾们的待客区。
谢家是书香世家,向来以清流自诩,这样的宴席,也会邀请一些寒门出身的士子们赴宴,彰显清誉名声。
这些寒门士子们难得能进这样的园林,一路赏景一路谈天说地,都很是兴奋。
“谢相身居高位,桃李满天下,还厚待我等寒门士子,当真高洁!”
“毕竟是百年清流世家,怎么能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豪门勋贵相比?”
“那是自然,我若今年能高中,也定要效忠追随谢相!”
“唉,哪儿那么容易,三年又三年,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兴许一辈子都没这个命。”
“是啊,说起来这谢家大公子十七岁便中状元,我看了他的文章,针砭时弊,字字珠玑,实在是叫人望尘莫及。”
“这等天纵之才,哪里是我们能比的……”
众人又摇头唏嘘了起来。
走在稍后的一个举子闻言有些落寞,脚步都慢了下来,他叹了一声,忽然一抬头,看到旁边桃树后影影绰绰的走过一个人影。
那纤细的影子在树丛后面缓步走着,豆绿色的裙摆扫过地上飘落的桃花,轻盈的好像天上的仙子。
他愣在那里,一时都忘了迈开脚继续往前走了,一不留神就掉了队。
那女子侧身对着他,缓步走过一株桃花树,清丽的侧颜便映入他的眼帘,她微微扬着头,似乎在看树,半披着的发柔顺的散在后背,被微风轻轻吹动。
手里拎着一只装满了桃花的竹篮,被风一吹,花瓣从篮中飘起,他险些以为是九重天上的花仙子下了凡。
她左右张望一眼,正好一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吓的急忙低下头,不敢冒犯:“姑,姑娘,在下,在下……”
婉若歪头看着他,眼里有些疑惑:“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啊?”他愣了一下,再抬头对上她迷茫的眸子,脸噌的就红了,“姑娘是,迷路了吗?”
婉若轻轻点头:“我不知道这桃林这么大,进来就绕不出去了。”
“我,我也是第一次来,但我刚刚是从那个方向进来的,你顺着这个方向走,然后再左拐,应该可以走出去。”
他连忙给她指路。
婉若有些茫然的看一眼他说的方向,又回头看他:“在哪里左拐?”
“……”
“要不,我给姑娘引路吧?”
婉若扬起笑来:“多谢公子。”
他被这笑晃了眼睛,盯着她缓了一瞬才慌忙回神,心里只骂自己太过孟浪!有失君子作风。
“你随我来。”
他走在了前面,脚下的步子都有些紧张,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紧张。
婉若跟着他走着,慢了他半步。
他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主动找话说:“姑娘也是今日来谢家做客的吗?”
婉若摇头:“我不是,我一年前便来了,父亲亡故后,我被姨母接来府中暂住,只是我第一次来这桃林。”
“原来是府上的表姑娘,那为何不去前面宴席上?”
“婉若不过一个寄居的表亲,这样的宴席,我去也不大好。”婉若轻轻垂下头,声音都轻了许多。
他顿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公子呢?是来府中做客的吗?”她问他。
“在下林晗,是此次入京赴考的举子,侥幸来府上做客。”
婉若弯唇:“林公子。”
林晗回头看一眼她明亮的眼睛,心慌的眼神都闪躲一下。
正在他想着接下来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她说:“咦,真的走出来了。”
他一抬眼,桃林已经走到了尽头,心里一阵失落,后悔自己走的太快了,应该慢些的。
婉若笑盈盈的冲着他福了福身:“多谢林公子。”
他连忙拱手还礼:“无妨的,举手之劳,不足为谢。”
“那我先走了。”婉若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林晗怔忪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到底还是没敢说出口。
可等人走远了,他又有些后悔没喊住她。
正懊恼着,忽而一低头,看到地上落下的一枚香囊。
他忙捡起来,香囊上绣着精巧的山茶花,散发着清幽的药香,这是她方才不小心落下的。
他如获至宝,看一眼她消失的方向,谨慎的将香囊收进袖中,想着下次若有机会,定要亲手还给她。
婉若走出了桃林,脚步轻快了许多,她细细在心里考量着。
林晗穿着寻常的澜衫,束发也只是用的寻常布条,袖口甚至有些破损,可见家中贫寒。
他守礼又规矩,并不盯着她看,还注意保持距离,可见并非孟浪之人,有君子之风。
他还是个举人,虽说没有官职,却也有了功名,士农工商,已经足够压许家一头。
婉若唇角微扬,就他了。
一个小丫鬟突然急匆匆的跑来:“表姑娘!不好了!”
婉若脚步一顿:“怎么了?”
那小丫鬟着急的道:“方才表少爷在池塘边玩耍,却不小心落水了!”
婉若脸色登时变了:“他在哪儿落得水?可救上来了?!”
“在听水轩,救是救起来了,就是有些迟了,现在还昏迷着……”
婉若慌得扔下篮子就奔了出去。
谢家的公子们寻常都在族学读书,半月才回来一次,即便如此,谢家的公子们也都有自己的书斋。
这听水轩便是三夫人为她儿子瑞哥儿置办的书斋,阿谨说是在谢家族学一起上学,实际上也做着瑞哥儿书童的活儿,瑞哥儿若是在听水轩读书,他也要在这儿陪着伺候笔墨的。
到了听水轩,走到门口,她心里有那么一丝的狐疑,这里有些太安静了。
虽说她和阿谨都是寄居在谢家,并不受重视,但人都落了水,都有人去找她了,那也该有人呼救才是。
可阿谨的事她不敢轻率,万一他真的被人丢在这没人管呢?
她顾不得许多,急匆匆的就跑了进去。
这听水轩并不大,只是在池边的一个小院,寻常都空置着,偶尔有客人留宿,或许给收拾出来给人住。
“阿谨!”
她跑到小池塘边一看,这池塘里空空如也,哪里来的人?
她愣了一下,忽的就听到“嘭”的一声,院门被人重重的关上。
“哟,这府上还有这样绝色的丫鬟?”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摸着下巴色眯眯的打量着她,眼睛从上到下来回扫了好几遍,一双豆豆眼都放光,那眼珠子都恨不能黏在她身上。
婉若脸色变了一变,当即意识到,她被算计了。
“我不是府中的丫鬟。”
婉若冷声否认,然后转身就走,可拉了一下院门,却纹丝不动,反而听到了外面门锁晃荡的声音。
“美人儿,别走啊,我是个心疼人儿的,今儿你有福气,跟了我袁兆,下半辈子可就吃香喝辣,我让你当我的十一房小妾,放心,我会宠着你的。”
男人猥琐的舔了舔嘴唇,向着她逼近。
婉若猛一回头,盯着他浑身发寒,袁兆?!他就是三夫人要给她介绍的好婚事!
原来她们那么快就坐不住了吗?用这种下作招式。
“我没兴趣。”她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这里是谢家,你胆大包天敢在谢家的地盘上胡作非为,是不怕谢家收拾你吗?我提醒你一句,三夫人可做不了谢家的主。”
谢家是清流世家,外客到自家后院来奸污女眷,那简直是奇耻大辱,怎可能放过?
袁兆眼神心慌的闪烁一下,又立马瞪着眼睛骂道:“你这小贱蹄子,还敢要挟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谢家来为你做主?!”
他说着,又冷笑起来:“再说了,这不是你自个儿送上门的吗?到时候闹出来,那也是你自个儿不要脸跑到这儿来跟我幽会,那谢家找谁算账呢?”
婉若脸色渐渐难看,狠狠掐了掐掌心,苍白的脸上转瞬间就有了惧怕。
她踉跄着后退,哀求着:“求求你,放过我吧。”
袁兆眼里却越发的兴奋了,一步步向她靠近,嘴上还哄骗着:“美人儿,你乖乖从了我,把我伺候舒服了,我也不会不要你,带你回家,收你做我的小妾,以后日日夜夜都宠着你。”
婉若后背已经靠到了紧闭的院门,退无可退,只能绝望的站在那里,再无动作。
袁兆以为她听进去了,心里自然也放松了许多,那许氏还说什么这丫头性子烈,要用强的时候别心软,果然还是一物降一物,分明是许氏没用。
这丫头看着柔弱无依的,三言两语就自个儿投降了嘛!
“我的乖乖,快别难过了,大爷我让你舒服舒服……”
袁兆色眯眯的笑着,伸手就要扑上来。
可就在他靠近的这一瞬,婉若忽然抬手一扬,一把药粉被撒出去,直接撒在他的面门上。
“啊!”
袁兆惨叫一声,捂着眼睛痛苦的四处乱跳。
那药粉把眼睛辣的刺骨钻心的疼,痛的恨不能将眼珠子抠出来。
婉若毫不犹豫的捡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走到袁兆的身后,举起石头猛的砸在他的脑袋上。
“啊!”袁兆又是一声惨叫,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脑袋上淌出了血,染红了池边的草丛。
婉若扔了石头,从袖中拿出一枚香囊来,直接塞进了袁兆的怀里。
门外守着的人听到里面袁兆的惨叫声,也是吓一跳。
“这,这袁老爷是不是出事了?”一个丫鬟战战兢兢的问。
那婆子大骂道:“蠢货!还不赶紧开门!”
要是袁老爷真的出了什么事,三夫人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手忙脚乱的拿出钥匙来,打开了门锁,急匆匆的拉开门进去,就看到袁老爷满脸血污的捂着眼睛在草丛里打滚,而婉若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
她们吓的脸都白了,小丫鬟都尖叫起来。
倒是那婆子老练,立马指着婉若的鼻子大骂:“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袁老爷打成这样!”
婉若忽而弯了弯唇角,笑的有几分诡异。
这两个被这笑容瘆得没由来的心慌,正呆愣着,却见婉若突然冲出去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抓贼啊!有贼!”
那丫鬟和婆子没能拦住,眼睁睁看她两嗓子一喊,竟就真喊来了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小厮们抄着家伙来抓人了。
“贼在哪儿呢?!”
婉若往地上一指,那帮小厮立马冲上去乱棍打了一顿,然后用麻袋将人给装起来了。
那婆子原本被人群挤出去,这会儿看着袁老爷竟挨打了,吓的什么都顾不上的大喊了起来:“快别打了!别打了,这是府上贵客!”
正揍的起劲儿的小厮们动作一顿,一个个都呆在了那儿了。
桃园内。
宴席此时已经开始,园中丝竹管乐清雅无比,三夫人还在围着永昌侯夫人献殷勤,二夫人忙着应酬往来,大夫人在和江雪君说话,气氛和乐融融。
却在此时,一个丫鬟匆匆走进来,在大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夫人脸色立即就变了,压低了声音问:“当真是袁兆?”
“是,现在人都在听水轩……”
“我去看看。”大夫人急忙起身。
今日这样的大日子,闹出这种闹剧来,一不小心可不好收场。
“伯母,出什么事了吗?”江雪君怔忪的问。
大夫人笑了笑:“没什么,是瑞哥儿几个孩子淘气闹出点事来,我去看看,你先坐。”
家丑不可外扬,大夫人当然也不能声张。
江雪君看出几分不对劲来,还是点点头:“那伯母快去吧。”
大夫人匆匆走了。
大夫人到听水轩的时候,袁兆已经被人抬进屋里,丫鬟正拿帕子给他脑袋上缠住止血,他眼睛就还红肿着,满脑袋的血,看着很是吓人。
“疼,疼啊!贱人!贱人!我要杀了你,来人,把那个贱人给我拖出去打死!啊!疼!大夫呢?大夫死哪儿去了?你们这群混账东西,你们谁都别想兜着走!”
大夫人才进门,就听到袁兆大呼小叫的咒骂声,眉头都拧紧了。
“这是闹什么?!”大夫人厉声问。
屋里的奴才们吓的立马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
袁兆一看到她,更来劲了,破口大骂:“你们谢家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竟纵容这种下贱坯子把我打成这样!你若是不把这贱人给我宰了出气,我饶不了你们!”
袁兆指着站在一旁的婉若。
大夫人这才看向婉若,这个一向被忽视的表姑娘。
大夫人冷着脸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婉若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我,我不知道他是府中贵客,我还以为他是贼,我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摸进听水轩,还想要从听水轩的角门进三夫人的院子……”
听水轩是瑞哥儿的书斋,但瑞哥儿贪玩,总不好好读书,所以三夫人特意给这书斋开了个角门,连通着三夫人的梧桐轩,方便随时来查看儿子是否用功读书。
婉若跪在了地上,脸上写满了委屈:“今日宴席,难免有贼人趁乱入府,想要作乱,我看到他鬼鬼祟祟的要进梧桐轩,他竟还口出狂言说是三夫人允许的,我心急之下才把他当贼,喊人来抓他。”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跟着变了一变。
大夫人眸光一闪,看着袁兆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
袁兆鬼鬼祟祟的想进三夫人的院子?他家财万贯的当然不是图钱,那就只有可能是有私情!
婉若又一脸懵懂的继续道:“幸好三夫人的奴才庄嬷嬷和翠凤也在附近,我一喊抓贼,她们第一个冲进来,大夫人若是不信,问她们便是!”
庄嬷嬷和翠凤吓一跳,万万没想到这丫头三言两语,竟就把她们架到了火上烤!
现在她们能说什么?
说实话?说三夫人把婉若卖给了袁兆,让她们在这守门务必盯着袁兆把婉若给睡了?
那她们不被打死才怪!
大夫人盯着庄嬷嬷:“你是三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老嬷嬷,怎么不跟在三夫人身边伺候,反而在这儿?”
庄嬷嬷目光闪躲,支支吾吾:“奴,奴才今日身子不适,所以没去伺候……”
这话说的鬼都不信,这老婆子气色好的能杀牛,怎么可能是身体不适?
袁兆是男客,却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梧桐轩附近,又想要潜入三夫人的院子,而三夫人身边的心腹奴才又恰好守在附近,难保不是来接应奸夫的!
袁兆终于反应过来,气的从床上翻起来:“你这小贱人!竟敢胡言乱语,老子什么时候要进三夫人的院子了?老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张氏那半老徐娘?!”
可话音刚落,他怀里的一个香囊就滚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婉若一眼看到那香囊,吓的瞪大了眼睛:“这香囊,不是三夫人的吗?”
袁兆呆滞一下,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东西。
大夫人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厉声问:“你怎么确定这是三夫人的?”
婉若连忙道:“因为三夫人的香囊往常都是让我做的,三夫人说总是睡不好,所以我给三夫人的香囊都是药囊,里面配有药材和干花,香囊上的刺绣也是我做的,我自然认得。”
婉若的父亲从前就是做药材生意的,婉若自小耳濡目染也对药材很是熟悉,来到谢家之后,还每天为老夫人做药膳,做药囊。
谢家人人都知道,这表姑娘心灵手巧,做的药囊又可以助眠,又能驱蚊虫,还能安神,而且人又好说话,但凡去找她,她都会帮忙做。
三夫人向来拿她当丫鬟使,自然也随便差遣她做这做那的。
这枚药囊,本来也是她准备做好给三夫人送去的。
婉若诺诺的道:“三夫人独爱牡丹,让我做的药囊上,定要绣上牡丹的。”
此时落在地上的这枚香囊上,可不就是盛开着大朵大朵鲜艳的牡丹?
罪证确凿!
大夫人脸色难看至极,万万没想到,三夫人竟胆大包天到做出这种事!
今日这事儿万一传出去,谢家算是颜面扫地了!
“你,你这信口雌黄的小贱人,我杀了你!”袁兆气的要从床上爬起来撕了婉若。
可还没下床,就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地上,好不狼狈。
婉若害怕的往后躲了躲。
大夫人冷着脸下令:“来人,先把袁老爷送出去,悄悄的,别让他乱喊乱叫,惊动了人。竹青,你去请三夫人过来。”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再派个人去前院,知会三爷一声。”
这到底是三房的家务事,三夫人做这样的丑事,当然也得三爷来管教。
婉若眉眼低垂,不动声色。
袁老爷直接被堵了嘴送出去,大夫人看一眼这腌臜地方,眉头紧皱,有些嫌恶,转身走出去。
临走前,还看一眼婉若:“你跟我来。”
婉若点点头,跟上。
走出听水轩,大夫人才冷声警告:“今日的事,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若是叫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你和你弟弟,我都不会放过。”
婉若应下:“大夫人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大夫人看一眼她乖顺的样子,心里稍稍放心:“别学你姨母,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
婉若睫毛轻颤,垂下眸子:“是。”
大夫人不愿久留,直接走了。
婉若却没走,反而留在梧桐轩外,不多时的功夫,她看到三老爷怒气冲冲的回来了,冲进了梧桐轩。
又过了一会儿,三夫人也回来了。
三夫人显然还不知内情,一脸不耐烦的问带路的婆子:“到底什么急事非得我现在回来?永昌侯夫人那边还要我作陪……”
话没说完,一抬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婉若。
是完好无损的许婉若。
三夫人脸色微僵:“你,你怎么会在这?”
她又张望一眼,发现那听水轩的门大开着,而安排好的袁兆也不知去向,三夫人心里没来的一阵心慌。
婉若弯唇,说的话意味不明:“不是姨母让我来的吗?”
三夫人正要多问,却被那引路的婆子打断:“三夫人还是先回吧,三爷还在等着呢。”
三夫人到底也不好再多问,只能狠剜了婉若一眼,然后匆匆进去。
三夫人才进去,素月也急匆匆的赶来了。
“姑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她刚刚到处寻婉若寻不到,问了人才知道婉若在梧桐轩,还怕是三夫人又刁难她了,急匆匆的赶来。
“阿谨呢?”婉若问。
“小公子?他在家温书呢,没有出来。”素月都愣住了。
婉若轻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是她关心则乱了,她分明交代过阿谨今日不要出门凑热闹,就在家好好温书,阿谨向来听话,是不会乱跑的。
素月着急的道:“姑娘,到底怎么了?”
婉若眼神冷了下来:“三夫人用阿谨把我骗到这里,想把我卖给袁兆。”
素月脸色瞬间变了:“什么?!那姑娘你……”
婉若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药包:“我随身带着这药粉,他自然近不了我的身。”
婉若还会认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认药材了,自小在药材堆里长大,配这种药也并没有什么难度。
自从家中遭难,她就没有始终没有安全感,随时带着这药粉防身用的。
这药粉撒到人的面门上,一旦眼睛沾染上丁点,就会刺痛无比,无法视物,完全丧失行动能力,至少三五日才能好。
她当时故意示弱,降低袁兆的防备心,让他以为她根本无力抵抗,这才能在他近身的那一瞬将这药粉撒到他面门上,绝地反击。
素月慌忙问:“那三夫人她?”
婉若轻轻摇头,只看着梧桐轩紧闭的院门。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便听到“啪”一声响亮的耳光,三老爷怒骂:“贱人!”
素月都吓傻了:“这,这是……”
婉若唇角微扬:“走吧,宴席都开始了,我们也该过去了。”
素月呆愣一下:“是。”
宴席就设在桃园外的一清凉台上。
婉若来到宴席上,寻了最不起眼的一个位置坐下。
谢秀林连忙拉着她问:“我听说后院进贼了,还是你抓的,可有受伤?”
婉若笑了笑:“没有,我一喊,立马有人来抓贼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还敢喊人啊,远远躲开才是,万一被那贼抓了可不麻烦了?”
婉若拉着她的手:“我这不是没事嘛。”
婉若一眼看到林中远远站着的一神色焦急的澜杉公子,是林晗。
婉若捏了捏谢秀林的手:“我先去更衣,一会儿再来陪你。”
“好。”
婉若起身离席,往林中走去。
“林公子。”婉若欠身行礼。
林晗慌忙道:“我方才听说府中出了贼,还叫你碰上了,你有事没有?”
方才闹那么大的动静,总要有个说辞,对外只说是进了贼。
婉若笑了笑:“我没事的,多谢公子关心。”
“你一个弱女子,遇上这样的事还是躲远些的好,万一那贼人是个心狠的,兴许叫你偿命呢!”林晗眼里满是担心。
婉若轻轻点头:“我当时心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下次记得了。”
林晗叹息:“你还是太心善了。”
婉若笑着,心里却摇头,不,她才不心善,她睚眦必报,机关算尽,做的坏事数都数不过来。
而此时宴席上,又是一阵骚动。
“大公子回来了!”丫鬟欢喜的来通传。
大夫人高兴的放下了筷子,今天这鸡飞狗跳了一整天,总算有了一件好消息。
“羡儿回来了。”
谢羡予大步走进来,拱手行礼:“母亲。”
“你这孩子,案子再急也该记得家中今日为你设宴,这么多宾客都来,你怎好缺席?”
谢羡予应着:“是我考虑不周了。”
目光却不着痕迹的从园中扫过,园中一共设了二十桌席面,男女宾客分席而坐,中间只设了一座屏风,只象征性的格挡一下。
他没看到自己想找的人,眉头不自觉的微蹙。
大夫人并未察觉,反而喜气洋洋的拉着江雪君道:“羡儿,这是江姑娘,去年端午宫宴你们还见过的。”
谢羡予看一眼她身边的女子,神色淡淡:“江姑娘。”
江雪君双颊绯红,福了福身:“谢公子。”
大夫人笑着道:“一晃多年,雪君也这么大了,这孩子自小便出众,文采极好,说是家中的女状元也不为过。”
江雪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伯母别取笑我了,我哪里算得上状元?谢公子才是真正的状元。”
谢羡予目光扫过旁边的桃林,忽的看到了林中相对而立的一对男女。
她言笑晏晏,和那男人说着什么,并不真心的笑,可他看着就是不痛快。
她似乎察觉到什么,有些怔忪的回头,对上他的视线,她眼里闪过一抹慌张,她匆匆回头,和那男人说了句话告辞,然后低垂着头回到宴席中来。
大夫人笑着道:“雪君难得来,你可要好好陪陪她……”
谢羡予道:“我刚从诏狱过来,先去更衣。”
大夫人闻言皱眉,看一眼他一尘不染的衣袍,到底还是点了头:“那你快去快回。”
谢羡予拱手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不知是不是婉若的错觉,她觉得谢羡予走的时候,好像冷飕飕的扫了她一眼。
婉若觉得心惊肉跳,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难不成是他察觉了今日三夫人的事不对劲,看出她的算计了?
素月突然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在婉若耳边道:“大公子让姑娘回去。”
婉若只好点头。
好在婉若并不起眼,她离席也没人注意。
到了松鹤居,谢羡予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已经在等着了。
婉若走进来:“表兄。”
他回头看她,点漆的眸子好像要将她看穿。
婉若没由来的心口一紧,谨慎的问着:“表兄突然寻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缓步向她走近,那双清润的眸子无形之中带着强势的压迫,逼的她想要后退。
婉若袖中的手掐紧,紧抿着唇站在原地。
“那个男人是谁?”
婉若愣了一下:“什么?”
她看着他幽深的眸子,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问的不是袁兆。
婉若悄悄松了一口气,从善如流的回答:“方才与我说话的人?他是赴宴的举子,我也不清楚是谁,只是桃林中遇到,问路罢了。”
婉若避重就轻,本来也没发生什么。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拇指的指腹压在她的唇瓣上,映上一点朱红,眸光讳莫如深:“是么?”
婉若心脏被攥紧,有些透不过气来:“怎么了吗?”
她讨厌极了这种感觉,旁人都说谢羡予是清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君子,可只有婉若知道,他阴晴不定,睚眦必报,极会磋磨人!
她甚至有时候后悔当初怎么就选择勾引他。
本以为他是谢家最好说话的人,没曾想是最麻烦的,这一年来她在他跟前无时无刻不胆战心惊。
他盯着她的唇:“我记得你不喜欢用这样艳丽的颜色。”
她今日不单用了鲜艳的口脂,还用了香粉,一靠近便能闻到清冽的茉莉花香。
她往日里总是穿的素净,用最素净的妆容,穿最素净的裙子,他送她的首饰她从来不戴,极力的要把自己变成谢家的一个透明人,生怕被人注意。
上一次见她这样用心思打扮,还是一年前,他初见她的时候。
婉若呼吸一滞,她这点旁人都没察觉的小心思,谢羡予却一眼看破。
她强自镇定:“今日春日宴,我只想图个好彩头,表兄若是不喜欢,我下次不用这样的口脂就是了。”
谢羡予脸色不善,显然并没有因此消气。
她也有些不耐烦了,忍无可忍的道:“还是表兄觉得我连寻常女子的爱美之心都不配有了?今日春日宴,哪个姑娘不是穿红戴绿打扮的漂亮?我也没抢任何人的风头,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非要来挑我的刺!”
婉若破罐子破摔,真想就此和他闹掰了算了。
谢羡予抿了抿唇:“我没想挑刺。”
婉若愣住了,他怎么突然这么好脾气?
“三夫人是怎么回事?”他问。
婉若眨了眨眼:“三夫人?是闹贼的事吗?”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就是听说家里闹贼才赶回来的,这贼还是她发现的,他猜到这事儿多半不简单。
但她和他装相,他也懒得多问了,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随她闹吧。
她被他盯的心里发虚,避开他的目光:“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却被他抓住胳膊给带了回来,他低头,在她耳边沉声道:“收拾干净些,别让人抓住把柄。”
然后松开她,大步走了出去。
婉若呆愣在原地,怔怔的转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茫然。
她自认为很会算计人心,可她从来看不透谢羡予。
她今日的确做了坏事,她以为他会对闹贼的事严加审问,毕竟事关谢家名誉,兹事体大,可他却轻轻放过。
反而对她悄悄换掉的口脂揪着不放,莫名其妙。
谢羡予回到了宴席上,不少人举着酒杯围上来,和谢羡予寒暄。
谢羡予虽说才入仕三年,却已经在朝中身居要职,这次江南盐税案办的漂亮,更是让他大显风头,想要恭维的人自然不少。
谢羡予簇拥在人群中,很快看不到婉若了。
婉若也并没有在宴席上久留,只吃了两口就回去了,她今日要做的事已经做了,也没功夫在那强行融入不属于自己的宴席。
等到夜幕降临,宴席才终于散场。
“羡儿。”大夫人刚送走了宾客。
“母亲。”
“你觉得雪君如何?”
“母亲做主就是。”谢羡予神色未变,但显然没有耐心聊这些。
他的婚事无非是为了给家族挑选宗妇,他母亲做了半辈子的宗妇,自然比他更懂得挑谁合适。
大夫人又道:“那长公主的独女端敏郡主呢?长公主也极看重你,但我觉得郡主未免有些骄纵了,怕她日后进门担不起宗妇的职责。”
谢羡予眉头微蹙,想起之前在宫中见过一次的端敏郡主,的确骄横,若是她做主母,怕是婉若以后日子不好过。
“郡主是皇家女,难免牵涉党争,如今太子未定,朝中也风波不断,皇族的人少牵涉的好。”
大夫人点头:“如此说来,江家倒是最合适的,江家向来只做纯臣,从不牵涉党争。”
谢羡予眸底浮现一抹讽刺,却没多说什么,只淡淡道:“母亲做主就是。”
谢羡予告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夫人神色有些复杂,喃喃道:“这孩子,越长大越是看不穿了。”
竹青上前道:“大公子如今身在朝局,自然是要比以前沉稳些了,夫人别多虑了,婚事的事,大公子不也让夫人做主吗?”
大夫人扯了扯唇角:“大概是我多心吧。”
谢羡予回到松鹤居,神色不虞,眸底郁郁沉沉的,气氛压抑。
下人们都谨慎的伺候着。
庆安端着茶进来,试探着问:“要不,小的去请表姑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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