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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传之陵容避宠小说结局

梦中飘雪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安陵容神志清醒的时候,宝娟正在为她梳妆。梳妆镜中,右边发髻垂下三簇偏紫色的渐变长流苏,两把头上,左侧嵌了银叶红粉蓝三色海棠花样花钿,一面包了镂金蓝叶杂钿来搭配右侧垂下的三簇细流苏。钿花精致,银叶中还镶嵌着细碎粉米珠,令两把头看起来精致又华贵。这装束,竟依稀像是她当年刚入宫时答应位分的穿戴。安陵容疑惑。她不是在延禧宫自戕了吗?为何,却回到了她还是答应位分的从前时光?是在做梦吗?“妹妹容颜依旧,只是心不似从前单纯了。”“谁都知道宫里的日子难过,可是日子再难过,再要步步为营,也不该伤害身边的人,特别是一直把你当做亲姐妹的人。”“自从入宫后,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你不愿做的事情我绝不会勉强你,当日眉庄禁足,我若不与你联手,只能人为鱼肉。”“你若...

主角:安陵容甄嬛   更新:2025-05-28 17: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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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安陵容甄嬛的其他类型小说《甄嬛传之陵容避宠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梦中飘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安陵容神志清醒的时候,宝娟正在为她梳妆。梳妆镜中,右边发髻垂下三簇偏紫色的渐变长流苏,两把头上,左侧嵌了银叶红粉蓝三色海棠花样花钿,一面包了镂金蓝叶杂钿来搭配右侧垂下的三簇细流苏。钿花精致,银叶中还镶嵌着细碎粉米珠,令两把头看起来精致又华贵。这装束,竟依稀像是她当年刚入宫时答应位分的穿戴。安陵容疑惑。她不是在延禧宫自戕了吗?为何,却回到了她还是答应位分的从前时光?是在做梦吗?“妹妹容颜依旧,只是心不似从前单纯了。”“谁都知道宫里的日子难过,可是日子再难过,再要步步为营,也不该伤害身边的人,特别是一直把你当做亲姐妹的人。”“自从入宫后,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你不愿做的事情我绝不会勉强你,当日眉庄禁足,我若不与你联手,只能人为鱼肉。”“你若...

《甄嬛传之陵容避宠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安陵容神志清醒的时候,宝娟正在为她梳妆。

梳妆镜中,右边发髻垂下三簇偏紫色的渐变长流苏,两把头上,左侧嵌了银叶红粉蓝三色海棠花样花钿,一面包了镂金蓝叶杂钿来搭配右侧垂下的三簇细流苏。钿花精致,银叶中还镶嵌着细碎粉米珠,令两把头看起来精致又华贵。

这装束,竟依稀像是她当年刚入宫时答应位分的穿戴。

安陵容疑惑。她不是在延禧宫自戕了吗?为何,却回到了她还是答应位分的从前时光?是在做梦吗?

“妹妹容颜依旧,只是心不似从前单纯了。”

“谁都知道宫里的日子难过,可是日子再难过,再要步步为营,也不该伤害身边的人,特别是一直把你当做亲姐妹的人。”

“自从入宫后,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你不愿做的事情我绝不会勉强你,当日眉庄禁足,我若不与你联手,只能人为鱼肉。”

“你若不完全灭了良心,你回头自己想一想,你害过多少人?”

“再冷,也不该拿别人的血来暖自己!”

临终前,甄嬛对自己的诘问斥责似乎还犹在耳畔。

安陵容苦笑,姐姐啊,我是有选择可以一直做一个单纯的人,但是在皇后的步步威逼下,你以为我真的有得选吗?无非是早些填命,还是晚些填命罢了。

我只是当初做了困兽之后,又不甘心的想拉所有人沉沦而已。

“小主,妆发理好了。”宝娟见安陵容走神,轻轻唤她。

感受着寝殿暖融融的阳光,以及宝娟重回年轻的鲜嫩面庞,安陵容用力掐了掐掌心,竟然很痛很痛。

不是梦啊。

安陵容忽然无声长笑,双手捂住面颊,眼泪不自觉的疯狂落下。

“小主,您怎么哭了?”宝娟顿时惊慌失措,念头微转间,想起昨日安陵容刚入延禧宫时就被夏常在撞见敲打,许是为了这件事。

就轻劝道:“小主,夏常在仗着家世刁蛮骄横,以后我们不与她多接触就是,您别伤心,在后宫家世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皇上的宠爱和皇后娘娘的看重才是。”

在她的劝慰中,安陵容继续旁若无人的哭了一会儿,算是祭奠了一番她从前那愚蠢又可悲的一生。

刚收拾好情绪,忽然窗外传来宝鹊的声音,“柳公公来了,快请进。”

安陵容闻声,忙擦了擦眼泪,拿起桌面上的薄粉轻扑了两下,对宝娟道:“随我出去看看吧。”

出了寝殿,只见一个面生的小公公将一个托盘举过头顶,上面放着几匹粉红色锦缎,躬身走了进来。

见安陵容出现,立刻举着托盘行礼道:“安答应吉祥,奴才咸福宫太监柳秀。奉敬嫔娘娘之命,为安答应送赏。”

安陵容一愣,前世这个时候,她好像净顾着看富察贵人与夏冬春二人的殿前赏赐如流水,伤感自己殿前门可罗雀了。竟忘记了当时宫里的老好人敬嫔和欣常在,在她初入宫时,是给她送了东西来的。

总算前世一番阴毒算计中,并未真正将矛头对准过这两人。也算阴差阳错。

见宝娟伶俐的从柳秀手中接过赏赐,安陵容也笑道:“劳烦柳公公跑腿,公公坐下喝杯茶吧。”

安陵容声音轻柔婉转,让柳秀不自觉微微抬头。只见新人小主眉清目秀,神情也异常娴静柔和,并不似传言中满身小家子气的放不开,不免微呆了呆,但他还要去其他各宫跑腿,因此也不敢在乐道堂多待,只得道:“多谢答应赐茶,本不敢辞,但奴才还得去别宫送赏,请答应恕罪。”

安陵容也只是客套,没有多留。

不多时,欣常在宫里也有小太监送来了赏。也是几匹锦缎,不过比敬嫔娘娘的锦缎材质略次几分罢了。

想到欣常在年俸仅仅50两,也不富裕,还能省下每月的衣料缎子,给各位新人送赏,也算做人地道又实在了。

安陵容不禁有些感慨。她前世是怎么将从未看得起她的皇后,当做对她青眼有加之人的?是瞎了眼吧。

看着圆桌上摆放的几匹缎子,安陵容知道,后面并不会再有人想起她这个家世低微的小答应了。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排排送赏的宫人端着华贵的布料,珍宝首饰,往富察贵人的正殿和夏常在的东配殿怡性轩鱼贯而入。

安陵容的西配殿乐道堂和夏冬春的东配殿怡性轩,殿门相对,中间夹着富察贵人的正殿。因此送赏的宫人队列,只要开着殿门,就算是她不想刻意去看,还是会硬生生的挤进眼帘。

夏冬春的怡性轩方走出一队送赏宫人,剪秋便带了两队宫女,笑着拐了进去。

安陵容看的有趣,她还记得夏冬春当年就是因为得了皇后的赏才越发目中无人,更是连华妃都不放在眼里的在延禧宫大放厥词,因此被华妃暗中记恨。最终在新妃嫔刚一起觐见完皇后之后,就被华妃借机随口赏了“一丈红”,后残废于冷宫,郁郁而终。

这一世,安陵容没有了刚入宫时的诚惶诚恐以及妄自菲薄,她觉得自己越发能看清皇后这只隐于幕后的“黄雀”了。

远远的剪秋就给足了夏冬春脸面,“奴婢剪秋给小主请安。”夏冬春自然喜不自胜,眉梢眼角全是开心与笑意,喜出望外的就从正厅冲出来,拉住剪秋道:“姑姑您怎么亲自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她跑动间,一对紫米珠流苏耳环几乎甩到了面颊上,甚是娇憨。

这还是安陵容第一次发现,连夏冬春都是有些美貌在身的。从她这劲劲儿的娇憨相上,不知为何还能看出几分似是而非的华妃影子来。不由让安陵容感叹,皇上当真是个“长情”之人,就连当初殿选随手一指说是有趣儿的人,竟也是个华妃仿品。

剪秋给夏冬春送完赏,又顺道拐进了一旁的延禧宫正殿。

富察贵人哪怕出身大族,在剪秋面前,也依旧亲身出门迎接。可见皇后终归是皇后,即便皇帝不爱,也“深得君心”呢。


夏冬春趁着剪秋去富察贵人殿里送赏,急忙安排好身边的丫头清点自己的赏赐入库,然后在剪秋出正殿时,又热情的带人凑了上去。

剪秋自然不会不给她面子。

一面与她诉说皇后娘娘对她们这些新进小主的关心,一边与她告辞。

夏冬春直将人送至安陵容的乐道堂附近,才目送着她们一行人远去。

一抬眼瞥见了坐在乐道堂正厅的安陵容。

见她偌大一张桌子上就放了几匹轻薄的衣料缎子,不禁幸灾乐祸的开口挖苦嘲讽,“出身微贱呢,就别怪别人都不待见你。啧啧啧,就这点赏赐,可真叫人寒酸哪。”

夏冬春说起话来,身姿摇曳,又娇又俏,一看就是被家里娇养惯了的大小姐,鲜嫩的面庞上不见半分阴霾,一眼能叫人望到心底。

她站在门厅外,稍稍歪头,抿唇带笑骄傲的看向安陵容,安陵容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她好美、好耀眼。

是因为她认为夏冬春不够坏么?并不是。夏冬春骄横轻狂,仅因自己殿选时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她身上,她就要让自己当众给她下跪请求她原谅。

她怎么称不得一个坏字?

但时移世易,安陵容尝遍人情冷暖后,心境变迁,变得只愿看见世间万物美好那面罢了。

宝娟见夏冬春得意忘形,十分不快。对她行了个不太情愿的礼就想回殿关门。

却被安陵容抬手阻止了。

在宝娟愣神间,安陵容走出殿外,规规矩矩的向夏冬春行了个礼,神色不娇弱,不惶恐,也没有不卑不亢,她只是睁着一双干净的眸子,真诚道:“常在万安。陵容殿选时烫伤了常在,还不小心污了常在衣裳,至今惶恐,不知该做些什么,才能令常在消消气不再厌恶陵容呢?”

夏冬春本以为她要讲些反讽之语,不想却是道歉的话,一时间呆了一下。

殿选时,她对安陵容不依不饶,让她下跪道歉,是因为她不觉得安陵容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秀女能被皇上选做妃子。

但如今她却偏偏被皇上选中,还与自己同住延禧宫,自然更叫她恼羞成怒。

今日她得了赏,本想借机奚落嘲讽一番安陵容来出口恶气。

却不想,被奚落之人,甘之如饴,还反而来向她道歉。

一时间心情复杂的很。但她可是夏冬春啊,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对于安陵容的自行请罪,理所当然的接受,“原就是你错,当初甄嬛伶牙俐齿叫你脱身,昨日见我还敢装柔弱可怜,你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午后,安陵容靠在软塌上读论语,她读着读着,思绪忽然回到了前世与甄嬛一同服侍皇帝的时光,那时她与甄嬛已经生了嫌隙。甄嬛玲珑心窍,哪怕当时厌烦极了她,也不在皇帝面前显露分毫,反只一味拿些她看不懂的诗词文章跟皇帝闲谈,独留她如个宫女一般口笨拙舌的呆立一旁。

她那时便恨极了自己于学识上的蒙昧无知。

翻开论语,第一篇是学而篇。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shuo)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wen),不亦君子乎?’”

安陵容缓缓念来,一句话读错了两个字仍浑然不知。

所幸殿中只有宝娟宝鹊侍立在旁,之乎者也什么的也听不大懂。不然安陵容怕是要在小宫女面前出个大丑来。

“有子曰:‘有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仅读了三句,安陵容就觉得这些老学究学的东西确实绕口,短句短词她倒也能看懂几句,但合为一句话后,却完全不明白孔圣人想表达什么东西了。

她读的云里雾里,不觉就想拿起笔墨默写出来。于是就叫宝娟去内务府领取些纸墨笔砚回来。

宝娟确实伶俐,也不知她到内务府是如何讲的,很快就为她这个家世低微的小答应取回了一副笔墨纸砚。

虽然不是什么好墨好砚好宣纸,但胜在能用。

安陵容学的入迷,抄录几遍仍觉意犹未尽,又拿着抄录的句子边读边从暖阁踱步至正厅。

她嗓音婉转,朗声念来,甚是悠扬动听。

……

夏冬春找富察贵人套交情后刚出正殿,习惯性的往乐道堂方向一瞥,却见安陵容正着魔一般的在吟诵些什么,不徐不疾,却有些韵律。

她鬼使神差的就扭着小蛮腰走了过去。

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却原来是在念论语,“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种京中小儿都能出口成诵的句子,她却念的错字百出,夏冬春不禁翻了个白眼。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那个不念shuo,念yue,还有后面那句,人不知而不愠!念yun,不念wen。你好歹是个官家小姐,怎么目不识丁啊?笨也笨死了!跟你住在一个宫里,我脸都要被你丢光了!真要读不懂,就别卖弄了,平白在那里惹人笑话!”

“夏姐姐?”安陵容一转眼,见到夏冬春站在门外,正皱着眉头在听她读书。赶忙欣喜的放下宣纸,走了出去。一时开心,冲到她跟前才想起来忘了行礼,赶忙补上:“夏常在万安。”

“行了,起来吧。”夏冬春别扭道。心里实在不知道安陵容发什么神经,明明自己在骂她笨,她见了自己却还开心的冲到脸前来行礼。

“夏姐姐来我屋里坐坐吧,我给你泡茶。”安陵容甜甜的笑道。

“你那里能有什么好茶?”

“夏姐姐赏个脸嘛。”安陵容大着胆子轻轻拉了拉夏冬春袖子。

自到宫里,许多人不与夏冬春交好,她一直都是腆着脸去巴结旁人,没想到在延禧宫,却被安陵容一直厚着脸皮来纠缠,其中滋味复杂的很。

“看你能上什么好茶。”夏冬春也不是纠结的性子,有人巴结她,她就受着,左右是旁人来奉承她,她也没啥心理负担。

将夏冬春请进乐道堂,叫宝娟上了新茶,安陵容才图穷匕见。

“姐姐方才说陵容有几句论语读错了字,不知是哪几个字啊,陵容真心请教姐姐。”安陵容嬉皮笑脸的将方才自己抄录的纸张拿出来问询道。

夏冬春一口热茶还没喝到嘴里,就被她这司马昭之心给勾的顿时火冒三丈,“好啊你,安陵容,我以为你诚心请我进来喝茶,结果却是把我当教书先生!你真是……哼!本常在就是不告诉你!你能如何?”

哎呀,露馅了。

安陵容尴尬笑笑,却并不害怕她发火。因为这两次试探着,也看出了她就是只纸老虎。无事时逗逗,也别有几分乐趣。

“你还敢笑!”夏冬春下意识举起了手掌。

“姐姐!陵容就是拐着弯想叫你在乐道堂多坐一会儿罢了,你别生气了。求求你了。”安陵容拉住她举起的手臂,强行按下。

然后继续不耻下问,“所以陵容到底哪几句话读错了?姐姐快告诉我吧!”

夏冬春被她晃的手臂疼,蹙着眉头使劲将手从她怀里抽出来,“你给我好好坐好,怎么像浑身没骨头似的。”

“哦。”安陵容立刻乖巧坐好,但望着夏冬春的漂亮眸子眨了眨,里面盛满了求知欲。

“哼,看你可怜,才告诉你的。”夏冬春刚拿起安陵容誊抄的句子,就一脸嫌弃,“你怎么连个毛笔字都写不好的?字丑的还不如狗爬呢。”

“陵容家世不好,虽开蒙了,但学的浅显,也不常动笔。能描出字形来,陵容已经觉得自己很有天资了。”

夏冬春噗嗤一笑,“狗爬字的天资吗,哈哈。”

虽然夏冬春最终还是给她指出了错音字,但是她不喜四书五经这些东西,学识也只比安陵容高出那么一两分,没解释一两句呢,就有点漏底了,在安陵容的似笑非笑中,恼羞成怒的去了。

安陵容故作恭顺的“捉弄”了一会夏冬春,心旷神怡之际,忽然想起了甄嬛和沈眉庄。入宫两日了,似乎也该去看看自己的甄姐姐和沈姐姐了。

虽然甄嬛比起她更喜欢淳常在,沈眉庄比起她更喜欢甄嬛。她永远得不到她们更多的偏爱。但到底也算是对自己付出过真心的姐姐们,依礼该去探望的。

且自安陵容重生后,心里堵着一口气。

甄嬛在她死前骂她失了单纯本心,那她这一世重生了,就索性装作无比单纯善良之人,她倒要看看,这般作为下,甄嬛是否会比起方淳意对她更加偏爱几分。不是独一份或者被偏爱,她心中终究嫉妒难眠。


安陵容到碎玉轩看望甄嬛的时候,天色还早。碎玉轩的小允子正在打扫庭院,偶然抬眸,远远见到门外被两个宫女簇拥着的安陵容,心念微转,便知是个小主。于是赶忙扔了扫把,跑上前恭敬行礼,道:“小主吉祥。”

安陵容时隔多年见到这个年轻的甄嬛麾下“最得力太监”,微微有些时空交错的恍惚。

如今的小允子在碎玉轩还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安陵容知道,他其实极有能力,还会些腿脚上的功夫,是个深藏不露,且有些城府的人物。

宝娟见安陵容恍惚,在她身后轻轻叫了声小主。安陵容这才重新打起精神来。

“公公快请起,看公公身形,一时想起个故人,这才叫公公好等,公公别见怪。”

小允子一个普通小太监,这辈子哪里被人这么尊重的叫过公公,而且还是一个主子,一时间心里既惶恐又有些扬眉吐气。心中对安陵容的观感也拔高到了一个仅次于甄嬛的程度。

“甄姐姐在宫里吗?劳烦公公为我通报一下,就说延禧宫的安答应前来拜见。”

小允子麻溜起身,躬身道:“谢小主。我们常在在宫里歇息呢,奴才这就去为小主通报,小主且先随我进来。”

“好。”安陵容面带微笑,带着宝娟宝鹊进了碎玉轩。

小允子刚把她引到正殿阶下,正巧浣碧从屋内走了出来。

“安小主?小主吉祥,我们小主正在屋里玩呢。您快请进。”她一见安陵容,水眸盛着亲切,立刻迎了上来。

安陵容颇有几分受宠若惊。要知道,自从前世她开始得宠后,浣碧就开始对她轻之蔑之了。似乎她脸上就写着“不配得宠”四个大字一般。她一直不理解她对自己的那份恶意究竟来自哪里,对她身世的鄙夷?可浣碧只是个宫女,她好歹还是正经妃嫔,她哪来的底气?

浣碧对她的态度一直是个谜,她前世到死也不知道原因。

安陵容心中想法万千,脸上却一直维持着完美无缺的微笑。总归自己是主子,浣碧以后再看不惯自己,她也翻不过天去。

进了屋,甄嬛和流朱正在软榻上逗趣玩笑。

忽然见浣碧带着安陵容进来,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嫣然微笑,“安妹妹?你来了,快进来。”她起身,满脸热情的向安陵容走来。

笑靥如花,一如当年无数次迎她入殿时的模样。

安陵容忽然就热泪盈眶。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是水做的,眼泪流起来,无穷无尽。明明心里镇静的很,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往下直流。

“陵容,你可是在延禧宫受了委屈?”甄嬛见她忽然无声落泪,又哭又笑,神情恍惚中还带着几分肝肠寸断,不禁语气带了些薄怒,以为她在延禧宫受了那夏冬春磋磨。

她知道夏冬春与安陵容同住延禧宫,也知道陵容向来柔弱不知反抗。因此几乎想都不想,就断定是那夏冬春欺负了她。

浣碧见她们姐妹二人说悄悄话,眼神示意了下流朱,然后请宝娟宝鹊一道去了殿外候着。

甄嬛将人拉到榻上,一面为安陵容细细擦着眼泪,一面轻声哄她,“陵容别怕,那夏冬春再张狂,宫里还有华妃和皇后娘娘可以为我们作主呢,你要是实在害怕,明日我就带你去求皇后娘娘为你换个宫殿。若你不嫌弃碎玉轩偏远,我也可以求皇后娘娘让你跟我同住。”

安陵容闻言,忽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去看甄嬛,“姐姐愿意和我同住一宫?”

“我当然愿意了。你和眉姐姐,咱们三人一同入宫,在这宫里除了我们姐妹能互相扶持,旁人还能依靠谁呢?”甄嬛理所当然道。

安陵容心中弥漫着细密的喜悦,前世她被夏冬春和富察贵人百般欺辱,甄嬛最后却让方淳意搬进了碎玉轩。她本以为甄嬛就是比较偏爱方淳意,不太喜欢她,却没想到,她其实也是愿意自己和她同居一宫的。

原来自己当年觉得她偏心,全是因为自己爱多思多想啊。

安陵容恍然大悟。

看着甄嬛对她满眼关切,轻声细语,安陵容前世今生的感情汹涌于心,忍不住就扑进她怀里,展颜道:“姐姐,你真好。陵容好喜欢现在的你。”

甄嬛见她一会哭一会笑,真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不禁点了她额头道:“小妮子变脸真快,快说说罢,到底怎么回事,方才哭的那么伤心?”

安陵容起身,拿帕子抹了抹眼睛,才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轻声道:“我方才在宫里读论语,好多字都不认识,被自己蠢哭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甄嬛仿佛幻听了。

“我方才读论语,好多字不认识,觉得自己蠢笨,所以伤心。”安陵容低声重复。

甄嬛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压下那难压的唇角,拿帕子捂着唇角“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真是奇了怪了,为何以前没有发现陵容竟是这么一个娇憨的性格呢。

笑了会,见安陵容被自己笑的脸都红了,才赶紧正色道:“真没人在宫里欺负你?那夏冬春呢?她殿选时与你生了嫌隙,也没有趁机与你寻衅生事吗?”

“夏姐姐,不,夏常在她,她就是刀子嘴罢了,我一撒娇,她就拿我没办法了。”安陵容笑道。

“你与她和解了?”

“姐姐,夏常在她,她原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有些喜欢生气、还有些目中无人,还一不顺心就想动手打人……罢了。”在甄嬛的逼视下,安陵容声音越来越小,“殿选的时候,原本就是我有错在先,所以午前我跟她重新诚恳认错后,她就不再与我计较了。”

“那你们现在说开了,岂非显得我当时多管闲事了。”甄嬛心中略微有些膈应的慌,可也不能说陵容此法不对,毕竟她以后还要与夏常在长久的同居一宫。关系和缓,总比针锋相对的好。

“姐姐你难道是吃醋陵容与旁人交好吗?”安陵容笑着去看甄嬛。

见她神色不悦,赶紧祭出哄人大法:“可在陵容心里,夏常在再好,她也比不过姐姐的一根头发丝。你在陵容心里才是永远的顺位第一。是陵容最喜欢、也最敬重之人。”

“哼!就你这小嘴甜!净捡些好听话拿来哄我。”甄嬛闻言,重展笑颜。毕竟安陵容是她先认识的,自己对她还这般好,要是转头她又去跟夏冬春姐妹长姐妹短了,那她心里还真会不舒服。

“你说我在你心里排第一,那眉姐姐呢?眉姐姐待你也极好,怕你在宫里受欺负,昨儿还派人来问我,要不要一起给你送些好吃的好玩的,那她在你心里排第几呢?”甄嬛方才被她拿夏冬春膈应了一回,立刻促狭的也抛出个新难题给她。

倒要看看这已经学会消遣人的丫头片子这回怎么圆?

“姐姐,你和眉姐姐现在在我心里并排第一呢。以后根据你们每月对我的好坏程度,我再略做调整。”安陵容调皮道。

她就要独占她们所有人的爱,谁让她最缺爱呢!


两人说笑一会,安陵容就拉着甄嬛道,“姐姐我渴了。”

“浣碧,上茶。”甄嬛朝暖阁外唤了一声,浣碧立刻端着茶水稳重的进来了,边将茶盏递给安陵容,边笑着道:“我知道小主不爱喝六安茶,特意换了香片。”

安陵容接过,喜笑颜开道:“姐姐,浣碧稳重妥帖,长的也温婉可人。嗯?细看,跟姐姐眉眼间还有几分相似,我可真是喜欢她。”

说话间,流朱和宝娟、宝鹊端了几碟点心进来。

“快喝口水润润嗓子吧。说了那么多话,还不忘夸赞浣碧好看,真是张甜嘴。”甄嬛宠溺的笑笑,“我看你的宫女手里拿着书,难不成就是那本把你难哭的论语?”

浣碧身份另有隐情,甄嬛不想安陵容过多关注,因此不动声色便转移了话题。

安陵容来不及多想,立刻难过的点头,“姐姐,陵容真的诚心想要读书的。奈何腹内实在草莽,姐姐快想办法救救陵容吧。不然以后旁人要是知道了妹妹我目不识丁,不得笑话姐姐学富五车都熏陶不了一个错字布袋吗?”

“你这刁钻的丫头。明明自己学识不够,偏想方设法想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呢!”甄嬛见她光明磊落的自揭其短,不禁也被她这惫懒性子给逗乐了。

在她看来人不怕有缺点,只要肯努力补足,一样值得人尊敬,毕竟勤能补拙。而且读书可以明理,明理之人,才知仁爱。有仁爱之道约束,一个人行事才不至心狠手辣无所顾忌。而她作为年长一些的姐姐,是很愿意与她一同携手共进的。

安陵容眼神示意,宝鹊将书递给了甄嬛。

甄嬛翻开第一页,凑近安陵容,温声问她,“说吧,我的好妹妹,哪个大字将你难住了?”

安陵容抬指点了点“愠”字,然后道:“我才读了三句,这个字我总以为是读温。今日在宫里吟诵时,被夏常在听到,她就嘲笑我目不识丁。我当时灵机一动,就想把她当做教书先生用用,然而她虽比我强些,完整句子却根本不通,也不求甚解,被我问烦了,最后恼羞成怒的走了。”

甄嬛简直想为安陵容鼓鼓掌,夏常在再是纸老虎,也彪悍的紧,安陵容是怎么敢在她身边跳脚的,真不怕被她大耳瓜子的抽脸吗?

“姐姐怎么这么看我?”

“我看看你是不是别人假扮的陵容?从前你胆小那么小,怎么忽然倒敢跟夏常在直接对上了?”

“姐姐,你没听说过诚者无敌吗?夏常在可能是因为我诚心跟她道歉,所以害怕了。”安陵容瞎胡绉道。

“诚者无敌没听过,仁者无敌倒是略有耳闻。”甄嬛也不拆穿她。

“好吧,姐姐,我不骗你了。我忽然变得这么开朗,是因为我昨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什么梦?”

“一个因为我说话做事不够坦诚,而与姐姐和眉姐姐越来越生分的梦,姐姐在梦里怪我多思多想,还不信任姐姐。最后更是与我断绝了姐妹关系。”安陵容轻轻道。

“所以你今日见我才那般伤心?”甄嬛心思通透,立刻就想起了方才她一见自己控制不住痛哭流涕的事情。

“陵容就知道瞒不过姐姐。”

甄嬛拿着论语,轻轻敲了下安陵容的额头,“就因为一个梦,就哭成那般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可真是厉害。”想了想又道:“不过也好,我也更喜欢陵容你亮亮堂堂跟我讲话的样子。省的我来回去猜你的心思,累人的紧。”

“真的吗姐姐?”安陵容一把握住甄嬛的手,含情脉脉。

“真的。”就是太缠人了些。甄嬛微提了提唇角。

“流朱,把我那本《说文解字》拿过来。”

“《说文解字》是什么书?”安陵容疑惑。

甄嬛微微一笑,柔声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今日我给你讲讲说文解字的用法,你以后见到不认识的字,或者不会读的字,就可以自己翻阅说文解字去寻找答案了。”

安陵容听甄嬛开始给她授业解惑了,赶紧正襟危坐。

“咱们汉人先祖发明汉字,自然也是传下了注音。而想要知道那些复杂汉字究竟如何发音,我们便先要了解祖宗传下来的几种汉字注音方法。即是,譬况法、读若法、直音法、以及反切法。”

甄嬛说着,浣碧适时的为甄嬛递上纸墨。

甄嬛便边说边将这几种注音方法依次给写了出来。

“譬况法是用简单的语句描述汉字的发音方式。一般分为以口势譬况、以舌位譬况、以送气急缓和声调长短譬况等。简单讲就是通过叙述讲话人发音时的口势,舌位,送气急缓来猜测发音。此法普通人极难掌握。”

“读若法是用同音字或音近字给被注字注音。像‘唉’被注音成‘埃’;‘鼾’被注音成‘汗’,多是声同,声近,此法虽简单易懂,但却不够准确。”

“直音法则是选用一个与被注字读音完全相同的汉字来注音。如‘单’姓,音“善”;父字,音甫;此法比上面两种胜在略微准确。但亦有局限之处,比如没有同音字,就没法注音。”

“最后一种反切法,是用两个汉字合起来为一个汉字注音的方法。如‘惴’,音‘章瑞’切。切是标注方法,章字取前半发音,瑞字取后半发音,合之则为一字。”

“此四法互相印证,则可知生僻字读音。”

甄嬛边说,边在纸张上记下关键举例,以便安陵容回去后还可温习回忆。

安陵容听的认真,将甄嬛的话反复在心里咀嚼含义,直到甄嬛讲完,她都仍是沉浸在这无尽的学问海洋中。

甄嬛见她沉思,颇有教学成功的成就感。一边悄悄吩咐浣碧去重新冲泡茶水,一边静待安陵容回神。

等到安陵容终于彻底消化掉她所讲的内容,眼神逐渐清明之时,甄嬛将一块圆糕点喂到她唇边道:“费神思量这么久,快吃块点心补补。”

安陵容咬了一口咽下,才亮晶晶着一双眼道:“姐姐,你就是我心中的孔圣人。听了你方才那一席讲解,陵容觉得这十六年都白活了。从现在起,你就是陵容心中的顺位第一,眉姐姐都要稍稍往后靠一些了。”

“油嘴滑舌。喏,这本《说文解字》赠你,它就像一本字典,你遇到不认识的字,就翻阅一下,管你很快就学完论语的学而篇了。上面有生字的注音以及注释。”甄嬛将桌边的书籍递给安陵容。

安陵容一接过书,立刻像护宝贝般往怀里带了带,才道:“姐姐把书赠了我,那姐姐以后用什么?”

甄嬛见她一副紧张自己后悔的模样,不禁失笑,“《说文解字》宫外到处都有卖的,我想要了,再去内务府找一本就是。倒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担心我没书用,就只靠一张嘴担心吗?”

“那我以后给姐姐绣个帕子抵债好不好,姐姐你知道的,我女红很好,苏绣,湘绣,蜀绣,粤绣无一不精。我本打算从今日起,弃绣从文,但若姐姐想要绣品,我就再勉为其难捡一捡自己的老本行。”安陵容笑。

甄嬛满意的点头,“嗯,那感情好。不过现在我还不想要帕子,等我什么时候想要了,你需得立刻放下手头所有活计,去给我绣。”

“一言为定。姐姐。”安陵容将两把头上垂下的三蹙细紫线流苏不耐烦的拨到身后,迫不及待就翻开了怀中的《说文解字》。

甄嬛扫过她发髻,忽然道:“陵容,我最近新得了几支宫花,你待会儿挑两支回去戴吧。”

安陵容头也不抬的拒绝,“姐姐,我现在只对书籍感兴趣,你赏我那些还不如多送我两本不看的好书。”

“你倒真识货。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陵容,你悟‘到’了。”甄嬛笑着打趣她。

一旁的流朱、浣碧看的一直掩唇失笑,这安答应,读书如此痴迷,难不成以后还想考个女状元?想想那搞笑的场面,更叫人想发笑了。


有甄嬛在一旁“掠阵”,安陵容一口气将论语的学而篇整整学了六个子曰。

“姐姐,这六个子曰,我已经完全懂了。你现在尽可以提问我了。”安陵容将书合上,自信满满道。

“很好,那我问你,‘学而时习之’的‘学’字,何解?”甄嬛将自己手中的孟子合上,笑眯眯问她。

“是学问的意思。意思是说学了东西,要经常温习,复习,练习。这样方可记得牢固。”安陵容说完,一脸骄傲,等她夸赞。结果却等来了甄嬛的摇头,“非也非也。此‘学’非彼‘学’。”

“啊?明明我查到的注释就是这样的啊。”

甄嬛道:“学海无涯,学无止境,若只单指学问,一个人穷其一生,又怎么学得完新东西呢?”

“那这‘学’字该指什么呢?”

“我觉得应该加个前缀,指为人处世的学问。南宋理学大师朱熹也曾有言,此节所述的是一个人的‘入道之门,积德之基。’,可见讲的是做人做事。表面为学,实则为行。若无德行,只求文章练达,那以后只能成为一个闭门造车,纸上谈兵的书呆子;可若时时实践,时时修养做人德行,那么即便你没什么学问,做事却会逐渐有章法,有主见,有担当,最终被后世承认是真有‘大学问’之人。”

“我明白了,原来这‘学’,学的是做人做事,学的是进德修身。”

甄嬛欣慰的点头,“不错。看来你理解到了精髓。”



安陵容微微拿帕子遮了遮唇角,带着宝娟宝鹊,假装镇定自若的快步从小贵子身旁路过,心中带着几分难言的紧张与慌乱。

小贵子在她走过,微微抬眼审视了一番安陵容三人。

见安陵容是答应位分的装扮,心中略作思索,便已经知道这是宫中哪位小主了。

他微微不屑,如安陵容这般既无家世又无惊人美貌的妃嫔,在后宫很快就会生活的比他这种普通太监更加生不如死。

安陵容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身后莫名审视的目光,登时浑身一软。

宝娟到底伶俐,赶紧伸手扶住,“小主,你怎么了?”

安陵容微微一摆手,轻道:“别出声,快扶我回宫。”

三人很快回到延禧宫,安陵容坐在暖阁里,却早已是满头虚汗。

“小主,要不要奴婢去请个太医?”宝娟担忧道。

“不用,我休息一会就好了。”安陵容捏着额角,闭目撑着矮桌凝神。

竟然是小贵子,没想到这辈子只因她提前一天去探望了甄嬛,就遇到了他!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依靠皇后重新复宠成为贵人后,内务府给她新拨了几个小太监伺候。没多久,她就在其中发现了心机深沉可堪大用的小贵子。小贵子面容清秀,但一直伪装的单纯无害。若非她心细如发,绝不会发现他异常阴鸷狠辣的本性。

当年她只是稍微给了小贵子几分脸面,小贵子便能立刻知机伶俐的越过众人爬到她的心腹位置,足见其聪慧。

他脑筋转的也极快,只靠她平时言行,便能将她那些隐秘心思猜个七七八八。

许是因为担忧表现的太过聪慧,惹她忌惮,小贵子平日里总是一副忠心耿耿没有任何想法的样子供她差遣,他甚至不在乎是否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做个有些品级的大太监。

昔年甄嬛即将封莞妃之际突然被皇帝禁足,后又传出怀孕的消息,即将临盆之际,皇后被太后敲打到螽斯门反省,却依旧不愿放过甄嬛肚子里的孩子。安陵容当时为皇后亲信,深知皇后的阴毒可怕,未免自己被皇后当做弃子,便主动挑明愿为皇后分忧。

皇后当时自然得意,特意提起甄嬛家人,安陵容揣度出皇后心思,便把小贵子重新遣回内务府,让他去引动甄嬛胎气。小贵子不怎么显露面容于人前,倒真被他做成了那件事,安陵容觑他可用,又命他将得了鼠疫的老鼠投放进刑部大牢,使甄远道染病。

这一桩桩一件件……安陵容忽然觉得从前的自己无比让人恶心。

她曾亲手做下这许多丧尽天良的恶事,哪怕说是迫于皇后的淫威,也无法欺骗自己抹消当时迫害甄嬛成功时的快感,甄嬛她说的不错,她从前确实“巧言令色,鲜矣仁。”

那时的她甚至无暇思考自己是怎样一步步走进那不可回头的深渊的。

安陵容缓缓睁开双眼,却发现不知何时,殿内已经点了灯。

宝娟小心翼翼的再次进来唤她吃晚膳。

安陵容这才如梦初醒。

碎玉轩迎来送往。晚间,甄嬛刚用过晚膳,又迎来了淳常在。

淳常在年岁较小,又天真烂漫,甄嬛颇为喜爱。又因为大家同居一宫,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因此碎玉轩众人对淳常在也非常热情。

淳常在吃着流朱为她端上来的各种点心,一边夸赞甄嬛待她好,一边天真率直道:“听说皇上特别喜欢姐姐,下午看见送赏赐的人一拨拨忙慌慌的,就知道这话是真的了。”

甄嬛闻言坦然的转移话题,“正好我刚得了些时新宫花,样子挺奇巧,妹妹若喜欢,就挑两支去戴。”

淳常在赶忙拒绝说自己更喜欢她宫里的点心。

甄嬛一听,望着浣碧、流朱一起失笑。

这刚送走了个只在乎书籍的安陵容,又来了个只喜欢点心的淳常在。

一个两个的似乎都有些痴症呢。

淳常在临走时,甄嬛还不忘让浣碧多包些点心给她送过去。

新人入宫第三日,一早。

甄嬛便派浣碧寻了几本自己一时没兴趣看的书籍包了,往延禧宫送去。

昨日她因为夏冬春把安陵容捉弄的气恼而回,今日醒了,便想着派浣碧过去哄上一哄。

想着眉庄今日可能会过来寻她玩,又叫浣碧顺便到咸福宫,若眉庄有闲着不看的书,也一并替眉庄送去给安陵容消遣解闷儿。

她们三人一道入宫,情谊非比寻常,万不能叫陵容因为她送书而眉庄不送,从而觉得眉庄不够重视她。昨日跟陵容再次接触后,她发现陵容好像对她们三人之间的感情极度缺乏底气,因此才故意惹恼她叫她独自失落而回。

今日再送书赔罪,也叫她知道,她们这些做姐姐的,即便与她言语上有些争吵拌嘴,心里却仍是会记挂她的。但是眉庄毕竟与她情分浅,想不了那么周到,所以她便替眉庄也多周全几分。

浣碧带着小允子到了延禧宫,宝娟因为安陵容对碎玉轩的亲近态度,对她和小允子多了几分热切。

一面将人请进来喝茶,一面去接小允子手里的书匣子。

安陵容夜梦不断,惊醒时,正好见宝鹊守在在她床前,就问:“几时了?”

“回小主,卯时了。”宝鹊年纪小,但也不是没有上进心的,她见宝娟不在,立刻殷勤的去扶安陵容起身,并悄悄道:“小主,碎玉轩的浣碧姐姐来了,不知是否是莞常在有什么话嘱咐她,正在外面等着呢。”

安陵容一听,立刻坐起了身。

也顾不上再慢慢的整装打扮了,披着长发,在寝衣外稍微披了件衣裳就出去见人了。



安陵容抱着书籍孜孜不倦,废寝忘食,因为在自己宫殿,甚至连妆发都不愿上了。

乐道堂中她最大,再加上她揣度着自己一个家世低微的小答应这三日除了甄嬛沈眉庄会记挂一二,应该也不会有旁人过来拜访,于是便任由自己散着三千柔顺的青丝,歪在软塌上读书。

读的兴起,还会笑出声来。

偶尔从暖阁踱步至正厅,还被要出门时路过乐道堂的夏冬春一顿嫌弃。

然而安陵容心神沉浸在书中,无论夏冬春说什么都一概进不到耳朵,甚至还会傻兮兮的扬着小脸朝她点头微笑。直叫夏冬春第一次体会到了对牛弹琴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入宫前三日的日子就这样流水般逝去。

第四日是新人嫔妃一起觐见皇后娘娘的日子,此事重要,宝娟也不敢再由着安陵容任性的徜徉在书海之中,多番苦劝,才令她将手里的《武王伐纣平话》重归书匣。

许是因为被书中故事勾着魂,安陵容入夜不再多梦惊醒,一觉睡到了天明。晨起,洗漱过后,宝娟侍奉她妆发,因是六宫觐见,便想为她往显眼了打扮。她拿来了一个旗头,大拉翅正中装点着一朵硕大的粉红色花朵,看的安陵容直摇头。

她昨日方读了《武王伐纣平话》,知晓了有美人如妲己,面无粉饰,宛如月里嫦娥;头不梳妆,一似蓬莱仙子。便隐约悟到,所谓美人,美在骨美在皮美在周身感觉,装饰倒在其次了。

于是便叫宝娟拆了平日旗头上装饰的镂银三色海棠花样钿子,把两把头梳低,紧挨着真发,再将 那零碎花钿简单装饰于把头两侧,耳坠也换下了平日里戴的大粉晶耳坠,选了副虽然不名贵,但小巧精致的浅白珠子耳坠。

宝娟听着她指挥,待真正装饰完毕去瞧整体,发现这般装饰虽然没有令她比之前更加美丽动人,却叫她比平日的柔软可人多了些婉约亲切。

景仁宫前,安陵容到的时候,时间尚早。因为延禧宫与景仁宫同属东六宫,离的又近,因此她觉得自己一定能在甄嬛沈眉庄到达之前再见她们一面。

她也是出门的时候才想起,前世这次觐见,沈眉庄因为失言夸了华妃一句国色天香,被华妃抓住话头不放,险些问责。

沈眉庄与甄嬛因为住的远,安陵容等了许久,她们二人才姗姗来迟。两人姐妹情深,不约而同都打扮的简约低调,远远看见安陵容,也是眼前一亮。

走近了,沈眉庄上前拉住安陵容笑道:“几日不见,安妹妹出落的越发清秀娴雅了。我这几日忙着收拾宫殿,妹妹可怪我没有去延禧宫瞧你。”

“姐姐费心搜罗的那几本孤本早叫陵容废寝忘食了,就算姐姐来看我,我可也没工夫招待姐姐呢。”安陵容故作玩笑道。

“眉姐姐,你没去正好,你不知道,这妮子最近读书入魔,前日下午还拿着论语直把我烦了整整一下午呢。”甄嬛也上前打趣安陵容道。

安陵容见宫道上还左右无人,就郑重神色悄悄将二人拉到一旁,小声道:“二位姐姐,陵容私下得知,皇后娘娘偏爱牡丹国色,稍后咱们若是得各宫主位娘娘垂询问话时,可千万莫要将国色天香这等描绘牡丹的措辞用错到其他各位娘娘身上,以免惹得皇后娘娘不快。”

安陵容这话虽然说的没头没尾,但甄嬛沈眉庄到底都是聪慧之人,既然得了她特意提醒,自然不会不将此话放在心上。

二人默契的点头。

不等她们再多问些什么,其余各宫妃嫔也都缓缓带着贴身宫女走了过来。

她们三人便相视一眼,默默汇聚到人流后方。

等到被景仁宫太监宫女们领着进入正殿列队站好。

皇后便笑着关怀了几句。

安陵容位分低,站在队列最后最不起眼的位置,隔着人群,听到主位上传来那不紧不慢的垂询,她身体逐渐僵硬,心脏也缓缓被一种彻骨寒凉所冰封,前世一生的悲剧,让她确定,这辈子皇后与她,早已是生死之敌。

沉思间,一身偏红色常服的华妃顶着厚重尊贵的点翠雀冠,扶着颂芝缓缓走了进来,“本宫来的不算晚吧。”她神色不屑,从容的在其余嫔妃的请安声中穿过队列,不情不愿的对皇后一礼,然后坐在皇后下首左列首张紫檀木椅上。

安陵容瞧见皇后神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一瞬,不禁心中暗暗开怀。

从前不明宫中局势时,觉得华妃盛气凌人,随意欺辱打压她,如她眼中钉,肉中刺。但如今重回当年岁月,方知,华妃她分明是平等的不待见宫中所有皇帝的女人,连尊贵如皇后,也休想在华妃手中讨的几分乖巧好处。

好极好极。从前她们是刀俎,我为鱼肉,如今时移世易,大家也该换换身份,我做黄雀,你们来鹬蚌相争。

华妃与皇后的争锋,无非就是华妃故意显露皇帝对她有多么多么宠爱,皇后则拉着新人展示自己有多么多么贤明,各争口舌之快,无趣的紧。

合宫觐见后,夏冬春照例在华妃面前跳脚出丑,安陵容看的一阵担忧,奈何夏冬春她本性如此,安陵容就是再警示,也无法令一个人瞬时就改了自己原本性格。

华妃特意点了甄嬛、沈眉庄出来拜见,见她二人果然姿容甚佳,不禁失落的夸赞了几句皇上慧眼识珠。

沈眉庄起身后下意识的想要谦虚两句,“娘娘国……”沈眉庄国色天香几乎脱口而出,忽然脑中想起陵容方才对她和甄嬛的殷殷叮嘱,赶紧改口,“……过奖。嫔妾萤火之光,如何敢与娘娘明珠争辉。”一句话磕磕绊绊的说完,冷汗差点掉下来。

“沈贵人一张小嘴倒是挺甜。”

华妃抓不到她言语中的失漏,便阴阳怪气的赞了一句。

之后皇后照例又提点几句,叫众人和睦相处,尽快为皇帝延绵子嗣。方令众人散场跪安。


安陵容和甄嬛三人方出得景仁宫,就被夏冬春笑着从后方追了上来。

“哎呦,两位姐姐,让奴才们拿那么多赏赐,这宫里放得下吗?”

“夏常在万安。”安陵容眼角眉梢带着些示意之色,本是想提醒她守礼。

但夏冬春见她与自己讨厌的甄嬛走在一起,本就不悦,自然更加不会理会她的眉眼官司了。

倒是一旁的沈眉庄想着几人在景仁宫门口,人多眼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天家恩德,众姐妹应该同享才是,我正想回到宫中,让人挑些好的送去各位姐妹宫里,不想夏妹妹先到,那就先挑些喜欢的留着赏玩吧。请夏常在先挑选。”

“这些赏玩之物,我夏家还不缺!”夏冬春不屑道,说着又嘲讽道:“只是沈贵人这小恩小惠,看来还真是会邀买人心啊。”

安陵容到底受眉庄甄嬛恩惠在前,姐姐受辱,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只能挺身开口劝解道:“夏姐姐,你并非如此尖酸刻薄之人,为何今日却生了这般大气,还要迁怒眉姐姐。眉姐姐她向来与人无争,绝不会如你所说去邀买人心。”

“安陵容!你与我同住一宫,却一定要向着这两人说话吗?”夏冬春狠狠瞪她一眼。

“夏姐姐,信一人,不是只听其言就信其行,而是要听其言且观其行,这是孔圣人说的话。陵容在宫中日日听你唇枪舌剑,却绝不信你就如表面一样是个骄纵无礼之人,这是因为你不曾因为陵容在殿选时污了你衣裳,就跟陵容势不两立,这便是听其言而观其行;同样的,陵容对眉姐姐也是如此,陵容观她言行合一,实为有德君子。你们皆非品行有亏之人,又何必一定要针锋相对?陵容实在不懂夏姐姐如今的所作所为。”

安陵容站在沈眉庄与夏冬春之间,一步不让。定要自己坐实了“单纯善良”的秉性。她是重生之人,上辈子也纵享了荣华,这辈子唯一的执念就是和上辈子的甄嬛赌气。

一个单纯善良的人是怎么样的?悲天悯人?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还是眼中尽是光明,从不沾染世间一丝尘埃和肮脏?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先给我闪一边去!”夏冬春盯着安陵容半晌,无语的使劲推开了她。连她平时对她真心还是假意都看不出来,蠢也蠢死了,懒得跟她多费唇舌。

远处,颂芝拿帕子略遮了遮唇角道:“娘娘,这样德行的人也配入宫?夏家这样的人到咱们年府跟前,连提鞋都不配。奴婢听说前几日在延禧宫里,她天天去烦富察贵人,还处处给安答应脸色瞧,闹的鸡全不宁。”

华妃唇角噙着一抹冷笑,道:“瞧她穿的那身衣裳,以为有皇后撑腰,就可以在这儿耀武扬威了吗?”

颂芝见远处安陵容被夏常在差点推了个趔趄,还一口一个夏姐姐,也算开了眼,不由道:“娘娘,这安答应也是个奇人,奴婢听延禧宫的奴才们说,她最近读书入了魔,天天在乐道堂里手不释卷,连夏常在揶揄嘲讽她,她都听不出来呢。”

“如此蠢笨迂腐,也难怪这沈氏和甄氏拿她当马前卒使唤了。”华妃冷嘲。

甄嬛眼疾手快的扶住即将摔倒的安陵容,将人护在身后,对夏冬春脆声质问,“陵容视你为姐妹,才对你良言相劝,你就算不接受她的规劝,也不该对她行为粗鲁吧?”

夏冬春在家骄纵惯了,你若对她好好说话,她兴许还能听上几句,明着争锋,便是动手,也要打掉对方气焰。“呦,莞常在着急啦?可她是你的好妹妹,可不是我的,凭她什么低门小户的微贱之躯,也敢来和我夏家攀亲戚吗?”

甄嬛下意识回眸去看安陵容,果见她在夏冬春的恶言恶语中显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然后怔怔失神着后退了下。宝娟立刻抬手适时的轻扶。

远处的华妃却已经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了,在夏冬春想继续对沈眉庄甄嬛出言不逊时,扶着颂芝缓缓走了过来,“秋来御花园风景如画,好好的景致却被人给打扰了,真是扫兴。”

“华妃娘娘万福金安。”众人忙蹲下行礼。

华妃依仗甚是威严,身后宫女太监无数,再加上周宁海满脸阴沉站在一旁,夏冬春顿时有些怯了。

“嫔妾,嫔妾方才只是跟两位姐姐闲话家常几句。”夏冬春眼神躲闪着道。

“闲话家常需要动手动脚吗?”华妃将目光幽幽的转到一旁的安答应身上,示意方才的一幕幕她早已看在了眼里。

“是安答应她自己没站稳。娘娘要不信可以自己问她。安答应你说,是不是你刚才自己没站稳,才让娘娘看着像是我推了你?”夏冬春下意识冷瞥了一眼安陵容。

安陵容看看夏冬春,又望望华妃娘娘,“嫔妾,嫔妾……”半晌没有吐出一句完整的话。看着似是既想承认自己没站稳,替夏冬春稍稍转圜,又不敢随意口出妄言欺骗华妃娘娘的样子。

“真是不中用!”华妃飞了安陵容一眼,才继续阴狠的对着夏冬春冷笑,“在本宫面前都敢欺上瞒下,可见你私下德行。”

说着眼光扫过远处的枫树,乐道:“今年的枫叶好像不够红啊。”

“奴婢听说,那枫叶要鲜血染就才红得好看。”颂芝笑着接道。

“是吗?那就赏夏常在一丈红吧。就算用她的血,为宫里的枫叶积点颜色。”华妃狠厉道。她向来治下严苛,最烦在她治下喜欢上蹿下跳的妃嫔,宫中老人皆知她手段狠辣,从来在她面前低调做人。这三日恰逢新妃嫔入宫,她这一出也是想趁机对这些新人们杀鸡儆猴一番以便立威。

周宁海贴心的为众人解释着一丈红这种宫刑的施刑方法,夏冬春听着这血腥的刑法,登时整个人瘫软在地。

“小主,请吧。”周宁海讲完,看着失魂落魄的夏冬春,猫戏老鼠道。

夏冬春立时惊慌无措的大声对华妃求饶,华妃好整以暇的抚了抚鬓发,充耳不闻。

反是颂芝弯下腰,笑着“规劝”,“小主的血要是真染红了御花园的枫叶,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在夏冬春凄切的求饶声中,周宁海唤人来拖她去慎刑司行刑。

此时,牢记自己“单纯善良”本性的安陵容,眼看着夏冬春即将被拖走,急切开口道:“娘娘,夏冬春虽然骄横无礼、以下犯上,但请娘娘看在她父亲为国尽忠、一代忠良的份上,对她从轻发落吧。”

她话一出口,甄嬛沈眉庄皆是无比担忧的望着她。

以华妃之娇纵,怎会喜旁人违逆她半分?陵容再是善良,也别引火烧身才好啊。二人心中暗暗祈祷。


华妃眸光微转,淬冰的水眸轻扫过甄嬛、沈眉庄,最后定格在安陵容身上。

甄嬛与沈眉庄切身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威严,更加噤若寒蝉。

华妃垂眸凝视着安陵容,冷笑道:“你家世低微,容貌也不出众,性子却迂腐的紧。本宫今日不罚你,可不是因为你没有过错,只是因为你这般蠢货,不值得本宫多费唇舌罢了。”

说着又对甄嬛沈眉庄敲打道:“夏氏以下犯上,意在无礼,你们两个也不是让人省心的,好好回去闭门思过去吧!”

随着华妃带人浩荡离去,夏冬春也被小太监堵了嘴迅速拖走。

“娘娘(陵容),”甄嬛见安陵容还想跟着上前求情,忙唤她一声,微微摇头。

摒退下人,三人走到一处偏僻之地。

沈眉庄方才蹙眉道:“夏氏虽愚蠢狂妄,却罪不至此啊。”

甄嬛环顾四周后,也道:“素闻华妃厉害,却不想如此狠辣。”

安陵容垂着眸子,默默无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甄嬛见状,一把抓住她手道:“陵容,你不会还想着要去救她吧?”

安陵容低低道:“眉姐姐不也觉得,夏常在罪不至此吗?何况,何况她虽推了我,我却并没有受到一丝伤害啊。”

甄嬛与沈眉庄对视一眼,皆为她的单纯感到吃惊。

沈眉庄道:“陵容,夏常在她,明显鄙夷你的家世,又对你说话甚不留情,你为何还对她抱有如此善意。”

安陵容想了想,道:“姐姐,一个被家人宠坏的人,我们可以让她受到规劝教导甚至零碎惩罚,却不能直接叫她去死,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只是不想一条生命白白消失,这也能叫对她抱有善意吗?我并不如此认为。”

甄嬛道:“陵容,你能有此心,说明你心性单纯善良。但是无论什么事,过犹不及,在我们没有能力去拯救旁人之时,还是先顾好自己,尽量祸不及家人才是。”

安陵容蹙眉,道:“姐姐说的是。陵容记住了。”

沈眉庄轻轻拍了拍安陵容的肩膀。

等到三人正准备起身回宫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的从远处跑来,沈眉庄出声询问,宫女却受惊的说不出话,最后颤抖无措的跑了。

甄嬛眼疾手快拦住一个低头慌张奔走的小太监问话,小太监见三人是小主装扮,只得行礼结巴回话道:“那,那里面有……”

“你好好说话!不要吓着别人!”沈眉庄蹙眉斥责。

“嗻,”小太监深吸一口气,才重新开口道:“小主,奴才是御花园的,奉管事的命前来查看御花园各个水井是否有水,没想到刚来到这儿,就看见井里有,有……”

甄嬛见他语焉不详,就要亲自上前查看。

沈眉庄却害怕她遇见脏东西,阻拦了一把。安陵容见甄嬛执意要看,就对担忧的沈眉庄道:“眉姐姐安心,我陪莞姐姐去看。”

安陵容自然知道井里有什么鬼东西,她不是不能阻止甄嬛去看,只是前世甄嬛盛宠直接晋升为贵人与此事有些间接关系,她害怕若是此时阻止了事态进展,会让她以后错失在皇帝心中的特殊地位,从而以常在位份直面华妃各种打压。

那样说不定也是害了她。

好在今生她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心灵上的支撑和安慰。

两人拉着手,走至井边,缓缓低头一看,只见一张浮肿的苍白死人脸张着一双死不瞑目的黑目静静漂浮在水中凝视她们。

“啊————”

“啊————”

甄嬛与安陵容一起惊叫着抱成一团。饶是安陵容前世坏事做尽,自诩已经变得冷心冷肺,万事不能乱其心,此时也被福子那张死人脸给惊的不轻。

沈眉庄就欲上前,却被强自镇定的甄嬛拦住,并告知了井底真相。

安陵容脸色煞白,额间虚汗不断。

恍惚间,福子那张水肿的脸就在脑子里变成了前世沈眉庄死时的脸,甄嬛未出世孩子的脸,宝鹊的脸,宝娟的脸,以及富察贵人死胎的脸,还有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的脸。

那些脸有的是真实存在的,有的是她幻想出来的,它们一时是福子,一时又是无法看清的大恐怖,叫安陵容真真假假,竟分不清此时的她究竟是身在人间还是魂处炼狱。

生命的重量,忽然就在此时朝她灭顶而来。

安陵容霎时心脏绞痛到直接昏死过去。

“陵容!”惊的一旁的甄嬛、沈眉庄登时方寸大乱。

安陵容也不知自己昏昏沉沉睡了多久,梦中无时日,她只觉得自己一会儿变作前世那个心狠手辣,想拉所有人共沉沦的安嫔,一会儿又变作待字闺中与父母偶尔游湖划船采莲蓬的单纯无知少女。

“母亲!带我一起!”安陵容猛然直直睁开双眼,却没发现此刻手中紧紧抓着的不是她那几乎熬瞎了一双眼的母亲、林秀的手,而是一只年轻男人的手。

这双手匀称白皙,骨节分明,若说是女人的手,略显宽厚,若说是男人的手,却又显得太过秀气。

安陵容鼻尖闻见一缕幽香,意识浮沉间,还能凭借她天生的好鼻子闻出里面含着一抹栀子花香,是安神香,她想,里面不仅有栀子花,还有茉莉、艾草……安陵容分辨着分辨着意识再次模糊不清。

见她重新陷入沉睡,那只秀气好看的手才缓缓从她掌中抽出。

这时,宝娟刚好重新拧干手帕,回身去给安陵容擦额头的虚汗,边擦边道:“裴太医,我们小主今日怎么样了?为何还是呓语不断?”

安陵容床边,一个面容温和干净的挺拔男子缓缓站起身,先是旁若无人的从怀中取出一条帕子净了净手,然后才一团和气的笑道:“宝娟姑娘不必担心,安小主今日的脉象比前几日强劲有力多了,若无意外,最多三日就能醒了。”

“又是三日?”宝娟强忍着将庸医二字重新压回喉间。心里咬牙切齿的暗恨,“三日又三日,三日何其多。这都整整九日了,小主仍然没醒。这庸医每次来都是同一句话,也难怪整个太医院就他点卯最勤,却镇日里闲着无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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