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闻蝉谢云章的其他类型小说《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闻蝉谢云章》,由网络作家“明珠不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国公府的规矩,子嗣由主母统一抚养,姨娘们身世多样,生怕将外头习性传给孩子,平日里是不得与哥儿姐儿们相处的。可主母又实在太忙。国公府有八位公子,五位姑娘,她紧顾着嫡出的二子一女尚且操劳,剩下十个庶出孩子,吃饱穿暖,莫生事端,便是主母最大的心愿。谢云章想起那一年,他应下婚约,又对主母提及纳妾之事,她虽略有犹疑,却也没到硬要棒打鸳鸯的地步。“你在骗我,”谢云章十分笃定,“若她容不下你,要么劝你另嫁,要么将你赶出去,却不会费心替你打点,再叫你走。”她撒谎,谢云章便更急切地想要得知真相。掌在人脑后的手落至颈项,他抚弄着,近乎逼迫:“我要听实话。”另一只手顺着她腰畔游移,威胁似的捏了她裙带。“否则你也不想,第一回是在马车上,对吗?”被他欺身压在...
《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闻蝉谢云章》精彩片段
国公府的规矩,子嗣由主母统一抚养,姨娘们身世多样,生怕将外头习性传给孩子,平日里是不得与哥儿姐儿们相处的。
可主母又实在太忙。
国公府有八位公子,五位姑娘,她紧顾着嫡出的二子一女尚且操劳,剩下十个庶出孩子,吃饱穿暖,莫生事端,便是主母最大的心愿。
谢云章想起那一年,他应下婚约,又对主母提及纳妾之事,她虽略有犹疑,却也没到硬要棒打鸳鸯的地步。
“你在骗我,”谢云章十分笃定,“若她容不下你,要么劝你另嫁,要么将你赶出去,却不会费心替你打点,再叫你走。”
她撒谎,谢云章便更急切地想要得知真相。
掌在人脑后的手落至颈项,他抚弄着,近乎逼迫:“我要听实话。”
另一只手顺着她腰畔游移,威胁似的捏了她裙带。
“否则你也不想,第一回是在马车上,对吗?”
被他欺身压在马车壁上,闻蝉不寒而栗,呼吸亦凝滞。
当年国公夫人的确介入过。
但她也只是扮作好人,在她面前摆了几幅男子画像,又许下丰厚的嫁妆,劝她出府嫁人。
是闻蝉,她深知与三公子无缘,心灰意冷;可凭着谢云章的禀性,他认定的事又不会改。
闻蝉才连哄带逼,好不容易说服国公夫人,助自己出逃。
“杳杳,说话。”
谢云章很久没有这样急切过了,他需要一个答案,需要确认她的心意。
抽散她的裙带,指尖探入也极有分寸,只为逼她开口。
闻蝉却狠心闭上眼,两条手臂反挂上他颈项。
“公子想做什么,我从来无力反抗,又何必强说是我撒谎,将这由头推到我身上再动手呢?”
她腰肢上的肌肤温热、滑腻,谢云章却浑身冷了个透彻。
她宁可在马车上与自己厮混,也不肯承认对自己有情。
被人引燃希望,又当头浇灭的感觉并不好受,此刻的气馁,一如五年前,他发现闻蝉从自己身边逃开。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退开来,没叫闻蝉看见他的神情。
可尽管如此,闻蝉能感知到,此刻的谢云章极为不悦。
他似乎盼着自己承认,曾经想做他的妻。
这有什么必要呢?
他如今能轻易得到自己这个人,难道要自己的心也向着他,他才满意吗?
闻蝉不明白,只飞快将自己的裙带系上。
又听男人平声发问:“在我身边七年,我自认从不曾亏待你。”
“你难道就没有一天想过,要做我的妻?”
闻蝉能感受到他的注视,她不敢抬头。
“公子就是公子,我不敢僭越。”
一口长气深入肺腑,全是凉的。
谢云章忽然很想将面前人剖开来,把手伸进她胸膛探一探,看她那心是血肉铸的,还是铜铁打的,热不热,会跳吗?
否则国公府相依七载,自己早对人推心置腹,她那么小一个丫头,是如何做到,分毫不为所动的。
他实在想不通。
男人良久未言,闻蝉贴着马车壁,总觉自己做错了事,可细细想来,却也没有做错。
直到谢云章叫停马车。
忽然便说:“滚下去。”
闻蝉先是怔了怔。
随后重新戴上帷帽,默默往车下爬。
立在路边,却又为难,原先的衣裳还留在官驿中,此刻并不好回家。
谢云章的马车启程,身侧无人,他任凭自己浸红眼眶。
从小窗望出去,见她无措伫立原地,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
谢云章终究不忍看,吩咐前室赶车的陆英:“叫石青来接她。”
陆英应了是。
闻蝉原先都想好了,要么先去王妗那里换身衣裳,再叫她送自己回家,石青却从身后驾车追上来。
“柳娘子,车上带了您的衣裳,您换上,我再送您回去。”
闻蝉摸不清谢云章的心思,可既然遣人来了,她也不会拒绝。
马车停在一处巷子里,供她换回自己的衣裳。
无人打扰,石青隔着帘子问:“上回的事,娘子还没翻篇吗?”
闻蝉一时想不起是哪个上回。
石青便当她还在怄气,今日又同人大吵一架,顿觉自己罪孽深重。
“其实上回那个鹿茸汤的事,是我自作主张换给了檀大人,爷不曾特地吩咐我。”
“为了此事,爷还罚了我五十鞭,现在我后背还绽血呢。”
闻蝉今天经过他身旁时的确嗅到了,他身上确有一阵血腥和草药气。
“所以都是我的错,娘子若气便罚我,莫要错怪了爷。”
他虽不清楚两人过往,可这些年一路南下寻人,石青都看在眼里。
谢云章找人,可以说是,走火入魔。
行至一处,他就遍访当地所有姓闻的姑娘、妇人,石青时常感慨,好在那姑娘不姓张姓李,否则腿都要跑断。
若听人说起,哪里有个聪慧又貌美的女子,谢云章亦会赶去与人相见,最终失望而归。
最尴尬的便是有一回,大街上不知谁唤了声“杳杳”,谢云章忽然抛下身侧同僚,循声追了三条街。
结果那瑶瑶,是个被妇人抱着的女童……
若非主子不让,石青真想把这些事都抖出来,好叫闻蝉也稍稍收敛些,别太剜自家主子的心了。
“其实,爷对您……也不差吧。”
此事闻蝉已与他翻篇,再听石青认错,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故而车帘后只传来她一声:“我知道了。”
石青始终没敢多言。
送她回到檀府,大门前,檀家姐弟也正好回来。
檀颂尚未来得及出声,檀如意便上前一步问:“你去哪儿了?”
今日她便问弟弟,为何这弟媳不陪自己出门,檀颂只含混说她有事去做。
此刻再看那扬长而去的马车,也并非自家的,更觉不妥:“那是谁家的马车?”
闻蝉携人往家里走,解释道:“程家得罪了那谢御史,要我替她们奔走游说,我总得做做样子跑一趟。”
“那马车便是谢御史愿意见我,才派来接我的。”
檀如意虽指望她打理人情,却又自相矛盾,不喜她总在外抛头露面。
此刻往她身上一打量,顿时蹙眉:“你去见个外男,这般花枝招展的做什么?”
闻蝉这才惊觉,谢云章买的那对珍珠掩鬓,还没摘下来。
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有身孕,谢云章不曾得手,和檀颂近几月也没有过。
就是檀如意那剂药的后遗症罢了,可显然,谢云章不知内情。
他把老大夫请到一边,附耳说了些什么,那老大夫便点点头出去。
“还不能走吗?”
闻蝉不想主动解释什么,毕竟他也没问,而庄子里的檀颂,若没被人灌倒,想必也已发觉自己不知所踪。
偏偏谢云章掩上门,回身,于案边落座。
“不急。”
他倒是不急。
闻蝉却觉得有蹊跷,也不知方才对那大夫说了什么,直觉不是好事。
她站起来,“谢云章,我要回去。”
“这医馆离那庄子少说十里路,”男人头也没抬,“我不会送你,要么你走回去。”
眼见就是立冬了,外面天又黑,此处又偏僻,闻蝉自然不能一个人走回去。
可她捏了捏拳头,“好,我自己走。”
大不了走一个时辰,再挨些冻,谢云章又怎会放任她走失?
气上头来,闻蝉却不怕他不管自己。
站起身不过走了两步,身后男人便斥道:“站住!”
闻蝉适时回身,“你究竟送不送我回去?”
“那庄子里有什么东西,叫你非回去不可?”
“我的夫君,”她刻意咬重夫君二字,“我与他一道出门,岂有半途抛下他的道理?你叫我如何对他解释!”
闻蝉试图激怒他,最好他撇下自己走了,也显得自己清白些。
可谢云章只是冷笑一声。
“你还说那是你的夫君。”
“不知道的,还当你有个三岁的儿子,片刻离不得娘亲。”
“你不许说他!”
“动他动不得,说也说不得。”
谢云章亦站起身,缓步朝她逼近。
“你此刻为何恼怒?还不是我切中了你的心事。”
“我也当真不解,杳杳,一块冥顽不灵的木头,胸无大志的穷举子,你究竟看上他什么?”
闻蝉需极力克制,才没被人压迫到后退。
仰头道:“他愿意娶我,做他的妻。”
“成婚三年,对我爱重有加,从未嫌我出身商籍。”
“你口中的穷举子,到底是我高攀了他。难不成要我自甘轻贱,与人为奴为妾……唔!”
后腰处一重,闻蝉又被人揽到身前。
“别说得这么好听,”他面庞压近,眸光锐利似能将人凿穿,“你不过是图他家里人口单薄,不必晨昏定省侍奉公婆。”
“他偏安一隅资质平平,你便更好将他捏在手心,借他的功名,反做你的人情生意。”
“杳杳,我说的可有一桩不实?”
闻蝉睁大眼睛,瞪着他,生怕落了下风。
是,他说的是真。就像檀如意对她多有挑剔防备,她便婚前先嫁姑姐,省得受人牵制。
可她自己说的,又哪条不真?
“你情我愿而已,”她松了声调,眼梢三分鄙薄,“这话你当着我夫君面说,亦难离间我与他的情谊。”
“要让公子失望了,我们夫妻,心齐。”
闻蝉觉得自己赢了。
她在男人凌厉眉目间,窥见了些许闪烁。
随即似为遮掩,才故意重重将她推开。
身后就是医馆厢房的门,她靠到上头,笑得恣意。
“公子莫不是对我旧情难忘?”
“你不成亲,放着好好的仕途不走,反而从上京一路南下,做个稀奇古怪的御史……敢问公子,你图什么?”
闻蝉对他是不同,念着旧情,倒显得欲拒还迎。
可她不傻,谢云章说是寻欢作乐,可每回雷声大雨点小,几时动过真格?
她今日算是把话摊开来讲了,谢云章知道她不傻,长此以往必然会看出什么。
遭她咄咄逼问,一时并不言语。
闻蝉靠着身后门板正要再开口,却忽然“咚咚”两声,有人从外叩门。
“这位大人,夫人的药煎好了。”
“送进来。”
进门的是个药童,看着不过十岁上下,手中木托盘搁着一碗还冒热气的药。
“放下吧。”
看来,这就是他吩咐那老大夫去做的事。
“这是什么?”
那药童将药碗放于榆木案上,正要答闻蝉的话,却见谢云章对自己摆摆手。
随即不再多言,只替两人关上门。
谢云章重新坐回去,轻飘飘开口:“滑胎药。”
闻蝉一时惊疑,先看他,又看那碗药。
她不通药理,这些药闻起来都是一般苦的。
谢云章便又说:“趁着月份小,早些打下来,不会太伤身。”
“呵……”
她禁不住冷笑出声,不知是怒的,还是气的。
“你要堕我腹中的胎,”她一字一顿只觉荒谬,“你凭什么?”
幸亏她只是身子不适,若今日腹中真有了檀颂的骨肉,难道也要丧在谢云章手下?
“凭我不想偷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
“也省得有些人误会,把我的手下留情当做什么,旧情难忘。”
真真假假,闻蝉一时难以分辨,又去看那碗药。
谢云章趁势道:“总归大夫也摸不准,你将这药喝了,没怀上最好,便当时防患于未然。”
闻蝉身上还裹着他的白裘,此刻却是手脚冰凉,思绪全乱。
她知道谢云章对自己心有不甘,他也早不是旧日那个光明磊落的三公子了。
可强逼自己滑胎,真是他会做的事?
要知这滑胎药,几乎便是半碗毒药,多少花楼女子未至三十而终,便是这一碗滑胎药害的。
就算腹中没有孩子,闻蝉也僵声说:“我不喝。”
这回换谢云章冷笑,“你说了不算。”
“趁热,听话喝了吧。”
闻蝉此刻立在门边,谢云章坐在屋里案边,她经不住开始想,若此刻夺门而出,有几成把握不被他追到。
可脚步刚挪动半分,谢云章霎时起身,三两步便上前捉住她。
“要我亲自喂你是吧?好,倒显得亲热些。”
硬生生被人拽回,闻蝉满面惊恐,看他托起那碗药,径直往自己唇边送。
“我不,不……呜……”
男人力气太大,捏开她唇关,黑漆漆的药便往里灌。
她呛得厉害,却仍下意识吞咽了几口。
挣扎不见任何起色,只叫自己反呛出泪来,一直到那碗底见白,她才终于将人推开。
当——
药碗坠地,四分五裂。
“谢云章,你丧心病狂!”
闻蝉不问还好,一问,程湄一头栽进程母怀中,又是失声痛哭。
原来她那时以为榻上是谢云章,便对人百般讨好,大着胆子说了许多放浪之语,求人怜惜自己,疼一疼自己,这些都算委婉的。
结果宽衣解带到了半途,忽而听男人问了声“你是谁?”,却不是谢云章。
那时她都爬到男人身上了,急匆匆想下来,却被人一把推倒,从榻上滚了下去。
那人又喝问:“你给我下药了?”
继而不听她解释,对着地上的她便是拳打脚踢。
就是那时候,有宾客听见动静闯进来,便见她衣衫不整跌倒在地……挨人打。
身上几处擦伤,右臂全然失了知觉,一延医才知,是骨头断了。
程湄哭,不仅是因为计划失败,更因自己将面子丢了个透彻,她在人面前百般放浪,那人却一分一毫都不为所动,甚至将她痛打一顿。
这叫她如何不觉得屈辱!
程夫人大致说明事态,闻蝉便知晓,程湄这回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高夫人又适时上前道:“先前湄丫头说你惦记那御史,我倒没当真,如今看来,你当真狠毒啊!”
“起初答应好好的,事到临头却找不见你,不声不响,把自己夫婿塞了过去。”
“你这毒妇存的什么心!把湄丫头推给他,好下堂和离,跟了那御史不成?”
高夫人的性子风风火火,显然也并未把闻蝉放在眼里,这种关头,竟一股脑把错都归咎到她身上。
闻蝉只望向程夫人,“程夫人,您也是这样想的?”
程夫人忙着安抚程湄,一时不语。
闻蝉便又道:“我从程小姐院里出去,在宴上没待多久便腹痛不止,问路去了茅房。”
“却不知那茅房叫谁上了锁,我刚刚才从里头出来,夫人可以问问府上的丫鬟。”
“呵!”高夫人在一旁冷笑,“这么说,你也无辜得很咯。”
“我不明白,夫人为何要这般疑心我?前阵子我本就病着,时好时坏地腹痛,若非程夫人亲自作请,我今日都不会登门。”
“再说程小姐这计策,我难道不是登门后才知晓,也曾真心劝阻过?”
“此处是程府,我是客,诸位难道以为,我能轻易将程小姐骗去别处,又不声不响偷梁换柱?”
高夫人那番质疑,本就是主子出气的姿态,不攻自破。
闻蝉只年长程湄三岁,此刻却像是比她稳重三十岁,上前一步蹲下身。
低声问:“我夫婿,可曾冒犯了小姐?”
这话说得隐晦,还是程夫人替她作答:“只受了些皮外伤,另加断了条手臂。”
那便是清白无损。
得知这一点,闻蝉觉得此事好办,无非是程湄自觉丢脸,程家又要她给个交代。
她从地上起来,站直了,两手端在身前对人浅浅一礼。
“夫人小姐放心,此事,我必定叫他忘了。”
“忘了?”高夫人不依不饶上前,“我湄丫头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被你家男人这样欺负,你叫她如何忘?”
“那高夫人不如再宣扬出去,好叫大家都来评评理。”
“你!”
闻蝉只对她强硬,转头对上程夫人和程湄,她隐含歉疚,也只娓娓道来。
“把我锁进茅房里,又将程小姐骗过去,夫人可探查过,谢御史那边,是何种境况?”
闻蝉那时虽躲在被褥中,此刻却只能装不知道。
程夫人面如死灰,她一直不出声,便是料到如今这情形,是谢云章一手促成的。
“我到原先的厢房寻人,他与自己那妾室在屋里。”
闻蝉见她并不起疑,稍稍安心,“那夫人心中,想必也有定论。”
程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闻蝉识趣,并不戳破。
深深叹一口气,方道:“今日很晚了,我明日再带夫君登门,程夫人,叫我去看看他吧。”
这一晚上前厅皆是宾客,后院的动静又起起伏伏,程夫人本就心力交瘁,点点头,指了一个大丫鬟带她去领人。
闻蝉进了屋才知晓,檀颂竟是被人绑着,此刻已陷入昏迷。
“这是什么道理!”
两个小丫鬟上前为人松绑,身边那名对她解释:“檀大人多食了鹿茸汤,举止便有些……”
闻蝉听出话外之音,鹿茸汤能补阳,可哪里到了要把人绑起来的地步。
想必,是本该由谢云章服下的药,被檀颂误食了。
“夫人放心,大夫已开过药,给檀大人服下了。”
那丫鬟见闻蝉面有怒容,行了一礼便匆匆退下。
檀颂肤色白净,此刻面上染着几分异样的酡红。
闻蝉一靠近,他便唤了声:“夫人?”
见他伸出手,闻蝉立刻牢牢握住。
“我在,我带你回家。”
今日出门并未带丫鬟小厮,闻蝉只能亲自扛着人,又叫小丫鬟扶着另一端往外走。
程家庭院深深,檀颂又毕竟是男子,一路走得不算容易。
在程夫人那里,闻蝉算是把罪名都推给了谢云章,可她没想到,谢云章竟转而给檀颂下药。
她哀求过那么多次,不要捅到檀颂面前,就是为了保全檀颂。
可转而,他还是因为自己受了戕害。
此时赴宴的宾客早已散尽,月色如洗,只剩孤零零一辆马车,车顶坠下一个写着“檀”的灯笼。
好不容易将人搬上车,闻蝉的心似有千斤重。
转眼,却瞧见巷子里,似乎还停着一辆马车。
她直觉那是谢云章,似乎就等着看自己,看檀颂的狼狈样。
眼见檀颂在车上昏着,她交代车夫一声“在此等我”,便趁夜色踏入那巷道中。
谢云章果然立在马车前。
在他身后,是陆英和那位石护卫。
闻蝉与人无声对望一阵,还是谢云章先开口:“脸怎么了?”
他不说闻蝉都要忘了,那是高夫人打来泄气的,有点疼,或许是肿了。
她走上前,一瞬不瞬仰头望着他,问:“那碗汤,是你换的?”
谢云章似乎默了片刻,又似乎没有。
最终只答:“是。”
啪——
面前女子抬腕,他面庞稍许偏转。
转回眼,却见她隐在袖间的手,正带着衣袖隐隐发抖。
“谢云章,你不许再动他。”
连嗓音都在抖。
闻蝉攥紧了膝头裙料。
可也就慌乱片刻,她五指舒展,探出窗外问:“公子在说什么?”
“我去船上等了,没等来公子。”
帷帽垂下的白纱遮掩了面容,只能依稀窥得一些轮廓,看不清她的神色。
但她声调十足惶惑,可以说没有破绽。
谢云章走到窗下。
“下来。”
闻蝉亦看不清他的面色,放了车帘缩回去。
“公子只说在船上相见,我去了船上,是公子没来!”
柔婉的女声隔着一道马车壁,闷闷的,但不难听出犟得很。
谢云章轻嗤。
“杳杳在跟我讲道理?”
“你我如今,有何道理可讲?”
今日是一场私会,他逼迫、她顺从,于礼不和甚至有悖人伦。
闻蝉何尝不清楚呢。
只是有的时候,她习惯将人当作从前的公子。
“一样的话我不喜欢说两遍,体面些,你自己下来。”
可他不是了。
她似乎不太长记性,始终对谢云章心存侥幸。
闻蝉从车厢内探出身,谢云章一把拉过她,径直塞上自己的马车。
“起程!”
车身颠簸,她匆忙抬手去扶,却被人稳稳握住肩头。
那人略显清瘦的指骨一撩,身子往前一探,空荡荡的帷帽底下便多出一个人,变得拥挤起来。
太近了,闻蝉不敢呼吸。
谢云章则趁机看她。
他的杳杳,自小便是美人坯子,鹅蛋脸、樱桃唇,如今已彻底长开,眉目含情潋滟,多对上一眼都是心痒。
闻蝉不知该往哪里看,男人眼光灼烫,她不敢与之对望,浓密的眼帘垂下去,又瞥见他喉间凸起处轻轻滚动。
他似乎还在靠近。
“眼睛红了,觉得委屈?”
“……没有。”
她不是谢云章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了,不过是供他寻欢作乐的女人,何来委屈的资格呢。
刚答完话,下颌遭人挑起,灼热的唇便覆上来。
不同于第一回全是惊惧,闻蝉像是预料到他会吻自己,推了他,却又收回力道,只不死心地尝试别过脸。
“嘴张开。”
帷帽的白纱还覆着两人,闻蝉几乎淹没在男人紊乱的喘息中,丧了神志。
听他略微急切地又催一声:“张开。”
她当真松了唇关。
像是本能的反应,毕竟在国公府的时候,她一直都很听话。
男人侵入得无比熟稔,勾着她,引着她,势要撩动她。
可闻蝉没法投入,且不说自己有丈夫,一想到这种熟稔都是他在妻子身上练就的,滑过面颊的泪水就满是屈辱。
为什么,她和谢云章,为何要弄得如此肮脏?
四周倏然一凉,她睁开眼,缭绕在身侧的白纱落下。
谢云章掀了帷帽,薄唇退开少许。
深黑的眼底压着火,可对上她湿红的眼,谢云章只觉得挫败。
这回分明温和了许多,根本不会弄疼她,她却还要哭。
她就那么排斥自己?
还是真有那么喜欢那个愣头青?
“簪子呢?”
冷着脸坐正些,气息尚未平复,他又睨向女子毫无装点的乌发间。
闻蝉今日没打算见他,却也做了万全之策,从袖中摸出来。
金雕玉琢的发簪,躺在她粉白的手心甚是好看。
这是她离开国公府的第二年,谢云章为她备下的及笄礼。
原本都打算好了,自己要亲手为她绾发,行笄礼。
可那一年,他只能花重金打下这支簪,又随身携带着,四处奔波了许多年。
从她掌间接过,又亲手插入她发间。
果然,很衬她。
“往后来见我,不许梳妇人髻。”
闻蝉没应。
等他的手从发间落下,她才颤着嗓音开口:“往后?”
“公子要与我这般偷偷摸摸多久?”
谢云章略一思忖便道:“琼州一行寂寞,我身侧又无佳人,自是偷到我餍足为止。”
“可是我已经……唔!”
脸颊被男人狠狠攥起,闻蝉被迫仰头,撞入他深寒的瞳孔中。
“杳杳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我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
他语调冷似凝冰,“我查过那小子,父母早亡,祖上无底蕴,靠长姐做绣活供他科考,也不过是个举子,放上京一抓一大把。”
“杳杳你说,若我要捏死他,会有多难呢?”
寻常的御史,自然没这手段和底气,可谢云章是镇国公的儿子,十九岁高中榜眼入了翰林,虽是庶出,却也是老国公最重视的儿子之一。
他若要出手,便是出身微寒的檀颂,孤战整个国公府。
闻蝉至今不敢将此事告知檀颂,她怕檀颂冲动起来,直接提刀去找谢云章理论。
谢云章身边带着人,到时就算檀颂当场暴毙,恐怕也会以藐视国公府为由,反给他定个罪。
想到这里,她眼眶更红了,本该鲜亮的眼眸变得黑漆漆的。
“公子要在琼州待多久?”
谢云章长眉轻挑,松了捏她的指关。
“至少到年后二月。”
如今是九月,最多,也不到半年。
“好,”她哭音浓重,却应得干脆,“我只求公子,别捅到我夫君面前。”
谢云章听出她妥协了,却冷漠反问:“你手中一无所有,拿什么和我谈条件?”
这也是他曾经教的,谈判,是以利易利,拿不出好处,便说不动对方。
“不是谈条件,是杳杳……”闻蝉仰起哭红的眼,“杳杳求公子。”
她白皙的面上挂了泪痕,鼻尖亦泛着红,如一朵被雨打湿的白芍药,惹人怜惜到极致。
拿她丈夫威胁她,这是谢云章的谋划。
可看她为人一颗一颗掉眼泪,甚至不惜软下身段央求,一团无名之火又蹿上心口。
“我应了。”
“多谢公子。”
“不过——”
男人倚上车壁,再开口时没看她,“杳杳今日算计了我,当罚。”
闻蝉并未料想到,在半路截下自己之前,谢云章还布了新的局。
天色渐暗,红袖招最大的厢房内,近来所有叨扰过谢云章的官吏,都被请来小聚。
“谢御史可算来了!”
“快快快,这上位可就留给您坐的!”
门一开,热闹非凡。
闻蝉依旧带着帷帽,但换了身衣裳,跟着谢云章露面时,厢房内所有人起身相迎。
而她隔着层白纱,在热闹的圆桌边,一眼捕捉到熟悉的面孔。
是檀颂。
檀颂也在。
还在门外,闻蝉抿唇不再多言,对人行了一礼。
待随人进了院子,在屋里坐下,她开门见山:“公子应当能猜到,我是为程家的事来。”
“不急。”
谢云章今日看着心情颇佳,吩咐底下人备点心,没一会儿,便端上栗子糕、花生酥糖,都是从前她在国公府爱吃的。
头一回在船上也备了,可她耍了个诡计,后来听婆子说一样未动。
“先吃吧。”
毕竟有求于人,闻蝉捻了块栗子糕,在人注视下咬了一小口。
“如何?”
栗子糕并不罕见,可后来换了许多铺子,闻蝉始终觉得国公府的味道最正,其余不是太甜便是太黏,总差些意思。
“是这个味道。”
“什么时候想吃了,便来寻我。”
最后一小口递入嘴中,闻蝉并未答这一句。
正欲开口,却被谢云章抢先:“前日,那罗俊修去找过你?”
铺子里来往的人是瞒不住他的,闻蝉便应了声“是”。
谢云章又问:“所为何事?”
“他央我寻两箱丝绸,做慧德太妃的寿礼。”
“你卖茶叶,丝绸关你何事?”
“既是登门寻我,便是看得起我,公子怕我寻不到丝绸吗?”
罗俊修也是谢云章在上京的旧识,最爱拈花惹草,不过瞧闻蝉那志得意满的样子,便知她有信心应对。
谢云章便不再多说了。
闻蝉这回立刻道:“公子打算,如何与程家算这笔账?”
程知府私下不算干净,但也没到贪墨横行的地步,此番纵妻女如此行事,不知是当真糊涂,还是以为谢云章好脾气。
可一问到这些正经事,谢云章便闭口不言。
忽而盯着她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来见我,不许梳这发髻。”
她都成婚三年了,谢云章却要她作未出阁的少女打扮。
他愿自欺欺人,闻蝉都有些拉不下这脸。
“今日来见公子的是闻蝉,不是杳杳,若公子不愿与闻蝉相谈,我告辞便是。”
檀如意近来在府上,若非程家等着自己消息,闻蝉是不会主动登门的。
她刚站起身,谢云章却说:“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
“若今日你求的不是我,是那罗俊修,你也使这小性子?”
闻蝉腿弯一僵,脚步定在原地。
“我与那罗俊修不过见了一回,公子何故抓着不放?”
“也是,”谢云章似乎也觉得没趣,跟着起身道,“不过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样子,你想要程家这个人情,难免得花点心思,哄一哄我。”
最后那四个字,他是凑近了闻蝉讲的。
可不同于当日罗俊修靠近,面对谢云章,她总存着一分胆怯,耳廓一热,心口亦跟着发烫。
“公子想要如何?”
太过分的条件,她是不能答应的。
谢云章假作沉思,实则很快便说:“陪我出去走走吧。”
于是,闻蝉又换上改变身形的衣裳,戴上长帷帽,跟谢云章出门了。
街上人多,想到檀颂与檀如意也出门在外,或许随时都会偶遇,她心中便似悬着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
偏生谢云章毫不在意,拉着她东走西逛,哪里都想看看。
果不其然,在外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闻蝉便在街角窥见了檀家姐弟的身影。
“公子。”
她的手一直被人牵着,这会儿主动拉了人手臂。
谢云章也瞧见了,却说:“怕什么?”
檀如意不似檀颂,她敏锐精明,一手拉扯着弟弟长大,又督促他念书为官,闻蝉不想在她面前露一点破绽。
只得抱了人手臂道:“咱们去这店里看看吧。”
谢云章抬头一瞧,见门匾是珍宝阁三字,顿时明白了闻蝉的用意。
上回便是在此偶遇,檀颂买不下镯子丢了脸,今日势必不会进这铺子里。
“也好,给你添置些首饰。”
谢云章对女子的胭脂香膏、钗环首饰极为了解,倒并非好混迹风月,而是自小闻蝉的一应装扮,他都有跟着花心思。
闻蝉初入国公府时,母亲病重,家徒四壁,细瘦的一个小丫头,身上无半样装点。
还是过了魏姨娘的丧期,她换回自己平日的衣裳,少年的谢云章方发现端倪,一日,特地打了对白玉镯给她。
“我瞧旁的丫鬟,再不济,手上也有一对圈环,不好就你两袖空空。”
闻蝉从没得过那样漂亮的东西,试了试,便又小心收回匣子里,生怕碰坏了。
三公子却拉过她的手,亲自替她戴上,“往后你不必干粗活,就跟在我身边伺候,碰坏了跟我说,我再送你便是。”
那就是闻蝉此生第一对镯子。
往后,她身上逐渐堆金砌玉,却还是最不舍那一对玉镯。
离开国公府时收拾行装,那白玉镯是她七岁的尺寸,早就戴不上了,她却依依不舍地收拾带走。
后来坐船遇大浪时磕坏了一个角,如今想来都觉心疼。
这珍宝阁的掌柜最会变脸,一见谢云章,便记得他当日出手阔绰,立刻笑脸迎上来。
“这位官爷,今日看些什么?”
“取些好的我看。”
从前两人便这般出门买首饰、选衣裳,闻蝉此刻微微安心,倒真似寻回几分当年心境。
一排璀璨的钗环摆开,闻蝉一眼瞧中对掩鬓,钗头用饱满莹润的珍珠攒了个花样,雅致,却又不会太张扬。
谢云章似能听见她的心声,一出手便取了那对掩鬓,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忽然便掀了垂纱,探入帷帽底下。
“戴上试试。”
闻蝉一时怔愣,直挺着颈项任他动作。
那掌柜却是暗道谢云章风流,当日给程湄送璎珞,买镯子赠那位夫人,今日又带了新人,一时负手于身前,稍稍退开几步。
“要不要照镜?”
闻蝉哪有那心思,这店里随时会有客人进来,若被瞧见这腻歪样,怕是明日府衙里便传遍了。
“公子说好就行。”
“我瞧着嘛……”谢云章比她高出一个头,此刻屈身立在帷帽下也不容易。
把着她脑后端详得仔细,眼光却最终落至她唇瓣,再移不开。
谢云章亦有些为难。
国公府那边倒是好欺瞒,只是如何要她心甘情愿,叫她的孩子认自己为父呢?
再说若是个女孩儿,他娇养着便是。
可若是个男孩儿……
嫡长子的身份,可经不起随意混淆。
闻蝉不知他心路,见他眸光若有似无落在自己小腹上,只当他介怀自己“身怀有孕”。
“我奉陛下之命为太妃贺寿,却也不好空手赴宴,还请柳娘子与我合议,安排一件寿礼。”
这话近旁许多人都听到了。
闻蝉便想起他先前说的,要光明正大,带自己一道赴宴。
下一瞬又听他开口:“请王姑娘一道。”
“我?”
王妗登上马车才知道,自己就是个掩人耳目的。
她在后头独坐一辆,前头谢云章带着闻蝉。
只是……
她又一次悄悄掀开小帘,看那车下窄袖劲装,随行的小侍卫。
真是目不斜视啊。
前头,闻蝉则有些不自在。
她时刻谨记,自己有身孕,有身孕。
谢云章也的确改了做派,与她分坐两侧,没去闹她半分。
只又冷不丁问了句:“几个月能看出男女?”
啊?
闻蝉下意识护住小腹,低眉顺眼地回话:“大夫只能把出脉象平稳,要知男女,自然需等到怀胎十月,瓜熟蒂落了。”
谢云章顿时蹙眉。
生下来才能知道。
他很想跟闻蝉打个商量,若是个男孩儿,能否先寄养在外,等她诞下自己的孩子再接回来?
可这话还没到开口的时候,他不能打草惊蛇。
闻蝉只觉他奇怪,明明很介意这个“孩子”,却又那么关心。
“上回那医馆偏僻,我对夫君说是误诊,是不想他太过紧张,约束我不许我出门。待到坐稳三月我再告诉他,公子可要帮我瞒着。”
见她满是将要初为人母的欣喜,谢云章如受感染,心头漫上一阵温热,仿佛那孩子也有他一份。
可再听她的话,张口闭口“我夫君”,字字警醒。
“好。”
檀颂不知道当然最好,他要得到这个孩子,“偷”,自是比“抢”更容易。
闻蝉则是觉得他当真变了,越瞧越像朝云轩里的三公子。
庆幸之余,竟还生出几分歉疚。
不过,这一定是最后一次骗他了。
两人就这样心思各异,到了用膳的瑞福楼。
王妗一见便乐了:“瑞福楼好做湘潭菜,我最喜食辣!”
到了厢房里。
白斩鸡、青豆虾仁,猪肚莲藕汤……
是一点红也见不着啊。
谢云章面不改色:“你姐姐吃不了辣,也忌食油腻荤腥,容易犯呕症。”
此事已提前与王妗通气,闻蝉怕她忘,忙使了个眼色。
“哦……那好吧。”
一顿饭吃得略显寡淡不说,谢云章还不许她多吃。
理由是:“虽说你一人吃两人补,可胎大易难产,你今日吃得够多了。”
闻蝉拳头捏紧。
好不容易见到栗子糕,伸出的手又被拦下。
“糕点黏腻不好克化。”
他修长的指节一捻,闻蝉便只得了小半块。
谢云章不喜甜食,那大半块还被他扔了回去。
“其实……也不必如此小心吧?”
“嗯?”
男人回应的,是一记严厉的眼神。
叫闻蝉想起从前,自己跟着他读书写字,将他视为先生那几年,也是对他颇有敬畏。
只是没想到,这敬畏竟会在她假怀孕时再现。
一旁的王妗没人管,捧着一碟山药枣泥糕,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扔。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竟嘀咕道:“一物降一物啊,几时见过姐姐这般忍气吞声?”
无疑,得了闻蝉一记眼刀。
吃不饱已经够气人了,她还要被人笑话,她委屈!
王妗极有眼色,直接端着糕点出了厢房。
门外,那小侍卫不知何时守着的。
“是你啊?”
石青见了玉雪可爱的姑娘,一下便认出来,当日两人在闻蝉寝屋外见过。
“你捧着糕点作甚,拿给我的?”
又来了。
上回冷待,这回便热情起来。
王妗虽年轻,在闻蝉面前任性了些,可也是经过事,懂识人的。
她虽有几分中意这小侍卫,可他这一阵一阵的做派,哪里像个好郎君?
倒像拿自己逗乐!
想到这儿,王妗立刻扬起小脸,一句话也不搭理,径直走下楼去。
她寻了个店小二,把那碟山药枣泥糕包起来,捧到手上,又暗暗发誓。
下次,如果下次他还对自己笑脸相迎,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楼上闻蝉与人并未蹉跎太久。
她以不喜受管束为由,使了个小性子,扔下谢云章便走,也不管男人眉头要打结。
一上车,王妗递上油纸包。
“姐姐!”
闻蝉嗅到那甜丝丝的香气,顿感欣慰:“没白疼你!”
见闻蝉心满意足吃上了,王妗又奇:“这是你和姐夫的孩子,他一个外面的,这么紧张做什么?”
不是王妗狭隘,她若是谢云章,该恨死这个孩子才对!
闻蝉却尚未参透,咽下糕点只说:“他从前便对我百般照拂,如今以为我有了身孕,想必也是顾念旧谊,一心为我好吧。”
马车摇晃,王妗托起下颌。
“我怎么觉着,有内情呢?”
虽说她的闻姐姐聪慧,可有时当局者迷,还是她这旁观者最清。
她眼神一丝丝移向闻蝉,一副有话没开口的模样。
“想什么呢?”
王妗便鬼鬼祟祟靠过去,抿唇犹豫再三,还是憋不住问出口。
“我与姐姐是自家人,自然一心向着姐姐,姐姐若有什么事,也不必怕我知道,我一定守口如瓶。”
“姐姐与我说实话,若你腹中真有个孩子,可有三分机遇,是外头那个的?”
闻蝉愣了愣。
再见她瞪圆了眼睛,一副隐隐兴奋的模样,作势便要打她。
“好你个臭丫头,未出阁的女儿家,竟敢打听这种事?看我不打你!”
“姐姐姐姐,我错了姐姐!”
王妗立刻抱住她手臂,“有身子的人,动不得气。”
“你还说!”
……
闻蝉回到家里,对檀颂说起了要去慧德太妃寿宴的事。
檀颂道:“离王府非亲眷显赫不邀,夫人如何去得?”
闻蝉便将谢云章找她筹备寿礼的事说了。
她坚信谢云章已经死心,交代得极为坦然,不料檀颂却瞬时变了脸色。
“又是他。”
是夜。
看见屋里黑漆漆一碗药冒着热气,闻蝉正要叫来玲珑询问,却见檀如意先进屋来了。
“姑姐,这是?”
檀如意笑得有几分刻意,“这是我怀安哥儿前喝过的助孕药,很是灵验。对身子也没什么坏处,权当固本培元,你快趁热喝了吧。”
这样的药,闻蝉前头喝过几回,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副药下肚,也只能滋补身体。
檀如意今日这剂虽有些突然,闻蝉却也不怎么起疑,
端起来,一饮而尽。
似乎也没什么苦味,她抿唇道:“多谢姑姐关心。”
檀如意叫人收了药碗,嘱咐玲珑小巧莫要打搅主子,这才又叫弟弟进屋。
檀颂今日是带着任务的。
姐姐吩咐了,趁这几日在家闲着,要与夫人加把劲,争取今夜……
他一言不发地迈进屋,见闻蝉换了身服帖的寝衣,倚在床头,身段纤细袅娜,倒真叫他喉头生热。
常听同僚酒后胡吣,言自家美妾如何风骚,鱼水之欢多少畅快,檀颂时常觉得不解。
因为他与夫人,哪怕新婚夜,也是相敬如宾。
什么快活滋味全不知晓,只当此事是为传宗接代。
可今日又得长姐提点,妇人讲矜持,男子在榻上不妨主动些,他心里直打鼓。
“夫人。”
闻蝉也不知为何,饮下那剂药,身上似乎有些异样。
她下了榻,叫檀颂睡到里侧去。
“夫君歇着吧,我来灭烛火。”
刚趿了鞋,要与檀颂擦肩而过,伸出的手却被人接住。
触到他,闻蝉才发觉,自己身上很烫。
“夫人且等等。”
耳边檀颂的声音,也有些恍惚。
她任人拥着自己坐下,又见檀颂起身放下床帐,烛火映轻纱,颇有些温馨旖旎。
“夫人这些天来回奔忙,怕是累着了,我替夫人捏捏肩。”
“我……”
闻蝉吐息急了些,捂着心口道:“我似乎有些胸闷。”
檀颂是知情的,进屋前长姐说了,她给人用了些暖情助兴的东西,但是很温和,绝不伤身。
檀颂便以为她只是来了兴致,自身后裹住她的手。
“哪里闷?可要为夫……替你揉揉?”
闻蝉身上又开始发冷了,她此刻才反应过来,是那剂药不对。
“夫君,我,我……唔!”
檀颂怀里一空,但见闻蝉下了榻,胡乱扶着什么就开始干呕。
“夫人!”
什么旖旎都散尽了,半夜里,熟络的女医登门,为闻蝉诊治。
但见闻蝉虚弱躺在榻上,外间檀颂与檀如意候着。
檀如意还要询问:“今日可成事了?”
檀颂正心急如焚,便道:“想是姐姐的药出了岔子,夫人饮下便说胸闷恶心,一直干呕不断。”
檀颂也误食过这类东西,却没见这种反应。
闻蝉今夜,倒更像第一回服下避子汤,与哪位药材相冲的模样。
“这怎么会?这是人家新婚夜放在合卺酒里助兴的,人人都喝得,怎生就她这样!”
恰是此时,玲珑从里头走出来,对着檀如意行了一礼。
“姑奶奶,夫人说还请您把那药方写下一份,叫那女医看看,好寻着病根。”
檀如意顿时有些慌神,若叫那女医看了,必能看出这不是什么固本培元的方子,到时叫她揭穿了,岂非尴尬。
“我这是个老方子了,随身带了药材煎,这会儿怕是只剩了药渣,却也没带着方子的。”
玲珑便又道:“那还请姑奶奶下回带来,那大夫说了,得亏今日延医及时,否则一个不小心,闭眼蹬腿,一下去了的也不少见!”
“不过也亏得姑奶奶这趟,夫人能找出同身子相克的药材,免得今后,再误了大事。”
玲珑交代完,又是小巧打帘走出来。
“夫人这会儿喝了药睡下了,今夜怕是有得折腾,为免打搅到主君,主君不妨今夜歇在外间吧。”
几道帘帐相隔,闻蝉听着他们陆续离去,才稍稍松一口气。
她遣玲珑讨要药方是假,敲打檀如意才是真。
她不在,自己与檀颂和和气气,从不见什么事端。
可她实在太爱操心了,弟弟的事,什么都想横插一脚。
若非如此,当初闻蝉也不会急匆匆将她嫁了。
今夜又犯了药性,难免要再昏沉几日。
闻蝉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醒来时脑袋发晕,但见檀颂蹲在榻边。
“夫人醒了,可还觉得恶心?”
闻蝉摇摇头,唇色却异常苍白。
檀颂生怕她追问昨夜之事,心虚异常,可等了又等,闻蝉似乎都没有计较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今日一大早,姐夫家里遣人来,说是安哥儿吵着要娘亲,乳母劝不住,便将姐姐请回去了。”
“去时匆忙,夫人还睡着,便不曾打搅你。”
闻蝉轻轻点头,终于放下一笔心事。
檀颂却还觉得愧疚,主动道:“那程家的事可了了?夫人既说她们不追究,那不妨我今日便登一趟门,说几句场面话,将此事了结作罢。”
“不可,”闻蝉却说,“她们指望我游说谢御史,可当日登门,我却受了冷待,你此番去不好交代。”
“那要怎么办?”
闻蝉道:“自是等着她们程家,主动登门。”
如今这关头,该是冷一冷程家,叫她们顾自担惊受怕一阵,届时再软语讲和,两家才好不伤情分。
第二日,程家便来人了。
不过不是谁登门,而是递了请柬,请她们夫妻二人至程家的庄子里,一同迎冬炙羊肉。
闻蝉看出了些不寻常,想到,谢云章兴许也会去。
果然,当日的庄子里,程知府与谢云章把酒言欢,已然是冰释前嫌的模样。
而程湄也露面了,手臂应当还没好全,但从外表看,已然看不出什么。
程夫人一扫阴霾,对着闻蝉道:“得亏你替我奔走,不然今日保不准,这谢御史还不肯卖这面子呢!”
话虽这样说,可她语调并不真心,可知是程家自己想了法子。
或是说,当日惹恼了谢云章,这程家的人情,谢云章故意不给她。
“檀夫人来,咱们去给谢御史敬杯酒,算是冰释前嫌了!”
程夫人一出声,闻蝉依言转头,恰好对上谢云章侧目望来。
闻蝉一路上浑浑噩噩,穿过最熟悉的庭院,都只觉天地晃荡,耳边烈风厉厉。
檀如意似跟她搭了话,闻蝉却无心周旋。
忽然,站定问她:“檀颂回来了吗?”
连名带姓很是冒犯,可看她眼眶通红,一副恨不能与谁决裂的模样,连檀如意都怵了三分。
“正,正要跟你说呢,阿颂今日回来得早,已经在屋里了。”
闻蝉转身就走。
“欸——弟妹啊!”
檀如意却觉得不妙,还要拦她。
左思右想,以为弟弟外头有人的事被她抓住了,又劝。
“阿颂向来是个老实的,这回……说不定是误会呢?”
闻蝉一声不吭,可她往哪边走,妇人便往哪里拦。
“男人偷腥是常事,切不可大动干戈,落个悍妒的名头啊!”
“他没有偷腥。”
她干脆站定,对着人说:“偷腥的人,是我。”
这下换檀如意愣了。
一直到闻蝉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才转头问贴身丫鬟:“她刚刚……说什么胡话?”
闻蝉的脚步一直到进了院子才慢下来,强装镇定,遣退玲珑和小巧,她推开屋门。
“夫人来了。”
檀颂坐在合欢桌边,三年来,这句话何止说过百遍。
可这一次,他神色暗淡,面如死灰。
闻蝉袖间的拳头紧了又放,有太多话想问,最终却只问了一句:
“何时察觉的?”
不同于三日前的避而不谈,他两手支到膝头,整个脑袋低下去。
“第一次,”他说,“就第一次他来家里喝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是旧识。”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细枝末节已不可追,闻蝉根本想不起哪里露了馅。
檀颂又适时仰起头,清秀面上,蔓开一阵苦笑。
“夫人这般周全的人,竟也会因一个人自乱阵脚,连我都能套出话来。”
“当初那人要来品茶,是临时起意,我只叫人匆匆回府传话,只说是御史,连个姓氏都忘了提及。”
“可那日我问夫人,‘你和谢云章是旧识?’夫人并未有半分迟疑,只问我‘何以见得’。”
“那时我就知道,夫人不想告诉我。”
离闻蝉对他坦白的日子,只差了一日。
可自己坦白和听檀颂说出来,当真是两回事。
且她就算料到檀颂有所察觉,也当是除夕那夜。
却不想,从头到尾,他一直都知道。
闻蝉想为自己辩解,又觉得太苍白,毕竟她也从头隐瞒了身世,隐瞒自己是从国公府逃出来,差点要给谢云章做妾的。
檀颂望着她,看自己向来沉稳练达的夫人,如娇养在深闺的女郎般贴在门上,唇上血色全无。
他继续道:“其实成婚这三年,夫人待我虽好,我却总觉得,你我之间似乎缺了点什么。”
“听同僚埋怨家中妻子如何无理取闹,只是晚归片刻,或是花楼小聚,便有三日不得进屋。”
“起初我还庆幸夫人识大体,日子久了,却有几分艳羡。”
“因为我的夫人,没有那么在意我。”
闻蝉倏然眼眶一酸,“不是……”
檀颂却没在意她底气不足的辩解,顾自笑了一声。
“有时我真觉得自己,就是在两个衙门间跑,家里也是个衙门,我与夫人各司其职,这个家欣欣向荣。”
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人面前,又抬手,拭去她眼眶的泪。
“夫人别哭,我不是在怪夫人。”
“我心里有夫人,夫人心里有这个家,其实也足够了。只是……”
只是那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平衡。
叫他看见了,闻蝉真正在意一个人是什么模样。
她对人嗔怒,不稳重,却将真心袒露。
檀颂也很清楚,这种熟稔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养出来的,那人与夫人之间,势必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那份感情,自己比不得。
若说起初在等闻蝉坦白,到后来,他的心开始微微扭曲。
竟想着,不如让她犯些错吧。
愧疚也是感情,当下的夫人,是他从未见过的夫人。
檀颂轻轻拥住她,在她耳畔继续开口:
“我知道夫人不想跟他走,既有当初,却无当下,是夫人下定决心想跟他断了。”
“我也知他出身高贵,连夫人都拿他没办法。”
“所以我买通海匪,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他死了,我们就……”
“檀颂!”
闻蝉几乎泣不成声,把人推开来,对上他面孔,嘴边训斥的话又出不了口。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同我商量?”
这分明是他最大的长处,哪怕有时自己拎不清,可愿意问出来,愿意听她的话。
遇上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就敢自作主张。
“因为夫人不舍得!”
檀颂亦眼尾赤红,“夫人在意他,胜过在意我。”
“除夕那日夜里我才知道,香山寺那回,是夫人救的他;夫人嘴上喊打喊杀,几时又真的硬过心肠?”
晚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闻蝉打量眼前这间,与人共居三年的寝屋,心头漫上一阵不舍。
“除夕那日,你果然醒着。”
开口,已没了任何生机,“那你知不知道,那天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激你,对他出手。”
这回换檀颂发怔。
“他故意在临走时透露巡海之事,若我没猜错,年后审讯海匪的事也分给你去做。”
“你自认神不知鬼不觉,却没发觉一切都太顺畅了吗?”
“从头到尾,都在他算计之中。”
檀颂开始回想,那一桩桩一件件。
当初因畏惧不敢深想,如今想来,似乎的确都……太顺利了。
“别说他是国公府出身,圣上派来的钦差御史,你也知道上头在查离王府吧。”
“圣上欲治离王谋逆,养寇自肥,是离王的罪名。”
“你却暗通海匪对奉旨查案的御史出手,你说,这又是什么罪名?”
以谋逆同党论。
诛九族的大罪啊。
长姐和外甥还在府上,夫人就在眼前,檀颂整个人,一下凉了个透彻。
“我不知道啊,”他喃喃道,“我不知道离王养寇自肥……”
闻蝉满面是泪,靠在门上,似被抽干所有力气。
又听见一声熟悉的:“那夫人说,要怎么办?”
“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和哥哥没本事傍身,便以偷窃为生。”
“有一日盯上了大人,窃走他挂在腰间的锦囊,还当他这等人物,怎么也是腰缠万贯。”
“却不想锦囊抽开来,里头是一个更小的香囊,线头都松了,也不知被人抚过多少遍。”
“就那么一个旧香囊,我被抓住以后,大人大发雷霆,险些要将我打死。”
“那个香囊,是娘子绣的吧?”
闻蝉一言不发地听着。
十二岁时情窦初开,以祝他高升为虚名,闻蝉赠了一个白底青竹纹的香囊。
无关风月,心意只她自己知晓。
“我不知你偷的是哪个。”
“就那个白的,上面绣了竹子,到琼州以后,我还见大人戴过几回!”
闻蝉也见过。
当时还在误会,觉得他惺惺作态。
“不是我绣的。”
“娘子,你怎么能撒谎呢!”
撒谎又怎么样。
陆英始终沉默不言,见石青激动,才拉了他一把。
“好,这个香囊不提。”
他转而又道:“那娘子知道,大人是怎么寻到你的吗?”
闻蝉也曾万分困惑。
在这千里之外的琼州,她用着谢云章不曾知晓的本名,平日出门皆是坐车。
他却一下找到了檀颂府上,好不稀奇。
“大人找您,便似大海捞针。”
“听见哪个女人聪明,哪个女人漂亮,别管是未嫁的姑娘,孀居的寡妇,旁人的老婆、小妾、使婢……就连男生女相的小倌都要多看几眼!”
“旁人都当他风流成性,只有我们这些身边人知道,他一直在找同一个人。”
“每次沐浴更衣匆匆赶去,再闷闷不乐装作若无其事地回来。”
“这次到琼州,只是偶然听谁说了一句,檀大人的妻子擅茶道,他便急急赶去府上相见。”
“若当日见到的不是您,我们还得把整个琼州翻一遍!”
石青至今记得那日,主子面上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神情。
像是作于纸上的画中人涌入生机,他在尚未整顿好的官驿中徘徊,又喜,又急,又恼。
最后告诉他们,往后都不必找了。
“娘子你说,这世上的男人,谁会比大人更痴情?”
“这次咱们是遇上意外,可那也是歹人的错,大人没想害你啊!”
石青激动起来,就差在榻前跪下。
闻蝉也有些不敢看他。
幸亏有“丧子之痛”做遮掩,不言不语也属寻常。
她一直以为,和谢云章的重逢,多半有巧合加持。
现在确信了,没有巧合。
全是他的强求。
刚在琼州定居那会儿,闻蝉也在深夜试想,谢云章发现自己跑了,会是什么反应?
急是肯定会急的,气也一定是要气的。
可一年叠一年,她强迫自己斩断旧念,又成了亲,也自然而然以为,谢云章会把她忘了。
却不想这些年,他在希望中,一次又一次绝望。
他有那么在意自己吗?
要是真的,何苦拿做妾伤她?
被褥攥紧,又松开,道道褶痕醒目。
“你别再说了。”
“娘子!”
“倘若今日我是你老婆,你还会帮外面的男人说话吗?”
“我……”
石青说了那么多,忽然就被她一句,堵得哑口无言。
“我还是那句话,我都知道了,可是迟了。”
“有些乏了,别再来打搅我。”
陆英放石青进来,本就是冒着风险。
这会儿听闻蝉开口,也不顾石青不甘心,拽着他就往门外塞。
“唉呀你别拉我……你究竟站哪一边的!”
陆英合上身后屋门。
“该说的都说了。”
“没呢!五年,那么几句话,哪儿说得尽?”
陆英无奈抱臂,“那另一个男人喜欢你老婆,你到底让不让?”
石青又是一噎,还真思忖起来。
随即放声嚷嚷:“我让啊!我这人心大情浅,要是碰上个深情的好男人,我老婆也愿意,让出去就让出去。”
“天底下能做老婆的女人,多得是!”
陆英一掌拍在他肩头,“快闭嘴吧你!”
屋内,闻蝉侧卧着。
石青讲的一桩桩一件件,在她心头往复盘旋。
她什么都想通了,谢云章起初那恶劣的模样,全是装的。
他生怕在自己面前露怯,生怕这些年的经历袒露人前,会被自己吃得死死的。
装得挺像,可惜还是被拆穿了。
闻蝉试图别再想他,多想想檀颂。
想想这些年与人相敬如宾,日子安稳无拘。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那种日子,才是自己最该守护的。
第六日,王妗来了。
“姐夫都急疯了!到处找你不见,生怕你落进歹人手中。”
闻蝉听了也着急,“他还在找我吗?”
王妗眼珠一转,俯身凑近,压低声量。
“那个人交代,就说你来香山寺给太妃祈福,惊马摔了一跤,昏睡了三天。”
这倒是可以遮掩,闻蝉点点头。
“对了,”王妗又面带疑色,“姐夫还去官驿,找那姓谢的讨过人。”
闻蝉道:“我名义上和他一起赴宴,夫君找他要人,也在情理之中。他是怎么说的?”
“那姓谢的就说,跟你从王府出来就分道了,不知你在哪里。”
“到时姐姐就说,是被过路的僧人,好心领到寺里养伤的。”
谢云章把一切安排妥当,不用她再操心。
“那……”
“夫人!”
还不等细问,寮房门倏然大敞,露出檀颂急切的脸来。
王妗见势,忙起身相让。
檀颂几乎是扑到榻前的,风尘仆仆,手掌冰凉。
“夫人没事吧?”
闻蝉伤了腰,这些日子针灸配吃药,已经不怎么痛了。
“我没事,放心。”
檀颂直接拥住她,“这几日找不到夫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闻蝉伤处被牵扯得有些疼,可稍稍调整姿势,却被压得更紧。
只得搭着他的背安抚:“好了好了,我这不没有事……”
檀颂又念叨几声没事就好,环顾简朴的厢房,立刻道:“夫人受苦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王妗帮忙搀扶,外头落着一顶小轿。
四人抬着她出寺,稳当得很。
檀颂随轿而行,时不时便叫轿夫慢一些,又隔窗和闻蝉说着话。
五日不见,失而复得,他似有说不完的话。
香山寺的钟楼处,谢云章静静伫立。
身后一座百年古钟,眼底是她渐行渐远。
小轿顶,最终隐于楼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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