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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还请侯爷滚远点 全集

浮光游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牧舒远成亲了,嫁的是西平候大将军陆沧洲。说起这陆沧洲,来头可不小,他现下是皇上身边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在打退了西北蛮夷之后就连跳两级,被封为朝中最年轻的二品武将,手掌十万精兵。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自然成为京中所有待嫁闺秀最好的夫婿人选,而如此抢破头的人物,竟然落到了牧舒远的头上。不……确切的说,是她落在了她爹牧兴绑的头上。牧兴邦恰巧也是当今皇上的宠臣,在目睹了陆沧洲凯旋归朝的风采后,认定只有此等嘉婿才能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所以回家后,便连夜写了奏折,向皇上求来赐婚的圣旨。圣旨一下,京城名门淑媛一片哀嚎,埋怨自己家老爹下手晚了,也骂牧舒远的狗屎运,作为女方,竟然还能厚脸皮的自己请婚?真是开朝至今头一遭,而皇上居然允了。并且多亏她有个好爹,...

主角:牧舒远陆沧洲   更新:2025-05-21 05: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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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牧舒远陆沧洲的其他类型小说《和离后还请侯爷滚远点 全集》,由网络作家“浮光游”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牧舒远成亲了,嫁的是西平候大将军陆沧洲。说起这陆沧洲,来头可不小,他现下是皇上身边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在打退了西北蛮夷之后就连跳两级,被封为朝中最年轻的二品武将,手掌十万精兵。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自然成为京中所有待嫁闺秀最好的夫婿人选,而如此抢破头的人物,竟然落到了牧舒远的头上。不……确切的说,是她落在了她爹牧兴绑的头上。牧兴邦恰巧也是当今皇上的宠臣,在目睹了陆沧洲凯旋归朝的风采后,认定只有此等嘉婿才能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所以回家后,便连夜写了奏折,向皇上求来赐婚的圣旨。圣旨一下,京城名门淑媛一片哀嚎,埋怨自己家老爹下手晚了,也骂牧舒远的狗屎运,作为女方,竟然还能厚脸皮的自己请婚?真是开朝至今头一遭,而皇上居然允了。并且多亏她有个好爹,...

《和离后还请侯爷滚远点 全集》精彩片段


牧舒远成亲了,嫁的是西平候大将军陆沧洲。

说起这陆沧洲,来头可不小,他现下是皇上身边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在打退了西北蛮夷之后就连跳两级,被封为朝中最年轻的二品武将,手掌十万精兵。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自然成为京中所有待嫁闺秀最好的夫婿人选,而如此抢破头的人物,竟然落到了牧舒远的头上。

不……确切的说,是她落在了她爹牧兴绑的头上。

牧兴邦恰巧也是当今皇上的宠臣,在目睹了陆沧洲凯旋归朝的风采后,认定只有此等嘉婿才能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所以回家后,便连夜写了奏折,向皇上求来赐婚的圣旨。

圣旨一下,京城名门淑媛一片哀嚎,埋怨自己家老爹下手晚了,也骂牧舒远的狗屎运,作为女方,竟然还能厚脸皮的自己请婚?真是开朝至今头一遭,而皇上居然允了。并且多亏她有个好爹,否则怎么能以十八岁的“高领”、还有平凡的姿色,抢到侯府嫡妻的位置?

呵呵……她们以为牧舒远自己愿意吗?其实她并不认为当侯府嫡妻是什么好差事。也许对别人是,但在牧舒远眼里,一桩好的婚姻不能依托在权力和地位这些虚荣的东西上,而是要有个疼你、爱你的好丈夫,显然陆沧洲不是这样的人选。

她有幸能嫁到侯爷府,却没有运气能得到一位好丈夫。这是在新婚之夜、红盖头被掀起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了的事情……

当她带着含羞娇怯地表情抬起脸蛋时,迎上的,却是丈夫冷得掉冰渣的目光,射在她脸上,竟刮得肉都生疼。

这眼神激得牧舒远一下清醒过来,并快速收起刚才的柔情,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仔细看,那目光除了冰冷以外,还有疏离、厌恶,甚至是隐忍。哼!看来这男人也不是出于自才娶的她。

老爹啊老爹……这次你的一意孤行可真害惨女儿了,恐怕嫁进来,这一辈子只能徒担一个侯爷嫡妻的虚名了。

但除了这以外,牧舒远不得不承认,陆沧洲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身材壮硕魁梧,与他将军的身份相符,而且相貌堂堂、五官俊朗,有着黑浓的眉、锐利的眼,难怪在他回京那天,几名女子目睹了他身穿铠甲骑在战马上的风采,竟然激动的晕了过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可惜啊……在他冷漠的目光下,她心里再高的热情也被熄灭了。

陆沧洲的确厌恶她!爱屋能及乌,恨屋也能及乌,他一点也不喜欢牧兴邦那个老狐狸,所以连带他的女儿也一并讨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偏偏老狐狸非要厚着脸皮请皇上赐婚,让他侯府不答应都不行,这明摆着就是强买强卖!

他祖上三代都是武将,自小培养起来脾气就是刚正耿直,对于牧兴邦的曲意逢迎、谄媚讨好自然一百个看不上。而那家伙每天笑眯眯的,看上去似乎跟谁都好,但其实跟谁都没真正交心,就是只狡猾的老狐狸,这等人培养出来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牧舒远把他脸上的排斥看得一清二楚,哎!今儿个明明是人生三大幸事之一的一天,他却浑身散发着满满戾气,像要上阵杀敌的活阎王。

但不知为什么,他越这样,她反而越痛快,独难过不如众难过,只有你身边的人比你还悲催,才能让你觉得自身的痛苦减轻了。

舒远毫不畏惧迎视着他的目光,不愧是手握十万精兵的大将军人,光是站在那儿瞪人,就能吓得你胆战心惊,真可谓气势迫人呐。

但她可不是吓大的,他既然不想开口,那她也没什么想说的,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足足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忽然他转身就走,大步流星离开了他们的婚房。

牧舒远顿时愣住了,这是……这是唱哪出啊?他就这么瞪了会眼儿就走了?

她先是疑惑不解,接着竟觉得有些好笑。皇上这桩婚赐得可真好,一个不想嫁,一个不想娶,而新郎官反抗的手段居然是拒绝洞房?那她这新娘呢?是不是该自请下堂了?

亏她为这档子事儿从昨晚就开始担心,哪成想新郎自己先跑了。但又一想,本身她也不愿意,既然现在有人抢着担这个责,她应当高兴才是,所以跑就跑了吧!折腾了几日,今晚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相较于陆沧洲,牧舒远觉得自己有肚量多了。至少她还能装,不会耍脾气、使性子,也沉得住气,这位大将军却是连装一下都懒得装,把她自己晾在了洞房,他就不怕明天会传到皇上耳里?这哪是在打他们牧府的脸,分明是在打皇上的脸,即便近几日不会找他的麻烦,但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叹口气,她认命的站起身来,把候在门外伺候的六名丫鬟全唤进屋内,陆侯府的两个小丫头安安静静站在那,没有因为侯爷的离去而惊慌失措。好定力啊,还是早料到了会有此番结果?她挑了挑眉,回头看看从娘家府带来的四个陪嫁丫鬟,却是六神无主、眼神慌乱。

搓搓牙齿,她觉得自己平时待下人还是太宽厚了,跟人家一对比,就显得疏于管教。

“小、小姐,姑爷走了,这怎么办啊?您……”

“慌什么?”牧舒远打断了丫头的话,哎!见到自家丫鬟不成器的样子,不禁失望摇头。“走就走了,难道还能把人拽回来不成?瞧,人家陆府培养出来的丫鬟多淡定,不愧是高门大院训练出来的奴婢啊,面不改色,淡定从容,你们可要跟人家多学习学习。”

侯府的小丫鬟们低着头互看几眼,又悄悄打量这位新夫人。新郎官都跑了,她还有心情在这拿她们打趣,与其表扬她们,不如夸夸自己的处变不惊好了。

牧舒远看着她们的表情莞尔一笑,从踏入这侯府起,就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暗中观察,新郎在洞房之夜扔下新娘跑了这件事,现在肯定已经传的满府皆知,而她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呆着,其余根本无需操心。

“准备洗澡水,我要沐浴更衣。”

什么也没有饱饱睡上一觉来的实在,然后养精蓄锐,等明日醒来再做打算。她命令一下,几个丫鬟全都各自散开。两名为她卸下凤冠霞帔、还有两名去烧水,剩下两名递巾帕、退鞋袜、卸妆容,把她伺候的别提多舒服。

待牧舒远换上宽大柔软的衬衣,才放松的地长吁了口气,屏退丫鬟,,熄灯后倒头就睡。


一夜好眠,她睡到丫鬟来催才起床,然后还意犹未尽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丫鬟们都好奇,新夫人怎么一点也没有被丈夫抛弃的哀怨模样啊?

牧舒远却不以为意,该干嘛就干嘛。

因为娘是出身少数民族的姑娘,她少时有七年时间是在北方大草原上度过的,每天跟着外公和堂哥们骑马牧羊,时常风餐露宿,所以性格并不娇贵,不会因为换了地方就夜不能寐,更不会因为被丈夫抛下而自怨自哀。她知道,没有强迫别人喜欢自己的道理,就像同样不能强迫她喜欢他。

说的再直白一点,她和陆沧洲昨晚不过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感情?对他负气离去的做法虽不认同,但也理解。

经过一夜的沉淀,她已调整好心态,让丫鬟帮着洗漱穿衣,梳上了高髻的妇人头。由于昨晚睡得香,所以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小脸蛋儿更显得娇莹溢彩、气色极佳。

牧舒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对此刻温婉可人的形象甚是满意,无论男人对你怎么样,你都要善待自己不是?又不是只能美给他一个人看!之后,便让丫鬟搀扶去前厅,等着陆沧洲来接自己一道去给公婆奉茶。

不过她等了半天,眼看日头越升越高,也没等到陆沧洲出现。

牧舒远心下暗想,他昨日扔下自己也就算了,难道今日还敢不去敬茶?正琢磨着,就有一名小厮来禀报,说是受了老夫人的命令,告诉她大将军昨夜接到军中急报,片刻不敢耽误就赶去军营了,至今一夜未归,但凡事以国为重,劳烦新夫人自己前去敬茶便可。

自己去敬茶?牧舒远听了一怔,心里虽冷,但面上依旧不显。这个莽夫,还真敢不去敬茶啊,而且看得出来,这府里的长辈也都是跟他夯成一气的,竟能由着他胡来!

明知这军报来的蹊跷,但她还是得继续配合,毕竟是她嫁进了人家府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不慌不忙的站起来,由丫鬟陪同出了自己院落。

等她到的时候,公婆已在正厅坐上候着了,府里除了陆沧州的亲生母亲这个嫡妻夫人以外,陆老爷还纳了两房姨太太,子女一共两嫡三庶,牧舒远一一见礼、敬茶,举手投足间皆显大家女子的风范,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她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表现得乖巧懂事,对于丈夫昨晚还有今早的出格举动,一句苛责的话都没有,也没任何不愉。

既嫁了进来,就得学会审时度势,陆沧洲可是人家的亲生儿子,难道人家还能站在她这个外人的角度,去编排自己的骨肉不是?就是有错也得帮着遮掩过去,所以她就别自讨没趣了,也懒得同他计较。况且陆沧洲并不欠她什么,只要她不觉得自己受了委屈,那她就没有受委屈。

说实话,刚从草原回到京城当千金小姐时,她还真有点不适应,在那边野惯了,更养成了不拘小节的性子,遇事沉稳、不慌,心中格局也够大气,但毕竟出身摆在那里,想不适应贵族间的勾心斗角、趋炎附势都难。

但该有的眼力架还是有的,打眼一瞧,就知道公婆想息事宁人。婆婆还亲切的拉着她的手,一边给她戴上价值连城的玉手镯,一边跟她解释陆沧洲昨夜离开的原因……

儿子手握重兵,又是二品大员,军营里有急务,自然是片刻不敢耽误。而且皇上又为他们陆家选了这样一个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好媳妇儿,陆家上下都不胜感激,儿子在新婚夜扔下新妇去处理军务也是因为心怀感恩之情,自是不敢有半句怨言。

牧舒瑶细品,短短几句话,即夸了她,又夸了皇上,还为儿子扔下媳妇独守空房找了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又借此提点她,沧洲这样牺牲可是因为能娶到她这个“好媳妇”,如果她敢责怪,就是她不识大体了。

好!好啊!真是妙!不愧为当了二十多年主母的老夫人,说话都那样面面俱到,一箭数雕,不得不让人佩服。

见她老人家睁着眼睛说瞎话,牧舒瑶也乐得配合,表现出宽厚包容的一面,恭恭敬敬回复婆婆,“媳妇明白,男儿志在四方,夫君更是做大事的人,而且年纪轻轻就有了今日这番作为,肯定要付出比别人多的辛苦,一切以国事为重,媳妇不敢有丝毫埋怨。”

有些事,真亦假来假亦真,看破不说破,重要的是人家花了心思、找了一个能让你心里过得去的理由,也算是给足了面子。她就配合一下,大不见小不见,这样大家以后相处起来也不费事。

“远儿,做人就需如此,遇事别钻牛角尖。不必太过计较真假,也不必太过计较眼前得失,而是要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只要你自己心里有杆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大家都好过。你记住!最较真的那个,也是活得最辛苦的那一个,得过且过,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是娘时常教她的道理,她一直铭记在心,像她们这种生活在大宅院里的女人,一辈子都要过得谨小慎微,还要学会保全自己,否则就是深闺怨妇的下场。

她初来乍到,等于是孤身一人要融入一个全新的家庭,在还没建立自己的威信之前,不得不谨言慎行。自己的夫君已经够不待见她了,她才不会笨得在嫁进来第一天就得罪主母,给自己树敌。

敬完茶,也收了新妇礼,再去拜过祠堂家庙,牧舒远算正式成为了西平侯陆府的媳妇。除了每日晨起固定时间向公婆请安外,她都乖乖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在府中所有人眼中,她这个新妇循规蹈矩、安分守礼。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是那种能甘愿在后院终老到死的性格,想她不问世事、每天就痴痴等着丈夫来宠幸,那就大错特错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既然陆沧洲能把事情做绝,她也不会把自己未来的命运交到他手上,更不打算仰仗丈夫的鼻息而活。出嫁前府里的老嬷嬷还告诉她,要趁着新婚赶紧怀上子嗣,好占稳正妻的位置。哼!都是狗屁!连孩子的娘都不爱,又如何能爱这个孩子?所以求人不如求己。

自古以来,贵族联姻大部分都是出于政治立场的考量,无非逃不过“强强联手”,有几个是出自真爱?所以她和陆沧洲更不必风花雪月,且她已习惯自力更生,到目前为止,她每天思考最多的还是未来该何去何从。

倘若陆沧洲待她好,她自会以同样甚至加倍的好回报他,但若陆沧洲始终视而不见,她也不会舔着个脸前去自讨没趣。强扭的瓜不甜,爹和娘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几日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她也没闲着,首先便是去府内各处巡查一番,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当别人以为她在屋里自怨自哀时,她已经施展轻功,飞梁跃树,将整个西平候府逛了一遍。知道了哪个院子是哪个夫人的住处,哪个小姐和哪个小姐走的近,那个公子又和哪个公子不睦,因为弄清新环境和探查清楚身边的人际关系,能让她相对有安全感。

在三天回门这日,她特意起了个大早,还暗自想了个不得不只身回娘家的理由,待梳妆打扮好,依然表现得十分温柔谦和,在两名丫鬟与两名嬷嬷的陪同下慢慢地走出院落。可来到大门口,在见到马车旁站立的男子时,还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陆沧洲居然出现了!

他表情严肃、一脸寒霜,周身散发着不容亲近的冷硬之气,只要不言不语往那一站,周围的温度就随之降低了几分。


哎!看来这位陆侯爷还是余怒未消啊,看见她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可即使对这桩婚姻再不满,也不敢当众打皇上耳光,只能在府内耍耍威风,不洞房、不敬茶、不露面,也没人敢传出去。但如今出了侯府大门就不一样了,外面一堆眼睛盯着,他若是今日不陪她回门,肯定会立刻传到皇上耳朵里去,到时候弄的整个陆府都受牵连就不好了。

嗯,这个陆沧洲还是能分清孰轻孰重的!

牧舒远心安了,知道他今日是打算跟她一起作戏,那么刚刚想好的理由也就派不上用场。

缓缓走向马车,经过他身边时,忍不住侧头瞟了他一眼。瞧那又臭又硬的茅坑脸,不像回去省亲,倒像奔丧……呸呸呸,童言无忌!只是一会儿回府见到她爹娘时,她怀疑他要如何能挤出笑脸来,那一定比哭还难看。

“噗……”脑海里一出现那种画面,她竟突然忍不住嗤笑出声,真糟糕!这不是幸灾乐祸嘛,而且还是自己的“灾!”

尽管她极力憋着笑,头也垂得低低的,但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好不容易见到夫婿害羞了,所以没人察觉有异,殊不知却被耳力极好的陆沧洲给听得一清二楚。始终将目光避开她,现在却破例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将她憋笑的表情尽收眼底。

牧舒远毫无察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哎呀呀,猎犬遇上老狐狸,不知道谁会赢呢?”在即将要跨上马车的时候,她嘴里突然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

陆沧洲拧眉,见她进入车厢中,自己也翻上马背,在队伍前头领着马车和数十名亲兵护卫,浩浩荡荡地朝牧舒远娘家行去。

坐在马车里的娇娘子,悄悄掀起窗帘一角,打量着外面的街道,可眼睛却不经意间扫到了不远处的丈夫。不可否认,他今日身穿武服的装扮可真是威风凛凛。

宽肩窄腰、骑着高头大马,确实风光无限,一点也不输给北方男人的健硕雄壮,单单只是一道背影,便彰显出大将军的气势,一路走过,惹得旁边大姑娘小媳妇无不驻足观看,恨不得跟着他跑一路了。

啧啧啧……女人貌美是祸水,这男人貌美是天灾啊!

她爹牧兴邦曾经是太子身边一等护卫,也是大内为数不多的高手,现在虽官居兵部尚书,但因为年龄渐长,也不似早年间那样年轻气势了,多少沾染了一些文官的儒雅气息,但那骨子里的武将之风从未消失,不过这也只有曾和牧尚书动手打过一架的亲生女儿才能知晓。

就不知这两人一旦打起来,谁能赢过谁?最好是他爹能赢,将陆沧洲打得鼻青脸肿、屁滚尿流,看他还敢不敢给她猖狂?哼!想到此处,她这颗心不禁热血沸腾起来,嘴角也露出一抹迷之微笑。

陆侯府这儿的队伍一出发,尚书府那里便有来哨探的人赶回去禀报,因此在他们到达之前,牧尚书已命人将府门大开,率领一众妻妾和家仆到门口列队迎接,欢欢喜喜的等着女儿和女婿回门。

陆沧洲骑在马上,远远便瞧见牧兴邦笑得一脸灿烂,让他鹰眼一眯,怎么看怎么像在嘲笑,随即眸中怒光暗闪,直想下去跟他打一架。

哼!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他猛然顿住,烈犬遇上老狐狸?

他瞬间恍悟过来,回头瞪向马车里同样笑靥如花的女人。她好大的胆子,竟敢骂自己夫君是犬?

牧舒远一回头,笑容立即僵在唇边,不知道陆沧洲为何瞪她?当车门打开,小厮已经将踏凳放好,她兴奋间提起裙子便要下车,谁知西平候突然上前,向她伸出一只大手。

她顿在当场,因为平日都是由贴身丫鬟来扶她的,瞟了眼那指腹带着薄茧的宽厚大掌,心下明了了……回门这天,都是由丈夫牵妻子下马车,这不单是给尚书府面子,也是给皇上的面子。她只得配合地伸出手,放在他的大掌上。

当肌肤相触的那刻,他立即收拢五指,将她牢牢握住,扶她下车后,她本想马上收回,却发现那只手不但没松开,反而攥得更紧,都有些捏疼她的骨头了。

牧舒远不露声色地抬眼看向他,却对上陆沧洲射来的犀利目光。她呆住,可在尚未弄懂情况之时,他已经松开了掌控,转身走向牧尚书,搞得她一脸不明所以,悄悄在宽袖里揉揉被捏疼的手指,心下暗骂……这人怕 是有什么大病吧?

面对岳父和岳母,陆沧洲已经换上平和的脸色,领着娘子拱手深躬拜见两人,牧舒远也自是露出微笑。

一行人簇拥着进入府内,陆沧洲随牧尚书到前厅与男眷们谈论政事,牧舒远则随女眷们回到后院,浅谈片刻,众人就识趣的离开了,留下空间给这对母女说体己话。

牧舒远隐瞒了独守洞房和独自敬茶之事,因为不想让娘替她伤心,也不想她往后整日都在惦念中度过,更何况自己本身也没那么脆弱,不会因为夫君的冷落和忽视就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没有谁还不做曹操糕了?太阳还不是每天照常升起?

但是若说一切幸福美满,娘亲肯定也不信,所以她选择避重就轻、喜忧参半的回答。

“娘,您无需挂念,女儿与他毕竟是皇上赐婚,他再如何,也不敢拿满府性命开玩笑,再说爹也不是好惹的,所以他对我还算说的过去。”

岚姨娘认真审视女儿的面容,虽然看不出有些许哀伤、委屈之色,但她了解女儿,就算遭遇冷待,她也舍不得让她这个做娘的操心,遂就没辜负她的用心良苦,只轻拍拍女儿的手,柔声道:“那就好,但无论将来发生何事、或者有了多重大的决定,一定莫要欺瞒娘,你明白娘的意思吧?远儿?”

牧舒远望着娘语重心长的样子,心下了然,于是点了点头。“娘,我答应您,以后有了重大决定,一定第一时间让您知晓。”

“好,好!”岚姨娘笑得温婉,目光亦是一片恬静。

牧舒远望着娘,特别喜欢娘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以及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祥和之气。在爹一妻三妾中,娘不是最貌美的,却是保养最好的,肌肤白嫩光滑、吹弹可破,脸上一点的岁月的痕迹都没有,出去和她站在一起说是姐妹也有人信,更不必如其余姨娘那样需要涂上厚厚的脂粉,才能遮盖真实气色。

她知道娘能永葆青春不衰的秘诀,那就是她不会日夜将心浸泡在嫉妒与争宠之中,因为性格豁达,心就宽,对爹从来都是爱来不来,不刻意讨好、也不特意奉承,凡事随遇而安,整日吃好睡饱,日子过得十分惬意,自从生下她这个女儿后,便只为她和自己而活了。

在府里用过晚膳后,时辰已接近傍晚,牧舒远也该离开,她瞧了陆沧洲一眼,见到他与爹高谈阔论、有说有笑,一改素日刻板冷硬的模样,而且举止适宜,就像平常女婿应对岳丈大人一般,并无任何异样。

她垂下脑袋,掩住脸上的失望,还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怎地相处这样融洽,不是应该打起来嘛?”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声了,没人能听到,便跟着丈夫依依惜别了父母,往马车走去,可在上去之前,陆沧洲再度对她伸出手。

她心想这戏做的还真有头有尾,也不矫情,自然的把手放在他掌心上,就在要登上马车的瞬间,耳边突然传来他低沉且揶揄的嗓音……

“很失望吗?我和你爹没打起来?”

牧舒远顿住,诧异地看向他,对上一双讥讽的眼。

她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还没想好怎么回应,便又听他道……

“怎么办呢?因为本侯不是烈犬,更没闲情逸致跟老狐狸斗,万一被揍得鼻青脸肿,岂不徒惹旁人看笑话?”

我滴老天鹅啊……牧舒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则将她惊愕的表情收入眼底,扶她上了马车,便收回手,悠哉转身翻上坐骑。


牧舒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下令启程,才放下车帘,轻轻攥起秀眉,暗自嘀咕道,“还说不是烈犬,狗耳朵都没你灵,我自个儿在心里叨咕的话也能被听到。”

车夫和侍卫得到命令,扯紧缰绳提速,一行人出了尚书府的大门。可马车才刚转过弯,出了牧府的视线范围,陆沧洲便连招呼也没打一声,自行策马疾驰着离开了。

牧舒远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因此听到队伍里跑远的马蹄声也不以为意,一个人端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回到陆府后,她吩咐丫鬟说自己累了,想早点休息,就回到卧室掩好房门,待熄灯后万籁俱寂之际,才换上一袭夜行衣,施展轻功溜出窗外。

前几日她摸清了整个陆府大致的位置,为往后行动带来不少便利,今日出来,主要是为了查探一下府中哪里可以藏人、哪里是仆人房,哪里又是荒废的地方,还有当值侍卫多长时间换一班岗等等,她都已一一记清。又顺道摸了一份陆府建造图,自己偷着描摹一份,并在上头备好特殊注记,然后才把原图放回了大老爷书房。

有时在梁上路过时,偶尔也会听到府中人背地议论她,这时候她便会停下来,兴味盎然听听大家是怎么评价她的。

有人说她性格软弱,新婚夜就被丈夫抛下一人独守空闺,竟连句怨言都不敢说,还每日笑脸相迎;也有人说她这是城府深,狡猾的牧尚书培养出来的女儿会差吗?当然也是懂得隐忍藏奸的,没准就是在以退为进,就是不知她什么时候会暴露?

这时候牧舒远便在心里回答,各位放心,我一辈子都不会暴露,因为我也许不会一辈子都困在陆府。还有啊……要谈起隐忍藏奸,那你们家陆将军可比本姑娘厉害,等哪天他暴露出来,可就没你们好日子过了,最次也是个发配边疆。

旁边那个老奴婢不愿意了,“哎呀,你们知道什么?新夫人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体面,毕竟哪个女人能愿意丈夫在新婚夜跑掉?这事传出去,肯定会成为京城笑柄,就连尚书府也会跟着挂不住脸,所以不忍气吞声还有什么办法?”

牧舒远挑挑眉,默默记下……此婢女言语歹毒、嘴不牢靠、而且还喜欢人前装好,人后说道,以后有事不能吩咐给她了。

几次暗查下来,谁爱浑水摸鱼、谁爱说三道、谁私下偷东西开赌局,谁又和谁搞不正当男女关系,她都门儿清,整个一陆府百事通。而牧舒远觉得,自己更像台下看戏的观众,在侯府暗处看着这一幕幕最真实丑陋的好戏上演,鄙夷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更大的收获是,这期间她还捡了一个口不能言的丫鬟到自己院儿里。这小姑娘原本是厨房打杂的三等丫头,因是哑巴,无法告状,所以灶间最重最累的活儿都给她。牧舒远总是看见她用小小的身躯一趟一趟去井边打水,再吃力的扛回来,很是心疼她,便通知大总管,把这丫鬟从厨房要过来,以后就留下在她院里干活,还给她取了个好听的新名字——巧心。

既然不能言语,那就心灵手巧好了!

新夫人收了一个哑巴当贴身婢女的事,很快在府里传开,众人只道她这是在故意标榜自己心里善良,立贤良人设,不过牧舒远却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把巧心收为己用,除了看她可怜,自然还有别的用意。

陆沧洲家是世袭的爵位,所以侯府也经过几次非常大的扩建,现在占地极为宽广,光前院的楼阁就有上百间、还有一个大湖,花园更是遍布,而其中牧舒远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便是规格相当高档的马棚。

因为在草原生活时,她几乎每天都与马为舞,无论骑马还是识马都是她的强项,对马的喜爱更是异于常人。回想起那时策马奔腾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真是她无比怀念和渴望的一段时光。

而且好马是有灵性的,能够通过声音来识别人,她来了几次之后,马房里有的马已经认识她了,在她伸手抚摸时不但不会抗拒,还会主动亲近,着实招人喜欢。

普通人养马只注重品种和美观,把它们当家里牛马一般的牲口养着,但牧舒远不同,她把马当成能够共同进退的伙伴。来了之后就会给它们刷马背、梳理鬃毛,或者帮它们抓痒痒,因为马吃甜,所以还会变着花样的给它们带些胡萝卜和苹果。

侯府里的马平日常吃的便是上等饲料和牧草,牧舒远喂它们水果,马儿开心的蹦来蹦去。

“乖,今天的果子没了,改日等我去后院摘点梨子给你们,那个才叫甜呢。”牧舒远拍拍马儿脑袋,马儿也低头蹭蹭她脸,一人一马颇为亲密。

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舒远一惊,她可是特意挑小厮喂过马之后这段时间来的,会是谁呢?眼看那人就要进来,她立即闪身藏到旁边草料棚里,将自己隐匿起来。

待看清来人是陆沧洲,她不禁蹙眉。

这位大将军怎么到马棚来了?平日出行都是由小厮或马童把他的坐骑牵到门口去,鲜少会有机会亲自到这里来。

正疑惑的时候,却又瞧见另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走了进来。啊!此人她认得,是仆人口中陆将军亲姑姑的女儿,表妹赵茗悠。因父母早逝,所以她从小便一直寄养在陆侯府。

哦……她明白了!看来是这两人约好了在此地见面的。

从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到陆沧洲的背影,见不到他任何表情,不过却能清清楚楚看见赵茗悠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以及美眸中凄凄楚楚怜滑落的一滴泪水,却被陆沧洲的指腹接住,然后温柔地拭去。

两人站在那儿宛如画中一对眷侣,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柔妩媚,总之十分登对,再加上赵茗悠眼中的情意,让牧舒远想起昨日侯府嫡小姐陆凝来找她谈心时,“无意间”说漏嘴的话,她说她大哥心中早已有人,想必就是眼前这位赵茗悠表妹了。

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子幽会,牧舒远反而没有什么嫉妒、怨恨的觉,就像听别人墙根一样,完全被好奇心淹没了一切。男欢女爱本就极为正常,谁喜欢谁都是出自本能,不是强迫可以改变的。而既然她本也不喜欢陆沧洲,便对他和谁私会不太在意。

“谁在哪?”陆沧洲突然怒喝一声,那双利眸像会透视一样,直直射向她藏身的方位。

啊哦!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牧舒远很意外,自己明明已经尽量压制住呼吸,居然还是被他察觉了,不得不佩服此人的耳力和感知力竟然如此敏锐!

“出来,立刻!”他冷沉命令,其中还蕴含了“你不出来我就要过去了”的威胁。

牧舒远想想,既然已被发现,就无需硬抗了,便站起身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陆沧洲见到是她,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沉下面容,赵茗悠则是害怕地躲到表哥身后,彷佛她是呲嘴獠牙会吃人的女怪物。

陆沧洲戾眸骤冷,沉下脸道:“你躲在那做什么?偷听?”

“没那癖好!”她死鸭子嘴硬,“是我先来的,只是看到这些马觉得新鲜罢了,不知道你们也会来。”

她面色坦然,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还会条理清晰的反击。

陆沧洲当然不信。“看马就大方的看,为何躲起来?”

“你不是讨厌看到我?看到你来,我第一反应当然是躲起来!”

他又一愣,指责的话全卡到了嘴里,压根没料到她会说得如此直白。

牧舒远也不等他开口撵人,从容淡定拂了拂身,说道:“既然打扰二位谈话了,妾身这就离开,二位慢聊。”说完便爽快利落地转身离开,彷佛自己只是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她得多犯傻才会当着小表妹的面和自己夫君发生争执,愿意幽会就让他们去幽会好了,他娶一百个女人都属正常,只要养得起。而且后宅女子会做的争风吃醋、算计陷害,她从嫁进来那天起就决定不会去做,因为她不想当怨妇。日夜勾心斗角的下场,便是不出四十岁就会郁郁而终、死在后宅,那多划不来啊。

在外人看来,这门婚事是皇上所赐,何其风光。但在她看来,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事实就是陆沧洲心中根本没有她,一味想忽视她、冷落她、疏远她,她很可能至此一生都会守活寡,这些牧舒远都想到了,也很清楚自己未来可能遭遇的境地。

可在后宅怨天尤人、凄凄哀哀,绝对不是她牧舒远做事的风格,即使嫁做人妇,也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深闺怨妇的横列,一辈子不是指望夫君就是指望儿子,活得没有自我,那跟做人没了尊严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若能与陆沧洲彼此相安无事最好,她甘愿把他所有宠爱都让给小表妹,而且不争不抢,就守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只要他们不来无事挑衅。

可若不行,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总之会想办法给自己另寻一条出路。天下之大,不愁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一纸婚书是绑不住她的,所以陆沧洲要做什么,或去娶谁、爱谁,她都无所谓,自己一直秉承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脚步飞快,所以没看到陆沧洲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时,眼中那略有所思的凝视。


“陆表哥?”

听到赵茗悠的轻唤,陆沧洲这才收回目光,望向她惧怕的神情。

“夫人……会不会生气了?茗悠不想让表哥为难,纳妾的事,还是别提了吧……”

她双手绞着帕子,楚楚可怜的低下了头。

陆沧洲浓眉深拧,抬起她的下巴,果然瞧见她又掉下几滴眼泪。

他环住她的肩安慰,“不用怕她,有我在呢,只是无法给你嫡妻之位,委屈你了。”

赵茗悠连忙摇头。“只要能和表哥在一起,就是妾,我也心满意足了。”

陆沧洲叹了口气,擦干净她面颊上的眼泪,低声安抚道。“我都知道,莫哭了。”

他和表妹青梅竹马,自小就在一起,原本是想这次打了胜仗回来就娶她,谁知牧兴邦那个厚脸皮的硬是把女儿塞给他,也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新帝刚即位不久,再加上时局动荡,朝堂一直不稳,现而今更是分成两派,一派是以牧兴邦为首的新政派,其中都是不出四十岁的年轻臣子,天天喊着执行新政,发动改革,没有一会儿消停的时候;另一派是保守派,以宰相大人为首,主张维护先皇旧法,巩固国本。

他祖父那辈开始就跟随老皇帝打江山,自然与宰相那一派更为亲密,等祖父去世以后,他爹继承了爵位,在一次大病差点丧命之后,又将爵位传给了他,他袭爵刚一年,又一直在关外打仗,还没表明政治立场到底要站队哪一派,可他爹却是与牧尚书不合的,要依他自己的意愿,当然也不会娶牧兴邦的女儿。

皇上一招赐婚,其实也是顺坡下驴,意在暗地里撮合两家关系,明着肯定也是知道两家不睦,但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他们陆家男儿的立场,岂能是因为一个女人就轻易改变的?

所以他晾着新婚妻子,新人敬茶时也故意躲到军营,就是为了表明他西平候压根没看上他牧尚书的女儿,娶进门也不代表他们陆侯府自此会投靠新政派,他陆沧洲乃至整个陆家,都不是可以随意让人任其摆布的。

但他能感觉得出来,牧舒远似乎对他也无意,新婚夜那天,她发现他的态度后,马上也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他冷,她能比他还冷,就是两人对视时,她也没有女子该有的娇羞,反而瞪着一双大眼冷静的回看他,说实话,这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但因为她爹是牧兴邦,他不能轻信她!就看牧兴邦在朝堂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这个女儿也不容小窥,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谁知道牧舒远是不是在欲擒故纵,挑起他的兴趣之后再妄想些别的,因此他不得不彻底把她摒除在外,茗至于悠表妹……他是娶定了!

陆沧洲的反击在五日后开始,他纳了新妾进门,就不信皇上还能管到人家后院纳妾的事,当然,他纳赵茗悠进门,事前完全没有跟牧舒远这个正妻打过招呼。

不过牧舒远一点也不讶异,自那日马棚看见他们幽会后,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若非她插队,连这个正妻的位置恐怕都是赵茗悠的,而府里上下自然都在等着看她好戏呢。

哼!她就便不让她们如愿!

隔日,婆母还特地把她叫去房中,劝说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再正常不过事,让她可别想不开。一旁陆沧洲的妹妹也站在母亲那边,说哥哥最讨厌善妒的女人,那样只会把他越推越远,而且也犯了七处之罪,到时候大哥一气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可就难收场了。

出格的事,是指休了她吗?呵呵……这娘俩真有意思,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当真是软硬兼施、配合的天衣无缝。

可她们真多此一举了,因为她一点都不生气啊,总不能违心装出很嫉妒的样子吧?所以只能恭敬地应是,还要狗腿的附和,“娘和小姑说得极对,男人三妻四妾确实平常,我爹后院也纳了两位姨娘呢!公公后院不是也有几位,何况咱们陆将军位居二品,又身有爵位,以后更是前途无量,最少也要再娶五、六房姨娘,才能彰显其身份啊,也好多为咱们陆府开枝散叶,娘放心,这等喜事,儿媳跟着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妒忌呢?”

她说得真情实意,同时还自告奋勇,告诉以后将军若再看上哪家闺秀,只管纳进房中,不用替她考虑,后院就是人越多越热闹,一两个不免太过冷清,如果婆婆和小姑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也可拿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她肯定随叫随到。

这话说的体面,反倒让对坐的母女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待她走后,陆老夫人转头看向女儿,诧异的道,“这媳妇怎么把我弄糊涂了?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陆凝撇撇嘴,冷哼道:“真的才怪,我才不信哪个女人能有那么大肚量,愿意给自己男人屋里使劲填女人。”

老夫人也点头同意。“我就说嘛,这牧尚书的女儿果然不简单。不过也确实沉得住气,才新婚不出半月丈夫就纳了妾,她还能在咱俩面前表现的落落大方,叫人完全看不出异样,还反过来要丈夫多往屋里添人才好,着实让我意外啊。经她这样一提,我心里还真有几个人选,肯定对洲儿以后仕途有意。”

陆凝不依的一跺脚,“娘,那不是又苦了表姐了?您不会真的要为大哥再添姨娘吧?”

老夫人点了她额头一下。“你娘才没那么傻,你大哥这不出一月又娶妻又纳妾的,以属出格,咱们还得提防牧尚书那老狐狸在皇上面前告御状呢,岂会再给他纳姨娘?况且你大哥也不会同意啊,他的性子,我当娘的最是了解。”

“对,姓尚书府没一个好东西,若不是牧兴邦偷着使计,用圣旨逼大哥就范,表姐也不会只做个妾。”陆凝是站在表姐赵茗悠那一边的,更替大哥抱屈,论姿色,牧舒远可比茗悠表姐差远了。

一想到茗悠表姐只能屈居做妾她就心疼,自然便把这笔账算到牧舒远的头上。

老夫人也是无奈一叹。“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人都娶进门了,皇上的圣旨万万不能违抗。只好委屈茗悠,虽然是妾,但是有我在这,不会让茗悠吃亏的。说白了,那名分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看,关起门来,肯定让她过上少夫人一样的生活,我和你大哥都不会让正妻爬到她头上。”

陆凝这回满意了:“嗯,我昨儿也是这样安慰表姐的,只要我们一家子都对她好,妻或者妾都不重要,而且她一过门,大哥肯定会专宠她,明年生个大胖小子,爵位还不是握在她手里,牧舒远怕是连根毛也捞不着,看尚书府能怎么办!”

陆老夫人和女儿两人在屋里肆无忌惮的说笑,全然没有察觉梁上一抹身影悄然离开。

牧舒远把母女俩对话都一字不漏的听进耳里,心里五味杂陈,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后院都大同小异,斗的是那些、争的也是那些,但都躲不过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可她真的一点争抢的意思也没有啊,她们还会在暗地里以小人之心 度君子之腹。防不胜防啊……防不胜防……

她施展轻功跃上别的屋顶,再跳到一处小院落,整理好衣服,假装刚上完茅厕走出来,与贴身婢女往自己院落的方向走去。


果然让陆凝说中了,林茗悠被纳为姨娘后,成了后院专宠,陆沧洲夜夜宿在她的房里,从没踏进过牧舒远房中半步。

久了,不免有闲出屁的开始在牧舒远耳边搬弄是非,还故意挑拨离间,说侯爷这是大逆不道,哪能宠妾灭妻呢?连小姑都站在嫂子的对立面上,帮着姨娘一块霸住侯爷的宠爱不放,长嫂如母,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这闲出屁来的人就是老侯爷二房和她未阁的小女儿陆蔓,这两人整日间无所事事,最爱四处说长道短,自打陆沧洲纳了小妾之后,她们更是有事没事就来坐坐,除了打探隐私,就是一脸替她打抱不平的嘴脸,让人望而生畏。

其实在她巡查侯府的时候就弄明白了,老侯爷二房和大房长期不合,一旦谁抓住谁的把柄就往死里掐,然后暗戳戳背地里使坏,三房还算收敛一些。而她们常来她屋里也是有目的的,有些话听起来好似是站在她这一边,其实是想借她的手来打压大房子女,自己闹的越凶,对她们就越有利。

可她向来对宅斗没兴趣,更没兴趣让别人来搅和他们房里的事。

牧舒远淡笑着回道:“二姨太有所不知,我身子不好,有悠姨娘帮着伺候侯爷,我真是感激不尽,最好明年给侯府添个胖小子,那我才真高兴呢。”

“哎呦呦,舒远,你可是嫡妻啊,一个小妾怎么能把孩子生在你前头呢,说不好听的,那悠姨娘算哪瓣蒜?”二姨娘鼻子都快歪上天了。

“二姨娘说笑了,她不是蒜,是一朵香喷喷、娇滴滴的白莲花呢!”

二姨娘听了一噎,冲旁边陆漫使了个眼色,女儿心领神会,赶紧接替娘的意思接着说下去,“就算再怎么着,大哥也不能一直冷落嫂子啊,我听说他可是一趟都没进您房里。”

牧舒远奇怪地回答:“咦?小妹听谁说的?”

“就……就……哎呦,这事满府都知道,还用谁特意说啊。”陆漫扭扭捏捏的,其实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哦,原来府里对我们两夫妻房里的事这么感兴趣啊。”

“不、不是,嫂子,我们的意思是,应该争取正妻的权利。”

“正妻的权利不也是多为府里开枝散叶吗?”她睁着纳闷的眼。

“呃……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亲身骨肉啊,你真不介意?”

“介意什么?只要姓陆就好!”

“……”

牧舒远变成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你说我就听着,非让我说我就打太极,总之就是要装傻到底,不发作也不点破,每日继续安分地待在她自己院子里。

只要她不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当人家手里的打狗棍,别人也没办法再肆无忌惮的里挑外撅。

于是关于牧舒远的流言又换了……有人说她给牧府丢脸,胆小如鼠,被人骑着脖梗撒尿也不敢吱声。还有说她这是拉拢侯爷的另一种手段,只要守住正牌夫人的体面,人心都是肉做的,还有娘家背景摆在那里,日子久了,侯爷迟早会偏向她那一边。

哎!牧舒远听了只觉人的想象力真是无穷啊,还有那一张嘴,黑的都能给说成白的,而她已经非常努力不让自己落入后宅争斗的俗套里,却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有刁民想害本女子。

*** ***

今日陆沧洲下朝后,却被皇上又叫了回去,进了御书房里,半个时辰以后,他才脸色阴郁地从里面走出来。

一出了宫门,便飞身上马,狂甩马鞭疾驰出城,直奔军营去练兵。

然后压着怒火顶着烈日,把一众将领士兵练到人仰马翻,统领和副将们一个个都在心里叫苦,不知道是谁惹毛这位大将军了,可苦了他们这帮敢怒不敢言的下属,一天下来,活活掉层皮。

陆沧洲也跟着大伙儿一块扛沙袋、上阵肉搏,有几个累趴下起不来的,全都被他踹到泥坑里;能坚持到最后的,今晚就加肉加菜,所以大伙儿为了能吃上肉都拼了。

直到天已擦黑,陆沧洲才放大伙儿回营地休息,自己则骑马返回陆府。

回到府后,他一脚踹开自己院子大门,然后进入净房,脱光衣服,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用冷水冲了个澡,也不用晚膳了,直接命人去抬了一桶烈酒进来,一口一杯的灌下肚,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把仆人吓得不敢靠前,一个个抖着身子站在外面听令。

可陆沧洲根本不予理会,他无法不动怒。今日一出宫就有暗卫来报,说早在皇上召见他之前,牧尚书便已经去见过皇上,皇上才便派人把已经下朝走远的他叫回去,进御书房议事。

皇上虽表面还算和睦,但语气已十分冷硬,说若是他军中事务太过繁忙,可以给他几个月的沐休时间,让他好好在家休息休息,好有更多机会多陪陪新婚燕尔的妻子,如果他不愿意,也可以彻底把总兵的位置让出来,交给别人掌管。

当下他便明白了,又是牧兴邦这只老狐狸搞的鬼,把没人要的女儿强塞给他还不够,现在竟然连他的房事都要插手,这摆明是藉着皇上的口在警告他,就算他有一百个小妾,陆侯府正牌夫人只有一个,便是他牧尚书的女儿。

陆沧洲冷笑,不就是圆房嘛,是个男人就可以。

他将最后一杯烈酒灌入口中,然后把酒杯“啪”一声扔在地上摔个粉碎,才起身,摇摇晃晃往牧舒远的院子走去。

这时候牧舒远早已上床就寝,好梦正酣,突然被踹门声惊醒,她立即一个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提起一口内力汇于掌心,随时准备在来人挨近时攻击。

“你希望是谁?还是本侯爷不配进你的屋?”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令她心头一颤。

陆沧洲!他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突然跑到她这里做什么?

他回身砰一下关上门,凭着极好的夜视能力,一边脱衣,一边朝她床边迈进,从他身上撒发出的冷硬气息扑天盖地席卷而来,充斥在卧房里每一个角落,而他在恶狠狠凝神了她片刻之后,就一把将她推倒,直接压在她身上。

“你……走开,干什么?”牧舒远反射性的伸手推拒,摸到的竟是他赤裸坚硬的胸膛。

“干什么?你觉得本侯半夜把你压在身下,为的是干什么?”

他的气息填满她整个鼻息,每一次呼吸间都直抵肺管,而他一手钳制住她,一只手快速扯下她的衣服,并且粗暴的伸了进去,这样的刺激引得牧舒远一阵颤栗,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打算今夜跟她圆房!

她在心里一万次骂他是莽夫,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先派人通知她一声?让她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向运筹帷幄的心终于乱了,毕竟是第一次,她不可能遇到如此粗暴的对待还能保持冷静,但瞬间,陆沧洲身上的酒气让她回过神来。

“陆沧洲,你是不是走错屋子了?看清楚我是谁?”她双手用力推拒,不停挣扎,希望他真是因为喝多才进错了院落。

哼!他总算看到这女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了,打从她进入侯府,她院子里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有人跟他禀报,不管他如何冷落她、忽视她,她都能淡定应对,即使在面对他时,她也是处变不惊,直到此刻,这女人的伪装终于瓦解了。

他呵呵冷笑出声,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多少因她的慌乱而消散不少,女人嘛,就该有女人的样子。

“夫人说笑了,为夫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妻子呢?还是你在怪为夫,一直睡在姨娘屋里,反而冷落了你?不过你这醋劲儿还挺大的。”

呸!厚脸皮!谁会为他吃醋,巴不得他彻底将她忘到脑袋后面呢。可惜他并没有,还以为会被这样晾上一辈子,谁知他竟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同意还是不同意?让她陷入纠结,也许把武功亮出来,和他奋力拼搏一回,没准还能有获胜的可能。但明天大家会怎么议论她?说侯爷要跟少夫人圆房,可少夫人不同意,便拳脚相向打起来了?那也有点太不像话。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陆沧洲已经几下扒光她的衣服,两人坦诚相对、肌肤与肌肤贴在一起,那灼烫的触感让她如此陌生,却也再不敢轻举妄动。

事已至此,她哪还有退路?毕竟两人也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注定一生一世都得绑在一起,他既愿意,她也没什么可矫情的,同床共枕也是身为妻子的义务,实在不行,她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打定主意后,牧舒远豁出去的闭上了眼睛,尽量让自己身子放松,只希望他可以快点完事,然后快点离开。


陆沧洲在战场上一向杀人如麻,所以心不是一般的狠。他不过是奉皇上之命,圆完房就算交差,因此没有半分怜香惜玉,更没有什么亲吻和爱抚,只想尽快敷衍了事。

幸亏牧舒远常年练武,身子比一般娇滴滴的女人强壮,被他如此粗暴对待也能咬牙忍住,但过程真可谓是一种折磨,只能用非常痛苦来形容,她好几次拼命忍住,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劈成两半,让他也体会一下她的滋味。

大约只用了一刻钟的功夫,他便迅速完事,毫不留恋的从她身上爬起来,甚至没多看她一眼,便穿好衣服,大步离开了房间。

牧舒远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眼里的水雾全部散去,才慢慢睁开,呆愣愣的望着棚顶,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并暗暗发誓,这种屈辱,她这辈子只允许自己经历一次。

强忍着浑身散架的疼痛,她扶着床沿起来,吩咐丫鬟准备洗澡水,然后不让人服侍,一个人进浴间把自己清理干净,再把沾了血的褥单狠狠扔进箱底,便躺下沉沉睡去。

这点小事不足以击垮她,日子还是照样过,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就可以恢复如常了。

第二天,陆侯爷昨晚夜入她寝房的事很快便在府里传开,大家都说是侯爷心软了,终于明天谁才是正妻,牧舒远也以为如此,但最后她发现,自己还是错的离谱。

陆沧洲依然冷落着她,每晚不是宿在书房就是宿在悠姨娘那儿,再也没进过她的院子。

一日夜里她又跃上房梁闲逛,听见几个值夜的小厮说,侯爷那晚并不是出于自愿,而是从宫里回来后迫于无奈,而且他在进少夫人房里之前还灌了一桶烈酒,把自己弄到神智不清才进去的。

牧舒拳头握得死紧,她彻底被激怒了。转身回到陆府祠堂的屋顶上,拿着供桌上的清酒,对月独酌。

她知道,生气也是没用的,只因自己为女儿身,得不到丈夫的宠爱,就必须遭受身心还有流言蜚语的多重伤害。而且平时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隐忍是她现在唯一的出路。

爹啊爹,您不是最疼女儿嘛?虽然为姨娘所生,却从小挂在正妻名下,只为给她个嫡女的身份,可如今怎么舍得把她推到这火坑里来,让她受了折磨自己忍、受了委屈自己咽,有苦也无处诉啊,且一辈子都可能生活中这种水深火热之中。

“混账男人!”她把陆沧洲、自己的老爹,还有皇帝老儿挨个都骂了一遍。早知会面临今天这般境地,她干脆永远呆在草原不回来了,就算在那边随便找个男人嫁掉,也比跟陆沧州这禽兽在一起强。

她也骂自己为何轻易让他得逞,如果自己在细心一点,察觉出其中异样,就是死也会反抗到底。而且……怎么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让她摊上了?能奉旨成婚,还能奉旨圆房?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她牧舒远的脸都丢光了。

总是劝慰自己要释然的心,这一刻却终于被激出了恨意,不断啃蚀着她的每一寸神经,让她心神不宁,不知如何才能把这口恶气宣泄出来。

牧舒远冷笑,原来后宅女子的恨都是这么被逼出来的,充满了怨气、无奈、与不甘。好好的一个人,却要遭此对待,被丈夫极尽羞辱、漠视,还有周围人的议论纷纷……

她恨那些人不断在她背后嚼舌根,还有那根本不管她死活的男人,舒远感觉自己心里的恶魔被无限放大了,让她想报复,更想争得属于自己的一切。

愤恨的闭上眼,被夜风吹拂片刻才尚且恢复了一丝理智,忽而感觉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睁眼一看,原来是数片厚云遮住了天上明亮的月,因此让世间万物变得暗淡无光。

舒远一笑,恨意就好比这被云遮住的月,它不仅会人女人的世界变得面目可憎,还会消磨女人的青春、侵蚀女人的容貌,更能让她得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漆黑,再也找不到前进的路

想通之后,她决定控制住心中肆意生长的恶魔,把偏离轨道的情绪赶回正途,但怒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失的,只能以醉解愁。

可是酒壶却空了,她不禁低声咒骂,早知道应该把供桌上的酒壶都拿上来才对。

“前方何人?速速报上名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搅乱了牧舒远的宁静。

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几米之外站了一名陆府侍卫,对方正手握利刃指着自己。哼!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和陆府沾边的人和物,便只冷冷看了一眼,继续回头观赏夜景。

侍卫石磊没料到这个贼人如此胆大妄为,被发现了竟然不逃,还悠哉悠哉坐在那发愣,也太漠视他了?立刻纵身一跳,泛着寒光的长剑已经不客气的架在了她颈侧。

“起来!”石磊沉声喝令。

牧舒远充耳不闻,出其不意一低头,巧妙从刀下滑过,随即手臂往后扫去,迅如闪电,趁他躲避的刹那顺势一夺,剑已稳稳握于她的手中,另一拳毫不留情袭到对方脸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眨眼之势已经完成。

“卧槽!”石磊捣着鼻子,感觉两股热流顺着鼻孔淌了下来。

“想命令我?你还不够格,但既然来了……今日正好拿你消消气。”牧舒远把刀子往旁边一丢,从腰间扯出黑布蒙住半张脸,二话不说就朝他进攻。

石磊急忙接招,两人在陆府最高的一处屋顶上打了起来。对方虽为一介女流,但一套掌法却打的虎虎生风,招招致命,好久没打得这样过瘾了,石磊被激出满身的热血。

月光之下,两道黑影打得难分难舍、不分上下,掌风所致之处掀起几片屋瓦,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下面巡夜的侍卫发现不对,纷纷点亮更多的火把,寻着打斗的方向疾驰而来,一时间脚步杂沓声不绝于耳。

“不好,被发现了,停战停战。”牧舒远回脚旋踢,把对方蹬出一段距离,也差点让石磊失足滚落屋顶,她趁此机会脚尖点地,一个翻身已没入黑夜中,再也遍寻不到踪影。

打了一架,果真是酣畅淋漓啊,心里舒服多了。牧舒远一回到屋里,便换下衣服倒头呼呼大睡。

此时此刻侯府已经乱作一团,所有侍卫都在忙着搜屋抓贼,却皆无功而返,根本没找到女飞贼的踪迹,只发现祠堂屋顶上留下一个喝完的空酒壶。

这个空酒壶很快被送到陆沧洲的书房,他拿起酒壶,盯着研究一番,瓶底有陆侯府的印记,说明此酒是出自府里的。


“你是说,这个贼……只了偷了一壶酒,然后坐在祠堂屋顶上喝?”陆沧洲冷声质问。

“嗯。”石磊傻不愣登的点点头。

“还偷了其他东西没有啊?”

“没、没有。”

“夜闯侯府,就为了一壶酒?”陆沧洲把酒壶“啪”一声放在桌上。

石磊单膝跪地,立即谨慎地回复主子的话。“是的,侯爷。”

“贼人是何模样?身高多少?年纪几许?”

“她先是隐藏在黑暗中,属下看不清五官,接着又用黑布蒙上了脸,不过听声音,应该是名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

“是!”

陆沧洲视线不经意间定在石磊脸上……一顿,马上命令,“你抬起头来。”

石磊依令抬头,旁边的石川和石昊俱皆一愣,紧接着抖着肩膀拼命忍笑。他的脸被打肿了,两颊一边一块大乌青,像绿色的腮红,鼻梁是紫色的,人中位置还挂着两行干涩的血迹,嘴唇也肿的老高,有点像老家挂在屋里的腊肠,这种组合凑在一起 简直就是唱戏的大花脸啊,不不不……花脸都比这好看!

石磊瞪了旁边两位弟兄一眼,但是一对上侯爷精锐的目光、竖起的眉毛,又赶紧改为严阵以待,低下头不敢乱瞄。

陆沧洲眼神灼灼地在他脸上审视一圈,得出一个结论,“你打输了?”

“呃……是。”

石磊细如蚊声的答,臊了个大红脸。真是惭愧啊,不但输给一个女人,还被人家打了个鼻青脸肿,脸上的瘀青怕是没有半个月都下不去了。

陆沧洲微眯起眼,石磊的武功不差,在整个军营里能打赢他的也没几个,今日却栽在一个女飞贼手里,看来对方武功也不弱……但府中贵重物品一件未丢,表示她不是为钱财而来,那是为什么呢?打探消息吗?

他盯了石磊好一会儿,才无奈丢出命令。“下去吧,用药擦擦伤口,这几日就老实呆在房中,别顶着这张脸出来了,免得让人知道我陆沧洲的心腹居然打不赢一个女飞贼。”

石磊整个人都蔫了,垂头耷脑地应道:“知道了,侯爷。”

几人退出书房后,石川和石昊立即一左一右搭上石磊的肩,再也没有顾忌的捧腹大笑起来,但又怕笑声太大,惊动了里面的大人,只得压着声音,身子却抖得跟筛糠一样。

“我说磊弟啊,哥哥我今日怎么瞧着你这张脸越发俊俏,尤其这嘴,真可谓饱满如肉肠啊,哈哈哈哈哈……”石川调戏的抬起他下巴,一边乐一边刮刮大肿脸。

“可不嘛,就说磊弟弟女人缘好,这半夜还能捡个艳遇,和女贼打了一架,你看咱哥儿俩就没这福气。”石昊也幸灾乐祸地调侃。

他们三个年幼时交情就好,还是同门师兄弟,成年后一起参军,因为战功卓著,又同时被陆侯爷收到手下做事,但三人中就数石磊皮相最好、最受女人青睐,如今一张俊脸在女流之辈手里吃了瘪,他们当然要借此机会好好乐上一番。

石磊被捏疼了,嘶了一声,脾气上来一把将他们推开。

“笑笑笑,笑死你们!哼!你们可别小瞧那娘们儿,她拳脚功夫了得,招招出手狠辣,你们想要,下回这艳遇就留给你们,让你们也尝尝被揍成猪头的滋味,然后换我来笑!”

石磊这话所言不虚,牧舒远一身武艺可是得大内第一高手牧兴邦的真传,她虽然打不过她爹,但要打赢一个屈屈的侍卫还是手拿把掐。

这一夜,折腾到天光大亮才消停,侍卫翻遍了府内每一个角落,都没搜到任徐清与女贼的蛛丝马迹,这件事便成为了陆府一大悬案。但女贼一没图财、二没害命,陆沧洲也无计可施,只能加派侍卫白天晚上严加巡逻。可殊不知他们费尽心思想要逮到的人,此刻还抱着被子在床上会周公呢。

然而,牧舒远一睁开眼睛,就得到了悠姨娘滑胎的消息,丫鬟来报,说昨晚贼人打斗的事惊扰了悠姨娘,所以还不足月的一个胎儿就这么没了。

啊?这也太脆弱了吧?属美人灯的,风吹吹就坏了?牧舒远听闻此事简直哭笑不得。她昨夜和侍卫交手的地方是在祠堂屋顶,在后院还要稍偏一些,离她的院落隔着十万八千里。况且那些侍卫就算是搜贼,也不敢大张旗鼓到惊动了侯爷心尖尖上的人物,分明就是想找人顶罪。

也罢,爹死娘嫁人,本来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但作为主母,不去看看又说不过去,便穿戴整齐,和其他几房的姨娘和小姐去悠姨娘院子安慰。当然,人家其实也不需要她们安慰什么,心心念念的可是侯爷,等陆沧洲进屋后,她便和其他人一同离去了。

昨夜发泄一通,又借着酒劲睡了个好觉,牧舒远感觉今日精神着实不错,加上想通了不少事情,整个人颇有洗心革面、脱胎换骨之感,心情自然也跟着舒畅不少。

她决定将自己和陆沧洲之间的恩恩怨怨彻底抛诸脑后,从今而后,井水不犯河水,两人各过各人的。她只做自己身为正妻分内的事,对他更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最好永远没有交集,而且绝对不会再让他欺负。

她继续安稳过自己的日子,每日活动范围也尽量控制在园子内,而教巧心识字,是她最近新培养起来的新乐趣。

据她数月以来的观察,这丫头是个非常有毅力的,而且性情忠厚老实,更令她惊讶的是,她竟然有个异于常人的本领,那就是过目不忘,这是在教她习字时发现的,可把牧舒远乐坏了。

没想到无意间居然捡个宝回来,这样的才华浪费了实在可惜,所以她现在每天必须做的事就是教会巧心写一百个字,默写五首诗,并告诫巧心,这本事暂时别告诉旁人,免得被居心不良的利用了去。

为了护住她,牧舒远将她安排在自己内屋近身伺候,还把原来房里的丫鬟拨去外屋,甚至还把陪嫁过来的几个丫鬟、嬷嬷全部遣送回了尚书府。

之前陆沧洲被迫和她圆房的事,她猜必定是身边的人向爹透漏了风声,才弄巧成拙。她的房事就不劳爹和其他人费心了,身边伺候的人也不用很多,忠心的一个就够,所以把一干人等遗送回去,也省得有人惯会做耳报神,把一些不该说的散播出去。

牧舒远的陪嫁仆人前脚被遗送回府,后脚就被大管事回禀给了陆沧洲。

他听到后也颇为意外,确认的又询问了一遍,“她陪嫁过来的人真的都被送走了?”

出嫁的女子都把从娘家带来的人当作心腹,也能衷心为自己办事,所以极为看重,而这个牧舒远却反其道而行,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是,现在夫人身边就剩一个哑巴婢女了。”大总管眼珠子转了转,便又回复道:“兴许……这是少夫人想向侯爷您表衷心呢?”

表衷心?这可奇了,不是一向都对他敬而远之吗?陆沧洲屈起食指磕磕桌面,扯了个冷笑。是觉得已经成为他的人,所以才想来讨好他?

真是失望!他先前还以为,她躲着自己,被他那样接近屈辱的对待也不哭不闹,还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是有贵族小姐傲骨的。而今看来,还不是低头摆起了谄媚之姿?哼!肯定是以为和他有肌肤之亲后,便可以让他另眼看待,从而端起正妻的架子!若是如此,那么只能说她高估自己了。

正妻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头衔而已,给不给正妻的待遇才是最重要的,他给,她就是,他不给,她就什么都不是!


随即,陆沧洲发话,“既然她把人都送回去了,那现在身边人手肯定不够,我作为丈夫也不能太刻薄,这样吧……你把张氏姐弟带去给老夫人,请她把这两个人安排送进少夫人的院子,就说是我的意思。”

大总管瞬间明白了,这意思是要在少奶奶身边安插眼线,然后继续供着了?

得领之后,他立即把人送去了老夫人屋里,并传达了侯爷的话,老夫人点点头,便派人去把大媳妇找了来。

而牧舒远是一个人来,三个人回去的,夫家一番“好意”,她岂有推脱的理由啊?明眼人都知道在她身边塞人的用意,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歪,她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侯府的事,愿意监视就任他们监视吧。

领着姐弟俩进了自己的院子,牧舒远才知道,这二人分别叫张林和张椿,是对双生子,姐姐身材比一般女子都要高挑,模样清秀,弟弟敦实强壮,长得也不赖,他们皆年方十九。

转转眼珠,攸舒云突然想做个测验,便叫来了院内管事薛嬷嬷,吩咐道:“嬷嬷,这对姐弟是老夫人赏给我的,以后就在咱们院子里服侍了。除了我的贴身丫鬟巧心别动,其他差事都分派给他们就行。”说话的同时,她目光一直没离开面前的姐弟。

“这位是薛嬷嬷,我院子里总管事,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她,她会告诉你们的。”

“是,奴婢知道了。”姐弟俩弯下腰,异口同声的回。

“好,薛嬷嬷,你先带他们到各处去转转、熟悉一下院里的环境,我回房歇会儿。”

“是!”薛嬷嬷看着她转过身去要离开了,才朝姐弟二人使了个眼色,扬声道,“你们跟我来吧。”

三人一前两后离开了正院,薛嬷嬷先煞有其事的领着二人熟悉环境,待走到稍偏远的地方,才转头对着他们低声道:“老夫人已经提前派人来知会过了,说会安排你们进来。”事实上,她自己也是老夫人的眼线。

姐姐张林对薛嬷嬷说:“悠姨娘又有了身孕,侯爷不放心,牧尚书的女儿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灯,怕夫人使出什么阴招对付悠姨娘,才安排咱们进来,薛嬷嬷,您一定得给我们少夫人身边的差事,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薛嬷嬷点点头,“放心吧,林姑娘,我会把你放在夫人屋里服侍,夫人屋里现只有巧心一人,有了你,刚好可以和她早晚轮值。至于张椿小兄弟,你就负责内院洒扫的活计。”

姐弟同时露出疑惑的表情,“夫人……会这么轻易就同意吗?”

能进内院服侍的,必保都是主子心腹,或者已经在身边侍奉多年,起码要是可以全心全意信赖之人,但他们初来乍到,第二天就被安排进了内院,夫人也是出身名门,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怎能不懂?就怕不会像薛嬷嬷说的这样简单。

“你们刚来,有些事还不了解,相处久就知道了,其实少夫人脾气非常随和,没有那些个贵族女子的娇贵脾气,刚才也说了除巧心以外,其他便随我安排,那我如今让你们进去替巧心分担工作,少夫人是不会反对的。”

没有八分的把握,其实她也不敢贸然去提,就算少夫人再不受宠,主子的地位也是不可容撼动的。但她进来这几个月,实在觉得这位少夫人很随和,不但脾气好、对下人也好,跟传言的刁蛮任性,还有什么城府深、精于算计一点不搭嘎。

房梁上一抹身影静静地听着,等三人又转去别处,才抹头走开。

牧舒远回到房中,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凉茶,方压下心头那股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火,悠姨娘怀孕了就来防范她?这是何道理?而且她院里一共就五个人,其中三个是派来监视她的,对她有那么不放心吗?她已经够谨小慎微了。

此时此刻,牧舒远第一次生出了逃离的念头。但听刚才薛嬷嬷对她的评价,心里突然多出个想法……人既给她送来了,具体为谁所用,就各凭本事吧!

张家姐弟果然顺利的进了内院,每天安分守己的干着自己的活。他们本以为少夫人会对他们多加防备,却发现少夫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更别提有意堤防。

并且她每日的作息一目了然,早晨固定洗漱完就去给自己婆婆问安,接着回来用早膳,然后上午大部分时间都在教那个哑巴婢女巧心识字,中午用完午膳就回房里午睡,下午多半是看书、在园子里散步、或是浇花,总之一天都悠哉自在的很,也从来不去过问外院姨娘和侯爷的事。

牧舒远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在姐弟俩暗中观察她的同时,她也把他们底细探查了个清楚。首先,这两人别看年龄小,实则极沉得住气,而且从他们走路的步伐和运气吐纳来看,也是练家子,而且功力不浅,应该是从幼时就开始习武了。

但奈何她的功力还是在他们之上,所以并没有让他们察觉自己也会武功,还只当她是个平常的贵族千金,因此没在她面前多加防范。

在没有成功策反敌人之前,她当然不会先泄了自己的底。

况且自己本就以柔顺温婉的大家闺秀形象示人,完全没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事,想监视就监视好了,先夺去他们的信任,一旦交付真心,到时候要归顺于谁,就看他们自己如何选择了。

过了几天,牧舒远又捡了一个下人回来,这人叫铁柱,原来的差事是负责清理马厩。

大家都说铁柱是个傻子,因为他老是被人恶意欺凌,也不懂得反抗。每月发下来的月银七扣八扣,到他手里可能就几个铜板,或者干脆就变成了糙面馒头,可他从来不争,给什么就接什么,也从不追究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到哪去了?被谁扣下了?时间一长,众人自然当他是傻子,还把清理马粪、给马修蹄、洗澡这些脏活累活都丢给了他。

牧舒远喜欢老实的人,所以又向大总管开口,把人要去她的院子里,还承诺铁柱往后的月银都由她支付。

当总管来报,说少夫人又捡了个傻傻憨憨的仆人进院子时,陆沧洲手中正在写信的笔停下了,表情难解的抬头,看向总管。


“她总捡这样的人回去做什么?是想树立善良形象?”

“呃……张椿说,少夫人是无意间发现的那傻子,大概觉得他可怜,所以才把他调到自己院儿里干些活儿。”

陆沧洲不置可否地扯了下嘴角。“知道了,一个傻子而已,她要就给她吧,只要她安分的待着,别惹出旁的事非就行。”

“是。”总管报告完就出去了。

其实像当家主母要个粗使小厮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本不用特意来向侯爷禀报,不过侯爷特意吩咐过,少夫人院子里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告诉他,这才片刻不敢耽误的前来告知。

铁柱到少夫人的院子后,牧舒远便让他负责内院的所有清扫工作,每日吃饱穿暖,还给他四套新衣,夏冬都有,月银更是一分不少的发到她手里。

牧舒远觉得铁柱长得人高马大,不会些拳脚功夫可惜了,而且老是被人欺负也不行,于是特意找了一天,叫铁柱在自己午睡期间去后院那块人迹罕至的空地等他,然后瞒过张氏姐弟,也不说其余废话的直接教铁柱一些防身功夫。

结果这一教不要紧,她发现铁柱学的速度极快,无论什么复杂的招式,只要看一遍就能学会,跟巧心的过目不忘都有得一比。她真是惊讶的不知如何是好,这就是所谓的练武奇才吗?

就这样,在用两天时间教完基础功夫之后,她又试着将一整套拳法教给铁柱,这套拳法一共有八十六式之多,铁柱居然只看过两遍,就完完整整记在了脑子里,并一式不差的全打出来给牧舒远看。

我的天……她简直乐坏了。

没想到被众人当成傻子的铁柱,居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而且力大如牛,让牧舒远不禁在心中感叹,无心插柳柳成荫,他和巧心都是她捡回来的宝!

这侯府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牧舒远随随便便就得到两个,怎能不叫她开心?

她给铁柱取了个新名字,叫“伟坤”,有了这项才能不能浪费,她决定把伟坤训练成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侍卫。

多了巧心和伟坤这两个宝,牧舒远的日子过得更有目标。她教巧心识字,还有从书里学的手语,好让她可以跟自己进行更直接的沟通。在后院那儿教伟坤武功,看他功力突飞猛进,更是喜不自胜,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让这两个颗明珠浪费自身的光芒。有这两位忠仆在身边,牧舒远内心也踏实平和许多。

只可惜……老天好像看不惯她过的太舒坦,一个多月后,牧舒远平静的日子掀起了巨大波澜。

因为连日困乏,经期也推迟了,她心中便觉有恙,只能在忐忑的心情下偷溜出府请老大夫号脉,这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了。

牧舒远低头盯着自己还平坦如常的小腹,难以置信用手轻轻抚摸着,她抬头看向大夫,忍不住再确认一遍,“我……真的有了?”

“是的,老夫反复确认过,夫人确实是喜脉,而且已快两个月了。”在她面前的是最擅长妇科的老大夫。

牧舒远戴着白色围帽,将自己容貌遮挡的严严实实,也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

就那一次,她居然就有了?牧舒远傻住。因为她完全没有恶心呕吐的害喜症状,每日只是贪睡了些,越发不爱动弹,其余丝毫无任何不适,还以为是近几日教授武艺累到了,直到月事迟迟不来,才察觉不对。

哎!老天爷可真会跟她开玩笑啊!

“夫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大夫见她久久没有回神,只得出言提醒。

牧舒远惊醒过来,回“没有了”,便付过诊金,匆匆离开了医馆。

独自一个人往侯府走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沉思,对自己怀孕的事太过震惊和意外。而这个孩子……也注定打乱她平静的生活。

还有,她得好好想想再做决定,要不要告诉侯府的人,以及那位好几个月都不曾见上一面的丈夫。

悄悄从一处矮墙翻回侯府后,牧舒远离得老远就听到从自己院子里传来打斗之声,她在屋梁上探头往下瞧,原来是张林和伟坤打了起来,巧心则手持木棍守在卧房门口,瞪着张椿,以防她突然闯入卧房。

牧舒远面色一阴,立刻翻身下来,从后窗口悄悄溜进屋内,接着边揭开围帽边大喝一声:“外头干什么呢?巧心,你进来!”

听见夫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张林和伟坤立刻停止打交手,就连张椿也怔住,巧心则匆匆地推门而入,又急急转身掩好门。

她一进内房,就看见主子已经换上了在府内时穿的衣服,端端正正坐在茶桌旁,便赶紧挨近比划起来。

牧舒远看了她的手势,才知道是婆婆派人来传话,张椿便要进屋转答,但巧心说主子正在午憩,并提前吩咐过不管何事都要等她睡醒后再说,便把张椿拦在了外面。可张椿哪里肯依,说老夫人的命令耽搁不得,非要闯进屋,巧心自是抵死不让,伟坤听到动静,也站在巧心这边前来阻止,张林便来帮姐姐,至此便出现了牧舒远回来时看到的一幕。

她大致看明白后,先露出安抚的笑容,再拍了拍巧心肩膀,”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

可在要转身出去的时候,却又叫巧心拦了下来,看她着急忙慌再次比出一大串手势,说那两姐弟原来都是有功夫的,伟坤为了阻止他们进来,不得已也使出了招式。

“知道就知道,无妨,有我顶着,你无需操心这些。”

巧心看着主子自信满满的笑容,心口那股躁动不安瞬间就被抚平了,便也跟着坚定的点头。

主仆二人先后不疾不徐地走出房门,看向屋外那姐弟俩,牧舒远慵懒的打了个呵欠后才问,“说吧,老夫人着急要传的是什么事?”

张林见少夫人真的在房中,还一副睡眼惺忪的倦怠样子,心中虽尚有狐疑,却也仍恭敬地回禀。

“回少夫人的话,悠姨娘怀孕快月余了,老夫人见您一直没去探望,就提点一下。”

牧舒远怔住,随即温婉一笑。“哦……原来是这事啊,不过我以为悠姨娘一向喜静,所以就没去打扰,想等她胎象稳固再说,但既然婆母提了,我这就去便是。”

其实她压根就没想去,总觉得谁去探望都好,就自己去显得多余。不过说白了,她一个姨娘有喜,自己身为正妻,去是人情,不去是本分,还劳她老夫人来特意提醒吗?只是仗着她不受夫君宠罢了。

她回头吩咐巧心和伟坤留在院子里等她,接着转头对张林和张椿道:“你们是老夫人派来的,今日就随我去悠姨娘那儿瞧瞧吧,回头也好去老夫人那回话。”

“奴婢遵命,”

牧舒远带着两人出了自己院子,当她进入悠姨娘的院落时,眼前皆是大气素雅的景致。

相较于她院子里的过分素朴,悠姨娘这里却更显气派宽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才是当家主母的居所呢。放眼望去,院中处处鲜花似锦,假山池水环绕,而且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一景一物皆是巧思,无不在昭告众人,住在这儿的女主人才是侯爷放在心尖上的人物呢。

牧舒远知道陆沧洲为了弥补赵茗悠做妾的委屈,除了名分上的差别之外,不管是吃穿用度、或是身边仆人丫鬟的数量,都与正妻的规格无异。

而且已经到了完全不避讳她的程度,但另一点,她觉得陆沧洲除了要表达自己对悠姨娘的宠爱之外,还要彰显对她尚书府的不满。

其实不只是他,陆侯府差不多人人都对她和她爹有成见,这些她都心知肚明。

刚一进屋,便发现陆沧洲也在,这时间他不是应该还在司里议事吗?看来是因为悠姨娘再度怀孕,特意抽时间回来陪伴的。

一察觉她进去,两人间的欢声笑语立刻便停止了,那契合的氛围,彷佛一道无形的墙,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自然也包括她。

牧舒远将一切看在眼中,但脸上却半分不显,依然大方得体的欠身打招呼,“侯爷。”

可在抬起脸时,发现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换上了看到她时才惯有的冷淡和疏离。

牧舒远在心里记下,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这副嘴脸。再悄悄转向悠姨娘,她的笑容也没了,转而一脸惶恐和戒备,原本坐在榻上的,现在却忙要起身见礼。

不过,陆沧洲大手立刻按在她腿上,阻止了她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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