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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卖乖求离开,世子爷却不愿放手玉婉楚瑾玄 番外

爱吃米的醋坛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早春三月,草长莺飞。京郊一处宅子里,青天白日房门紧闭,屋内春色撩人,女子娇声媚气,勾住着男人的脖颈不住喘息,“爷,奴家真的受不住了。”男子渐渐平息,搂紧怀中的女子心事沉重,“府里规矩大,你且在此处等我。”“爷,莫要忘记奴家才好。”见男子起身,玉婉心中不安。她明明在耳侧颈旁涂抹了掺着迷药的香膏,文瑞这家伙怎么还不晕!自称叫文瑞的青年商人走下床榻,披上外衫,他身材颀长,惯常打扮成书生模样。可眼前裸露在外的肌肉坚实有力,线条优美修长。玉婉瞧他不似书生般文弱,知他会武。昨日天未黑开始折腾,到此时日上三竿,喝了迷药糖水,还是精神奕奕。玉婉后悔只下了三倍的剂量。玉婉走下床榻,纤手抚上男子精壮紧实的背脊,撒娇讨好,“幸得公子相救,奴家才能脱离苦海...

主角:玉婉楚瑾玄   更新:2025-05-21 05: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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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玉婉楚瑾玄的其他类型小说《我卖乖求离开,世子爷却不愿放手玉婉楚瑾玄 番外》,由网络作家“爱吃米的醋坛”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早春三月,草长莺飞。京郊一处宅子里,青天白日房门紧闭,屋内春色撩人,女子娇声媚气,勾住着男人的脖颈不住喘息,“爷,奴家真的受不住了。”男子渐渐平息,搂紧怀中的女子心事沉重,“府里规矩大,你且在此处等我。”“爷,莫要忘记奴家才好。”见男子起身,玉婉心中不安。她明明在耳侧颈旁涂抹了掺着迷药的香膏,文瑞这家伙怎么还不晕!自称叫文瑞的青年商人走下床榻,披上外衫,他身材颀长,惯常打扮成书生模样。可眼前裸露在外的肌肉坚实有力,线条优美修长。玉婉瞧他不似书生般文弱,知他会武。昨日天未黑开始折腾,到此时日上三竿,喝了迷药糖水,还是精神奕奕。玉婉后悔只下了三倍的剂量。玉婉走下床榻,纤手抚上男子精壮紧实的背脊,撒娇讨好,“幸得公子相救,奴家才能脱离苦海...

《我卖乖求离开,世子爷却不愿放手玉婉楚瑾玄 番外》精彩片段


早春三月,草长莺飞。

京郊一处宅子里,青天白日房门紧闭,屋内春色撩人,女子娇声媚气,勾住着男人的脖颈不住喘息,

“爷,奴家真的受不住了。”

男子渐渐平息,搂紧怀中的女子心事沉重,

“府里规矩大,你且在此处等我。”

“爷,莫要忘记奴家才好。”

见男子起身,玉婉心中不安。

她明明在耳侧颈旁涂抹了掺着迷药的香膏,文瑞这家伙怎么还不晕!

自称叫文瑞的青年商人走下床榻,披上外衫,他身材颀长,惯常打扮成书生模样。

可眼前裸露在外的肌肉坚实有力,线条优美修长。

玉婉瞧他不似书生般文弱,知他会武。

昨日天未黑开始折腾,到此时日上三竿,喝了迷药糖水,还是精神奕奕。

玉婉后悔只下了三倍的剂量。

玉婉走下床榻,纤手抚上男子精壮紧实的背脊,撒娇讨好,

“幸得公子相救,奴家才能脱离苦海。奴家自知与公子身份悬殊,不敢造次。公子,您到了京都是不是就不要奴家了,呜呜呜,不会把奴家卖了吧!”

男子神情冷淡,

“我享用你的身子,自会负责。只是我尚未成亲,接你去府中不合规矩。这宅子送你,外加三千两银钱放在抽屉里,你想留就留,我有空来看你。若不想,可自奔前程。”

玉婉震惊不已,你他妈的不早说。

一天一味药,凑了一个多月,才把春药迷药蒙汗药泻药凑齐。

“公子,奴家舍不得你。”

玉婉扑进男子怀里,“你救奴家于危难,一路上对奴家从不苛待,奴家不舍得离开你。”

男子抚摸着玉婉的秀发,忽生不舍。

他三岁开蒙,幼承庭训,虽说不是个正人君子,但男女之事上还算谨慎。

如今二十又二,在府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年前,他扮成商人,唤名文瑞,前往边陲北地彻查倒卖军械一案。

在花满楼遭人算计中了迷药,救下眼前叫珏秀的清倌人,本想是场露水姻缘,可珏秀却对他情根深种。

三个月耳鬓厮磨,人非草木。

“你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我回府与长辈说明,待我成亲,接你进府。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他推开玉婉,大步离开。

突得,他踉跄了数步,单手支在桌上才站稳。

玉婉俏笑,“公子腿软了?让你着急,我扶你坐一会儿。”

男子晃了晃头,“还不是你死缠烂打,咝……”

他叹了口气,捂住额头,他不是不知节制的人,可珏秀却一再让他破例……

但从昨日天未黑到今日午时,他好似不知疲倦……眼前越来越花……

“公子,你怎么了?”

玉婉假惺惺的大叫,后退几步,眼瞧着男子倒在地上。

她等了片刻,走上前轻声低唤,“公子,公子……”

男子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玉婉心中大喜,脚下用力狠狠踹了数脚,“文瑞!文瑞!”

玉婉越踹越气,她孤身一人上京寻兄。

先遭亲戚出卖,逼她做妾。

再遇歹人诓骗将她卖入青楼。

挂牌那日,她衣不蔽体撞进文瑞怀里,求他搭救。

看他书生模样长得温和俊朗,打听过他家在京都,头次逛青楼,什么都不懂。

原想他是个柳下惠,却不想他是个山中狼,当夜就要了自己。

天亮后,甩下银票就要离开。

玉婉吃过亏,知道一个女人独自上路就是一块肥肉。

她离了文瑞,青楼的人还会将她抓回去再卖。

从北地到京都,路途遥远,没有通关文书,上京难上加难。

官兵比盗贼还要凶悍,被人发现她出身青楼,人人都可亵玩调笑。

玉婉怕,只能缠着文瑞,一路讨好卖乖,委曲求全。

玉婉又踹了两脚,恨不得阉了文瑞。

此地不宜久留,她从柜子里翻出早收拾好的东西,拿出抽屉里的银票,瞄了眼梳妆镜前的首饰盒,一并带走。

“你……秀……珏……秀……”

还没晕!

玉婉抽出包裹里的匕首,

“再敢喊,阉了你!”

怼在文瑞的小腹上威胁。

文瑞强睁开眼,他双眸散着雾气,看起来楚楚可怜,努力抬起手想要摸玉婉的脑袋,“你别……怕……”

玉婉心中泛起涟漪。

文瑞长得真好看!

玉婉在青楼吓破了胆,刚被文瑞救出来的那几日,文瑞的温文尔雅着实让她觉得心安。

但她和文瑞不过是露水姻缘,

“往后桥归桥,路归路,相忘于江湖,彼此无干。”

抚上文瑞的双眼,轻拍后背安抚,

“睡吧,一觉醒来,就当没遇见过我。”

见文瑞睡得安稳。

玉婉拍拍手站起身,

“我会永远记得你,文瑞……我最讨厌的混蛋王八蛋,你排第二!排第一的混蛋……找到他,我非削扁他。”

哐哐又是两脚。

玉婉推门而出。

文瑞有两个小厮,一个安福,一个安庆。

到了京都,安庆便不在此处伺候。

留下的安福,此时正趴在石桌上打盹。

玉婉无视他,捂嘴装哭,小跑着出了门。

文瑞性格冷淡,她一路上死缠烂打,下人随从都知道她爱文瑞爱得要死。

生怕文瑞抛弃她。

她偶尔出门也无人拦她,但她知道有人跟着她。

只是到了京都,他们放松了警惕。

玉婉先进了家糕点铺子,从后门穿到临街躲进一家客栈。

换了身男装,带上帷帽,走到后巷上马车,直奔定国公府。

一个时辰后,她站在定国公府正门前热泪盈眶。

三个月,她跋山涉水终于到了京都。

府里住着她的姨母,她母亲的亲姐姐,只是姨母会认她吗?

会不会像表姑一样,逼她给表姑父的上峰做妾。

玉婉同车夫说,“老爷爷,你等我会儿。”

她迈上台阶还未叩门,大门突得敞开,里面涌出一伙人,

“快点,快点,今日世子爷回府,台阶,门槛,街面……全都清扫一遍,快些!”

下人鱼贯而出,有条不紊忙碌着干活。

玉婉斟酌片刻,上前询问,

“请问府上三房夫人可是姓程?我姓玉,是她在北地的外甥女,您能帮我通禀一声吗?我在此等候。”

说罢递给管事一个银锭子。

管事上下打量玉婉。

看出她女扮男装,明艳娇媚中带着份淡雅,瞧着出身不凡。

“六条,带这位小姐去厅堂。玉小姐,里面请。”

玉婉心情激动,没想到定国公府的下人如此和蔼,快步跟随下人往里走。

刚拐进林廊,

大门口一人一马飞奔而来,

“李管事,世子爷今日有事,暂不归府。安庆何在?世子爷命他速去别院。”


小厮安庆匆匆赶到别院,还未进房间,便听到同胞兄弟安福屁滚尿流的哭喊声,

“世子爷,小的错了,她的药材都是小的买的!一天一味药,她说她要做药膳给您补身体……呜呜呜……我怕您害羞,想您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天天辛苦日日操劳……我就没说……啊!啊!别打了,再打又要拉裤子了!呜呜呜……”

安庆捂住口鼻问门口的侍卫,

“怎么回事?世子不是说……珏秀姑娘孤身一人,他不忍她再受欺凌,让她住这儿。”

侍卫扶着廊下的柱子,

“死丫头跑了!还给我们全下了药,哎呦,我肚子……”

安庆不解,“她能看见你们?你们不是暗卫吗?”

侍卫猫腰蹲下,

“她趁给世子做羹汤的时候,把厨房里所有的物件都……都涂……涂上一层有迷药或者有泻药的……油……膏……”

伴随着不停得噗噗声,侍卫绝望地跪在地。

安庆突觉天旋地转,以为自己掉进茅坑,“你们怎么还让她跑了?”

侍卫嚎啕大哭,

“世子与她浓情蜜意,谁敢靠前!再说我……呜呜呜……我……我……我站这儿不动是我走不到茅房!呜呜呜……”

“安庆!”

屋内一声暴喝,安庆不敢再推脱,推门而入,扑倒在地,迅速爬起,屏住呼吸。

床上的男子声音发颤,

“给我找!上天入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龙武卫所有人都去!”

*

定国公府厅堂

模样秀丽的妇人小跑而来,

“婉婉!玉婉!玉婉!你是玉婉!”

要不是丫鬟扶了她一下,她差点被门槛绊倒。

玉婉连忙上前福身施礼,“姨母!”

三夫人将她搂入怀中,

“您母亲来信说你会来京都看我,你怎么才到?我原打算与你一同过年。”

玉婉抿嘴微笑,

“北地与京都相隔千里,商队沿途做买卖,耽搁了。”

“你这儿孩子!世子爷也去了北地,让他把你带回多好,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一声。”

三夫人揽着玉婉往外走,

“来了就住下来,当自己家一样。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是再和善不过的人。你的院子,我早给你准备好了,你看看喜欢吗?还需要添置什么?”

玉婉受宠若惊。

当年母亲与父亲私奔,连累姨母闺名。

姨母头嫁遭婆家厌弃,吃了不少苦,后来和离,二嫁到国公府三房当继室。

定国公府三房楚三爷是国公爷的庶子。

他身患腿疾,原配夫人早逝,留有一儿一女。

母亲常说觉得愧对姨母,姐妹二人多年不曾联系,想是因为自己擅自离家寻找兄长,母亲才会求助姨母。

三夫人笑得和蔼,

“你父母身体怎么样?你母亲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玉婉答得违心。

三年前,兄长上京赶考,至今杳无音讯。

父亲白了头,母亲也常常偷偷哭泣,如今自己又不告而别,偷跑出来上京寻人。

父母一定很担心。

“姨母,麻烦您帮我给我爹娘捎封平安信。”

“那是自然。”

三夫人目光眷恋在玉婉身上,拉着她的手,带着她穿过庭院,来到一处院落。

“这是雪竹居,以前是二姑娘的院子,如今她嫁到了孔家,我命人将它收拾出来……”

“我的院子凭什么给个乡巴佬住!”

三夫人还未说完,一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妇人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她穿金戴银打扮得颇为富贵,“她就是你那个穷亲戚?你妹妹和登徒子生得野种!”

玉婉愣住了?

她在说谁?

三夫人柔声细气,“二姑娘,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我回来看我爹,用跟你说!你是不是觉得有个穷亲戚来了不得了。你程家人都死光,你神气什么!你个继室,你有什么资格……”

“她是你的母亲自然有资格教训你。”

玉婉确定这个泼妇在骂自己,她就是嫁到孔家的楚二姑娘,姨母的继女。

看她如此嚣张平日里定是没少为难姨母。

玉婉侃侃而谈,

“我从北地到京都千里迢迢,一路上流民,乞丐,市井无赖,连买笑唱曲的歌姬都有幸看过几眼,从未见人如你一般无礼。百善孝为先,当今圣上更是以孝治天下,堂堂国公府小姐敢辱骂继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母亲姓程,我也是程家人,我现在就要去问问府上的老夫人,大夫人,为何我初到贵府,贵妇的小姐就要咒我去死。我还要去问问国公爷,继母不是母亲,继后是不是母后吗?”

当今太后就是皇上的继母。

楚二姑娘哑口无言,脸色发青憋了许久,“你好大的胆子,给我掌嘴!”

丫鬟小声劝道:“二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孔家了。万一撞见世子爷进府……不好。”

楚二姑娘神色惶恐,“算了!今天饶了你们,我们走!我的院子姓程的和狗不能进!”

抬腿要跑。

“慢着!”

玉婉厉声喝止,

“向我和我姨母道歉!否则,我不去问国公爷就去问京兆尹,继母是不是母亲?或者我也可以去孔家问问,他们家的儿媳好威风!”

“你敢!”

玉婉淡笑,“我有理,我有何不干!说不定贵人们听我讲得有道理,破格宣进宫受赏呢。这里可是京都,直达天庭。”

玉婉手指向上一指,气势十足。

楚二姑娘银牙咬碎,毫无办法。

孔家听说她口无遮拦,说不定会借题发挥休了她。

老夫人知道也会罚她。

“今日是我食言,还望……母亲,表妹,不要计较。”

说罢福身一礼,“可以了吗?哼!走着瞧!”

怒气冲冲,带着丫鬟扬长而去。

三夫人低声抽泣,

“婉婉,你第一天来就让你受委屈,是姨母没用。”

玉婉安抚,

“姨母心肠好,可怜她自幼丧母不忍苛待她,可她嘴歪眼斜,觉得您软弱可欺。姨母,我觉得今天的事需要禀告主事之人,虽说二姑娘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继母不是母亲,被言官听到会被弹劾。旁人会说国公府教女无方,姨母,您应向老夫人请罪。”

玉婉朝三夫人眨眨眼。

楚二姑娘霸道蛮横,既然已经得罪了她,没有机会捶死她,也要制造机会捶废她。

玉婉不由想起文瑞,要不是看他长得俊,今天准阉了他。

自己躲在定国公府,文瑞就是富甲天下也拿她没辙,哼,文瑞根本找不到她!


定国公府别院

化名青年商人文瑞的定国公世子楚瑾玄靠在床上,脸色发白,发着虚汗。

许太医为他诊脉,

“回世子,您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近一个月吃得食物相生相克,加上药物催发和您身体太过劳累使病症发作得急些。您服药后,腹泻之症会慢慢好转,但完全康复需要三日后。”

楚瑾玄神色阴鸷,

“你是说……这儿药不只下了一次!”

“这位姑娘不但懂药理还心思缜密,她将药与食物做搭配,徐徐图之。用银针验不出来,更加不容易被发现。”

许太医捋着胡须,起身告退。

楚瑾玄拳头捶在榻上,

“还未找到她?”

侍卫回禀,“属下查过附近客栈,珏秀姑娘果真去过,只是不知何时走得,更……不知是否有人接应她。客栈的客人,属下正在逐一盘查。”

“不用费功夫。”

楚瑾玄冷笑,

“欲盖弥彰罢了。查车夫,做租赁马车生意的车夫,这个人……不能是青壮年,应是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者……去查查。”

侍卫领命而去。

楚瑾玄眸色阴冷,他倒要看看珏秀最讨厌的混蛋王八蛋是谁!

他居然排第二,第二!

“安庆,派人去官府盯着,她拿走了身契,自是要去改户籍,否则她永远是奴籍。”

*

国公府明礼堂

三夫人带着玉婉去拜见定国公夫人楚老夫人和当家主母大夫人。

到明礼堂之前,玉婉才搞明白,定国公楚天雄是楚家老太爷,世子是他的第三个孙子楚瑾玄。

定国公府有四房,除了三房是庶出,其余皆是楚老夫人所出。

大老爷任镇北大将军,常年驻守在边塞北地。妻子大夫人是明玉县主,大长公主的孙女。

独子楚瑾玄少年英才,八岁被爷爷定国公定为接班人,封为世子。如今是皇上身边炙手可热的朝廷红人,圣上的左膀右臂,位高权重。

二房二老爷有经商天赋,管理府中庶务,四房四老爷是个进士在外阜做官。

他们的夫人皆是官宦之女。

只有三房过得落魄。

楚三爷是庶出,身患腿疾,游手好闲,无官无职,三夫人是再嫁之妇,娘家无人,多年无子,只得了个女儿。

三房事事仰人鼻息。

玉婉叹了口气,姨母的日子不好过。

三夫人跪下身对老夫人哭诉,

“都是妾身未教好二姑娘,让她口无遮拦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妾身受辱无所谓,就怕连累了国公府。三爷赋闲在家倒是不打紧,就怕给世子爷,大将军和国公爷添麻烦。”

涉及到大房,老夫人面色沉重,

“你先起来说话。二姑娘骄纵不是你的过错。她自幼养在我身边,要怪就怪我纵得她无法无天。这事儿怪我!你先回去,她再敢放肆,你且来告诉我,我必不再偏袒她。”

玉婉站在厅外竖耳朵,这不还是偏袒,简直明目张胆。

大夫人扶起三夫人皮笑肉不笑,

“母亲不必自责。要儿媳说,这事儿怪二姑娘自己。大姑娘和三姑娘也自幼养在您身边,各各循规蹈矩,温柔贤淑,被婆家夸赞,唯有二姑娘。

前几日,成安公主寿辰,孔夫人就未带二姑娘参加,言辞之间对二姑娘颇有成见。

母亲,二姑娘在国公府没规矩,家人不会跟她计较。可孔家世代官宦,规矩大,二姑娘再口无遮拦,孔家早晚容不下她。

咱们做样子,也不好置之不理。否则,孔家教训她,不但罚得重,国公府也颜面无存。”

公然跟老夫人唱反调,老夫人落下脸阴阳怪气,“依你的意思呢?”

大夫人直接吩咐自己的嬷嬷,

“李嬷嬷,你去孔家警告二姑娘一番。再知会孔夫人一声,告诉她,国公府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家。她教儿媳规矩不是苛待儿媳,放心教好了。”

李嬷嬷听罢行礼告退,

“奴婢明白,老夫人、大夫人请放心。”

一副老夫人准许的样子。

老夫人面色不悦,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玉婉立在门口,低眉顺眼装得乖顺。

她看出国公府婆媳关系剑拔弩张。

三夫人向玉婉招手,玉婉跨进门槛,向大夫人请安。

三夫人语带讨好,面露为难,

“大夫人,这是我娘家的外甥女,她来投奔我,要在国公府住上些日子。三房院子小,本想住在雪竹居,但二姑娘将屋子锁了起来。还望大夫人为我的外甥女,再寻一个住处。”

大夫人神情寡淡,有些不耐烦。

玉婉猜一定是大夫人提议让自己去住二姑娘的院子,再寻一处不是没有,是嫌麻烦或者有旁的原因。

“启禀大夫人、姨母,我见雪竹居东侧有一个院子看起来不错,我想住那,不知可否。”

大夫人掀起眼皮又审视了玉婉一遍,

“流芳轩,以前姑娘们读书的地方。现在府里只有五姑娘和欢儿还未出阁,她们各自请先生教导,倒也用不上。只是它位置偏远又闲置许久,让表姑娘住,嫌得国公府待客不周了。”

就是准了。

玉婉笑得羞赧,“我远道而来,不懂府上的规矩,住得偏一些,正好可以慢慢学,不惹笑话。”

大夫人还算满意,

“既然如此刘嬷嬷命人打扫出来好了。”

三夫人急忙赔笑,“不用劳烦刘嬷嬷,妾身安排人手打扫就好。”

大夫人似笑非笑点头离开。

流芳轩面积不大,只有一间正房,玉婉住倒也正好。

三夫人过意不去,

“婉婉,姨母无能,让你受委屈。”

玉婉瞧出姨母过得差强人意,直言不讳,

“姨母平日里……是不是只知道孝顺老夫人,而与旁的妯娌不太来往。”

三夫人面色微红,

“二夫人与四夫人出身官宦,而我程家早已破落,平日里无甚交往。大夫人身为县主,出身尊贵,我更是说不上话,加上……”

三夫人附在玉婉耳侧,

“因为世子爷的婚事,大夫人与老夫人有些隔阂。大夫人钟意与世子一同长大的长乐公主。而老夫人相中娘家的侄孙女江侍郎的女儿。二人争执不休,我……不想参与这些。”

玉婉八卦,“世子喜欢哪儿个?”

“世子忙于公务,不近女色,说娶谁都行,看长辈的意思。”

玉婉撇嘴不信。

小丫鬟匆匆跑来,

“三夫人,您快回去看看吧。胡姨娘听说二姑娘在孔家受了责罚,抱着胡大娘子的牌位,跪在三爷书房前哭天喊地。三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让您快回去,那模样吓人得很。”

三夫人闻言脸色发白,

“婉婉,你舟车劳顿,你先休息,我回去看看。”

玉婉忙拦住她,楚二姑娘霸道蛮横,不是一天惯出来得,想必楚三爷同老夫人一样,对楚二姑娘格外偏袒。

“姨母,三老爷的原配和胡姨娘有亲戚关系吗?你此时回去,事情无法解决不说,你也会吃亏得。”

三夫人心中着急,

“胡姨娘是三爷原配夫人胡大娘子的庶妹。婉婉,你且放心,早些休息,三爷脾气不好,闹腾起来……我也颜面无存。”


玉婉莞尔一笑,

“姨母,咱们不能将老夫人的话当成耳旁风。您忘了?刚才老夫人说了,如果二姑娘再折腾,你要告诉她。你不如去求大夫人带你一同去找老夫人。”

三夫人迟疑,

“老夫人随口一说罢了。再者,如果她们责怪我管理无方怎么办?我才是三房的主母。”

玉婉循循善诱,

“老夫人偏袒没娘的孩子,你如何管得了她们的姨母。胡姨娘不是寻常妾室,你敬重胡大娘子,厚待她的庶妹,并不是过错反而是心善。

按时辰算,我想李嬷嬷应是刚回府不久。孔家别说是责罚二姑娘,就是孔夫人说她两句,也不会传得这么快。

定是胡姨娘得到李嬷嬷去斥责二姑娘的消息,没事挑事。”

玉婉冷笑,“殊不知此举正是触了大夫人的霉头,质疑大夫人的决定,但也说明大夫人刚才的决断是对的。

姨母,你此时去找大夫人,大夫人不但不会袖手旁观,反而会帮助你。定会与你一起去找老夫人告状。

对大夫人而言,此举既证明她刚才做得对,又可以再压老夫人一头,她何乐而不为。

至于老夫人,她刚在大夫人处吃了瘪,这口恶气不发在胡姨娘身上,定要记在你头上。

让老夫人见识下二姑娘有多能作妖。老夫人就算再心疼她,知道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也会厌烦。

而胡姨娘一顿板子定是逃不过。姨母,府里的人见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为你撑腰,您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三夫人听傻了,愣了许久,

“婉婉,你真是比你母亲还要聪慧,条条是道,你小小年纪如何懂得这样多!”

玉婉心道,吃过得亏多,懂得自然多,

“姨母,咱们去找大夫人,您要装得可怜些。”

三夫人点头应下。

事情进展顺利。

大夫人非常热情,阴阳怪气,

“老太太,您看见了,不是儿媳不给二姑娘留情面,而是二姑娘着实太过娇纵。人不在家里都搅得府里天翻地覆。在孔家有多嚣张,可想而之,怪不得孔夫人说道咱们国公府教女无方。母亲,枉你怜惜二姑娘年幼丧母,带她视若己出。”

老夫人面子上过不去,她的亲孙女都不敢这么闹腾,打她的脸。

二姑娘一个庶出孙女竟敢败坏国公府的名声,让旁人戳她的脊梁骨。

她指着胡姨娘破口大骂,

“我就说好好的姑娘家,府里千尊万贵娇养出来,怎么会被婆家嫌弃!原是你这老鼠屎搅了一锅汤!”

她将楚二姑娘不贤的责任全推在胡姨娘身上。

“给我打,狠狠打!”

胡姨娘哭喊着求饶,被婆子们堵住嘴拖了出去。

老夫人板着脸瞄了眼三夫人,

“惠琴,主母就要有个主母的样子。遇事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虽说是教训的话,语气却是轻柔。

三夫人低声抽泣,

“胡姨娘是胡大娘子的妹妹,往日妾身对她总是礼让三分。想着二姑娘失去母亲,有个姨母陪在身边心里能有个慰藉。”

这个理由无可挑剔。

“老身何尝不是,哎!”

老夫人颇为感慨,

“没想到她竟不感恩,恃宠而骄。罢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后让她在孔家好好过日子,别带坏未出阁的姐妹。”

言下之意,既不准二姑娘在随意回娘家,又准许了孔家“教导”她。

“还是母亲英明。”

大夫人扶着老夫人走出三房院子。

玉婉看了一圈,院子里并没有男子,楚三爷在哪儿?

突得,树丛里冒出一个脑袋,吓了她一跳。

三夫人连忙上前搀扶,“三爷,你在此作甚?”

“还不是你个搅货精,招来母亲和大嫂!”

树丛里一个中年男子拄着拐杖被三夫人搀着踉踉跄跄走了出来。

玉婉猜他就是楚三爷,福身行礼,“姨夫。”

“谁是你姨父!”

油头粉面的男人颇为不快,

“我堂堂国公府三老爷!你玉家也配跟我攀亲戚。”

三夫人神情尴尬,“玉婉是我的外甥女。”

楚三爷疾言令色,

“她父亲无官无职不说,还得罪过权贵,说白了她就是罪臣之后。在北地的能有什么好人。发配边疆,与披甲人为奴!就是那!”

玉婉竖起大拇指,

“三老爷国真是博学。常言道,慈不掌兵。按这么说,您的兄长镇北大将军,驻守北地,确实不是好人,他是为称职的大将军。嗯。定国公府定国公庶子楚三老爷镇北大将军之弟说全天下的将军都不是好人!”

楚三爷单手捂嘴气得直嘚瑟,“我没说!”

喘了许久,指着玉婉大骂,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蹄子。对,没错,要不是我兄长镇守北地,你们这些臭虫还不反了天了,刁民!”

他瞪了一眼三夫人,

“什么穷亲戚都往家里招。萱儿说在孔家过得苦,你给她送三千两银子去。”

三夫人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我的嫁妆哪儿还凑得出三千两!礼儿和妍儿还未成家,尤其是礼儿,往后考科举谋仕途,都需要花银子。大娘子的嫁妆所剩无几,陪送二姑娘已花了我一半的嫁妆!礼儿虽不是我亲生,但我这个做继母的,也不能袖手旁观。二姑娘做姐姐的就一点不顾及亲兄弟的死活嘛!”

三夫人心力交瘁,捂着心口泣不成声。

楚三爷恼羞成怒,

“你……你……好呀!娘家来人了,你了不起了!她能给撑腰怎么地!这儿银子你不出也得出!否则,我休了你。”

玉婉心烦不已,这是什么鬼地方!

“来人!去把老夫人和大夫人请回来。就说国公府的庶出三老爷镇北大将军之弟要休妻了。再顺嘴问问老夫人,这儿事需要不需要请国公爷一同来做个见证。”

下人面面相觑,不敢真的去请。

楚三爷吓白了脸,“我看谁敢去!”

玉婉淡笑,“只好我亲自走一趟。谁让我是刁民,就爱看热闹。”

她刚转个身,楚三爷就受不住了。

“哎哎哎!二口子吵架有你什么事……不给就算了。少打扰老夫人知道嘛,没规矩。”

甩开三夫人的手走了。

玉婉早料到楚三爷窝里横,怕极了老夫人,否则怎么会见老夫人来躲到树后面。

乌烟瘴气的地方,要不是怕住客栈被文瑞找到,玉婉一刻都不想待。

*

两日后,定国公府别院

“回世子,城中做租赁马车生意的车夫,其中并未有年老者,也无可疑之处。属下想定是有人接应珏秀姑娘,将她藏了起来。”

楚瑾玄默不作声,他已康复,脸色略显苍白,手指轻点案几,神情落寞。

半晌,

“附近可有女人主事的铺子?”

侍卫略微思索,

“有!一家卖桂花糕的铺子,对!店主是个妇人,往常她父亲看店,这几日不在店里,说是出了远门,去了徐州。”

“派人去徐州看看。另外,方圆十里内所有人家排查一遍,谁家有马车,马车这几日谁用过?去了哪儿?加派人手,一日之内查不出来,你卸甲归田。”

侍卫挠挠头,神色恹恹。

楚瑾玄心情烦闷,一口气憋在胸口无可名状。

不知她是否已与“最讨厌”的人重逢。

他呼出口气,

“府里这几日可还安稳?”

侍卫打起精神,

“三老爷正在变卖家产,想帮孔大人堵上窟窿,可是数额巨大,怕是杯水车薪。他正打探您何时回府,兴许是想找您说情,放过孔家一码。”

楚瑾玄怒气冲冲,

“孔祥身为御史,数次包庇贼人,罪不可赦。你回去告诉三叔,看在两家是姻亲的份上,让孔祥尽快招出幕后主使,可保孔祥不死。”

“啪”得一声案几四分五裂。

侍卫心颤,

“是!属下明白,这就去办。另外,三房来了位表姑娘,姓玉,来自北地。她的父亲乃当年名震京都的状元郎玉林峰,母亲程惠柔应是当年被太后撵出宫的惠才人。”


“她带了多少人上京?”

“回世子就她自己,玉林峰夫妇只有她一个女儿。”

楚瑾玄蹙眉,“算日子,她与咱们前后脚到达京都……”

侍卫猛然一惊,

“您说她一路尾随咱们!世子爷,您的意思是玉林峰与镇北军中的叛徒勾结?他的女儿来咱们定国公府是想……将罪证偷走!”

他猛得一拍巴掌,

“嘿嘿!她白忙一场,罪证早已呈给皇上,国公府什么都没有!咱们无所事事,整天忙乎找珏秀姑娘……”

楚瑾玄暴喝一声,

“下去领三十军棍!”

侍卫挠头,不知哪儿句话说错了。

“世子爷,属下还得去找珏秀姑娘,我受了伤,耽误找人呀。”

“你就没好好找!”

安福一瘸一拐滚了出来,“世子爷,小的已命安庆回府,立刻给玉姑娘画张像!”

得意地瞪了侍卫一眼。

*

玉婉在国公府住了三天,头大如鼓。

三房天天麻烦不断,鸡犬不宁。

胡姨娘受了重罚,命悬一线,三房嫡子楚相礼特意从学堂回来,为其求情。

三夫人心软,找了府医为胡姨娘诊治。

不经意发现跟着楚相礼的小厮眼圈发红,定眼一看原来是胡姨娘的娘家侄女胡春娇!

她扮成小厮的模样日日陪楚相礼上学堂,扬言非楚相礼不嫁,就是做妾也愿意。

三夫人气得浑身颤栗,

“我不过是继母,管不了你的事,礼哥儿,你去问你父亲好了。”

楚相礼如临大赦,拽着胡春娇就跑了。

第二天,胡春娇住进了胡姨娘的院子,美其名曰照顾胡姨娘。

三夫人赶她,她理直气壮,

“玉婉能住国公府,我为何不能!我的姑母可是楚三爷的原配夫人胡大娘子。按理说应该玉婉住妾室的院子,我住流芳轩,我都未跟她抢,你们还要欺负我!表哥……呜呜呜,表哥!”

嘤嘤嘤,边跑边哭,坐在楚相礼房门前哭个不停。

楚相礼放学归来,心疼不已,死活要带着胡春娇住在学堂。

三夫人没有法子,找楚三爷管教楚相礼。

可楚三爷花天酒地,在外面挥金如土,根本不着家,但凡回府就是管三夫人要银子。

三夫人不给,他就骂骂咧咧还要打人。

的亏老夫人寿辰将近,他才不敢闹大。

玉婉有心劝姨母和离。

但瞧着姨母并无此意愿,三房的家事,她不愿多嘴。

玉婉前来辞行。

算日子,即便文瑞能查到桂花西施,此时他的人应已启程去徐州追查。

桂花西施的老爹回徐州走亲戚,正好可以误导他们。

而自己雇了张家酱菜铺子伙计乡下来的爷爷帮着赶马车。

现在老爷爷已把马车还回主人家。

等文瑞的的人在徐州转一圈……

玉婉自我安慰,文瑞又有了新欢,也不会追着她不放,即便气不过,旷日持久,下面的人也会敷衍。

只要不在大街上撞见文瑞主仆三人就好了。

京都那么大!

怎么可能撞到!

“姨母,回北地的商队就要回去了。这几日,我就该走了。”

三夫人舍不得玉婉,又哭了起来,

“是不是又受了委屈?都是姨母无用!”

“没有。我住得很好。只是我原打算玩一圈就回去。出来太久,我爹娘会担心。”

三夫人叹口气,

“她们就你一个孩子,自然舍不得。”

玉婉强颜欢笑。

她还有个哥哥。

玉家得罪权贵,男子不能入仕,哥哥的户籍是假的。

哥哥都失踪了,父母还不愿意向姨母透露哥哥的事,玉婉也不好多嘴。

她明白,哥哥用假户籍参加科举,是欺君之罪。

看来,她只能背地里偷偷摸摸打听哥哥的消息。

“婉婉多陪我几日。”

三夫人欲语还休,瞧她面容与母亲相似,玉婉心中酸涩。

三夫人泪眼婆娑,

“等老夫人寿辰之后,你再走可好?你看妍儿病了,你们姐妹还未曾见过,往后她出嫁怕是更……更没有机会见了。”

说罢嚎啕大哭。

三夫人口里的研儿是她的女儿,楚家五姑娘楚乐妍。

听说前些日子,二姑娘为五姑娘说了门亲,是个湖州珠宝商人的儿子。

商贾不说还要远嫁。

三夫人不同意,但楚三爷爱财,欣然答应了。

要不是赶上楚乐妍出疹子,两家险些过了庚帖。

“姨母,妍妹妹的婚事应该得老夫人准许才是,你也别太忧心。”

三夫人摇摇头,

“老夫人向来偏袒二姑娘。这户人家是孔夫人娘家的亲戚,听说还与孔大人的上峰有些交情。不是我瞧不起商贾,只是二姑娘恨极我们母女,好人家的儿郎,她怎么会留给我的妍儿。”

玉婉觉得有道理,姨母依然如此,不能再让表妹所嫁非人。

“既然老夫人讨好也无用。您不如找大夫人想办法。让大夫人帮您掌掌眼,打听一下那户人家到底如何。”

三夫人有些迟疑。

玉婉笑得奸诈,

“我想大夫人听后会断言拒绝你!”

“啊!那我还去找她?”

三夫人困惑不解。

玉婉得意,捂嘴咯咯笑,

“她会直接否定这门亲事。大夫人会说,我们堂堂国公府的小姐为何要远嫁个商贾!

国公府又未落魄,妍妹妹是国公爷的孙女,世子爷的堂妹。咱们世子爷的脸面是国公府一等一的大事。

您拜托大夫人帮妍妹妹寻个亲事,大夫人必定愿意。三老爷知道也不敢说什么。”

三夫人沉思片刻,

“你说得在理。过几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大夫人近日繁忙,我想去帮帮她,你说她会同意吗?万一不同意,我怕旁人说道。”

三夫人有这个想法,玉婉觉得是好事。

只是大夫人会同意吗?

玉婉也说不准。

“姨母,大夫人同老夫人应该……不单单是因为世子爷的婚事才不和睦的。还有什么事?”

三夫人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府里原是二夫人管家。后来,老夫人想把娘家庶出的外甥女送到北地给大老爷做妾。大夫人翻了脸,她父亲亲自登门找了国公爷,第二天大夫人掌家管起庶务。老夫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玉婉听得一知半解,宅门里的恩怨听着头大。

“那……妾室最后送了吗?”

三夫人愣了下,“送了。老夫人和大夫人的梁子也结下了。”

“那当然了!”

玉婉觉得理所应当,“要是我,立马花钱也给国公爷买一个越风骚越好。”

话题越扯越远,三夫人沉思片刻斟酌道:

“婉婉,你看……这……是不是说明……大夫人出生富贵,不想操心俗事……”

见玉婉懵懵懂懂,说不到点子上,三夫人略带不快。

丫鬟进来禀告,“三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三夫人闻言大喜,

“好,知道了。婉婉,大夫人最在意自己的一对儿女。世子爷出门数月,他刚回来,大夫人分身乏术。我帮大夫人做些事,大夫人准会应允。”

玉婉后知后觉,三夫人好似早有主意,只是等着她说出来罢了。

“婉婉,就按你说得,咱们去试试。”

三夫人面带羞怯挽着玉婉去了大房院子。


玉婉陪着三夫人往大房院子走,沿路上的美景让玉婉惊讶不已。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处处精致自成一景,又融合为一布置得精巧绝伦。

她进府时已见识了国公府的磅礴大气,此时又领会到国公府的富贵典雅,不由感叹,

“真是富贵逼人眼。”

三夫人挺直背脊与有荣焉,

“喜欢就多住几日,或者在京都找个婆家。”

玉婉听着好笑,

“姨母,谁还能因为一个院子嫁人!”

三夫人打趣,

“不因为院子,你到了年岁不也得嫁人。”

玉婉抿嘴不语。

父母待她宽和,从不似旁人家约束女儿家那般管教她。

她扮成男子教书卖画,闲来无事上山采药,有了银钱便买酒吃肉。

日子逍遥自在。

一切都是因为哥哥程知意上京赶考三年不归,事先约好的家书,一封未写。

程知意!

找到他,扒了他的皮!

文瑞!

算了,只求别再遇见。

“三夫人,玉婉表姑娘,世子爷在里面,正陪大夫人用膳。二位稍等。”

三夫人陪笑略显羞赧,

“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我见老夫人寿辰将近,大夫人事忙,想想问问有什么事我能做。”

大房丫鬟梅香有些惊讶,瞄了眼玉婉心下了然,

“多谢三夫人体恤大夫人辛劳。眼下大夫人要与二夫人对礼单子,只是世子爷刚回来……”

“我去与二夫人核对,还望梅香姑娘派个管事嬷嬷指点我。”

“那是自然。有劳三夫人了。”

成了!

玉婉在来得路上就想明白了。

大夫人是县主,身份尊贵,嫁进国公府不管家,是她嫌琐碎怕挨累,不愿意管。

但日子久了,她只有尊贵,没有实权。

老夫人给自己的儿子大老爷送个妾,她毫无办法。

她夺回掌家的权利,可以分配府里的人手,物品,钱财,还可以指派妯娌做事。

有些事费力不讨好,有些事躺平把钱赚。

慢慢老夫人也得看她的脸色。

可管家事忙,即便有丫鬟婆子,但有些事总不好让下人去。

玉婉瞧了眼三夫人,

三夫人是大夫人的弟妹,有些事让三夫人去做,旁人不会挑理,而且三夫人软弱,好摆布。

玉婉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姨母,事成了,咱们不走吗?”

三夫人笑得慈爱,

“既然到了,还是进去给大夫人见个礼。”

“三弟妹,你来了。”

远处来了位圆润的夫人,身边带着两名少女。

如今四月天并不炎热,她们却已穿了薄纱,打扮得分外俏丽。

“二嫂,您两个侄女越发标致了。”

二夫人笑呵呵,

“庸脂俗粉罢了。庶出的丫头就是给人做妾的命。我带她们来碰碰运气。但瞧着……还是你的外甥女招惹喜欢,长得漂亮,就是打扮得太素净了。”

贼溜溜的眼神瞟在玉婉身上,像极了老鸨子。

玉婉真想抬腿踹她。

三夫人支吾,

“二嫂,你说什么呢。玉婉年岁小,脸皮薄。”

二夫人捂嘴咯咯笑,

“都十八了,还小什么!我的侄女下半年才及笄……”

“二嫂,还未及笄的丫头,玄儿看不上。”

话音刚落,身材高挑的贵妇走上前,她身后跟着一名小姐打扮得落落大方,

“二位嫂嫂,这是素娥,我庶出兄弟的嫡女。”

二夫人嗤笑,

“四弟妹,矮子里挑大个,垒出来也没三块豆腐高。你真有心,让你亲兄弟的嫡女来呀。”

四夫人不骄不燥,

“她要是知道玄儿成亲前,要需要个陪侍,她就不订亲了,哈哈哈。眼下合适的只有素娥,她父亲好歹也是五品官,自幼养在我母亲身边,最是规矩不过的好孩子。我本不舍得她无名无分,但她性格软弱,去旁人家我怕她受欺负,这才带她来拜见大夫人。”

玉婉扫视一周,什么意思!

世子爷要“选妃”!

“姨母,咱们走吧。”

玉婉一刻都不想待。

二夫人和四夫人互望一眼,相视而笑,

“来都来了,能见一眼世子也是好的。少年郎最爱女子颜色,什么家世,嫡庶都是其次。”

语气轻挑,捂嘴偷笑,

“三弟妹最懂男人的心思,外甥女定有颗七窍玲珑心,惹爷们怜爱。”

三夫人尴尬万分支吾着,

“不是……我们……我是来……我想帮大夫人做点事。二嫂,咱们何时对账?”

二夫人翻白眼,

“急什么!谁不知道世子今天回来!大家都知道玄儿看不上丫鬟奴才这等贱婢。咱们都是为老夫人分忧,尽孝道。关起门来一家人,你装什么清高!”

四夫人嗤笑,

“二嫂,程家规矩大,您忘了几十年前也是个宦官世家,出过大学士,贵妃,还有状元郎,秀女……呵呵呵!”

二夫人阴阳怪气,“比不得!太高贵了!”

二人一唱一和,捂嘴低笑。

三夫人闹了个大红脸,有苦难言。

玉婉心烦气躁,这是什么鬼地方!

庭院再美,能美过名山大川,拿着嫁妆养一群白眼狼,还要受这儿鸟气。

又挨了一刻钟,大夫人终于叫她们进去了。

“哎呦!”

“婉婉,你怎么了?”

三夫人扶住玉婉,玉婉按着太阳穴,

“我站久了头晕……姨母,你先去见大夫人,我出去喘口气。”

三夫人想了想,

“也好。往东走是湖边,那边清净。”

玉婉点头离开,沿着石阶缓步而行,绕过花丛,眼前豁然一亮。

她狭隘了!

欣赏名山大川要行千里路,而此时面前波光粼粼,远处层峦叠嶂。

国公府里湖光山色,不出府就可尽收眼底,这样的富贵谁不想要!

“世子爷,湖边好似有人在等你,小的看这个更漂亮些。”

突得,远处传来轻佻的调笑声。


玉婉吓得一激灵,奴才不是好东西,主子指定更坏。

她见湖边有一块巨石,连忙绕到其后,可走到树旁才发现,巨石后就是湖水。

上树来不及了,花丛又太矮。

玉婉灵机一动,绕到树后,单手支着树干,另一手的中指点在地上做支撑,身旁的巨石刚好遮住她。

可脚下的泥土不停下滑,她随时可能掉进湖里。

巷道上的三人傻了眼。

安庆小声嘀咕,

“冷风,扔根绳子在石头上,否则咱们走了,她爬不上来,会掉湖里。”

侍卫冷风挠挠头,“万一惊着了,现在掉进去,算咱仨谁得错?”

安福翻白眼,

“当然是你。我只是想看一眼她是不是站这儿等爷儿。你非得吓唬她。她要真掉湖里,她衣服都湿了,只能爷来救,但一来一回她就嗝屁了。”

安庆催促,

“冷风你快去。此处是回东苑的必经之路,一会儿爷出来见到,一准不高兴。”

冷风拽了几根柳条拧成一根绳,

“有啥不高兴。爷会想,哎呦喂,定国公世子都躲着,心里准是放不下文瑞,好感动,偷偷开……哈哈哈世子爷……”

楚瑾玄突然出现,冷风讪讪地闭上嘴。

只听“砰”得一声,有东西落进湖里。

楚瑾玄飞身上前,湖面看不见人影,只泛起层层涟漪。

珏秀是北方人,多半不会水。

楚瑾玄跳入湖中,湖水浑浊,他四下寻找,一无所获,不由心惊。

如果上天入地都找不到珏秀,他该如何?

又能如何?

忽地一只手掐住他的手臂,紧紧扣住向上薅起,带他浮出水面。

“世子……爷,珏秀……不玉婉……”

“快说!”

“回去了。”

冷风手指岸边,

“她没掉水里,她把国公爷手提苍龙湖三个大字的湖石给弄下来了。”

*

玉婉浑身是土,沿路躲躲闪闪生怕别人发现她。

她闯祸了!

她把一块好大的石头弄湖里去了!

掉水里的一瞬间,她看见石头上有字!

不是块普通的石头!

她觉得不怪她,石头一半在土上,一半悬空,她只是站在树后,脚下的土不住向下滑……

不知道需不需要赔钱。

看起来挺贵得!

玉婉鬼鬼祟祟回了流芳轩。

流芳轩面积小,三夫人只派了一个叫春桃的丫鬟伺候玉婉。

玉婉进了院子却不见春桃身影,蹑手蹑脚刚进门,见春桃居然在她房里找东西,听见响声,突得转身,站得笔直。

这模样太过熟悉,玉婉有一次在文瑞房里翻东西也是被如此堵个正着。

玉婉拽着春桃直接来找三夫人。

三房丫鬟说:

“翠鸣惹恼了五姑娘,五姑娘发了好大的脾气,三夫人在五姑娘院子里。”

玉婉隐约听见呜呜哭声,快步过去看热闹。

穿着绿衫的丫鬟双手抱着三夫人的腿苦苦哀求,

“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她们,她们让奴婢进得五姑娘房间,奴婢也不知道那个花瓶为什么会碎!真的不知道!”

“你撒谎!就是你打碎的!”

三夫人身边的少女一身粉衣头戴金钗白纱遮面,揽着三夫人的手臂怒气冲冲,

“母亲,就是她打碎的!”

“五姑娘不是奴婢。”

“你还敢顶嘴!给我打!”

婆子不由分说上前要教训丫鬟。

三夫人正好看见玉婉进来,

“慢着,婉婉,你怎么过来了?”

“春桃偷东西,被我逮个正着。”

玉婉直言不讳。

三夫人面色不悦,

“婉婉,少了什么没有?”

“那倒没有。只是春桃,我不能再用。”

楚乐妍语气娇蛮,“你又没少东西,怎么能说春桃偷你得。”

玉婉上下打量她,跟三夫人的描述差距甚远。

三夫人的嘴里,五姑娘楚乐妍是个胆小而腼腆的姑娘。

玉婉唇角勾笑,指着跪在地上的丫鬟,

“你亲眼看见她打碎你的花瓶?”

“看见了!”

楚乐妍睁眼说瞎话,“我亲眼看见了。”

丫鬟喊冤,

“五姑娘,您刚才去了花园,根本没在房间里。奴婢一个三等丫鬟,不能进房间服侍您。只能在您出去后,进房间打扫。”

楚乐妍狡辩,“我在门口看见得!”

三夫人勃然大怒,

“妍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母亲,那是老夫人送我的生辰礼,不能算了。老夫人知道会不高兴的。”

楚乐妍急哭了。

玉婉见她们母女俩一唱一和,嘴角上翘宽慰五姑娘,

“府里孙子孙女算起来十余人,按十岁算,就是一百件,别说她六十岁,就是十六,老夫人也不记得,记不清。”

三夫人叹口气,

“玉婉说得对。妍儿,即便你找出是谁打碎的花瓶,可花瓶已经碎了。”

吩咐下人,

“去库房里取个新的出来。”

玉婉笃定是楚乐妍打碎花瓶,嫁祸丫鬟。

“姨母,这个花瓶多少钱,我买了。”

“婉婉,你说什么呢?库里有,再挑一个出来就是了。”

玉婉瞧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

“姨母,妍妹妹说得对。不如……就说是这个丫鬟打碎的,我替她陪,你把她的身契给我。”

“你赔得起吗?”

楚乐妍趾高气扬。

玉婉瞄了眼屋内的瓷瓶碎片,看着质地一般,

“上好的青玉瓷瓶也就一百两,我陪你一个最好就是了。如果你还觉得不够,我去找老夫人请罪,说我打碎的,让她再送你一个,可好?”

“婉婉!”

三夫人语带为难,

“是妍儿的错,你比她大一岁,别跟她一般见识。”

吩咐身边的嬷嬷,

“把翠鸣的身契找出来,一会儿送到流芳轩给表姑娘。妍儿,给你表姐道歉。”

“不用了姨母。”

玉婉声音平静看不出喜怒,

“不知明日我可否出府为表妹寻个上好的瓷瓶,顺便逛逛京都的大街,我初到京都还未去过。”

国公府规矩大,女眷不能随意出府,需要得到大夫人准许才行。

三夫人自责,

“怪姨母想得不周到。买瓷瓶是小事……我去见大夫人跟她亲自禀明。”

“多谢姨母。”

玉婉后悔来国公府,乌烟瘴气不说,还不能随意出去。

桂花西施和酱菜小子帮助她逃离文瑞身边,她资助二人到京都开店,自己也入了股,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铺子。

再者,她拜托酱菜小子帮她寻找哥哥的同窗刘庆春,应该也有了眉目。

出府后,她想找个借口,说是去庙里或者编个亲戚家,不想再回国公府。

到了大夫人院子,

“三夫人,世子爷病了,大夫人忧愁,无心旁事,你先回吧。”

玉婉气不打一处来,却只能陪笑,

“梅香姐姐,我明日要出府,这件小事不需要麻烦大夫人。放我出去就行。”

“玉婉表姑娘说得什么话。您是国公府的贵客,何来放字一说。大夫人特意吩咐,表姑娘们来府中做客,国公府必须保证诸位安全。如果您父兄在京都,可以来接您。如果不便,老夫人寿辰之后,龙护卫可以护送各位表姑娘回家。”

玉婉摆手解释,“我只是想逛街游玩,买个东西!”

“婉婉!”

三夫人喜笑颜开,

“有龙护卫护送你回家,我也放心些。上街的事不急,等老夫人寿辰过后,我带你去护国寺求份好姻缘。梅香姑娘,今日来得几位表姑娘……都留下了?”

梅香笑得腼腆,

“世子爷说看着都还行。大夫人知道玉婉姑娘来过,特意吩咐劳烦玉婉姑娘去东苑送个药。”

“多谢大夫人体恤!”

三夫人眼角上翘带着喜气。


玉婉本要拒绝,三夫人看出她的顾虑,

“婉婉,别多想,辜负了大夫人一番好意。世子掌管龙护卫,你送汤药过去,顺便感谢几句也是礼数。你回北地还要劳烦龙护卫护送。”

她说得在理,玉婉不好反驳。

梅香将托盘递给玉婉,前方带路。

路过湖畔,玉婉心虚,垂头不语。

“梅香姑娘!”

“素娥小姐,您是要去东苑?”

四夫人的侄女林素娥打扮得娇俏,穿得单薄站在巷道上,

“老夫人吩咐我去给世子爷送参汤。”

她打量着玉婉,玉婉打量着她。

玉婉恍然大悟,就坡下驴,

“素娥妹妹,帮我将汤碗送给世子爷。顺便帮我提一嘴,劳烦他过些日子派龙护卫送玉婉归家。”

林素娥双手空空,人家有丫鬟帮着端托盘,玉婉将手里的托盘怼在林素娥手里,

“拜托了。累得我手都酸了,实在走不动了。”

转头看都没看梅香一眼,大步离开。

梅香神情尴尬,“劳烦素娥小姐。”

快步追上玉婉。

玉婉知她所想,

“你就说送到了。但是素娥来了,世子爷没让我进。”

梅香阴阳怪气,

“素娥小姐站在巷道上等了许久,否则也是她先到。”

玉婉讥笑,“你当不上通房是世子没看上你,不是我耽误你。咱们走得慢,是你让我端托盘的错。我又没干过粗活!”

梅香满脸羞愤恼了,

“玉婉姑娘,你说这些好没个意思。”

玉婉懒得搭理她,心知自己猜对了,

“有意思没意思,你自己清楚!往后敢给我下绊子,我将你当不上通房心里不忿的心思,传得满府皆知!”

“你……”

梅香心思被戳破,遮掩着,“我让姑娘端着炖盅……是想让世子……”

“别说鬼话了。我出府的事,能不能办?”

梅香咬唇,

“姑娘威胁我也没用!老夫人寿辰前女眷都不能出府,这是世子爷说得。最快……第二天。”

“好。就第二天!”

玉婉掏出个镯子怼进梅香怀里,

“给我安排!我家在北地家财万贯,别狗眼看人低。”

梅香见镯子质地通透,不是俗物,拿在手里立刻换了脸,赔笑着,

“玉婉表姑娘,别见怪。是大夫人让奴婢试探姑娘的脾气,世子爷喜欢温婉的姑娘。”

“得了吧。你又好看又温柔,他瞎了眼,竟中意那些衣衫不整的狐媚子,想想都替你不值,不就是会投胎,有什么了不起。”

梅香羞红了脸,

“奴婢哪儿有姑娘说得那般好。”

“我觉得你是府里最漂亮的丫鬟!”

梅香羞赧嗔怪,

“玉婉表姑娘说什么呢!旁人听见可不好。”

“这儿没旁人呀!咱们自己人说些体己话怎么了。”

二人有说有笑往回去。

回到大房院子,梅香心里舒坦,笑嘻嘻进了院子,掐了自己大腿两把,沉下脸迈进正房,

“大夫人,老夫人让素娥小姐去给世子爷送参汤。素娥小姐先到东苑,玉婉姑娘见着就回来了。”

大夫人抿口茶,

“素娥被玄儿撵了出来。你们急什么?等玉婉也被撵出来,断了老夫人的心思,才好。我儿端方持重,怎会受那些狐狸精的勾引。对了,玉婉怎么样?”

梅香被玉婉夸得晕头胀脑,

“玉婉姑娘不骄不躁,性子倒是不错。”

大夫人叹口气,

“江老太爷过世,江家日渐势微,老夫人想要江月瑶嫁过来,帮衬下江家。

但江老年太爷才过世一年,玄儿眼看二十三了,不能再等她两年。

老夫人想找个人,先服侍着玄儿,最好能生出个一男半女,来堵我的嘴。等江月瑶孝期过了,再嫁进来做正室,倒是想得美。”

梅香心知大夫人瞧不上江家,但江月瑶性格柔和,对妾室来说是个好事,故意说反话,

“世子才高八斗,人中龙凤,陪个公主也是应当。”

大夫人挑眉嗤笑,

“做驸马有什么好。皇家的事,往后谁能说得准。我只是不想老夫人如意罢了!哎!倒是便宜了玉婉。”

梅香心中一惊,

“大夫人,这儿话从何说起?”

大夫人晙了梅香一人,早前她派梅香去伺候过楚瑾玄。

但楚瑾玄拒绝了不说,自己还遭到了老夫人的责怪,说她选得太不用心,对自己的儿子都如此敷衍,更何况是远在北地的丈夫。

大夫人冷哼一声,

“事管子嗣,必须得家世清白。玉婉母亲闺名有失,程惠琴更是令老夫人反感。原本选谁都选不到玉婉。结果,今天赶得巧,她这儿一让,还真入了老夫人的眼。”

梅香不忿,玉婉装模作样骗她!

“玉婉让素娥小姐先去,是故意勾引世子爷!真是不要脸!奴婢就说三夫人一个榆木疙瘩,这两日怎得突然开了窍!大夫人,玉婉心思不纯,日后准不会安分。”

大夫人白了梅香一眼,

“陈家两个姑娘尚未及笄,林素娥又不得玄儿欢喜。只有她长得狐媚打扮得却是素净,还知道谦让。

真真做妾的好苗子。

一个无名无分的侍妾,程惠琴上赶着送来,我也不好拒绝。

收拾陈氏,我正缺个幌子,程惠琴愿意当靶子,咱们总得给人家些好处。”

梅香忍着怒气,

“二夫人想掌家简直是做梦!您一直不收拾她,是怕脏了手。只是……玉婉姑娘虽好,但……奴婢纳闷她怎么来得京都,就怕她招惹过什么浪荡人。哎呀,兴许奴婢多心了,哪儿日瞧瞧她的守宫砂就成了。”

大夫人柳眉倒竖,

“你说得在理。侍妾是奴身,连生出的孩子都无法自己抚养。程家人丁单薄,程惠琴只有玉婉一个外甥女,她……没道理……去打听一下,玉婉跟哪儿家商队来得京都,莫不是途中出了什么事?”


回到流芳轩,玉婉见三夫人带着翠鸣站在院子等她,

“姨母,你怎么来了?”

三夫人拉着玉婉的手往里走,

“这么快回来,是不是没走到东苑。陈家和林家的女儿都抢着去,将你挤了回来。”

三夫人这么说,玉婉心中好受不少。

“碰见了素娥姑娘,我就回来了。”

“世子爷知书达理,是个谦谦君子。他平日里不近女色,连个通房都没有,你别怕他。”

三夫人沾了沾眼角,双眸发红,

“姨母没有本事,在这府里总是低人一等。连累你也要看人眼色。”

玉婉心里不滋味,

“姨母,你别这么说,国公府有国公府的规矩,是我不适合这里。”

三夫人拿出翠鸣的身契交给玉婉,

“翠鸣是个好孩子。花瓶是妍儿打碎的,翠鸣看见了。妍儿害怕老夫人责怪,所以迁怒到翠鸣身上。”

三夫人能说出来,玉婉有些吃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婉婉,妍儿性子不好,责任在我。三爷嫌她不是个男孩子。老夫人又一贯看不惯我。她待二姑娘既宠溺又纵容,待我们母女就是横竖不喜欢。久而久之,妍儿的性情越发古怪,尤其是让她远嫁到湖州,她吓得夜不能寐。”

玉婉静静听着,不知是真是假,

三夫人将翠鸣打发出去,

“婉婉,我知你定会想,我为何不知自爱,为何又要再嫁,还嫁给个无赖。

当年彭家苛待我,你母亲得知,万分着急。可你父母得罪权贵不能入京。你父亲几经周折才找到张首辅做说客,迫使彭家同意和离,将嫁妆全部归还于我。

当时你外祖父母都不在了,我最亲的人只剩下你母亲。北地千里迢迢,我一个女人,不敢独自前往。经人介绍结识了胡大娘子,胡家是商贾,她家的商队纵横天下。

哎,一切怪我见识浅,轻信了她。”

三夫人痛哭出声。

玉婉蓦地心惊,屏气凝神,瞪大眼睛听着。

“胡大娘子邀我与一群夫人到国公府喝茶……待我清醒……人已躺下三爷的床上!被老夫人撞了个正着!

我知胡大娘子害我,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忍下,当无事发生。

但她想逼我做妾,霸占我的嫁妆绝无可能!我说国公府不放我走,我就撞死在你家大门口。

老夫人嫌我碍眼将我撵了出去。

胡大娘子奸计不成,事情也就这么算了。可楚三爷不依不饶天天来寻我,说是赔礼,却恼得街坊四邻传得沸沸扬扬。我……我还有了身孕。”

“姨母!”

玉婉蓦地心疼三夫人,“这些我母亲知道吗?姨母……”

知道又能怎么样!

父母在北地不能来京都,鞭长莫及,姨母一个女子孤孤零零受人欺辱。

玉婉遭受过同样的心酸,自然知道,那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

潸然泪下。

“好孩子哭什么,都过去了。”

三夫人为玉婉擦拭眼泪,倾诉道:

“哎,我当时六神无主,买了打胎药,谁知被楚三爷发现,他跪在地上求我原谅,让我把孩子留下来,我不依,他派人看着我,可我犯了倔脾气,孩子打下来的时候已是个成型的男婴。”

三夫人哭得双目通红,

“兴许是报应!没过多久胡大娘子难产死了,楚三爷抱来礼哥儿。那时,我日日思念我那苦命的孩子,看见礼儿便不愿意撒手,一时糊涂嫁了进来。

开始还好,三爷虽没本事,但待我却还算体贴,只是我打胎伤了身子,子嗣艰难。

后来,他原形毕露,打起我嫁妆的主意!我才知他早败光胡大娘子的嫁妆,得知我嫁妆颇丰,才打起我的主意。

可是全都晚了!我一手养大礼哥儿,舍不得离开。后来又有了妍儿。”

玉婉抽抽搭搭哭成兔子,红鼻子红眼睛,模样娇媚,

“姨母,苦了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呜呜呜……”

三夫人叹口气,

“日子都过来了,也没多苦,只是妍儿看着霸道任性,性情却是胆小懦弱。二姑娘有老夫人撑腰,我的妍儿什么都没有。我只盼给她寻门好亲事。别再像我一般受苦。”

“姨母,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玉婉囊着鼻子声音发颤,“不如你带妍妹妹和离好了。咱们回北地,我来养活你们。”

“傻孩子,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妍儿嫁出去就好了。”

三夫人拍了拍玉婉的脑袋,

“最近府中事多,婉婉小心些。老夫人寿辰,二姑娘也会回来,你得罪过她,她如她母亲一般阴毒,不会放过你。你要小心,姨母无能,不能事事保护你。”

玉婉一拍胸膛,

“姨母放心好了。她敢作妖,我让她看好看。”

三夫人眉间舒展,放下了心,“胡姨娘和胡春娇也要防着些。”

玉婉拍着胸脯,“我不出屋不就得了。”

*

十日后,定国公夫人寿辰,大雨过后,天色放晴。

小丫鬟引着玉婉穿过庭院,疾步而行,

“玉婉表姑娘,您快些。奴婢瞧见春娇小姐扶着醉酒的六少爷进了房间,一刻钟了还未出来。三夫人在前面陪客人,奴婢不敢声张,这儿要是出了丑事,奴婢可是活不了。”

玉婉随着她走得飞快。

老夫人寿辰高朋满座,玉婉不想惹事,连荔香院有戏班子唱戏都未过去看热闹。

躲在流芳轩,闭门不出。

可三房的小丫鬟还是把她揪了出来,说找不到三夫人,三房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

她快步跟着小丫鬟沿着林廊穿过庭院,直奔荔香院。

荔香院虽地处偏僻,但紧邻贵人们听戏的春熙院,附近竹林优雅,保不准有人不耐听戏,闲逛到此。

进了院子,隐约可闻远处锣鼓之声。

玉婉见四下无人,正房房门紧闭,快步上前。

翠鸣小声提点,“小姐,小心有诈,咱们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玉婉何尝不知。

只是这几日姨母受大夫人器重,协助掌家。

大喜的日子,楚相礼和胡春娇,一个姨母的继子三房嫡子,一个三房胡姨娘的侄女,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当真做出些荒唐事,被宾客碰见,污了国公府名声。

姨母身为三房主母,定会受到老夫人和楚三爷的苛责。

玉婉找到兄长便会离开京都,她希望姨母与表妹能在国公府过得好些。

荔香院平常无人居住。

此时,房门紧闭,窗户却半敞着,男女调笑的声音听得真真怯怯。

简直是恨不得多引几个人前来观看。

翠鸣啐道:“胡春娇也太不要脸了些。她想嫁进来,三夫人一直说她轻浮看不惯她。她便想出这样的法子勾引礼少爷。她想引旁人来抓奸,坐实此事,令三夫人不得不接受她,真是太阴险了。小姐,怎么办?”

玉婉想绕到后窗,可刚走一半,顿觉不对,刚才引路的小丫鬟不见了!

草丛摆动好似藏着人。


玉婉记得小丫鬟一直走在她前面。

到了荔香院,她被房里的声音吸引,转身的功夫小丫鬟就不见了!

她蓦地往回走,转身一脚踹开房门,跑到院中大喊,

“抓贼!抓贼了!”

翠鸣错愕,此时张扬岂不是中了胡春娇的诡计。

但玉婉所为必有道理。

“抓贼了!”

主仆二人一声高过一声。

老夫人寿辰,府中人多,每个院落都有家丁巡逻,很快便嚷来了管家。

“王叔,快把四周围住,定不能让这贼人跑了。说不准,他偷了贵重物件,要是冲撞了客人,更是罪过。”

王管家觉得玉婉说得有理,命令家丁严阵以待。

很快,三夫人匆匆赶来,“婉婉,发生了何事?”

她拉过玉婉护在身侧,“看到贼还不快跑,你这孩子太莽撞了些。”

王管家在屋中抓到个男子,五花大绑捆着推搡出来。

“三夫人,这人是桂春班的戏子,不知何时摸进内宅。要不是玉婉表姑娘发现,冲撞了贵人小姐们,后果不敢设想。”

三夫人闻言大骇,瞧向玉婉心神不安。

玉婉顿觉后怕,她差点遭人算计。

如果她推门进去,屋里的人准会缠住她。

院子里的人对付翠鸣,闹出动静,届时说不清,就是个“跟戏子私会”。

倒霉些,衣服但凡坏了皱了就能说成“通奸”。

“王叔,桂春班是国公府常用的戏班子,兴许他只是迷了路,还请王叔查清楚,莫冤枉好人。”

管家不由欣喜,“玉婉表姑娘说得在理。”

国公府找来的戏班子出了贼,混进内宅,传出去对国公府的声誉不好。

能够大事化小,管家当然愿意,忙将人押了下去。

“姨母,咱们去前院看戏吧。”

玉婉说得风淡云轻。

三夫人却气不过,

“婉婉,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人要害你,故意引你来此。你要是进了房间,后果不堪设想。用个戏子玷污你的清誉。我想想都觉后怕。”

玉婉不想声张,这种事说出来脏得只有她。

“姨母,算了。”

三夫人愤愤不平,

“婉婉,你莫怕,姨母今日准要为你讨个公道,查出幕后之人,否则她再害你怎么办?我猜准是二姑娘,除了她没有旁人。”

玉婉知道三夫人为她好。

可万一戏子倒打一耙,自己反惹了一身骚。

“姨母,无凭无据,咱们不好冤枉旁人。即便查出来是二姑娘指使,事情没发生,三爷和老夫人都会为她说情。她反咬一口,说咱们陷害她。咱们得不偿失。”

三夫人心中委屈,

“难道就这么算了!”

玉婉眸中闪出一丝俏皮,

“姨母莫忧。咱们不追究,是识大体,顾大局,大夫人会领情。但老夫人和大夫人却不会咽下这口气!尤其是老夫人,敢在选这个日子闹事,老夫人与二姑娘的缘分尽了。”

三夫人破涕而笑,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你个鬼精灵。还是你的主意多,但下次不可冒险了。”

玉婉连连点头,“姨母教训得是。”

翠鸣等不及插嘴,“小姐可真厉害!我听着明明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可刚才我连床底下都翻了,没女人!王管家说那戏子会口技!小姐真了不得!”

三夫人倍感自豪,

“让你跟着玉婉没错吧,以后你可要对她忠心,糊弄不得。不过,婉婉,你怎么会想到口技,要是我,我真猜不出。”

玉婉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青楼楚馆人才济济。

她怕三夫人深究她的过往,忙岔开话题。

“姨母,听说世子爷又立功了,皇上赏赐不少好东西。”

三夫人与有荣焉,

“世子深受陛下器重,年纪轻轻,便是朝中重臣,位高权重。他长得还俊俏,是京都最炙手可热的郎君人选。大夫人正在为他议亲,听说他的亲事,很快就会定下来。不知是哪儿家闺秀这么有福气。”

玉婉轻笑打趣,

“听说,大夫人请了全京都的闺秀前来相看。长乐公主也来。要我说,全收了得了,国公府这么大也不是养不起。选来选去真是麻烦。”

三夫人捂住玉婉的嘴,嗔怪地瞪了一眼,

“小声些!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婚配岂是儿戏。”

二人低声窃语,走进厅堂。

梅香走上前屈膝行礼,

“三夫人,大夫人让您带玉婉表姑娘过去选珍珠。皇上赏赐世子爷的越国贡品,很是珍贵的东西。”

三夫人闻言大喜,

“婉婉,快些,莫要失礼。”

玉婉跟在三夫人身后迈进正堂,对诸位长辈福身行礼。

“她就是玉婉表妹?”

低沉磁性的声音,似曾相识。

玉婉心中一紧,猛地抬眸见老夫人身侧的紫衣男子,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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