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卿梦萱郦望山的其他类型小说《出家为尼后,摄政王手捧凤冠求入赘完结文》,由网络作家“卿梦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淮南。郦望山中一处道观里。卿梦萱穿着一身灰色道袍,脸蒙面纱,正拿着扫帚专心洒扫。三年前的那场春日宴。她被人陷害勾引摄政王当中被杖责,丢了国公府的颜面。当晚,她拖着渗血的伤跪在前厅内,苦苦哀求那曾对自己异常疼爱的父亲。可他却只是拂袖离开,留下继母宋氏来处置。那个雨夜,她如同地狱恶鬼般面目狰狞的羞辱践踏着她。最终,国公府只给了两个选择,离开或死。卿梦萱跌坐在地上,看着平日和自己交好的姐妹,如今个个鄙夷后退,很怕和她惹上关系,牵连自己。更是有人催促让她自戕,也算守住了国公府的颜面。可是……她不甘心!被人陷害,凭什么最后死的人是自己?最终,她不得不当众毁去容貌,几乎九死一生才得以活下来。雨夜。她带着贴身的两个丫鬟,离开了国公府。“哐啷!”道...
《出家为尼后,摄政王手捧凤冠求入赘完结文》精彩片段
淮南。
郦望山中一处道观里。
卿梦萱穿着一身灰色道袍,脸蒙面纱,正拿着扫帚专心洒扫。
三年前的那场春日宴。
她被人陷害勾引摄政王当中被杖责,丢了国公府的颜面。
当晚,她拖着渗血的伤跪在前厅内,苦苦哀求那曾对自己异常疼爱的父亲。
可他却只是拂袖离开,留下继母宋氏来处置。
那个雨夜,她如同地狱恶鬼般面目狰狞的羞辱践踏着她。
最终,国公府只给了两个选择,离开或死。
卿梦萱跌坐在地上,看着平日和自己交好的姐妹,如今个个鄙夷后退,很怕和她惹上关系,牵连自己。
更是有人催促让她自戕,也算守住了国公府的颜面。
可是……
她不甘心!
被人陷害,凭什么最后死的人是自己?
最终,她不得不当众毁去容貌,几乎九死一生才得以活下来。
雨夜。
她带着贴身的两个丫鬟,离开了国公府。
“哐啷!”道观屋内传来窸窣响动,打断了卿梦萱的思绪。
有贼?!
离开国公府后,她被赶到了淮南老家。
外祖一家知道她的遭遇,十分怜惜,却也做不得什么。
她不愿给她们添麻烦,于是找了个清净的道观做俗家弟子,虽说辛苦,倒也悠闲。
不过,道观的馆主前阵子去世了,观中唯有她和贴身丫鬟云锦二人。
若真是贼,该如何是好?
眼下云锦下山买吃食去了,卿梦萱思来想去,大着胆子拿起门栓,悄悄朝屋门靠拢。
房门虚虚掩着,才进去,她便嗅到浓郁的血腥味。
莫非是山里什么小动物受了伤,不慎闯进来了?
卿梦萱心中生疑,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脚踝忽然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箍住!
她惊呼一声,才发觉门后躺着一个身穿黑衣,浑身是血的男人!
不等她回神,男人已经箍着她脚踝将她拽进怀中,结实的身躯压下,一手便掐住了她脖子:“你是何人?!”
那声音耳熟得令卿梦萱面色一白。
再细看那张脸,她死死攥紧了拳头!
是闻景焕……!
这三年,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会被那场噩梦吓醒,那场改变她命运的春日宴已然成了梦魇!
她恨极了淮阳公主的恶毒,也恨极了闻景焕的独断专行。
分明只是一件小事……他为何一定要将她推下深渊!
卿梦萱浑身都在发抖,一双眼盯着闻景焕,眸子红得滴血,盛满了害怕和寒意。
闻景焕却是拧紧了眉。
他自然不认得卿梦萱了,看见眼前这女孩儿穿着宽松的道袍,脸上又蒙了面纱,只当她是在这里清修的小道姑。
至于那眼神……或许是看见了陌生男子,被吓着了?
他稍稍松了松手中力道,嗓音微凉:“可有止血的草药?”
卿梦萱回神,这才注意到闻景焕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仅仅看着便觉触目惊心。
眼下鲜血还在汨汨往外流,几乎将衣裳浸透。
他为何来淮南?又为何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卿梦萱的困惑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恨意取代。
她为何要管他死活?
观中自然是有草药的,她外祖一家便是杏林圣手世家,从小她从生母那里也耳濡目染学了不少医术。
来到这道观,她时不时也会为附近村里的相亲义诊,闻景焕这伤,她是能治的。
可凭什么她要救?!
虽说害她的是淮阳公主,闻景焕虽说只是一把刀,却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她巴不得他死了才好!
于是,卿梦萱毫不犹豫开口,声音冷漠:“没有。”
闻景焕微微拧眉,总觉得这小道姑态度有异。
再仔细一嗅,他闻到了卿梦萱身上淡淡的药香。
原是在撒谎不想救他……
闻景焕牵了牵唇角,藏在袖中的短刀鬼魅般闪出,直接抵在了卿梦萱脖颈上。
“没有?那你就陪我一起死吧。”
锋利的刀刃刺在肌肤上方,带着些许冷意和痛感,让卿梦萱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这混蛋如此不讲道理?!
她不救他,他便要她的命?!
和三年前有什么区别!
卿梦萱的眼泪不自觉滚落,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却又怕被闻景焕看出异样。
她强做镇定:“我这里的草药救不了尊驾,尊驾又何必为难我一个女子?”
闻景焕总觉得这话是在敷衍,却又不知她为何要如此。
莫非真是怕救不了他,反而惹上麻烦?
可是看她这幅不情不愿的样子,却更像是巴不得她死了算了。
奇怪。
他还是第一次来淮南,为的是查一桩贪污的案子,不曾想路上遇到刺客,身受重伤,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
这道姑,应该也没有理由认得他。
瞧着卿梦萱那副惊惧模样,闻景焕也不觉得她有在自己面前耍什么把戏的能耐,收敛心思漫不经心道:“你能救我的命,我自会给你好处,若救不了,便当我命薄就是。”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补上一句:“但姑娘若敢有二心,我也不介意拉你黄泉路上做个伴。”
混不吝的畜生,禽兽!
卿梦萱恨得牙痒痒,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捏紧,仿佛在压着怒意,她很清楚眼下形式比人强,又不得不服软。
“好,我尽力救你,你先放开我。”
大不了先哄得他放手,她再出去寻了云锦离开就是!
闻景焕似乎没看穿她的心思,微微颔首道:“那就劳驾姑娘。”
卿梦萱松了口气,感觉他手上力道放松,正想起身,却忽然被他掐住下颌。
卿梦萱心里一紧,不等她回神,闻景焕忽然逼她张开了嘴,抹了一把自己伤口上的血,将手指探入她口中。
咸腥的味道险些让她吐出来,卿梦萱面色一白,慌忙护住面纱:“你做什么!”
“给自己多加一层保障。”
闻景焕勾着唇,笑意却不入眼底:“我中毒多年,大夫说连血中都是有毒的,平常人也无法解,姑娘若救我,我自会留下压制毒性的药方,若是袖手旁观……”
他中了毒?!
卿梦萱忍不住皱紧了眉,谁敢给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下毒,他怕不是诓她吧?
可是闻景焕的血中,似乎又真的带着一股奇异味道,倒像是外公从前提过的西域奇毒千骷醉。
卿梦萱掐紧掌心,想杀了闻景焕的心更甚,却不敢赌。
“……好,我会救你。”
她逼着自己定了定神:“能放开我了吗?”
闻景焕终于松手。
卿梦萱一把推开她,起身去拿药箱。
闻景焕看着她动作,还有那遮挡在道袍下的玲珑身躯,眯了眯眼。
这丫头哪来这么重的怨气。
他漫不经心解开衣裳,漏出精壮的胸膛,还有右胸那刀伤。
卿梦萱找出需要的药材,先用帕子擦干净他身上的血,瞧着他身上那些伤,暗暗咂舌。
她知道闻景焕十岁便上了战场,年方十五,已经是蛮夷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却不知他曾受了那么多伤。
但却不影响她想杀他的心。
他杀了多少敌人,也抵消不了他间接毁了她的人生。
那天,若是他能多一些仁心,自己也不会沦落至此,三年无人过问分毫!
他该死!
虽然现在不能动手,但并不影响她给他上药的时候一点不留情,动作粗鲁得像是在面对一个死物。
偏偏闻景焕脸上毫无波澜,坐在那任由她摆弄。
看着那截素白的脖颈,还有卿梦萱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眸,闻景焕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捻了捻指尖,他开口问:“姑娘认识在下?”
卿梦萱的指尖无意识颤了颤。
他为何会这样问?
如果他知道了她身份,又会如何?
在闻景焕眼中,她不过是蝼蚁,蝼蚁有了能威胁他性命的机会,自然会死!
卿梦萱极力装得镇定:“我自幼在道观长大,不曾见过什么外人,您想必认错了。”
闻景焕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如果真的不认识他,刚刚为何会是那样的反应?
那双凤眸牢牢锁在了卿梦萱的面纱上,半晌,他开口道:“既然不认识,姑娘不如摘了面纱?方才在下冒犯,将它弄脏了。”
卿梦萱低头,面纱上的确沾了个血手印。
她心里膈应得很,面上却不做表露,只道:“没关系,稍后我去换。”
闻景焕心中疑云更深。
这样遮遮掩掩,是何缘由?
他眼神冷了冷,看卿梦萱低头为他包扎,忽然伸手朝着面纱拽去。
“脏都脏了,还带着做什么?莫非姑娘见不得人?”
那声音带着浓郁的冷意,让卿梦萱面色一白。
面纱落下的瞬间,她下意识遮住了完好的左脸,扬手一耳光朝着闻景焕扇了过去:“你做什么!”
脸上传来刺痛,闻景焕只看见一道狰狞疤痕,没来得及细细端详,面纱就被夺走。
卿梦萱转身遮住自己的脸,声音带颤。
“尊驾要我救你,我也救了,又为何这样冒犯我?真觉得我一个弱女子好欺负?”
“若真是如此,不如你直接杀了我!何必对我百般折辱?!我哪里对不住你!”
三年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刚刚那一耳光,卿梦萱也一点没留手,眼下红着眼声音嘶哑,倒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闻景焕怔住了。
原来,她是被毁了样貌?
闻景焕抿起嘴唇:“抱歉,是在下冒犯……”
卿梦萱不等他说完,冷声开口:“伤包扎完了,尊驾可以走了吗?”
闻景焕深深看她一眼:“你还中着毒赶我走了,不怕自己会死?”
卿梦萱皱起了眉。
他血中莫非真有毒?
而且听他这个意思,是要赖着不走了?
闻景焕是何等人?打眼一望就看出了她的犹疑,只道:“姑娘既是行医济世,自己把一把脉不就知道了?”
他说得笃定,不像吓人模样。
卿梦萱心里也“咯噔”一声,即刻抬起葱指搭上自己皓腕。
片刻,那张雪白娇嫩的脸寸寸变青,几乎有些失态的怒视着闻景焕:“我好心帮你,你就这样对我?尊驾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闻景焕扫了她一眼,再次点破她的意图:“姑娘医术并不高明,这毒却是天下罕见,姑娘体弱,这毒在你身上不出三日便会发作,姑娘当然可以赌。”
明明前脚还是略含愧疚的模样,眨眼又变成了那个弄权玩弄人心的摄政王。
卿梦萱心口咚咚地跳,恨得眼尾都泛出红意。
当年就因为他,间接毁去了自己的一生,如今自己已经逃得这样远,常伴佛陀道观静坐,却还是染上这样的腌臜事。
但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卿梦萱猛地转开脸去,总归已经恶语相向,也不差第二次了,她实在忍不住讥讽:“尊驾还真是好本事,难怪被人伤在道观无人搭救。”
那张面纱后的俏脸如霜,崩得紧紧地,只看那双眼睛,便能看出胸中怒意滔天。
闻景焕心中难得升起一丝愧疚,冷硬的眉目却半点也没动:“多说无益,姑娘若想平安,这三日最后都待在我身边。”
道观外刺客不断,他又受伤,不方便行动,下属一时找不过来,这三日他只能待在道观……
卿梦萱胸口却是一时气急。
她待在他身边?好啊,明明是他要躲在道观,却借着帮她的名,真是一口好话术。
可如今自己的身子确实是中了毒,卿梦萱半点也赌不起,只能强压下心口那团愤懑,冷着脸点头,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你放心,这三日我决计不会让你死在此地。”
话罢,卿梦萱直接拂袖出去了。
到了观外,才发觉外面下雨,淅淅沥沥,一不小心便溅得满脚稀泥。
卿梦萱回屋去捡了药,实在是不想去见闻景焕,便换了丫鬟青萍,送去一只药壶,一个火折子和一包草药。
青萍听话去了,倒是沉得住气,客气地行了个礼:“尊驾,观中事忙,还得劳烦尊驾自行熬药了。”
闻景焕沙场厮杀出来的,从来到那儿都是前呼后拥,自己熬药这种事做得甚少,一时浓眉就皱起来了。
这是为何?方才那道姑被自己下了药,可对自己的事却如此不上心,就不怕一个一万,自己不把解药给他?
明明初次相见,她对自己的厌恶为何高到这种地步……
闻景焕没多说,只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小道姑。
这小道姑也以面纱蒙脸,看着年纪甚轻,好骗。
他便接过东西,随口道:“多谢姑娘,我看这山中下雨,观里每次下雨都这么忙吗?”
青萍忍着心惊肉跳谨慎作答:“倒也不是,只是山中潮湿,我们每年都有晒书的习惯,这两日开始梅雨季了,自然就要把书都收起来了。”
闻景焕心中暗自思忖,又问:“方才那个姑娘来道观很久了?”
“尊驾这说的什么话,道观的人都是老道长以前捡来的,我们打小就在观里长大,只是刚才那云道姑向来不喜男人触碰,能帮你叫我都意外。”
闻景焕又套了几句话,青萍一一对答如流,如此,倒真在闻景焕脑中构建了一个不喜外男、对男人有偏私的道姑形象。
他皱了皱浓眉,总觉其中有些蹊跷,不仅觉得那所谓的云道姑不喜欢自己,连面前这个隐隐也是。
而青萍回去以后,立刻就得意洋洋地笑开了:“哼,就他还摄政王,想套小姐的话,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不过小姐,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真要帮他治病啊?”
卿梦萱也不想,偏偏被人捏住了软肋,一双清透眼眸此刻也忍不住流露出恨意:“保证他不死就是,谁管我怎么保证?”
青萍似乎想到什么,瞬间眼前一亮,笑着应声:“小姐说得对。”
后者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深沉的目光落在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上。
思绪渐渐飘远。
那年正是摄政王府设宴……
卿梦萱低眉顺眼坐在花厅,同贵女夫人们一道等着摄政王闻景焕入席。
太妃在摄政王府举行春日宴,她和姊妹们被继母带着一道过来参宴,本想着若是表现得体,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
彼时太妃正笑盈盈坐在首座。
而门外,一道身影正被仆人们簇拥着接近。
男人一身红衣,墨发用玉冠束起,一张俊美的脸冷漠疏离,眼尾那颗泪痣却红得滴血。
他生得极好看,眉眼凌厉,鼻梁高挺,看着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通身清贵疏冷的气质却又让人不敢直视。
那便是大周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闻景焕。
本朝唯一一个世袭的异姓王,至今不曾婚配……
众人纷纷举杯:“敬王爷。”
卿梦萱也随同举杯,却不想才拿起杯子,却被人从身后重重推了一把。
她身形一个趔趄,不由得朝着闻景焕怀中摔去。
鼻尖涌起一阵龙涎香,她额头撞在男人胸前,手中酒杯也倾倒,其中的酒尽数倒在男人衣裳上。
四周一片哗然,太妃也皱紧了眉。
卿梦萱脑子一空,抬头正要开口道歉,却对上闻景焕冷凝又厌恶的眸。
“你是何人?”
“王爷……小女乃是卿国公府嫡长女卿梦萱。”
卿梦萱定了定神,告罪的话还在嘴边,闻景焕却牵起唇角,露出个格外嘲讽的笑。
“卿国公府?卿国公平时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这样的场合,对本王一个外男投怀送抱?”
卿梦萱呼吸一滞:“不,不是的!刚刚是有人推……”
解释的话不曾说完,一道尖刻声音蓦地自身后响起。
“卿小姐还要狡辩?方才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不就是你主动扑到王兄怀里的吗?”
淮阳公主洛婷芳开了口,语气讥诮:“说来也是有头有脸的名门贵女,怎能敢做不敢当?”
卿梦萱骤然攥紧了拳。
洛婷芳与她不睦已然很久了,之前她们被称为京城双殊,洛婷芳便十分不满,今日更是直接在宴会上说她徒有其名,根本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她也没有回嘴,只是一笑置之,却想不到洛婷芳竟然能用出这样的毒计!
卿梦萱心乱如麻,慌忙跪下:“臣女并不是故意,只,只是不慎摔了,请王爷责罚。”
冷浸浸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摔了?恰在本王出现之时?”
卿梦萱面色更白。
而洛婷芳也若有深意道:“听说卿大小姐从小学礼仪,规矩上从没出过差错,偏在王兄这里就不对了?”
“以本宫看,恐怕是别有居心吧。”
卿梦萱的指甲几乎深陷肉里。
偏偏现在她没办法说出“有人推了她”这话。
她身后这些人,全都是平常与洛婷芳私交甚好的,若是她贸然指责是她推了她,到时候拿不出证据来,事情只会更加麻烦!
该怎么办?
卿梦萱努力想出个斡旋的法子,闻景焕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无话可说了?那本王,便替你父亲教教你规矩。”
冷凝的嗓音钻入耳朵,她心里一紧,便听跟在闻景焕身边的太监道:“国公府嫡长女卿梦萱,在摄政王面前卖弄风流,目挑心招,帐责十五,以儆效尤!”
宫杖重重打在她腿上,剧痛袭来,她痛得呜咽一声,死死掐紧掌心。
“我没有……我不曾想引诱摄政王!”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如果坐实了她想勾引闻景焕的事情,她就完了!
施刑的太监却置若罔闻,手上反而加重了力道。
卿梦萱浑身发抖,连视线都痛得有些模糊。
四周,贵女和各家夫人皆远远看着她,眼中鄙夷毫不掩饰。
“卿氏女这幅轻佻模样,着实是被国公府给宠坏了。”
“她一向自视甚高,又仗着自己家世样貌不错,向来轻狂任性,竟敢主动招惹摄政王……”
“那狐媚子,一看便是不安于室的,不过经此一事,想来也不会有好人家提亲,将来也免得祸害那些成器的哥儿们。”
一字一句戳在卿梦萱心里,远要比肉体的痛更甚!
周遭刻薄的声音钻进耳中,无一人为她说话。
远远的,她看见闻景焕站在门外冷冷看着她。
她从前并未见过他,却知道他从来不近女色,性子冷酷残暴,朝中无人不怕他。
也知道曾经有不知死活的人下药勾引他,直接被他断了手脚扒光扔了出去。
可是她并没有那样的打算……为何要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呢?
十五宫杖漫长无比,每一下都让她面色又白一寸,那些议论更让她羞愤欲死。
她不曾做过坏事,更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轻佻高傲,缘何要受这样的委屈?
曾经她是享誉京城的名门贵女,样貌明艳,家世显赫,才学品貌更是令人称道,从及笄那天,想求娶她的人便快要踏破了国公府的门槛。
可淮阳公主的小把戏,再加上闻景焕一句话,便将她彻底碾入尘泥……
天上下起淅沥沥的小雨,围观她的那些闺女夫人都被遣散。
最后一眼,她看到那位尊贵的摄政王起身走来。
他身后,有人诚惶诚恐撑着伞,一身红衣不染尘泥。
路过她时,他冷冷扔下一句话。
“此番是你咎由自取,今后,收一收你那水性杨花的德行。”
水性杨花……
卿梦萱张了张嘴,喉间噎了无数怒骂和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直接痛得昏死过去。
“小姐!小姐不好了!”青萍的声音突兀出现,彻底打断了卿梦萱的噩梦。
她猛然惊醒,看着面前熟悉的陈设,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三年了,还是会被那日的噩梦纠缠。
卿梦萱下意识捏紧拳头,眼底藏着几分阴翳。
闻景焕这样的人,不配在她手里活下来!
青萍看出小姐还在出神,声音有些焦急的提醒:“小姐,他发高烧了,你的解药怎么办!”
卿梦萱“噌”一下就坐直身体了,穿上道服,蒙上面纱,迅速来到了闻景焕的屋子。
因为受伤太重,他胸口的白纱布又浸出血来,晕开浓重的颜色,那额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豆大的汗珠,湿漉漉落在脖颈边硬挺的黑发像一把悬在他颈边的铡刀!
就算昏迷他也昏得很不安稳,剑眉皱在一起,中间拢成了一座小山,脸上也紧绷着,像是随时要应对什么危险。
卿梦萱立刻过去,帕子浸了水,擦拭他脸上的汗珠,轻声喊:“尊驾?”
闻景焕没有醒。
他发了高烧眼下动都动不了,叫都没有反应,更别说反抗了。
卿梦萱心猛地跳了起来。
就算闻景焕给她下了毒又怎么样?他说她医术平平应付不来这个毒药,可自己还有得是时间,将来山中,那么多的时间留给她,难道还研制不出一个解药?
纵然是研制不出来,她不幸死了。
可将来她也会老死山中,一辈子也没人知道她的冤屈,而害她的人金玉满堂,丝毫不会被她影响,闻景焕仍也回到朝堂,继续做他呼风唤雨的摄政王,到那个时候,自己才是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她只有这次机会。
“砰!”
“砰!”
一声又一声,心跳如擂鼓,卿梦萱紧紧盯着他胸膛的伤,拿起旁边的剪刀,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他的胸膛……
一寸、一厘,卿梦萱眼底一狠,就要对准他的心口狠狠扎下去!
“你在做什么?”
身下那双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卢管一样细的手腕也立刻被他抓住,传来一股强有力的力道。
卿梦萱吃痛地叫了一声,被迫松开手中的剪刀。
“你想杀我?”
闻景焕常年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本能地察觉到危险醒来,几乎带着股沉沉怒意,潮水一样朝卿梦萱倾轧过去。
卿梦萱被他突然清醒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他病成这样还有这么强的力量,眼睫一颤,竟然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却竭力镇定眼底喷出怒火:“你高烧不醒,血把纱布都染透了,再不换药,你就要阎王殿里报道了!”
闻景焕眼眸依旧冷沉,看了一眼自己胸膛,血水果然染透了纱布,还在继续往旁边蔓延。
但对于刚才察觉到的危险气息闻景焕仍十分敏感,眯起眼眸,冷声道:“是吗?”
他漆黑如点墨的眼眸紧紧盯着她,非要从她眼中逼出个答案一样。
卿梦萱压住心跳,费力挣扎着,脸也彻底冷了下来:“我好心收留尊驾,给尊驾又是看病又是换药,尊驾既然不相信我,何必托我下水,既然如此,我看这烧也没必要退了!”
说着,她另一只手猛地掀开他额头上的帕子,甩在地上,转头就要离开。
闻景焕这才发现自己额头还覆了张帕子,因为方才温度相同,一时竟没察觉到。
此刻面对卿梦萱的怒火,闻景焕心底终于升起丝丝愧疚,重新拉住她的手腕,浑身杀伐果断的气势迅速褪去,声音也软和了许多。
“我打小沙场厮杀,对兵戈气息很敏感,本能反应要制服敌人,今日是我误会了姑娘好意,抱歉,还望姑娘莫要介怀。”
卿梦萱仍冷着脸,揪紧的心终于寸寸松了,只冷冷道:“没有下次。”
说完,她到底主动去把地上的帕子捡了起来,浸在水中,沾冷了,这才重新放在他额头。
闻景焕看她忙活,袖袍轻拂间,传来丝丝沉静的香火气,还夹杂了几分独属女子的馨香。
那娇嫩的葱指不经意碰到他额上,冰凉的触感仿佛九天玄冰,消解了他额上热意,可很快,那葱指一触即离,随之而来的是更沉的热意。
“你烧过今晚估计就好了,莫动。”
卿梦萱的手轻轻掰正了闻景焕的脸。
如水如霜的眼眸静静看着他,闻景焕也仰头看着她,突然发现,她的眼睛生得格外明亮,眼睫虽然冷硬,却被那丸黑水银般的眼珠子中和几分,低头看着他时,仿佛有万千星辰。
这是标志的美人眼。
只是她为何又会毁了容?
高烧之下,闻景焕渐渐重新闭上眼睛。
而卿梦萱照顾一会,心有余悸不敢再拿剪刀,唯恐他再发现自己,只能不甘心地退出去了。
山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一早,才终于停下,满山珠露。
而闻景焕也终于退了烧,睁开眼,房中已经没有别人了,只是仿佛还萦绕着那人身上淡淡的香气,让人有些怅然若失。
“吱呀。”
门突然推开。
青萍微笑:“尊驾醒了,想来是退烧了,那便自己换药吧,免得再误以为我要杀你。”
青萍要把纱布和药都放下出去。
闻景焕这次明显察觉到她的恶意,连药都不帮换了,顿时皱起浓眉,眼下划过一抹极淡的被冒犯的不悦。
他淡淡道:“怎么不是云道姑过来。”
青萍道:“云道姑哪能日日都来,这等小事,我来就好了,我看尊驾自己也做得很好。”
闻景焕不再多话,接过纱布,果然自己换起来了。
青萍忍着气怒转头走了。
而闻景焕好在战场厮杀,虽然没熬过药,自己上药倒是常事,粗略地上了一遍,绑好结,就算换完了药,穿上衣裳,出门了。
来这道观也有一段时间了,多出去熟悉一番,也方便后续行事。
何况,那云道姑的身上绝对藏着秘密,能一探究竟是最好不过的。
毕竟如今自己的命在她手上。
天气无常,昨日下了一整日的雨,今天又晒太阳了。
卿梦萱一大早去山里采了些药,用竹篓背回来洗干净了,正在簸箕上铺开了要晒。
显然她已经忙活了一阵,额上都起了层密密的汗。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她的面纱,那雪白姣好的面孔顿时暴露在闻景焕的眼中,秀挺的鼻、嫣红的唇,无不昭示着这女子的美人身份。
可是很快,那道狰狞的疤也暴露在了闻景焕眼中,像是被人用刀划破了,不过经年累月,他竟然也看不出来了,只觉得心中竟然一窒。
她曾经是何等美人?自幼长在道观,怎么会毁了容?
“非礼勿视,尊驾可看够了?”
那边传来淡淡的声音,目光却没转移,仍旧专心晒药。
闻景焕恍然回神,大步过去,只道:“自然是有事。”
“我看姑娘脸上的疤也有些时日了,若想完全祛除,我倒有一个药可勉强一试。”
疤?
他还有脸提自己脸上这道疤?
卿梦萱看着他高高在上仿佛恩赐一般的神色,心中一时更是恨极,恨不得当场将他千刀万剐。
可是不能。
她现在还动不了他。
“尊驾可知我脸上的疤是从何而来?”卿梦萱皱眉,声音冷冽的反问。
闻景焕闻言有些不理解的盯着她,未曾言语。
似是在等着对方的解释。
卿梦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恨意。
……
三年前,在摄政王府被仗责后,卿梦萱终是没撑住,彻底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然是深夜,她躺在自己的闺房,身旁空无一人。
卿梦萱只觉嗓子嘶哑无比,浑身更是又痛又烫。
房门被猛然推开,进来的却不是贴身丫鬟云锦,而是继母宋氏身边的嬷嬷。
她站在门外冷冷看着卿梦萱:“萱姐儿既然醒了,就去见大夫人,将事情说清吧。”
卿梦萱的面色有些苍白。
今日之事,并非她一人名誉受损,同去的有国公府的姊妹,而她又是家中嫡长女,长姐形容无状的罪名扣下来,后头的姊妹自然也会被人非议。
她红了眼,强撑着从床上坐起。
嬷嬷却没有那个耐心,直接拽了她下床。
卿梦萱疼得眼泪扑簌砸落,却咬着唇瓣一语不发。
宋氏对她一向不喜,之前尚能伪装,是因着她在父亲那里还有价值。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已然要成为弃子,她自然不会再忌惮。
就这样,卿梦萱被拖到祠堂。
娇嫩的膝盖被重重压在青石板上,她本就旧伤未愈,被这样粗暴拖曳,几乎身子都直不起,却被婆子强行架起来跪直。
宋氏坐在上首,啜这茶居高临下看着她:“萱姐儿,你可知错了?”
卿梦萱只觉满嘴血腥味:“梦萱并没有勾引过摄政王!是淮阳公主推了我!”
她挣脱嬷嬷,重重朝着地上磕了个头,鲜血顿时从额前涌出:“我要见老太太,求老太太为我做主!”
祖母最疼爱她了,若是能求祖母对摄政王说明,她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
宋氏却是冷笑:“放肆!你做了错事,还要怪在公主殿下头上?脑袋不想要了吗!”
“老太太知晓你所做的事,气得旧疾发作,眼下在后院修养,让你见老太太,岂不是更为她添堵?”
“萱姐儿,此事已然盖棺定论,该怎么做,你也要心知肚明。”
宋氏将手中茶盏砸在她面前,嘲讽道:“你也莫要说什么你没有勾引摄政王的话了,成日打扮得那样招人,又生了张妖里妖气的狐媚子脸,哪怕真是公主看不惯你给你教训,也是你咎由自取。”
卿梦萱死死咬着唇瓣,口中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只觉屈辱又委屈。
又是咎由自取……
只因容貌,她便要由着别人设计陷害泼脏水,也不能反抗吗?
“你眼下只有两条路,自毁容貌,从此离开京城,过一阵子,事情也就淡了,次一条,便是国公府的女孩儿们全被你连累,将来都说不上好人家,你——就是国公府的罪人。”
卿梦萱猛然抬头:“不!我没有罪,凭什么……”
可对上厅上那些姊妹冷漠又厌恶的眼神,她嗓子里似乎被噎了块冰,又痛又冷。
那些平日里一口一个大姐姐的庶妹小声嘀咕:“卿梦萱做错了事情,凭什么要我们也承担责任?”
“我若是她,不如直接一条白绫吊死了干净,还狡辩什么?”
她素日最疼爱的三妹妹,更是直言道:“大姐姐,你平时不是那么疼我们吗?就当为了我们的前程,你听了母亲的话吧。”
她们的眼神或是威胁,或是冷漠,没有一个人心疼她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卿梦萱凄然一笑。
做了十五年金尊玉贵国公府的女儿,她以为身边人都是疼她的,却不想跌落深渊,只需上位者一句话。
她伸手捡起地上茶盏的碎片,对准自己脸颊:“好,我清楚了。”
瓷片狠狠刺进脸颊,那张如玉小脸瞬间被鲜血染红半边。
宋氏笑得意味莫名,似是赞赏她的乖觉,又像在嘲讽她跌入深渊……
卿梦萱再没多说什么,松开沾满血的瓷片,踉跄走了出去。
……
“在想什么?”闻景焕低沉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卿梦萱却下意识抬眸,眼底的恨意无处隐藏,竟让对方也有些心惊。
这样深的恨。
为什么?
卿梦萱微微吸了口气,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悲戚又苍凉一笑,又迅速收敛好自己的神容,垂着眸子眼底更冷了:“药就不必了,尊驾还是自己留着吧,只要帮我解毒就可。”
女子是多在乎自己的容颜,她就这般厌恶自己,连自己给的药也不肯用?
闻景焕微皱浓眉,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四周忽然风声簌簌而动,他神色一凛,一把把卿梦萱拉了回来,沉声道:“进屋!”
卿梦萱愣了一下,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四周山林屋顶,竟然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刺客纷纷朝闻景焕刺去!
一言不发,冲上来就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这是追杀闻景焕的那群刺客!
卿梦萱心中猛跳,连忙往后跑去,心底又是不安又是雀跃,巴不得这些刺客赶紧杀了闻景焕,又怕殃及池鱼,这群刺客杀完了闻景焕,对自己和青萍动手。
她必须找个好机会。
偏偏她胆战心惊,那边的闻景焕面对十来个杀手,竟然还能勉强一战。
等了好半天,战绩焦灼。
卿梦萱心中猛跳,观察着风向又开始揪心。
终于,有个杀手找到缝隙,狠狠刺进了闻景焕胸膛,与此同时吹来一阵东风!
卿梦萱当机立断,毫不客气顺风挥舞出手中毒药!
毒药迎风,瞬间散开,那些刺客只剩三个,聚集一团,一时被药睁不开眼睛,又急又气,胡乱挥了几剑,青筋都爆出来了,到底还是受不住药力晕了过去。
闻景焕也中了招,艰难地喘息着,看着不远处那瑟瑟的身影,闭上了眸倒在地上。
一地尸体,浓重的血腥气刺激着卿梦萱的鼻子,看着倒在地上的闻景焕。
卿梦萱看着旁边此刻的利剑,心头又猛跳起来!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卿梦萱俯身将地上的利刃握紧在掌心当中,缓缓靠近昏迷的闻景焕。
她薄唇微抿,眼前却又浮现出了那年春日宴自己受辱的情形。
那些人嘲讽的脸,在眼前一一闪过,最终,她又一次对上了闻景焕淡漠的双眸。
他轻易的一句话,就扼杀了自己的一生。
这样的人,如果轻易死了,自己的后半生却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不行!
他必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眼看利刃就要刺入闻景焕的心口,关键时刻,回过神来的卿梦萱勉强停下了手上的举动。
她微微喘着粗气,大颗的汗珠砸落在闻景焕的身上,女子眼底的恨意完全不加掩饰。
但她最终,还是随手将利刃丢在一侧,俯身扶着昏迷的闻景焕起身。
“死,太便宜你了。”
若是可以成为他的救命恩人,那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多了。
思及此,卿梦萱还是咬牙将高她一个头的男人,勉强拖着回到了屋内。
她随手将闻景焕丢在床上,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卿梦萱微微喘息着,心有不耐,但还是取出包扎的药箱,重新来到闻景焕身边。
她手上动作很利落,但却丝毫没有任何轻柔可言,毫不在意会不会弄疼了对方,反而还在触碰到伤口时,有意无意的按压。
鲜血很快染红了卿梦萱的手,但她却依旧面不改色,心里压着三年的恨意,似乎释放出了几分。
闻景焕,终于也轮到你将命落在我手里的时候了。
卿梦萱粗略将伤口包扎好,又转身取出银针包,她刚打算落针,却陡然对上了一双凌厉的目光。
闻景焕醒了!
“云道姑这是?”他声音沙哑,明显是在压着痛苦,那张俊朗的容貌此时也变得憔悴无比。
新伤加旧伤,体内还有毒素蔓延需要压制,换做是旁人估计早死了。
也就只有堂堂摄政王,拥有那样的权利地位,才能用到珍稀的药草来救命。
可惜了,她卿梦萱不是贪财之人。
“尊驾看不出来?我在救你。”话音落下,卿梦萱随手将银针稳稳落下,刺入他的体内。
只听一声闷哼,闻景焕深深皱眉,仿佛身上的痛瞬间被放大了许多,疼的他额间已经渗出了冷汗。
面纱下,卿梦萱勾了勾唇,就连眼底也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嘴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尊驾莫要乱动,这七针都要落下后才可压制那刺客利刃上的毒。”
女子平淡的声音在耳边萦绕,闻景焕此时处于极度的痛苦当中,完全看不清她的神色,却敏锐听出了一丝笑意?
眼看第二枚银针就要落下,卿梦萱却忽然被其捏住手腕。
“云道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施针?”
闻景焕那双凌厉的眸光,仿佛可以完全将面前之人看穿。
没错,他在试探。
虽说相处了几日,但这道姑,亦或者说,这整个道馆里面的人都很反常。
他现在反而觉得,自己当初将毒渡给这位云道姑,是个正确的决定。
卿梦萱没多言语,负手抵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便让闻景焕重新被迫躺在床榻上。
她手上满是鲜血,就连身上的衣袍都已被染红,看着还真不像一位道姑,或是一位医者。
更像是……
来要他命的。
“没时间和你啰嗦,尊驾若是想死,也先把压制毒素的办法告诉我,我绝对不与你过多纠缠。”
卿梦萱语气冷然,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试探而心虚。
说着,第二枚银针也稳稳落下。
饶是平日征战沙场多年,也受过不少重伤的闻景焕,此时也已经疼的呼吸紧促了几分。
他双眸紧紧盯着继续施针的卿梦萱,一时却未能开口。
因为,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甚至都无法做到发出声音。
闻景焕不知道这小道姑对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但他却清楚看到了对方眼中闪过的异样神色。
这道姑,绝对有问题。
可偏偏,现在的他却无能为力。
卿梦萱很快将七枚银针稳稳刺入到对方体内,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随手从闻景焕的腰间,拔出那把对方随身携带的匕首,神色平静。
又在对方冷冽的目光中,直接用匕首割破了闻景焕的掌心。
黑色鲜血流淌而出,滴落在地上,但闻景焕那种窒息的感觉却随之减少了几分。
他恍然的意识到,对方真的是在为自己解毒。
眼看黑色鲜血流淌完,被红色鲜血所取代后,卿梦萱又利落的帮他将掌心的伤口包扎好。
做完所有的一切,她这才装作疲惫的松了口气,淡淡瞥了一眼闻景焕身上的银针。
“还需一个时辰才可拔针,尊驾就先在这休息吧。”
她说着,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闻景焕,转身直接离开。
闻景焕躺在床榻上,脑海中回想起刚刚她利落的动作,心中冷肃。
可见这小道姑之前都是在藏着医术,方才一番行云流水,完全不像是医术不精的样子。
那她瞒着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还是说,这位云道姑的身份,有所不同?
闻景焕生性多疑,虽是因为巧合才出现在这道馆当中,但对方难免是被人暗中安排好的,就为取得自己的信任。
看来,一切还是要待日后多试探才可。
卿梦萱回到自己屋内,将衣裳换下。
她随手将染血的面纱在烛火下烧毁,抬眸时,目光却落在了铜镜上。
眼看着镜中脸颊上带有狰狞疤痕的自己,她下意识后抬手摸了摸那压在心底三年的痛。
本以为此生和那摄政王是再无瓜葛。
却未曾想,上天居然给了自己一次亲手报仇的机会。
这样也好。
如果真的可以借闻景焕的手,回到京城。
那宋氏,亦或者是洛婷芳就都有机会可以重新交手了。
此番,她可不会再如当年一般愚蠢。
“你们可要安然的等着我才是。”卿梦萱勾了勾唇,脸上的笑却不达眼底。
她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屋内,闻景焕始终没有睡去,他深知自己此番身子虚弱,若是睡了只怕会意识混沌。
届时若是真的有人要对自己做什么,可就真的毫无防备了。
还在强撑着意识时,屋门忽然被人推开。
青萍淡淡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闻景焕,随手将草药放在一边的桌上。
“尊驾待身子恢复自如后,可以先去将这汤药熬了,对你自然有好处。”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云道姑呢?”闻景焕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微弱。
他鲜少会有这等虚弱的时候,如今却将自己的命交到了别人的手里,若是换做平时,他断然不会让卿梦萱离开。
死也要将人留在身侧,也可作为最后的筹码。
但偏偏,在这道馆当中,他更像是普通百姓,完全没有任何人怕他,尽管这只是几个小道姑而已。
“云道姑还在梳洗,她素来不喜欢鲜血的味道,怕是要沐浴多时了,反正尊驾如今也无法起身,安心躺着便是。”
青萍面不改色回答,随后直接走远了,甚至连门都未曾关上。
闻景焕感受到了对方深深的厌弃,却也只能压着性子,不能发作。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换了身衣裳的卿梦萱,正端着熬好的汤药来到屋内,顺手关上房门。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药材,随后直接来到闻景焕身侧,将汤药送到他嘴边。
闻景焕却并未张口,警惕的眸光将她打量着。
两人竟就这样僵持住了。
“尊驾若是不打算活了尽管开口,何必如此折腾我?好不容易熬好的汤药,你不打算喝?”
卿梦萱语气凝重,像是有些不满。
“刚刚那小道姑送来的草药说是等我好了,自己去熬,怎么云道姑回来就带来了已经熬好的?此番,你们二人到底谁的话才是真的?”
闻景焕神色凌然,那双眸子仿佛已经看穿了面前之人的所有小心思。
“原来尊驾是不信我。”
卿梦萱装作恍然的开口,随后直接掀开面纱的一角将那勺汤,当着他的面喝下。
她微微挑眉,又再次对上闻景焕的目光:“此番,尊驾可还有别的想法?”
眼看卿梦萱将汤药喝了,闻景焕自然放心了不少。
他敛眸后淡淡应声:“有劳。”
一碗汤药都被卿梦萱耐心的喂着他喝下。
闻景焕这才觉得身子舒缓了许多。
他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却忽然身子一颤,猛然抬眸才发现,卿梦萱竟毫无征兆的直接拔针了。
女子动作干脆,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直接将七枚银针拔出,又重新收好在布袋当中。
“尊驾的伤已经都包扎好了,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乱动……”
看着闻景焕起身后,卿梦萱这才悠悠的叮嘱。
下一刻,他却身子一软刚从床榻上坐直了身子,竟直直的向着一侧摔去。
好在卿梦萱俯身,将人扶稳后重新坐在床榻上,这才没有撕扯开伤口。
“故意的?”闻景焕皱眉,几乎是咬牙反问。
“尊驾言重了,我长年没有施针过了,也是刚想起来这些,谁知道尊驾如此心急。”
卿梦萱拿出帕子,漫不经心的擦了擦自己刚刚扶着闻景焕的手。
“若没有什么别的事,尊驾休息吧,我还要去将经书收好,明日怕是又要下雨了。”
她转身刚打算离开,却忽然被人捏住手腕。
卿梦萱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拉扯的向后摔去。
她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竟直接摔在了闻景焕的身侧,被其扼住了脖颈。
他手上的力道很重,同时也在不断地缩紧,明显是在威胁。
闻景焕那双深邃的眸光,始终没有从卿梦萱的脸上移开过。
“云道姑如此好医术,怎么一开始却装作不精的模样?是不想给我医治?还是说……你有秘密?”
他平淡的开了口,却似乎早就猜到了答案,语气笃定。
闻景焕这些年明里暗里也遇到过不少刺客,私下在地牢内也审问过许多人。
不论是死侍还是什么,有没有说谎几乎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偏偏,这位云道姑,却让人有些看不透。
闻景焕有些奇怪,明明自己和她只是初识,但对方看向自己的眸中却似乎总在压制着某些怒意。
莫非,真是因为厌男?
他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种病症,也不知是真是假。
还在思虑时,闻景焕只觉腕上一痛。
他皱眉松手,这才看到卿梦萱竟一口死死的咬在了他的腕上,甚至此时都没打算松口。
隔着面纱,卿梦萱几乎用尽了力气,又将自己这几日的委屈发泄出来。
不论对方是不是摄政王,就凭自己几次三番的相救,也应该尊重一些,但他却直接对自己动手,当真可恶!
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刺杀,自己若是刺客,也第一个冒死杀他!
直到口中蔓延出腥甜的味道,卿梦萱这才回过神来松了口。
她趁着对方还未反应过来,直接从床榻上站起身,后退两步和闻景焕拉开距离。
“尊驾,我这小小的道馆容不下你,既然你不懂什么叫尊重,就请你离开吧,限你半个时辰内,收拾好东西!”
卿梦萱似乎真的生气了,语气凌厉,眸色发怒。
“云道姑莫不是忘了身上的毒?何况……”闻景焕扬了扬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腕。
“你似乎也没吃亏。”
卿梦萱微微吸了口气:“还有一日,若是三日内你不离开,就算我中毒而亡也绝对不会留你这种人在道馆中污了清净!”
两人见面气氛就会剑拔弩张,这也是闻景焕刚意识到的问题。
看着卿梦萱要走,他又颇有些无奈的再次开口。
“云道姑,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你的救命之恩若是有机会,我定然会报答。”
此话一出,卿梦萱这才停下脚步。
她背对着闻景焕,却缓缓勾起了唇角。
刚刚一番,不过都是为了现在的这句话而已。
她要的可不是所谓的报答,而是……
回京!
卿梦萱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神色,但在转身时却隐藏的很好。
她那双明亮的眸光落在闻景焕的身上,忽然带着试探开口。
“尊驾身份不凡,想必也是京城之人,此番有这么多人刺杀,莫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
眼看着卿梦萱眸中的好奇愈发深了,闻景焕反而换了一副姿态,淡淡开口。
“云姑娘又如何知道,我身份不凡?若我只是那尊贵之人身边的一个小侍从呢?”
卿梦萱闻言不屑轻笑,她缓步重新回到闻景焕身侧,不动声色将那掉落在一侧的匕首拾起,又刻意在他面前晃了晃。
“尊驾,若是普通人,又怎会用得起这等匕首防身?只是匕首上的红玉就是上等难得的宝贝,价值连城。”
她眼底的笑逐渐被锐利所取代,两人更像是在相互拉扯试探,完全不相上下。
“若只是个小侍从,那我到是要好奇你的主子,是不是那京城最尊贵之人了。”
卿梦萱口中的人,自然是当今圣上。
“再者,尊驾初来道馆那晚,身着的锦衣一看就价值不菲,又何苦来骗我一个小道姑?”
闻景焕了然挑眉,沉默的收回目光。
他漫不经心把玩着刚刚卿梦萱遗落的那枚银针,指尖反复摩挲,眼底却已经隐隐藏着杀意。
这小道姑并非凡人,短短两日竟如此细心,还将自己近乎看透。
也就是她所在位置远离京城,否则这一个小小女子,只怕真的要乱了世道。
聪明之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能死!
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两人各怀心思,却谁都未曾开口。
卿梦萱率先随手将匕首丢在地上,主动反问:“尊驾,我猜到了这么多,不如再让我猜一次?”
闻景焕闻言来了兴致,将眸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带着些许疑惑。
他现在倒是对这小道姑越来越感兴趣了。
本以为世间女子皆为愚蠢之人,心中除了后宅的一亩三分地,就只剩下了夫君的疼爱。
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人外有人。
倒是他眼界小了。
卿梦萱缓缓俯身向他靠近,语气却异常凝重。
“我知道了尊驾这么多事,不管是真是假,也已经暴露出了我的心细,那日来刺杀的人武功高强,想必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才花银子请来的。”
“所以,尊驾的身份必然不同凡响,可如今,我却知道了你这么多秘密,你会如何处置我?”
闻景焕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及此事,神色间藏着些许戏谑。
他撑着身子,单手将卿梦萱耳边的碎发撩开,指腹看似在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但那藏在指尖的银针却可以随时要了她的命。
“哦?那云姑娘说说看,我打算如何处置?”
卿梦萱始终盯着他的双眸,手掌却已经摸到了刚刚被丢在地上的匕首。
她嘴角笑容更深,面对闻景焕那极具压迫感的气场也依旧不惧怕。
而后,卿梦萱竟直接将匕首放在了他的面前。
“尊驾,匕首可一刀封喉,可比银针管用多了,何况……你怎么知道这银针,不是我故意落下的?”
原来,她早就知道闻景焕藏在掌中的银针!
确实是个可用之人。
闻景焕眼底的杀意逐渐被惊艳所取代。
有勇有谋,临危不惧,虽然不会武功但却医术了得。
这样的人若是可以留在自己身边,为我所用,日后必然能助自己成就一番大事。
所以,他改变主意了。
闻景焕轻笑,转手将银针递还到卿梦萱面前,平静开口。
“云道姑误会了,我不过是看到你的银针落下,帮你捡起而已。”
“是吗?那还要多谢尊驾了。”
卿梦萱将银针收起,作势就要起身。
但却在下一刻,猛的被他握住手腕,僵在原地。
“没记错的话,如今这道馆中,就只剩下了你们几个女子,等我走了后,也会有人来杀人灭口,云姑娘日后要如何自处?”
闻景焕是在试探,但说这话时故意将“杀人灭口”几个字咬重了几分。
没错,他在吓卿梦萱。
毕竟,再厉害的人也会怕死,不然这世道如此苦,若是不怕死就不会活着了。
何况他说的也是实话。
自己如今藏在道馆当中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不管日后到底能不能活着离开,只要这道馆没有人护着,里面的人必死无疑。
不然,只会成为祸端。
若是换做自己,也绝对会斩草除根。
卿梦萱微微吸了口气,装作被吓到的模样,一时间未曾开口。
她深深皱眉,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
“此番我还未曾想好,总归我们不过是几个女子罢了,大不了去别的道馆依旧可以清修,不劳尊驾费心。”
卿梦萱以退为进,说着就想挣脱手腕上的束缚。
后者却忽然将匕首放在了她的掌心当中。
微凉的触感让卿梦萱微微一愣,明显有些不理解的盯着闻景焕,不知道他此番这般做是为何。
“不如,我给你条路?”
“就算投奔了新的道馆,那些人也会赶尽杀绝,你们很可能还会连累到其他人,总归云姑娘如今体内也中了我的毒,你医术高明,说不定时间久了还能将毒解了……”
闻景焕的话让卿梦萱深深皱眉。
“所以,尊驾的意思是?”她微微颔首,认真询问。
其实卿梦萱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但有些话,就是要等到闻景焕亲自开口才行。
这样,才算是给未来要走的路,多了一个承诺。
闻景焕的双眸始终紧紧盯着面前之人,他握着卿梦萱手腕的力道逐渐加深,随后低声开口。
“云道姑,你可曾去过京城?”
“不曾。”卿梦萱面不改色回答,随后耐心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既如此,我带你去见见京城的繁华如何?”
他声音低沉沙哑,又带着些许的蛊祸,尤其是那双眼,仿佛仔细看去就会让人深陷其中。
卿梦萱一时间,反而有些紧张。
但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
总算等到她想听的那句话了!
“云姑娘的猜测很准,我确实有些身份,届时若是你先清修,我可以在偏远给你修一座小道馆,让你和其他几人日日清修,旁人也不会打扰。”
闻景焕认真开口,仿佛早就想到了日后的安排。
“最主要的是,若是你跟我走,我可以保证你此生平安,只要我体内的毒可以压制,我就绝对不会让你承受痛苦,你我相辅相成。”
“我凭什么相信你?尊驾,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身中剧毒,你这种人,有良心?”
后半句话,卿梦萱故意咬重了字眼,满满带着嘲讽。
但凡是有良心之人,也绝对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闻景焕再次感受到了她的恨意,手中力道不由得松了几分。
卿梦萱趁此机会直接挣脱束缚,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免得再次被拉扯其中。
这种漩涡,她不想涉及。
但这却是一把双刃剑……
如果想回到京城,就必须要和闻景焕有瓜葛。
否则,就只能在道馆当中了此一生。
清修三年,卿梦萱的心境确实已经和当年不同了,但她却始终都是带发修行。
不为别的,是当初道馆的老主持告诉她。
她的尘缘未了,六根不净。
只有六根清净之人,才能剃发成为真正的小道姑。
但卿梦萱心中的执念太重,她放不下,也带着恨意。
尽管磨了三年之久,但心里的怨恨反而随着时间的蔓延而愈发的深了。
她注定,还是要回去的。
要让那些毁了她的人付出代价。
也许,等一切都结束后,她才能真正归一道家。
“云道姑,我这人很少会承诺什么,但只要是我开口,就绝对会说到做到,何况……我现在身子虚,你若是想要我的命不是轻而易举?”
闻景焕依旧还在试图蒙骗。
只可惜,他面对的人是卿梦萱。
“尊驾此言差矣,你信不过我,几番试探,如今我要你的命是轻而易举,但若是随你回京后,你想要我的命,岂不是也易如反掌?”
卿梦萱举一反三,几句话让闻景焕瞬间无法反驳。
这姑娘,当真牙尖嘴利。
他微微感慨的叹了口气,这才再次开口:“那你说,要如何你才能跟我回京?”
“尊驾敢赌吗?”卿梦萱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又在里面倒出了一颗药丸。
她勾唇轻笑,但眼中的笑意却看着有些渗人。
闻景焕挑眉,没言语,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尊驾若是将这药吃了,我就信你,日后若是我真的研究出了可以解毒的办法,自然也会给尊驾服用,不过,我现在需要你的一个承诺。”
卿梦萱说话间,直接将药丸放在了他的面前,等待对方做出决定。
闻景焕略微皱眉,薄唇微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尊驾其实不用犹豫,我要的不过是活命的承诺而已,你体内的毒现在也不过是压制着,但若是有机缘,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彻底解了,你也说了,相辅相成,你总要做些什么也才能让我安心对吗?”
她声音平淡,说的话又十分有道理,似乎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
闻景焕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最终没多说什么,直接仰头将药丸吞下。
他记得一句话。
若是想得到什么,总要先付出。
有舍才有得。
想要得到信任,先表现出自己的诚意确实可以更让其安心。
药丸被吞下,闻景焕挑眉看向卿梦萱,未曾言语。
但他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卿梦萱似乎很满意他的做法,勾唇笑了,转身主动倒了杯水递到了闻景焕的面前。
她亲自伸手扶着对方从床榻上坐起身。
“尊驾说的有道理,我此生在道馆里生活的太久了,师父总说我六根未净,需要去尘世间磨炼,看来遇到尊驾也算是我的机缘了,我这个人向来信命,既如此,我就随尊驾走一遭。”
如此,两人也算是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从闻景焕屋内出来时,卿梦萱抬眸看着落下的夕阳,深深吸了口气。
她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捏紧,像是在压着某些不断翻涌的情绪。
宋氏,洛婷芳,你们可千万别出事,安然的等着我回去才行。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闻景焕的身子也好了几分,至少可以自己下床行走了。
今日卿梦萱倒并未来的很早,不知道在忙什么。
只有青萍早上照常送来了药草,然后默默离开。
闻景焕无奈,只能拖着身子熬药。
与此同时,卿梦萱的禅房内。
青萍有些犹豫的看着她还在忙着收拾东西的背影询问。
“小姐,我们难道真的要跟着那个……一起走吗?当初遇到了那么多危险,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年清净的日子,小姐你真的要回去?”
“云锦今日差不多也要回来了,你抓紧去收拾东西,到时候免得耽搁时间。”
卿梦萱答非所问的开口,说的话已经算是回答了她。
青萍却急的直跺脚,脸色凝重:“小姐,你再考虑一下吧,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你再受委屈,我们就留在这里,我和云锦一起照顾你不好吗?”
她抱住了卿梦萱的手臂,眼眶泛红。
回想起当年小姐在家中受到的委屈,还有拖着病弱的身子离开的那晚,青萍就忍不住落泪。
小姐之前,真的太苦了。
在道馆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每日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过的都很让人安心。
这样难道不好吗?
卿梦萱手上动作一顿,她微微吸了口气后,这才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青萍的身上。
“你不懂,青萍,我心里的恨意这么多年都没有消失过,所以我无法剃发修行。”
青萍一愣,有些不明白小姐话里的意思,眼底带着茫然。
“青萍,这么些年,我都是不甘心的,上次我其实想要真的杀了那个闻景焕,但……我忍住了!”
“因为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回去!”
“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让他们,和我一起下地狱!”
卿梦萱再次回到闻景焕屋内时,对方正在喝药。
他平时习惯了身边有人伺候,如今却被逼着只能亲自动手,想想也真是世风日下。
卿梦萱眉头微挑,淡然来到他身侧,又将一个药瓶放在了对方面前。
“服了这药,对你的伤有好处,尊驾试试?”
闻景焕未曾言语,径自打开药瓶直接将药丸吞下。
看着他动作一气呵成,反而轮到卿梦萱不解皱眉:“尊驾就不怕我在这药里动了什么小心思?”
“你要杀我,就不会费力救我,其他的不必多说,既然如今咱们已经达成共识,我自然信你,不然所谓的承诺岂不是成了废话?”
闻景焕说着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药碗。
“不过,日后怕是要劳烦云姑娘帮忙煎药,这药我喝起来,总觉得和你昨日给的不太一样?”
听闻如此,卿梦萱不自觉勾唇,眼底明显带着笑意:“因为青萍在这草药中,多加了一味,倒是对尊驾的身子也有好处。”
多了一味药材?
闻景焕狐疑,等着对方接下来的回答。
卿梦萱难得好脾气的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这才悠然的转身出门了。
眼看着女子越走越远,闻景焕盯着手中的药碗,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谁能想到那看起来呆呆好骗的小道姑,居然会在自己的草药里放牛粪!
卿梦萱一路来到道馆门口,估算着时间,云锦也快回来了。
果然,远远的她就看到一辆马车正由远及近而来。
云锦下山也有几日了,也不知道在听说要回京的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马车停在道馆门口,卿梦萱向其靠近,刚走几步神色却陡然一凝,忙转身向院内跑去。
但马车内却忽然飞身出来一男子,对方动作利落,直接伸手死死掐住了卿梦萱的脖颈,稍一用力便可顷刻间要了她的命。
“你是何人!”卿梦萱皱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话时又默默将闻景焕留给自己的那把匕首握在掌心中,准备随时反击。
“取你性命之人!”
男子冷呵一声,就要直接扭断卿梦萱的脖子。
但在其动手的前一刻,卿梦萱已经拔出了匕首,向他双眼刺去。
那男子没想到卿梦萱居然还有防身的武器,下意识后退两步,还想再上前时,目光却陡然落在了卿梦萱的手上。
那是,主子的匕首!
“我们王爷呢!”男子抽出随身长剑,作势还要动手。
毕竟主子随身携带的匕首此时已经落入他人之手,那就证明此番必然是凶多吉少。
不论主子是生是死,遇到害他的人,就要先解决了才行。
闻景焕?
卿梦萱意识到对方身份,忙后退一步开口:“你们主子如今在我道馆中休养,你若是杀了我,怕是要后悔的。”
那男子停下脚步,狐疑的将她打量一番,似乎是在犹豫对方话中的真假。
“不信你随我去见他,他就在后院。”
若是自己人就什么都好说了。
不过卿梦萱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云锦。
这马车分明是云锦下山前用的,如今却被这男子偷偷藏在其中。
那云锦在什么地方?
“好,那我随你去看看,若主子有什么差池,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男子说话间,再次想要靠近。
“原本马车里的女子去哪了?”卿梦萱神色凝重,冷然开口质问。
“哼,若是我们主子安然,我自然让你见到她,别废话了。”
他下一刻陡然出现在卿梦萱身侧,还没等对方有所反应,便直接捏住她的手腕,强硬的抢下了匕首。
匕首抵在卿梦萱的脖颈处,男子将人按着向后院走去。
闻景焕站在院内,估算着今日手下的人怕是就要到了。
很快,他听到了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不由得皱眉侧身进入屋内。
闻景焕如今身负重伤,不知来的人是谁,自然要警惕一些。
但在看到被挟持的卿梦萱后,他脸色冷冽,直接将身侧的药碗向她身后之人砸去。
男子没想到会忽然有人动手,忙松开自己的手,侧身躲开。
也就在转身时,匕首锋利的割破了卿梦萱的脖颈,刺目的鲜血顺着伤口流淌而出。
她吃痛的按住伤口,忙向闻景焕的屋内跑去。
“尊驾还不快出来!再晚一步,我怕是就要被你的人杀了!”
说话间,闻景焕也看清了来者的容貌。
“听风!”
那男子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忙闯入屋内,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闻景焕的身影,激动的忙跪在地上,诚恳道歉。
“主子,听风来晚了,还请主子责罚!”
这次出来,闻景焕没有将听风带在身边,本以为用不了几日就可以回去了,却不曾想会出现这等意外。
如今他能用这么短的时间,通过路上留下的线索找到这里,已经很难得了。
闻景焕伸手将人扶着站起身:“无妨,京城那边想必消息已经传开了,你既已经找到了我,其他人约莫今日也能到,届时咱们也可以早日回京。”
“主子,你受伤了,我带了一些药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不然你先试试看。”
听风说着,直接将怀中揣着的药瓶尽数放在桌上。
看着面前这一幕,卿梦萱不由得冷哼出声。
“尊驾倒真是主仆情深,可曾知我刚刚险些死在了这人的手中?”
闻景焕抬眸,这才注意到卿梦萱还在流血的伤口。
听风当时收了力道,所以并未伤及要害,但还是割破了她的脖颈,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衣裳,看着有些狰狞。
“姑娘,刚刚多有冒犯实在抱歉,情况危急,我也不知馆内情况如何,安全起见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姑娘见谅。”
听风见到自家主子和这小道姑是认识的。
意识到自己确实误会了人,忙开口解释,不让主子为难。
“哼,说得轻巧,云锦到底在什么地方!若是她出了事,我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卿梦萱确实是生气了,语气异常严肃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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