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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是侯府假少爷云墨顾知望无删减+无广告

竹中窥月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不好了!五少爷在学堂被夫子打手板晕过去了——”整个侯府因为一个消息递进来兵荒马乱,如一颗石子掷入水面引起轩然大波。一刻钟后,书童云墨抱着一个约六七岁的小孩步履急促进来。云墨不过十岁,却天生力大,抱着人走得又快又稳,不见半点吃力,否则也不会被云氏指派给自己小儿子做书童。刚过前院,一行女眷仆婢便急色匆匆迎了过来。为首的云氏额前珠钗掉了一根,向来在外注重礼仪规范的人如今发鬓零散,不用丫鬟搀扶直奔前门。“望哥儿,你不要吓娘,你要是出什么事可叫娘怎么活呀。”身后的丫鬟也是六神无主,扯着衣裙小跑,“夫人,当心脚下。”云墨手上抱着人,不方便行礼,只眼眶红红地唤了声夫人。云氏帕子都湿了一条,揽着不省人事的顾知望心疼地喘不过气。大丫鬟花影还算稳得住...

主角:云墨顾知望   更新:2025-05-19 02: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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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墨顾知望的其他类型小说《原来我是侯府假少爷云墨顾知望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竹中窥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不好了!五少爷在学堂被夫子打手板晕过去了——”整个侯府因为一个消息递进来兵荒马乱,如一颗石子掷入水面引起轩然大波。一刻钟后,书童云墨抱着一个约六七岁的小孩步履急促进来。云墨不过十岁,却天生力大,抱着人走得又快又稳,不见半点吃力,否则也不会被云氏指派给自己小儿子做书童。刚过前院,一行女眷仆婢便急色匆匆迎了过来。为首的云氏额前珠钗掉了一根,向来在外注重礼仪规范的人如今发鬓零散,不用丫鬟搀扶直奔前门。“望哥儿,你不要吓娘,你要是出什么事可叫娘怎么活呀。”身后的丫鬟也是六神无主,扯着衣裙小跑,“夫人,当心脚下。”云墨手上抱着人,不方便行礼,只眼眶红红地唤了声夫人。云氏帕子都湿了一条,揽着不省人事的顾知望心疼地喘不过气。大丫鬟花影还算稳得住...

《原来我是侯府假少爷云墨顾知望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不好了!五少爷在学堂被夫子打手板晕过去了——”

整个侯府因为一个消息递进来兵荒马乱,如一颗石子掷入水面引起轩然大波。

一刻钟后,书童云墨抱着一个约六七岁的小孩步履急促进来。

云墨不过十岁,却天生力大,抱着人走得又快又稳,不见半点吃力,否则也不会被云氏指派给自己小儿子做书童。

刚过前院,一行女眷仆婢便急色匆匆迎了过来。

为首的云氏额前珠钗掉了一根,向来在外注重礼仪规范的人如今发鬓零散,不用丫鬟搀扶直奔前门。

“望哥儿,你不要吓娘,你要是出什么事可叫娘怎么活呀。”

身后的丫鬟也是六神无主,扯着衣裙小跑,“夫人,当心脚下。”

云墨手上抱着人,不方便行礼,只眼眶红红地唤了声夫人。

云氏帕子都湿了一条,揽着不省人事的顾知望心疼地喘不过气。

大丫鬟花影还算稳得住,低声道:“外间风大,莫叫少爷再吹了风了。”

四个贴身丫鬟里,她是最沉稳受云氏倚仗的那个,陪着云氏出嫁进了府。

云氏这才缓回了神,让开道路,催促间却井井有条:“云墨,快带望哥儿进去,郎中请来了没,不行,花影你拿着我牌子递交进宫请太医来,侯爷那边也赶快知会一声。”

几个婢子分别听从吩咐四散开,出了府去。

顾知望被送入听风院,安置在罗汉床上。

郎中很快被‘请’了过来,连歪掉的发髻都来不及扶,就为床上的小儿诊了脉。

重复了三次,他皱了皱眉。

死盯着的云氏一下站不稳,恨不得一个扑上去把儿子抱怀里,惊惧问道:“大夫,可是我儿有哪里不好?”

郎中悻悻收手,也不好说令郎什么事也没有,身体强健的跟个小牛犊似的,单看这小儿面色苍白发着冷汗的模样,他要是这么一说非得被赶出去。

郎中站起身,回道:“许是受了些惊吓,一时气血上涌昏睡了过去,我这就给开些安神的药,睡一觉就好了。”

云氏这才放下心,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叫丫鬟支了银子送郎中出去。

顾知望迷迷糊糊听见不断有脚步声进出,挣扎着黑梦中苏醒。

眼皮重若千斤,挣扎了半天才挪动根手指,被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幼子的云氏第一时间发现。

“望哥儿,望哥儿?”

顾知望在云氏香软的怀中苏醒,缓缓睁眼。

云氏差点喜极而泣:“娘的心肝儿,你可算是醒了,你要吓死娘了。”

顾知望脸上带着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神色愣怔,失了魂般,这一切都被关心则乱的云氏忽略了过去。

他眨了眨眼,眼底雾气消散,一双眼睛清亮灵透的跟水洗一般,望着眼前还不过三旬的美妇人,没忍住红了眼睛。

生的粉雕玉琢的孩童不过红了红眼,就叫人疼到了心底去。

云氏哪能见得了这个,只知道自己儿子受了委屈,抱着又是一阵心肝宝儿的疼。

云墨在一旁愤愤不平告状:“夫人,少爷不过是背书卡顿了下,那夫子实在太过严苛,足足打了少爷两个大手板,一点情面不讲。”

云氏听到更加心疼起来,摸着顾知望脑勺,气道:“这学堂咱不上罢了,真以为我儿稀罕?望哥儿,我今天就去和你爹说,这两天咱们好好歇息,看你瘦的。”

两人一个作为顾知望贴身陪伴的书童,一个作为亲娘,那滤镜自然十个指头的厚,千错万错反正都不会是少爷、儿子的错。

其实哪是背书卡顿,压根是背出第一句就忘了个干净,更重要的是,连哪本书都背错了,那夫子气的胡子都竖起来了,没想到刚打完两个手板人就昏过去了,也是摊上这事倒霉。

再说顾小少爷虽称不上珠圆玉润,但胳膊腿脸上都软乎乎的,一掐就陷进去,和瘦绝对扯不上关系。

送完郎中的花影沉默地没说话,知道夫人这决定成不了,侯爷虽然对自己这小儿子也宠爱的紧,但在教导的问题上却是严厉。

翰林大学士家的族学不是谁都能进的,崔家百年士族,书香门第,祖上出过七个进士,十几个举人,秀才更是数不过来,文风浓盛。

读书方能明事理,开眼界,顾候不逼自己儿子真去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但肚子里总要有些墨水,不叫人看轻。

顾知望缩在云氏怀里,还和幼时般猫儿似的蹭着撒娇。

这是无意识的行为,他现在还处在一个意识不清的状态,满脑子都是自己昏睡时,散发着金光的书本。

书里面说他不是爹娘的孩子,侯府的真少爷另有其人。

顾知望将脑袋紧紧缩在云氏怀里,害怕地心想,他怎么会不是爹娘的孩子,娘说过自己是她最最最亲的宝贝,骗人,骗子!

随后太医也被急匆匆请了过来,诊断后确定没有大碍,一屋人才算是彻底放心下来。

这番动静连带在小佛堂诵经的老太太也引了来。

今年五十岁的刘氏头发半数发白,一身素服却遮不住通身的威仪气度。

刘是国姓,老太太是已逝去的亲王之女,独苗苗一根,先帝亲封的郡主,算起来还是当今的堂姑母。

一见到来人,云氏就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从床上起身恭敬退到一旁行礼,“母亲。”

刘氏看也没看她,直奔顾知望替代了她的位置,搂着顾知望上下打量:“乖孙哟,受苦了,给祖母好好看看。”

顾知望知道这才是家里真正当家做主的人,瘪着嘴一把搂住刘氏胳膊摇。

“祖母,夫子好凶,我不要去学堂了。”

老太太拿了药膏亲自给他涂,话却没应下,她知道轻重,大事上从不犯浑,只柔声安慰:

“这是你爹下的决定,祖母可干涉不了,望哥儿乖,不许胡闹。”

这是没得商量的意思了。

顾知望失落了,浓密的睫毛垂落,小扇子似的耷拉着,像株蔫了的草,可怜巴巴。

刘氏手上动作又是放轻,给孙子吹着手心,一点没身为郡主祖母的架子。

她是真喜欢自己这个小孙儿,就算看不顺眼云氏也忍不住稀罕他,望哥儿从小嘴甜,古灵精怪的,能把人说的心尖儿都塌了,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塞给他。


云氏完全忘了自己方才的话,应和道:“母亲说的是,可不能什么都纵着他,望哥儿听话。”

她一向不敢违背刘氏,在这位身份高贵的婆母面前心里总是虚的。

云氏是顾侯爷一心求娶回来的,却不是刘氏心里属意的儿媳妇人选,她嫌刘家出身商贾,门第低微,看不上眼,又恼她给自己儿子不知道灌了什么迷魂汤,一心念着以至于逆了她这个母亲的意。

这些云氏也都知道,因此嫁进侯府多年从不敢行差踏错,履行宗妇之职,半点不敢露出商贾之气。

衣裳永远是得体庄重的,首饰不佩戴黄金,多用玉饰,怕的就是有人提及她的身份。

可就算是生下三岁启蒙,五岁作诗处处优秀得先生夸赞的长子嫡孙,也没办法使刘氏对她改观。

这一切直到小儿子望哥儿的出生,迎来了改变。

那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府里上下没几个不喜欢他的,就算一向礼佛不爱喧嚣的刘氏都顶不住,那孩子一双眼睛盯着可怜又可爱,直叫人败下阵来。

这几年有望哥儿这个磨合剂在,两人关系才慢慢缓和了些,也能说上几句话。

听见自家亲娘的话,顾知望充满怨念的小眼神投了过去。

娘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云氏心虚不和儿子对望,只当没看见。

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和刘氏反着来。

刘氏没错过自己孙子的小动作,心里好笑,上完药后起身嘱咐:“望哥儿这两天要好好养身体,到时候祖母再来看你。”

每年这个时候刘氏都会待在小佛堂抄经颂佛,身上浸满檀香。

顾老侯爷当年出京为先帝办事,途中出现意外身死,前七日便是顾老侯爷的忌日,每年老太太都会在小佛堂为丈夫诵经十日,如今还差三日方成,要不是听到小孙子出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来的。

刘氏还是没走成,顾知望拉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声音软软糯糯。

“祖母不用特意过来看我,到时候孙儿去万寿堂请安,和祖母一起吃饭。”

“祖母膝盖不好,不能到处乱跑的。”

这话听的刘氏忍不住发笑,心里吃了蜜一般的甜,拍着他的小手笑呵呵道:“行,到时候祖母等着望哥儿。”

除了长孙态度如常,她的那些孙子见了她总是忍不住害怕,望哥儿如此与她亲近,怎么不叫人心头发软。



身在礼部的顾侯爷一下值就看见府上的小厮在那急的团团转,听到是自己儿子出了事,一把夺下缰绳,翻身上马跑了。

只留下傻看着空荡荡车厢的小厮留在原地。

后面断断续续出来的官员看着这一幕又是议论开来,顾侯爷爱子之名看来属实,听说上次看有人看见他把自己儿子举到肩膀上看花灯。

时下讲究严父孝子,如君臣一般分为上下尊卑,留有父亲权威,不过分亲昵以至乱了位,像顾侯爷这样纵子的父亲实在少见。

此时的顾知望还在和云氏讨价还价能多休息几天,就听见门外的动静。

“侯爷安。”

顾律身上还穿着朝服,鲜红大袖在空中划过,大步进了里间。

他身上带有刘氏的影子,身高八尺,俊朗无须,端的是斯文儒雅,却无形中散发出几分官威,叫人不敢小觑。

顾知望瞬间就不敢造次了,小声唤道:“父亲。”

“说吧,怎么回事?”顾律在入府时得知儿子没事,又恢复成以往沉稳的模样,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始盘问。

“您这兴师问罪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顾知望不开心地低声嘀咕。

“别跟我说你被两手板打晕过去了。”顾律还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格?鬼机灵的厉害,如果不是没有证据,他还怀疑这是臭小子为了逃课的手段。

“云墨已经告诉我了,你上课走神,连夫子的话都不听,再让我知道你调皮捣蛋,看我不动手揍你。”

顾知望做出被冤枉的表情,失望道:“爹你怎么能冤枉我呢,今天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是真身体不舒服晕过去了。”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他差点连昏睡中出现的书都透了出去。

七岁的年龄已经开始懂事,知道这种事只会被视为梦话,亦或者反被爹认为是在说谎。

顾律瞥了他一眼:“没用,明天给我照常去上学。”

顾知望不可置信看着他冷酷无情的爹,转而向云氏求助,拉着小嗓音:“娘~”

云氏最是疼他,不赞同顾律的决定,“老爷,你是不知道望哥儿被送进来时脸色有多白,孩子不是你照顾就不知道心疼,休息两天怎么了。”

夫妻两人成婚后少有争执,感情深厚羡煞旁人,不过这种状态自从顾知望到来就被打破了。

顾律没和妻子呛声,脸色严肃朝顾知望训斥:“身为男子,谁教你这样撒娇卖痴的,给我坐好。”

知道他是来真的,顾知望立刻坐直,连床都不敢靠了,不带一秒钟的犹豫:“爹,我错了。”

他爹对他是真的疼爱,但也是真的严厉。

可以给他当马儿坐肩膀,也可以打到他下不来床。

顾律一口气被他迅速服软给压散了,想要发作发不出来,也懒得看自己的糟心儿子,拉着云氏出去了。

顾律了解自己儿子,顾知望也了解自己老子,肯定是出去哄娘去了。

顾知望暗暗期望娘能坚持久一点,最好让爹跪地求饶。

要是下辈子自己能当爹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想教训爹就教训爹,开心了就多给零用钱,不开心就布置双份功课。

此时的顾律还真是在哄自己妻子,不过他要是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今天一顿竹板炒肉是少不了了。

云墨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一进门就遭到了少爷的质问。

“好你个云墨,你出卖我。”多年的友谊,终究是错付了。

都是一群叛徒。


云墨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老爷问我,我也不敢撒谎呀。”

夫人那边没事,要是在老爷面前打小算盘,压根就不会给你解释的机会,直接逐出府去。

他端着药碗靠近:“少爷赶紧喝了,喝完身体就好了。”

不过说话的功夫,房间内便充斥开苦涩的药味。

顾知望捏住鼻子:“我才没病,不喝。”

“夫人会检查的。”云墨为难。

云氏虽然随和,不会随意责罚下人,对自己儿子却看的比命重,更何况是有关身体健康的事,虽说不至于被发卖走,但打一顿板子还是可能的。

“好吧。”顾知望也清楚,不情不愿接过药碗,“你少爷我可是为了你才喝这苦的掉渣的东西的,你以后要记得报恩,不能爹问什么都说了。”

云墨忍不住笑,觉得自己少爷怎么看怎么好,重重点头:“嗯。”

从小到大顾知望最讨厌的两个东西就是上学和喝药,主要真是生病了还好说,可他感觉自己身体没问题,只是莫名其妙睡了一觉而已。

真要选择,他情愿扎针都不想喝苦药。

云墨一直在床前盯着,顾知望忧愁地叹了口气,双眼一闭,使劲往下灌。

硬是喝出了壮士饮酒的豪迈壮烈来。

最后一口闷下,顾知望两只手捧碗,埋头对着里面干呕了两声,精气神都没了。

外面帘子被掀起,四十来岁的富态妇人端着一碗蛋羹进来。

“望哥儿快吃些,去去嘴里的苦味。”

顾知望眼睛一亮,将空药碗塞给云墨,急吼吼要自己端着吃。

他最喜欢张嬷嬷亲手做的蛋羹了,百吃不腻。

除了个别蔬菜和内脏,顾知望不怎么挑食,吃东西的时候眯着眼睛喜滋滋的小模样看的人胃口大开,张嬷嬷总说这是有福气的表现。

听风院能贴身伺候的只有三人。

一个是书童云墨,一个是照顾顾知望长大的奶嬷嬷,再加上丫鬟西竹,旁的都是在外的杂役,轻易入不了屋内。

见顾知望狼吞虎咽的模样,张嬷嬷忙道:“等下还要去正房用膳,可不许吃太多。”

顾知望听话,只吃了一半就将碗递了回去。

张嬷嬷圆乎的脸上满是慈爱,“再找不出比我们少爷更乖顺的孩子了。”

顾知望有时候是淘气了些,但大多时候是个懂事会为别人着想的好孩子,要说起来这点淘气还是府里这些有着八层滤镜的人惯出来的,搁别人身上,指不定养出个混世魔王。

酉时,在外偷懒的西竹被张嬷嬷揪了回来,提着灯笼候在一旁。

顾知望带着人穿过小花园,朝着正房的膳厅进去。

饭菜已经陆陆续续摆上了桌,花影朝顾知望问安,带着他净了手,上桌。

接下来就是顾知望自己的主场,一只手拿勺一只手拿筷子,同时行动。

不可避免的,桌上落了不少饭粒。

顾律深吸了口气,无论教训了多少遍,顾知望这不知道哪学来的坏习惯都改不了。

顾家是勋贵人家,用膳的礼仪规矩向来繁多,偏偏蹦出来个顾知望,不仅喜欢吃饭时碎碎念,用膳的礼仪更是惨不忍睹。

导致现在顾律和云氏都多少受了些影响。

好比以往顾律不会在饭桌上教训人,现在该骂就骂:“望哥儿,你的规矩呢,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唔……可是学堂没人笑话我呀。”顾知望埋头苦吃,像是刚遭了难的难民。

顾律不忍直视,心想之所以没人笑话不是没有,而是顾忌身份不敢罢了,要没有他这个老子压着,和侯府的身份在,指不定被骂叫花子。

他撇过眼去,给妻子夹了一筷子鱼肚肉,闲聊般道:“陛下欲派遣我为钦差出使辽州赈灾。”

云氏正准备给顾知望夹不爱吃的苦瓜落了空,正想问怎么这么突然。

“——嘭”的一声巨响,将话给吓了回去。

只见桌上的顾知望不见踪迹,站起身一瞧,不知怎的,顾知望摔坐在地,头上还挺着半碗米饭,一脸傻呆呆的模样。

顾律额角青筋跳了跳:“顾知望!”

顾知望没反应,完全被这个消息震傻了。

在那本书里,同样出现了这么一段,顾律被陛下委派重任前往辽州,碰见了亲生儿子顾之序,发了善心给了顾知序一袋粮食,无意中救下自己素未谋面的儿子一命。

书中还说自己吵闹着也要一起去,被摁着抽了一顿。

书中所述成了现实,难不成那本书里的内容是真实的?

爹娘的亲生儿子不是他,是那个远在辽州吃苦饿肚子的顾知序?

见他不应,顾律板着脸就要过来收拾他,还没动作呢,一阵震天响的哭声在耳边炸开,房顶都差点被掀开。

云氏连忙起身,扶起儿子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跟娘说。”

顾知望头上的饭粒边哭边往下掉,花影赶忙上前收拾。

顾律从惊天动地的哭声中反应过来,脸色一变:“是磕到哪了?百吉!去请郎中来——”

严格算起来顾知望不是个十分娇气的小孩,就算被他揍的时候也是干嚎居多,雷声大雨点小,从没像今天这般哭的肝肠寸断。

郎中一天里来回跑了顾府两趟,见到沉着脸的顾侯心下一紧,以为真出什么事了。

进去一看,见到了床上肿着一双眼睛哭哼哼的顾小少爷。

还是没个啥事。

郎中抽了抽嘴角,拿出来下午的说辞,又给灌了一碗药下去。

因为不放心,夫妻两人一直守到夜深。

顾知望在被子里缩成个毛毛虫,睁着眼根本没睡觉。


外间父母的低声交谈断断续续传进来。

“我看明天还是不要去学堂了。”

顾律应了,听见这话的顾知望却没了高兴的情绪,一个人默默掉眼泪,觉得自己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老爷什么时候上路?”

“后天。”

云氏声音里带着担忧,“听说那块地方常年干旱,百姓不开民智,民风彪悍,老爷要多加小心。”

其实这还算好的,那边甚至传出个百姓易子而食,简直令人闻风丧胆。

“陛下圣明,治下清平,不会有事……”

声音渐渐远去,依稀还听见两人嘱咐下人照顾好自己的吩咐声。

顾知望拽着被子将自己全埋起来,防止自己哼哼唧唧的哭声传出去。

忍不住了,太伤心了。

哭完之后,顾知望探出头喘气,不知是哭的还是憋的,脸都红了。

他闭上眼睛,开始尝试还能不能看到那本书。

今天在学堂晕倒的时间太短,书中内容只是大概过了遍。

现在确定书中内容为实,他想好好的、仔细看看里面都写了什么。

结果这一看,又被吓哭了。

顾知望这辈子就从没今晚掉的眼泪多,枕头都湿了大块,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英年早逝,还是死在自己最害怕的蛇窝里。

想想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书中以顾律的这次出使赈灾为开篇,而书中的主角便是侯府真正的五少爷顾知序。

尚且名为李木根的顾知序从小生在偏远的辽州,那块常年干旱,田地收成不好,加上每年要交的税,导致百姓食不果腹,回回都要闹上一趟饥荒。

生活已然是艰难,顾知序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还要如此厌恶自己,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可实际上家中情况完全相反。

李父李母偏心大儿子,对待顾知序这个小儿子却当做免费的仆役使唤,冬天冷水洗衣,热天下地割稻,每天有一碗稀粥都算是好的。

又是一年灾荒,李家彻底放弃了他,如果没有路过的顾律施舍那一袋粮,他可能就真熬不下去了。

顾知序从此牢记恩人面容,以待来日报答,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疑惑,想要探寻李家对自己的态度。

随着年龄长大,顾知序逐渐发现自己和恩人长相相似。

谜团的解开,是在他十八岁那年,李父病重,于病中呓语,将当年的亏心之事无意袒露。

原来十八年前李家前往上京投奔亲戚,李母在路上便提前发动,产下了儿子。

恰逢侯府夫人急匆匆探望病中母亲,在同一家客栈突然生产,两家都是全然没有准备,连襁褓都是客栈慌忙统一提供。

也就是这么混乱间,两家孩子给抱错了。

重新赶路的李家才发现自己儿子不太相像,夫妻俩相互辨认确定是抱错了,那侯府的夫人那边居然也是没有发现。

李家看中侯府的权贵,为了让自己儿子不跟着受苦,便将这事瞒了下来。

阴差阳错,本该金尊玉贵长大的侯府少爷成了乡间贫民,受尽苦楚,而原本的农家小子却锦衣玉食,备受宠爱的长大。

顾知望还注意到书中一个新的版块,弄了半天才清楚底下的话都是看书人所留。

虽然有很多从没听过的词汇,但他还是感受到,底下的留言有很多都是在骂自己的。

——顾知望就是朵白莲花,他抢占我们序序的身份和父母,居然还有脸留在侯府。

——顾家都是脑残,放着自己亲儿子不爱,跑去关心仇人的儿子,气的我差点心梗。

——活该顾家被抄,顾知望死的时候我吃了两大碗米饭。

看到这里,顾知望瘪嘴,急的想进去吵一架,却找不到方法。

身份替换也不是他造成的,太受欢迎有错吗,凭什么这么说他,哼,都是坏人。

书中的故事还在继续。

得知自己身份的顾知序背上行囊,踏上了寻求亲生父母之路,一路辗转间,他最后知道才确定,自己的亲生父亲正是赠他粮食的恩人。

苦尽甘来,顾知序也是这样认为,先苦后甜,苦过之后便再也没有苦了。

他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重新认回了属于自己的身份,一切都很好,可就是这些好……浮于表面。

父母亲人都在身边,过上了从未有的富贵日子,但事实上,他与亲人之间,尊敬有余,亲昵不足,就算身着华服,也时时刻刻被人说泥腿子。

同窗奚落,看不起他,嘲笑他年纪大却目不识丁,背地里肆意欺凌。

而顾知望,那个虐待他的养父母之子,却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云氏为了留下他寻死觅活,顾律和老太太也对他全心全意,为他谋取后路。

堂兄弟巴结他,同窗簇拥他,顾知望就像是不染灰暗的朝阳,耀眼的干净鲜活。

可是凭什么,这些原本是属于自己的。

他将顾知望的相助视作施舍,一日日在阴暗中扭曲,变得面目全非。

一场精心的策划,顾知望因为意外摔落蛇窝,中毒而死。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布局在顾律面前被拙劣识破,为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顾知序被逐出侯府,被所有人孤立,成了罪大恶极之人。

那时边塞外族入侵,内有靖王谋逆,朝局动荡,顾知序毅然从军,短短三年时间,将异族占领的三座城池夺回,全歼蛮夷,成了名副其实的少年英雄,头戴银盔,身骑骏马,带着满满的战利品荣耀回京,享帝王亲迎。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仰人鼻息的落水狗,而是人人敬畏的大将军。

彼时的侯府深陷靖王谋逆案中,被抄家举家流放千里。

主动领了这差事的是顾知序,年少时可望不可及的人和地,都被他踩在脚下。

他留了侯府上下的命,没让任何人死在路上,自此形同陌路,再不相见。

从此,顾知序开启了他传神的一生,收复疆土,击杀外族,战无一败,成为帝王手中最勇猛的刀,将国土扩大近半,是当之无愧的一代战神。

他将余生一切精力都放在了军营中,战场上,一生未娶,无亲无友,孑然一身。

这便是书中结局。


顾知望心绪起伏,左右翻转,无法入睡。

短短一天大起大落,他有想过当这本书不存在,那样什么都不会改变,不过逃避只是一瞬间,顾律对顾知望的教育实在成功,得知未来事后,顾知望便做不出袖手旁观的决定来。

试想,如果自己是顾知序,疼爱的父母转移给了旁的人,自小吃苦挨饿,还要被同窗们欺凌孤立,只要想到任何一样他都受不了,到时候恐怕眼泪都不够掉的。

如果这一切都能得到改变,拨乱反正,回归原点,是不是结果就不会那么糟,整个侯府、顾知序、他自己,是否都会迎来不一样的转变。

顾知望一点都不喜欢书中的结局,心里闷闷的厉害。

这一夜,顾知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仿佛梦里都是伤心事,折磨的他难受又焦躁。

第二天,顾家向崔家学堂告了假。

又向宫中递了牌子,将擅长小儿科的圣手请了出来。

缘由是顾家的五少爷又生病了,高热反复,一日未醒。

最后得出的诊断是思虑多忧,心神不稳引发的热症。

两天里顾知望都是在意识混乱中度过,直到顾律出发前往辽州,他才不顾阻拦起身前往正门相送。

天才将将亮,整个侯府都开始走动起来,老太太领着全府上下站在大门前。

顾律身穿官袍,先是和刘氏道别,再依依和两个兄弟说话,而后嘱咐云氏替他照顾母亲,料理府上。

才算是来到顾知望面前。

不过短短两天,顾知望好似瘦了一圈,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顾知望不眨眼地看着顾律,好像生怕少一眼以后就没机会了。

顾律眼中闪过心疼,宽厚的手掌抚摸他头顶,难得放话:“等爹回来给你带城南的烤兔吃。”

之前顾知望央着吃了一回,拉了两天肚子,顾律就再不许他吃了。

撒泼打赖都没用。

顾知望绷着个包子脸,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顾律不是情绪外露的性格,最后替他捋了捋头发,翻身上马,朝刘氏道:

“儿不孝,不能侍奉母亲跟前尽守孝道,母亲保重身体,等儿归来。”

队伍缓慢离开侯府,侍卫跟上,后面是装着粮草银锭的长长车队,一路浩浩荡荡驶离。

刘氏摸了摸顾知望的手,朝云氏道:“望哥儿病才刚好,赶紧带他回去,入秋的天易变,就算在屋内也要多加衣裳,不要松懈,我那新得了两匹宝石绿云锦,你给望哥儿做成薄氅。”

云氏微微垂首:“儿媳定会照顾好望哥儿,多谢母亲。”

一行人往府内回去,侯府右侧原是另一座官员府邸,后来被外派做了地方官,隔壁便被顾律买下,打通了成为二房三房的住处。

进了拱门,孙氏追上前面的一直安静的曹氏,挨着肩膀嘀咕:“二嫂,母亲实在是爱重望哥儿,也是我那几个小子老实不会说话,没得讨老太太喜欢。”

她是后嫁进来的,长相平平,颧骨突出,显出几分精明像,素日里喜斤斤计较,全府就她夫君没个一官半职,因为这事没少说道不平。

那云锦是宫里赏下来的,就那两匹全给了大房,这是在说老太太偏心,忘了别的孙子。

曹氏性格沉闷,不爱说话,笑了笑没应,朝着自己院回去了。

孙氏满肚子郁闷没人说,对着曹氏背影轻讽,闷葫芦一个,怪不得生不出孩子。

曹氏嫁进来七年,无一儿半女,自然不会为了几个庶子庶女出头。


顾知望没回自己院里,被云氏牵着一起进了千山堂。

顾府除了过节和月底,或者老太太寿辰会聚在万寿堂一起用饭,各房平常都是在自己院里用。

送完顾律,现在也不过卯时,云氏进门先换了软底轻便的绣鞋,吩咐道:“早膳就在这用,叫厨房做些清淡的来,望哥儿还病着,燕窝也炖上,这天吃合适。”

“不用府里采购的,用我大哥前段日子送来的。”

云氏怕底下人不清楚,又多加嘱咐了句。

“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虽然顾府采购的燕窝也是上品,但终究比不上云家大舅老爷送来的珍稀,那可是官燕,颜色打眼的白,一盏就有半碗大,都是往宫里送的。

云家是正儿八经的皇商,手底下的买卖遍布各地,就是手底下漏下出的一点油水都能砸出个上京大宅来。

不过终究是商户,就算对着个不入流的九品小官史,都得卑躬屈膝,每年分出的打点都是比庞大的数字。

这种情况直到云氏嫁入侯府才好些,腰杆子算是挺直了,云家自然对着这个外嫁的姑娘自然恨不得当祖宗供起来。

钱嬷嬷适当递上漱口的茶水,无声服侍云氏。

顾知望脱了靴往榻上一坐,快速看了眼钱嬷嬷,脑子里开始想事情。

他知道钱嬷嬷是娘从小陪伴长大的奶嬷嬷,从他出生记事起钱嬷嬷在他面前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因此很少关注到她。

如果不是因为那本书,顾知望到现在也不会往钱嬷嬷身上想。

云氏想一出又一出:“对了,再上碟子枣泥山药膏,这东西好消化,望哥儿病中正合适吃。”

“奴婢这就到厨房看着去。”花影浅笑道。

她这是要到厨房亲自盯着,生病的人需要忌口,怕厨房那边大意加了些不好的吃食。

云氏赞道:“你做事我向来放心。”

一屋人默契地准备退下,知道夫人和小少爷用膳的时候不喜人跟着。

“等一下。”顾知望突然出声,手指头朝钱嬷嬷点了点,“嬷嬷给我备菜吧。”

云氏意外:“望哥儿不是喜欢自己吃饭?”

从学会拿筷子起,顾知望就不要人伺候了,自己夹菜自己吃饭,乐乐呵呵的。

云氏也乐得其成,她享受单独和儿子在一起的时光,遇到顾知望夹不到的菜会亲自上手。

顾府高门大院,规矩繁多,就算亲生母子都得依着定律,小小年纪便要开蒙自个搬出院子,再大点见个面都得等。

有时候她反倒羡慕那些平民百姓家,自由自在没有约束。

不过这些也就是想一想,真要是投身在那等人家,她可就不乐意了,也舍不得望哥儿吃苦。

钱嬷嬷停下脚步,也是有些诧异。

顾知望手肘撑在榻上的矮桌上,托着自己的两颊,声音发软:“不想动,没力气,望哥儿就想让人帮着备菜。”

云氏哪还能想着问话,满眼都是儿子娇憨的小模样,“你这小滑头,都依你的,娘难不成还会不许?”

“娘真好,最喜欢娘了。”

屋内时不时响起欢快的笑声,这是就连顾侯在时也不会发生的情形,让人一猜就知道小少爷在里头,也只有他能哄的云氏这样喜形于色的高兴。

早膳上了桌,钱嬷嬷立在顾知望身侧,恭敬又温和:“老奴伺候小少爷用膳。”

顾知望在整个侯府排行第五,不过在自己院里都是被称作小少爷。

“麻烦嬷嬷了。”顾知望搅拌着面前的金丝南瓜粥,没急着吃。

他能明显感觉到,钱嬷嬷和张嬷嬷是不同的,虽然态度谦卑和气,眼中却不见半点慈爱,隐隐有种让他不舒服的感觉。

顾知望想到什么似的,抬头问云氏:“娘,漳哥儿说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的狸猫儿也生了小崽,所以他和小狸猫是同年同月同日的缘分,我出生的时候也有猫儿出生吗?”

他口中的漳哥儿是开创族学的崔家崔大学士嫡子,两人玩的要好。

云氏被小孩间的童言童语逗笑:“你是在娘回外祖母家的路上生的,哪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被突发状况打断。

顾知望嘶了一声,白白嫩嫩的手背上被一勺热粥泼下。

“望哥儿!”云氏骤然起身,拿了帕子将热烫的粥抹去,“怎么样?疼不疼呀?”

小孩子皮肤嫩,不过片刻手上便红了一块,还不知道会不会起泡,云氏又急又气恨不得以身替之,冲钱嬷嬷发了脾气。

“你怎么伺候的!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是老奴老眼昏花,精神不济伤了小少爷,请夫人责罚。”钱嬷嬷立即跪下请罪。

花影听见动静便取了烫伤药膏过来,听见这话反呛了声。

“嬷嬷既然知道自己老了,何不主动去庄子上算了。”

犯错了就是犯错了,句句都是开脱,仗着是夫人的奶嬷嬷狐假虎威倚老卖老,连伺候小少爷都敢不用心,就该送到乡下破落庄子里去。

被个丫鬟说道,钱嬷嬷开口便要呛回去。

“好了。”云氏语中带怒,“嬷嬷确实年纪大了,再有一次今天的事,便直接去庄子上养老吧。”

她虽然看重自己的奶嬷嬷,但这点看重在自己儿子面前不值一提,要不是看着这点情分,今天挨顿板子都是轻的。

“嬷嬷退下吧,花影过来替她。”


钱嬷嬷垂头,叫人看不清神色的退下。

一出房门,便再也忍耐不住阴沉了脸。

下贱胚子,一个小丫鬟连她都敢顶撞,没教养的东西。

钱嬷嬷忍气回到自己偏房里,关上门便砸了个杯子,口中压低声音骂骂咧咧。

“野种,在我面前充少爷的款。”

“要不是我,你能享这些福?果然是乡野穷小子,没良心的野种。”

“都是你,让我这些年日日睡不安稳,丧门星的东西。”

发泄完,钱嬷嬷倚着床榻喘气,脸上又露出惧怕的表情。

这个秘密她守了快七年,所以在听到顾知望提及出生的话才吓得没拿稳调羹。

七年前,云老夫人突然病重,当时以为人不行了,云氏伤心欲绝赶着见母亲最后一面,没想到却在客栈产子,当时身边亲近的人只有钱嬷嬷,连稳婆都是客栈里的人请来的。

云氏那时的情况不太好,意识不清,她不敢离开,便忽略了小少爷那边,等再接手清洗干净的小娃娃,才发现了不对劲。

一打听,原来客栈里还有一个产妇同时发动,已经躺在板车上被推走了。

这娃儿不是小少爷,钱嬷嬷抱着襁褓脸色惨白。

那对夫妇都走了大半日,哪还能找到,要是让夫人知道她犯下这样大的疏漏,怎么可能还会留她。

钱嬷嬷索性便将错就错,彻底将这个秘密瞒了下来。

这些年里因为心里装着这事,日日夜夜寝食难安。

谁也不知道,这侯府被娇养的厉害的五少爷,是个乡下来的野种。

她对顾知望实在喜欢不起来,觉得他就是个祸害,凭什么一个农家小子能享受侯府少爷的待遇,让她当牛做马的伺候。

没有她这个恩人在,他顾知望哪里有如今的好日子?

比起身份,她还要强过那个泥里生的野种来。

人都是这样,看不得同一起点的人过的比自己好。

钱嬷嬷是既希望顾知望的身份被揭穿,尝一尝跌落尘埃的滋味,又期望这个秘密永远不被拆穿。

烫伤不容易长好,顾知望又是被拘着吃了几天清淡的素菜,说是怕会留下疤痕。

云氏觉得这段时间儿子总是不顺,心里不安,决定等哪天天气好些,带着顾知望去寺里拜拜。

因祸得福,顾律临走前给他定下每日十张的大字让云氏一口给免了。

这年头见字如见人,简直称得上是通行名片,可见有一手好字多重要。

顾知望五岁开蒙,如今两年快过去了,还是一笔烂字,看的人心头窝火,所以顾律就算出差,也不忘叫他练字。

如今什么都不用做,外面下着小雨,顾知望索性缩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像只提前猫冬背着壳的笨重乌龟。

“父亲要是还在,知道你这时辰还窝在床上非要抽你。”

有些讨厌鬼人还没进来声音先传进来了。

帘子被掀开,一面白如玉身着月色锦袍的少年跨过门槛进屋。

月白的衣裳颜色不好驾驭,体态、容貌肤色但凡有点瑕疵都会被放大,撑不起来,眼前人显然没有这种烦恼。

温文尔雅,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当然,这是哄骗外人的,少年郎闭上嘴比什么都强,毒舌是病,得治。

“我可是听说了,顾知望,望哥儿,两个手板就把你打的又是昏迷又是生病?你可真行,崔家那夫子都闹着要请辞了。”

顾知望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夫子自己要请辞,和我什么关系?”

话音刚头,一把玉扇对着额头就敲了下来。

“做什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顾知览见不惯他头发邋遢,活像是被全世界欺负的死样。

顾知望挨了一下也无动于衷,只是分给了他一个眼神,觉得大哥一如既往的装,下雨的天身上还非要带个折扇。

是能扇风还是能挡雨?

顾知览是云氏头一个诞下的嫡子,也是整个侯府的长孙,前年被顾律给请封了世子,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每荀放一日假,今日便正好是放假的时候,给祖母母亲问了安便进了听风院。

顾知望不怎么喜欢这个大哥,顾知览自小聪慧,被寄予厚望,读书写字君子六艺样样出色,国子监内回回月考都是优等。

他的那些同窗们老喜欢拿他和顾知览比较,真是讨厌。

顾知览仗着比他大五岁,时不时便对他指手画脚管东管西,两人总没个对付。

要是知道自己不是他亲弟弟,想来顾知览会开怀大笑。

自家爹爹和大哥都是年少出名的人物,唯独顾知望各方面都平庸,脑袋里跟塞了砖头般不开窍,不知道气跑了多少夫子。

合着原来不是一家的种,没继承到顾家的优良传统。

天生决定的东西,从生下来就定了,所以一定不是自己不够努力不够聪明的缘故。

想到这里,顾知望心里安慰了一丢丢。

“想什么呢,呆头呆脑。”

额头上突然覆上一片温热,顾知览用手背感受温度,微微皱眉,“难不成病还没好?没发热呀。”

顾知望拍掉他的手,爹娘可以摸,祖母可以摸,就是顾知览不许摸。

他视线紧盯着顾知览,没由来道:“爹好看,娘好看,大哥好看。”

被拍落手的顾知览没生气,听见这话折扇一下开屏了,刚想叫弟弟含蓄点,就听到他接下来的一句话。

“我也很好看呀。”顾知望轻声嘟囔,所以为什么他会不是爹娘的孩子。

那天钱嬷嬷的反应他看在眼里,不会出错。

顾知览咳嗽了声,“……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不怕叫人听了笑话。”

话虽这样说,心里却觉得没毛病,弟弟确实生的好,跟个白团子似的,恨不得每天捏上一捏,就是脾气不太好。


“本来就是。”顾知望不服气,娘和祖母都这样说,顿了顿,突然灵机一动,顾知望决定先拿大哥试试水。

“大哥。”试探地叫了声。

“有事说事。”

他连忙从床上起身盘坐,一双眸子忽闪忽闪,“你说我要是给你换个弟弟,你高不高兴?”

一阵寂静。

顾知览嘴角的笑意消失,和顾律如出一辙的冷脸,语气加重:“胡言乱语,这等话也是随便说的?”

“父亲一走就开始造次,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教训你。”

顾知览手心发痒。

感觉到熟悉的危险气息,顾知望瞬间怂了,悻悻道:“你那么凶干嘛?”

“望哥儿,父亲母亲生你养你长大,你拿这等玩笑话挂在嘴边,岂非伤了家人的心,以后需得谨言慎行。”

要不是望哥儿是个告状精,母亲那边没法交代,顾知览今天非要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轻重。

试水成效不怎么好,顾知望蔫吧了,重新缩回被子里。

有气无力道:“哥我就不送你了,西竹送客,我要睡觉了。”

顾知览没走,就站在床前盯着他,肯定道:“父亲走前给你布置了功课吧,业精于勤而荒于嬉,你手也好的差不多了,起来。”

顾知望捂着被子哀嚎,大哥果然是魔鬼。

一整个上午,整整两个时辰,顾知望敢怒不敢言,硬生生耐着性子写大字,直到被花影告知午膳好了,才逃过一劫。

两兄弟一起去了膳厅,顾知望见到靠山,当着顾知览的面就明目张胆跟云氏告状。

“母亲,我手还没好,大哥就逼我做功课,万一留疤了怎么办?”

云氏又是一阵心疼,拉着他坐下,朝大儿子道:“你弟弟的功课是我让他放下的,就让他先歇两日,你别逼他了。”

顾知览站起身,“母亲,望哥儿已经休息了许多天,伤也好的差不多,我身为兄长,有教导底下弟妹之责,练字讲究持之以恒,不能由着他任性下去了。”

云氏脸色僵了僵。

这就是他和大儿子说不上话的缘故,回回聊个几句就聊不下去了。

顾知览不喜家长里短的说道,云氏也不耐烦自己屋里循规蹈矩。

三岁看老,云氏算是知道,大儿子以后成了家也不会是那种哄媳妇的人。

顾知望眼见娘败下阵来,连忙插话:“菜都要凉了,快吃,我要饿死了。”

“什么死呀活的,注意点。”云氏瞬间忘了刚才的僵持,她是个迷信的,每个月起码要去趟寺庙,上京内有名的寺庙都受了她香火钱,听见小儿子没个忌讳连忙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顾知望鼓了鼓腮帮子,得,两边都讨不到好。

指望逃避功课的希望落空,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两兄弟的院子离得近,都是一个方向。

饭后,出了膳厅的顾知望脚步缓慢,磨磨蹭蹭,一会说困了要睡午觉,一会说手疼肚子涨,顾知览脑子不转也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放心,我下午出去,拘不着你。”

顾知望松了口气,他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忍不住又好奇问道:“大哥要出去干什么?”

“参加诗会。”顾知览斜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去。”

“算了算了。”他连忙晃脑袋,退避三舍,可不耐烦这些诗呀文呀的聚会,“我回去了,大哥你赶紧去吧,别耽搁了。”

说话功夫就跑没影了。

顾知览摇头,忍不住笑了声,他这个弟弟跳脱搞怪的厉害,逗一逗更好玩,每回归家见到望哥儿都忍不住开怀。

不过想到顾知望的课业和那一笔鬼画符的字,无奈叹了口气。

母亲就是太纵容望哥儿了,总归是要长大的,一直这样任由下去怎么能行。

虽说有他在也会护着,可靠人一向不如靠己,只有自己立起来,才不会受人欺负。

他以后的孩子可不能全由孩子母亲照顾,必须言传身教,也得给望哥儿树立个好榜样,看他好意思在侄子面前丢脸不。

顾知望可不知道自己才十二岁的大哥就已经在想用未来侄子对付他了,上午那么辛苦,他本想午歇一会补充精力,明明身体很累,可就是睡不着。

这么多天也不知道爹到了辽州没有,是不是已经碰见自己亲儿子了,血脉相连血浓于水,现在指不定怎么的亲近,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呢。

顾知望越想越酸,忍不住拿被子盖脸。

人家才是亲父子,亲近才是正常,享受天伦之乐怎么了,他已经占据了顾知序七年的身份和父母,太自私,不能这样。

而此时正在途中的顾律打了个喷嚏,莫名想到了顾知望,直到现在也没琢磨明白望哥儿一个半点小儿哪来的忧思多虑,每天吃喝玩乐还不够?

难不成真是他逼太紧了?读书读的?

看守赈灾粮银的领兵副将骑马出列。

“大人,再有一日就到辽州境内了。”

顾律看了看天色,抬手:“找地方休息,明早赶路。”

夜间赶路风险太大,粮草为重中之重,黑灯瞎火连混进人来都不知道,还是要找个地方护住粮草警戒。

越靠近辽州,路上的流民便越发多了起来,中途还遇到跪地求粮阻路的,那些人蓬头垢面,身上瘦的只有骨头。

护送粮草的士兵都是京中派遣,甚至还有官宦子弟,看着于心不忍起来,请求顾律分些粮食,被当中毫不留情骂了蠢货。

最后以刀刃见血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顾律知道轻重缓急,再拖下去可不仅仅是见些血那么简单,那些新兵蛋子却不服气,私下骂顾律冷血。

直到亲眼看见一富商被流民求施舍,好心递了块干饼却被洗劫一空,迎来越来越多蜂拥的流民,甚至累及性命才纷纷清醒过来,对顾律心服。

他们眼中可怜的流民眨眼间变成嗜血残暴连人都称不上的牲畜,不仅将车厢洗劫一空,连那富商的身体都没放过。

队伍里好几个士兵都忍不住吐了。

可想而知,要是当时他们也好心散粮,会引发多大的后果。


辽州的灾情远比顾律预估中的严重,路途中一点绿色都看不见,饿死渴死的尸体随处可见的发烂发臭,那么属于受灾中心的辽州,情况只会更糟糕。

自古起义造反者大多是被逼出来的,粮食短缺,生活困难,天灾人祸,这些都是引线,大饥荒造成的动荡以大规模的起义为翘板,不容小视。

他们一路上紧赶慢赶,就是怕迟则生变。

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却也是最为危险的时候,流民实在太多了,这批物资不容有失,必须送进辽州。

顾律眉头紧锁,心里装着事复杂沉重。

辽州的情况如此严重,地方官员却迟迟不报,还刻意弱化灾情混淆视听。

这里面的门道恐怕还多着呢。

天已转暗,合适的休整地却还是没找到,马匹因为饥渴狂躁地踢腿喘息。

暗处,无数双眼睛发着渗人的光,垂涎盯着路过的车队。

一连串刀鞘抽开声将这些目光给震了回去。

顾律目不斜视看着前方,队伍不带停留,心神一动间,他看向右侧的一棵大树底下。

一个瘦弱的小孩倒在地上,衣服被撕破,手指上沾着染血的泥土,不远处的地上被挖出了个深坑,里面的树根被掏了个干净。

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一路上,出现这种情况实在太常见了,往往刚找到点吃的就会遭到疯狂的疯抢,地上那小孩才多大,自然守不住吃的,就算仅仅只是些树根。

顾律本不愿理会,一路上数不胜数需要帮助的难民,难不成看见一个就要带上一个。

强行移开视线,向前了一段路后,忽然停下,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折返回去。

或许是那孩子和望哥儿一般大,对待这般年龄的孩子总是格外于心不忍些。

罢了,就当给望哥儿积个善福。

李木根昏沉间察觉到有人在动自己,想到那些倒地人的结局,求生的本能爆发出强烈的力量。

攥着尖锐石子的手向上划去,半路却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禁锢。

“我是朝廷派遣赈灾的钦差,不是坏人,不久辽州府城内将开粮施粥,你要是愿意可以跟上我们,一同去辽州。”

李木根睁眼望去,见到一儒雅男子正扶着自己,看到他身上的官袍,李木根瞳孔缩了缩,畏惧地退开身子。

长这么大,他能知道最大的官就是镇上的县令,可也比不上眼前人通身的贵气凛然。

还是京城来的,钦差?那是镇上戏文里才有的。

顾律不能耽误时间,站起身道:“你自己做决定,想跟我走就站起来,跟上车队,我不会为了你一个人拖延时间。”

这只是一个孩子,让他直面选择无疑是残酷的,但环境决定命运,他只能插手到这里。

没有吃的喝的,留在这荒芜的野地结局只有一种。

李木根艰难地撑起身体,硬是靠着一口气撑着,“我跟你们走,我、我能跟上。”

他还是不敢看人,因此也错过了顾律眼中变得和缓的神色。

得知李木根就是一路从辽州过来的,队伍靠着他指路来到了一处能用于休息的破庙,顾律也因此了解到不少辽州里面的情形。

破庙内,每人都分到了一个大饼,就着身上的水囊吃。

也包括李木根,手上的饼比他脸还大,腿上是顾律递过来的水囊。

感知到食物香味的胃无意识抽搐,李木根狼吞虎咽,吃着吃着落下了泪。

一个陌路人都肯施舍他食物,可亲生父母却为了节省粮食将他赶出家门,同样是儿子,大哥可以吃白粥,他却只能自己挖野菜,连读书也是拱着大哥一个人。

辽州片草不生,爹娘这是完全不顾他死活。

为了活下去,他只能跟着流民离开,可一路上太苦太难了,树皮草根,污水老鼠,到最后连这些也没有了,要不是还有点理智,他连土都想往嘴里塞。

猛然吃到正常的食物,李木根恍然还以为在梦中,情绪实在抑制不住。

手边忽然递过来一个帕子,鼻尖隐约嗅到淡淡的香气。

他蜷了蜷手指,看见上面的污渍,没有伸手去接,随手抹了把脸,脸上更是脏污一片,连原本的模样长相都看不见。

他畏缩道:“不用了大人,会把你的手帕弄脏。”

顾律没有强求,而是将打包好的包袱直接放在他膝上。

“里面有几块饼,你路上带着,背到衣服里。”

李木根愣住,蓦地又是两滴眼泪掉下来。顾律当做没看见,闲聊般地问道:“多大了?可有读过什么书。”

大人问话,李木根忙擦了眼泪,详细答道:“我七岁了,文正二十三年七月生的,没有读过书,家里穷,供不起了。”

说到最后几句声音逐渐落了下去。

顾律笑了笑,只是道:“那倒有缘,我小儿子跟你同年同月的生辰。”

李木根抓着饼心想,怎么会有缘呢,他哪能和大人的儿子比。

说到自己儿子,顾律眼中神色不自觉柔和起来,“他是个调皮的,离了我指不定多高兴,没人约束能将房顶掀了。”

李木根悄悄看向说话的大人,眼中闪过孺慕及羡慕。

这么好的大人,怎么还会巴不得离开呢。

大人的公子未免太不知道珍惜了些。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李木根心中一震,大人家的公子哪是他能指责的,遂道:“大人这样好,小公子定也是好的。”

顾律唇角微微上扬,没有反驳。

说的时候都是嫌弃不满,可心底却是另一个想法,他儿子自然是好的。

而此时的顾律,全然不知他的好儿子确实就要将整个侯府掀翻了天。


恰逢十月底,这日按照惯例各房晚膳都在万寿堂用。

云氏和顾知望到时,二房一家已经在里头了。

顾知望乖乖打招呼:“二叔二婶。”

曹氏只是点头没有说话,因多年无子,脸上总是带着缕愁闷,顾二叔则完全相反。

男子爽朗的笑声仿佛将地面给震了震,顾徇生的膀大腰圆孔武有力,脸上胡子茂盛,和顾律站一起完全是不同的两个画风。

“望哥儿,到二叔这来。”

顾知望松开云氏的手,还没靠近就被他一伸胳膊举着抱到了膝上,见二叔头一低,小手条件反射挡了过去,成功将顾二叔想蹭自己脸的动作阻拦。

没办法,被偷袭太多次动,唯手熟尔。

二叔的胡子硬,扎起人不是一般的酸爽。

顾徇又是一阵笑,调侃道:“望哥儿男子汉大丈夫还要娘牵着手,羞羞脸。”

别看顾知望小,但却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一本正经晃着脑袋道:“二叔才羞羞,爹都说了,二叔像我这么大的时候经常逃学,被爹打板子呢。”

“大哥怎么什么都说。”顾徇讪讪,恼羞成怒摁着自己侄子一阵蹂躏,叔侄俩就这样闹起来了。

站在顾徇身后的两个男孩眼神羡慕地看着。

二房两个男孩分别排行二和四,一个九岁一个七岁,顾知宏顾知锋都是同一个姨娘所生,站在另一边的女孩是二房的大姑娘,性格温柔娴静,身形已经有了少女的窈窕,颇得顾徇喜爱。

顾徇是武官,担任御林军校尉,正五品,也算是天子近臣,前途无量。

他的两个儿子也都随他,生的高大健壮,一看就是学武的好苗子,顾徇对待儿子的教育方式一向简单粗暴,弄不来温情那套。

两兄弟对父亲又敬又怕,哪敢像顾知望那般和顾徇胡闹,只能眼巴巴看着。

今年已经十岁的大姑娘捂着帕子笑,声音轻柔:“爹可不许再欺负望哥儿了,小心祖母过来看见训你。”

顾徇最后再揉了把顾知望,才把人放下,“你就是家里的小霸王,母亲大哥拿你没办法,连大娘也都胳膊肘往外拐。”

府中姑娘都是按照排行称呼,大娘二娘依次往下排。

“还是大姐疼我,二叔坏。”从顾徇身上下来的顾知望已经不成样子,头上的小发包歪歪扭扭要掉不掉。

“没大没小。”云氏拉着他重新整理头发,不假于手。

顾知望倚靠在娘身上,嘟囔:“本来就是。”

顾徇也道了句:“闹着玩罢了,大嫂可别说他了,回头这小子背后指不定怨我呢。”

说笑间,又是一行人进来。

为首的男子一身宽松直襟,身形瘦长,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正是顾知望的三叔,顾彻。

顾彻一进门就见到披头散发的顾知望,眉头微不可见皱了皱,心想五侄儿一如既往没规矩。

向云氏和顾徇曹氏简单打了个招呼后,便径直坐下不发一言。

顾彻没有授官,也无功名在身,平日里作作画弹个琴悠闲自在,有时还会去寺中修行几天。

众人也知道他的性子,没有多说什么。

三房这次又没举齐人,孙氏领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在后头,身为三少爷和三娘的庶出子女不见踪影。

孙氏对房里的庶出子女一向极尽打压,自然不会让两人来万寿堂露脸。

这事没人会不识趣的戳破。

“大嫂。”孙氏带着儿子顾知堰和小女儿顾二娘过来,推着两人上前,“快跟望哥儿玩去。”

这是要支开孩子和云氏单独说话的意思。

云氏替儿子理好衣襟,开口:“去吧,就在院子里玩,不要走远,快吃晚膳了。”

顾知望站直身,叫道:“三婶安,二姐,六弟。”

三个小孩互相打过招呼便结伴出了屋。

临走前,顾知望原本想叫上二叔家的顾知宏顾知锋,在看见身旁两姐弟嫌弃的表情后放弃。

三房的两姐弟明里暗里看不起二房庶出的二哥四哥和大姐,在一起反倒让人不舒坦。

“听说你在崔氏学堂挨板子,还气跑了夫子。”

顾知堰哪壶不开提哪壶,显然还记恨去年入崔氏学堂没通过入门考试,被爹娘教训的事。

他心里记恨顾知望是凭借有个侯爷爹的身份走后门进去的,哪里知道开学前顾知望被亲爹捉着经历了怎样水深火热的恶补。

“听说你前两日在书院和同窗打架,被人找上门,挨了三叔三婶好一顿打。”

顾知望选择互相伤害。

和六弟这种人解释是解释不清的,六弟觉得他倚仗侯爷爹的身份行便利之事,可顾知堰自己何尝不是仗着自己侯府公子的身份对同窗恃强凌弱。

云隐书院中的学子多是白身,哪想的到上回被顾知堰用来出气的学子是御史中丞家的公子。

这不,被人找上门来了。

三叔三婶低声下气两次登门致歉才没让这事闹到朝堂上去。

至于惹事的顾知堰,听说被打的极其惨烈。

果然,一听到这事的顾知堰顿时脸红脖子粗起来,指着他大声道:“你——”

“五弟。”二娘突然出声,眼睛直盯着顾知望腰间,“你又换新玉佩了,真好看。”

正生气的顾知堰不由也跟着看去,在看到那块玉佩后眼睛一亮,“五哥,你的玉佩借我戴戴吧。”

这确实是顾知望新得的玉佩,碧清的玉上有一团橘色,如旭日东升,底下是群山环绕,最为难得的是这上面的图形没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乃自然形成,没有半分生硬,玉质温润上佳,这已经不是能用金银能衡量的了。

当时云氏给他挂上时,他也忍不住稀罕了半天。

顾知堰两姐弟常年在自家娘的洗脑下,说大房有多少好东西,因此每次见到顾知望都要往他身上扫一圈。

说是借,可却从没有还的时候。

顾知望果断拒绝:“不行。”

这块玉太漂亮了,顾知堰忍不住上前一步,“就一天,五哥你别小气,我会还你的。”

“五弟你身为哥哥,应该让着些堰哥儿,就让他戴两天吧。”二娘在边上应和。

“这是母亲所赠,怎能轻易转交旁人,我不借。”顾知望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面无表情时显得尤为严肃有气势。

顾知堰见没有商量的余地,生气哼了声:“都说商人重利忘义,果真如此,你娘是商贾之女,你也是。”

顾知望蓦地抬眸,“不管我娘是什么出身,她都是你长辈,你就是这么议论长辈的?我看你前两天挨得打还不够,该把家法请出来才行。”

“顾知望,你当你是谁!还敢教训我来了。”顾知堰不管不顾上前,伸手就要强拽玉佩,“我告诉你,今天你不给也得给。”

顾知望灵活避开,没有和他纠缠,直接朝着厅堂跑去。

今天不管动不动手,也不管输赢,都会被三房拿年龄说事,赢了是殴打幼弟,不懂谦让,输给一个比自己小的娃娃,更是叫人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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